第二十八章 想哪去了
段祈煜一把拉住文錦繡的手,將她帶離山洞:「走!」
文錦繡只感覺到耳邊呼呼風聲,等到再反應過來之時已經離開了山洞,與段祈煜站在山腳之下,月光明晃晃地照在地上,宛如一層銀紗一般,二人剛剛站定之後,段祈煜身子便忽然靠到了她身上。
她一驚,忙扶住了他的身子:「你怎麼了?」
她說完這句話,借著月光將段祈煜的神情看的十分清楚,他面色有些發白,面具下的眸子寒光森然,似乎有些站立不穩的樣子,連話都說不出來,她頓時不敢再猶豫,這裡怎麼說也算是荒郊野外,他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大月的太子,她可擔不起那個責任。
段祈煜眸子閃了閃,一言不發地看著她擔憂的模樣,眼底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突然覺得今晚出來這一趟很值了,哪怕自己也受了些損傷,但慕翎宇受的傷遠比自己嚴重得多,幾乎丟了半條命,起碼要養個半個月才能好個七八分,而他的功力再想恢復,沒個三年五載是不可能的了,最重要的是,文錦繡見到這一幕還會像之前一樣相信慕翎宇的話么?
他唇角勾了勾,起碼半個月的時間慕翎宇不能再動用功力了,他看了文錦繡一眼,雖然現在不能解開她記憶的封印,但這並不影響她留在自己身邊,很快,他就會讓慕翎宇兄妹受到應有的懲罰!
文錦繡四處看了看,除了一片片的荒涼之外再無其他,他們現在處于山腳,哪怕她想帶著段祈煜去山洞裡避一避都是不可能的,輕輕嘆了一口氣,最終任命地扶起他,不管怎樣先離開這座山,現在這個時候,城門恐怕也關上了,他們想要回城便不太可能了。
「前面三百米左拐,有一座竹林,林子里有座茅屋。」正當她有些茫然的時候,段祈煜淡淡開口,文錦繡聽聞鬆了口氣,想要跟他說些什麼,終究張了張口沒說話。
一路沉默著,二人果然找到了段祈煜說的茅屋,推開門,她有些詫異地看了裡面一眼,茅屋內布置的十分簡單,但卻一應俱全,月光透過竹林雖然淡了許多,卻還是能看到茅屋裡的模樣,她扶著段祈煜坐到床邊,借著月光點燃了桌上的油燈,屋子裡頓時亮堂起來。
文錦繡無奈嘆了口氣,他們今晚算是偷跑出來,如今看段祈煜這副樣子,還怎麼回去?如果不回去,明日又該怎麼辦?想要問問段祈煜的打算,卻不知該如何開口,還有慕翎宇和慕蘺裳的模樣,她心中亂的厲害。
段祈煜見她把自己丟在床上就不管了,嘴角不由抽了抽,轉頭看著坐在那裡心不在焉的女子,眉梢微微挑起:「你就打算這樣坐一夜?」
文錦繡被他一叫反應過來,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不然呢?」
慕翎宇和慕蘺裳怎麼說都是她真正的主子,他們剛剛做的事她雖然驚愕,卻也知道南離皇室的秘密,他們傷的那麼重,若說她心中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剛剛的情形她看得分明,他們明顯是打算算計段祈煜的,算計不成反而使得自己傷了根本。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想法,明明段祈煜才是滅她滿門的仇人,為什麼現在她卻比擔心慕翎宇還要擔心他?難不成因為這兩日的相處,讓她有些鬆動了?
段祈煜坐起身子,手掌翻轉掌心向上,很快便看到一個藍色的霧珠漂浮在他掌心中央,正一顫一顫地上下抖動,面色變了變,這珠子便是慕翎宇修改過的記憶了,如果它融進了段祈煜體內,不出兩個時辰,他的記憶便會被完全修改,但同樣,兩個時辰之後若是沒有融進去,它便會徹底消散,而它一旦消散,慕翎宇便會知道計劃失敗。
之前為了使得他們放下警惕,他並沒有阻止慕翎宇對他動的手腳,偶爾也會清楚看到這藍色珠子是怎麼進入他體內,怎麼讓他產生不同想法的,做戲做了三年,這顆珠子才是他最終要的東西,因為這珠子里凝聚了慕翎宇全身的修為功力,若是成功融給他還好,若是不成,他必然要受到極大的反噬,加上剛剛受的傷,足以要了他的命!
文錦繡蹙眉看向那顆珠子,剛剛在山洞中她只是匆匆一瞥這珠子,並沒有看清楚它是什麼模樣,現在再看到,只覺得這珠子通體幽藍,在這樣暗沉的環境中竟顯出幾分詭異之色來,順著珠子,她看向段祈煜的臉色,雖然比剛剛好看了許多,卻依舊很難看。
「你今晚帶我出來,就是要看他們在做什麼?」文錦繡眉梢擰起,有些氣悶地看向段祈煜。
段祈煜快速收了手裡的珠子:「當然不止,孤帶你出來,一來是想讓你看清他們的真面目,二來也是想帶你逃過一劫。」
逃過一劫?文錦繡不解地眯了眯眸子,這兩日她一直待在明輝殿,對外界的消息知之甚少,段祈煜這明顯話裡有話,讓她不得不在意起來。
段祈煜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內力,別看他抵抗慕翎宇看起來容易,實際上也耗費了不少的力氣,慕翎宇這一回拼盡全力,又有中元煞氣幫忙,天時地利,還有文錦繡這個人和,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道他們的打算,這一回可不一定能挨得過去。
看到文錦繡一臉不解的樣子,他順了順心口的氣,淡淡道:「你可知道在你入獄之前,慕翎宇與母后約定兩日為期替你洗刷冤屈,如果月圓之時他沒有幫你證明清白,今晚你就會被處決,如果不是孤將你帶出來,現在你恐怕已經被綁在火場了。」
處置這樣惡毒陰邪之人,當然是燒成灰最為解恨。
「可惜你還想著他會查出真相幫你,卻不知道他根本沒有查證的打算,這兩日想的做的都是怎樣謀害孤,根本就將你忘到了腦後。」段祈煜冷聲說著,不帶一絲感情,慕翎宇對文錦繡原本就是利用,想要榨取她身上所有的價值罷了。
或者說,他想明白了關鍵,皇后將文錦繡留在宮中,便說明她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同時也說明她不會殺了她,至少不會這麼輕易地殺了她,慕翎宇就是在賭,打賭皇后不會動手。
文錦繡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她心頭頓時升起一陣怒火:「不可能,殿下答應過我會幫我查清真相的。」
段祈煜咬了咬牙,默默給慕翎宇又記上一筆,心中那記賬的小本已經累計的如山一般高,面上卻不動聲色:「這件事眾所周知,你當時在殿內昏迷過去,醒來也沒人告訴你,所以孤便來做這個好人。」
文錦繡冷眼看著他:「你會這麼好心告訴我這個?」
「孤一向好心,」段祈煜笑了笑,雙手交疊墊在腦後:「孤告訴你自然有自己的私心在,既然是孤救了你的性命,不如你便留在孤身邊做婢女,橫豎都是婢女,也不算委屈了你。」
文錦繡眯了眯眸子,段祈煜眼底劃過一抹狡黠,隨後嚴肅道:「孤一向一言九鼎,想必你也知道,若是慕翎宇想要救你出去,憑他的能力,怎麼會不成功?若是他有心幫你洗脫罪名,怎麼還會讓慕蘺裳鑽了空子?」
他就是要坑慕翎宇一把,他知道他是因為替文錦繡修改記憶從而耗費了力氣,可文錦繡不知道啊,雖然他暫時不能幫她解開慕翎宇的封印,但絕對會見縫插針地破壞他在文錦繡心裡的形象,別跟他說什麼大度,他從來就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
文錦繡頓了頓,她剛剛也見到了慕翎宇的本事,如果今晚不是被段祈煜發現了的話,想必他一定會成功改造段祈煜,既然有這樣的能力,那麼他當初又怎麼會任由慕蘺裳污衊她呢?慕蘺裳一向最是聽從他的話,難道當日的事情就是他吩咐她做的?
怪不得這兩日都沒有得到他一絲的消息,她一直都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也知道慕翎宇會包庇她,但是他那晚劫獄說過的話她還記得,他說一定會查明真相讓她正大光明地出來,當時她雖明白,明白他不會真的讓慕蘺裳出來認罪,卻也相信他會用別的辦法救她出來,甚至惡毒的想過他會找一個替罪羊來,可是現在呢?居然什麼都沒有做,就打算這樣放棄了她的性命?
她不是什麼好人,更何況有家仇在身,死是絕對不甘心的,慕翎宇一直都知道,他說過會幫她報仇,現在卻打算放棄她的性命?她忽然有些可笑,她是他的婢女,在偌大的大月國土之中,只有他與慕蘺裳是她比較親近信任的人,可是這兩人一個陷害她,一個放棄她,最後救了自己的反而是她一直認定的仇人?
她眼底瞬間迸出怒意,虧得她一直信任那兄妹二人!
段祈煜見她對慕翎宇生了嫌隙,滿意地勾了勾唇,絲毫不覺得算計他有什麼不對,當然也有些苦惱,萬一文錦繡想明白他今晚是在故意激她,恐怕他要有好一段的苦日子了……
京郊別院中,段智衍看著驟然碎裂的聚靈燈,微微嘆了口氣。
這燈在這裡放了七日,京郊別院中沾染了慕翎宇和慕蘺裳的氣息,七日恰好足夠聚靈燈將他們的氣息收集完全,有段祈煜的精血為引,七日正是一個周期,那道闖入山洞傷了慕翎宇二人的銀白光芒,便是這盞燈碎裂之後溢出的。
這燈中的氣息只有他們三人,受了段祈煜的精血自然不會攻擊他,可惜他的能量太強大,燈用了一次便直接碎了,這就意味著以後再也沒有聚靈燈存在了,他肉疼地嘆口氣,朝樹上不見蹤影的影衛看了一眼,沒好氣道:「還不將這裡收拾了。」
「急什麼。」一道溫和帶笑的聲音想起,剛剛落下的影衛便立刻又上了樹上,段智衍回頭,只見江承遠不知什麼時候到了他身後,一雙眸子里閃爍著精芒。
他走近看了一眼那碎成碎片的聚靈燈,唇角挑起一抹笑容:「先別忙著收拾,他定然還有用。」
段智衍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那碎片一眼,頓時睜大雙眼,只見那些碎片不知為何開始發出一陣陣微弱的銀光,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可隨著時間延長,那光芒竟一點點加重起來,他不由心頭詫異,段祈煜在做什麼?
江承遠則是眯了眯眸子,段智衍看了他一眼,有些警惕道:「你不會想做什麼吧?」
「我?我能做什麼?雖然我不喜歡他,但是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趁人之危,誰讓綉丫頭喜歡他呢,而他現在的想法又恰好與我一致,我當然不會破壞他的計劃,再說了,我可不會跟墨珠過不去。」江承遠冷哼一聲,隨後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自己食指上割了一下,鮮血頓時順著他的手指流了下來,一點點滴到碎片之上,那些碎片上的銀光頓時更濃了起來。
他雖然如此說了,段智衍卻還是不甚放心,目光灼灼盯著那些碎片,卻在此時發現那銀光中竟隱隱出現一道道藍色霧氣,一點點升騰起來,雙眸頓時睜大幾分。
那些藍色霧氣順著江承遠食指上的傷口一點點湧進他體內,他頓時運起周身內力抵抗,那些藍色霧氣被內力一抵抗便都留在了他手腕處,不斷凝聚,顏色也不斷加深,與此同時,江承遠腦中頓時出現了許多原本不存在的畫面,他閉上雙眸,腦海中一片澄清,運起精神力將那些畫面圈到一個小圈中。
段智衍也不敢馬虎,手心閃出紅光,將聚靈燈與江承遠圍了起來,剛剛的藍色霧氣便是慕翎宇凝聚出來的記憶珠子,這珠子如果被段祈煜融合了,必然會改掉他的記憶,但江承遠不同,當年的墨家與慕家交好,慕家這些對於靈魂的術法大半還是墨家教的,因此他有辦法不受這些記憶的控制,這也是段智衍找上他的目的。
石洞中,察覺到藍色霧珠的氣息一點點散去,慕翎宇面上露出喜色,成功了,他就知道,今晚的計劃一定會成功,段祈煜從此後就被他掌控,不出三個月,他必然能拿到元靈珠。
慕蘺裳渾身是血,剛剛他們不知被什麼東西攻擊,身上功力損失了大半,慕翎宇更是嚴重,幾乎一點力氣都沒了,此時只能虛弱地爬在一旁,她眼中閃過一縷暗芒,隨後很快消失不見,雖然她不再像以前那樣聽從他的話了,但現在並不是動手的好時機,她目光落到慕翎宇手中的鎖魂笛上,那笛子可半點損傷都沒有,如果她現在敢對慕翎宇出手,自己一定會成為這笛子的補品。
想到這裡,她咽下一口血沫,強撐著身子爬起來,走到慕翎宇身邊將他扶起:「七哥。」
慕翎宇懷疑地目光一閃而逝,其實他剛剛一直不動,也存了要試探試探慕蘺裳的意思,這個妹妹一向沒什麼主意,如果她有心對付自己必然不會放過他這麼虛弱的機會,可是她卻沒有動手,難不成她對他沒有惡意?
順著慕蘺裳的手站起來,慕翎宇靠在石壁上,輕輕喘息著,剛剛耗費了巨大的功力,好在計劃成功了,只是……想到文錦繡,他面色沉了下來,他知道皇后不會殺她,沒了她便是沒了元靈珠,皇后不會這麼傻,只是她雖然不會殺她,但他想要將她帶出宮恐怕是不可能的,何況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也的確無法再做些什麼,只有等了。
「七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慕蘺裳有些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慕翎宇沉思片刻,輕輕笑了笑:「明日便是咱們之期訂好了要拜見帝后的日子,雖說之期出了這些意外,但以皇帝的性格,他一定不會輕易變更計劃,何況明日的日子是百官都知道的,所以必然會辦一場盛大的宴會。」
慕蘺裳微微蹙眉,是會有宴會不假,可他們都受了重傷,即使強撐著去參加宴會,又能做些什麼?皇宮中有鄔篤還有段智衍,他們二人都是不可小覷的人物。
慕翎宇看她的模樣,唇角不由一扯,湊到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慕蘺裳面上的表情慢慢變了,先是睜大雙眼,隨後明白過來,輕輕點了點頭。
同一時間,茅屋中段祈煜手心的珠子越來越小,那聚靈燈有他的精血,自然能引著這霧氣進入江承遠體內,雖然他應對起來會有些麻煩,但那也是他應該的。
段祈煜眸子閃了閃,誰讓他去隱雲寺給自己找麻煩?何況這一回的忙不白幫,他幫了自己,自己想辦法幫他拿回墨珠,這筆買賣算起來還是他賺了。
閉上眼調息片刻,今晚受傷的不止是慕翎宇,他強行阻斷了霧珠的融合,又用精血為引將它引入江承遠體內,耗費的精神遠比慕翎宇多的多,這也是他為什麼不儘快帶著文錦繡回宮而必須在這茅屋中調息的原因。
夜裡竹林有些清冷,文錦繡身上披著他的披風坐在床上,他靜靜閉著雙眸坐在她外側,將外面的涼氣遮的完完全全,知道他是在調整自己的狀態,文錦繡也不說話免得惹他分心,心中想起他告訴自己的話,又不免有些嘆息。
她剛剛就是太激動了,其實慕翎宇會不會幫她又有什麼要緊?她原本也沒打算他會幫自己,橫豎她跟他們不是一路人,只是一個婢女罷了,段祈煜說得對,給誰當婢女不是當呢,再說她原本就是要接近他的,便也不再推辭。
抬眸看了一眼背對著她的段祈煜,她記得剛剛他有些發白的臉色,輕輕咬了咬唇,她慢慢解下身上的披風給他披上,察覺到那身子因為她的動作而微微顫抖了下,她面上頓時有些發熱起來:「你受傷了,不能受寒氣。」
段祈煜沒說話,唇角卻翹了起來,指尖的銀色光暈漸漸變得微弱,呼吸也開始綿長而穩定起來,文錦繡借著月光能看到他的臉色在慢慢好轉,觸及那遮著他半張臉的面具時,心中卻閃過一抹疑慮。
她情緒的變化自然沒能逃過段祈煜的眼睛,他慢慢睜開雙眼,就見到她正盯著自己看,眸子里疑惑重重,不由一笑:「怎麼了?」
文錦繡張口想要問他為什麼總是帶著面具,然而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她只是一個婢女,有什麼資格詢問主子的事情?而且他的面具從來沒取下來過,想必是十分在意的事情,既然在意,必然不能輕易提起,她在他身邊待了兩日,雖然他對自己態度不錯,但身為婢女,她還是要注意點言行,不然無意中得罪了這位大佛,她以後的日子就慘了。
想到這裡,她輕輕搖了搖頭:「你好些沒有?」
段祈煜從她眼神變化之中便知道她要問的不是這個,但也不打算戳破,點了點頭道:「難得你會關心我,有美人關心,自然是好了許多。」
文錦繡面上表情頓時一僵,她就知道,段祈煜找到機會就要奚落她,她就不該問這個問題!
段祈煜笑了笑起身,手指放到披風的帶子上,看不出是要系好它還是要解開它,他慢慢彎腰看向文錦繡,笑的極為陰險:「今日帶你出來,雖然是要讓你看清他們的真面目,但到底還是騙了你,所以孤要補償你。」
文錦繡僵硬的表情還沒收回來,便聽到他說要補償,頓時警鈴大作,這笑容,這動作,要補償?什麼補償?!
她下意識朝床后縮了縮,警惕地看著段祈煜:「什麼補償?」
段祈煜則又向前靠了靠,整個身子跪坐在床上,前半身傾身向前,幾乎要將她逼到床角,輕輕在她耳邊呼出一口熱氣,饒有興趣地看著那因他的動作而有些發紅的耳尖,聲音低沉:「孤乃一國儲君,你說什麼補償?」
文錦繡腦中頓時一片空白,段祈煜這個色中餓鬼,不是說過不會趁人之危嗎?不是說過不會對她怎樣嗎?現在這是幹什麼?她偏過頭,強自鎮定道:「太子殿下身為一國儲君,地位尊崇,奴婢只是小小婢女,不敢高攀。」
段祈煜含笑看了她一眼,眨眨眼無辜道:「孤只是要帶你去放河燈,你想到哪裡去了?」
……
文錦繡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她怎麼有種想捏死他的衝動呢?她能謀殺儲君嗎?能嗎?
段祈煜說完這句話便離她遠了些,一臉的茫然無辜,放到頸口的手指極快地將帶子系好,文錦繡咬牙切齒盯著他,她確定他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堂堂太子竟然三番五次戲耍一個小小女子,真是惡毒!
段祈煜系好披風,見她還沒有動作,顯然是還沒從剛剛戲弄她的情緒里回過神來,不由輕輕咳嗽兩聲,也不打算提醒她,直接彎腰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文錦繡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又一次被他佔了便宜,立刻便要掙扎著下來,卻聽到了段祈煜的悶哼聲,手上動作頓時僵住了。
「孤剛剛才受了傷,你就不能安分點么?」段祈煜極其哀怨地看著她,她嘴角頓時一抽,他受傷又不是她害的,他這一臉的幽怨是怎麼回事?
段祈煜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換上一副控訴的表情:「是你義兄傷了孤。」
文錦繡心頭一跳,慕翎宇傷了他,不管他對自己是什麼態度,但這義兄義妹的關係可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不知為什麼,明明不應該愧疚的,可是她心裡卻升起一絲歉意……
「而且,孤只是帶你離開此處而已,以你的能力,沒有孤帶著如何能回到京城?你倒好,一點都不顧及孤的傷勢。」段祈煜越說越理直氣壯起來,文錦繡則越發心虛,然而卻不知道段祈煜這無賴說瞎話的功夫已經爐火純青,調養了半日,他身上哪裡還有傷?
文錦繡默默低下頭不再說話了,她已經被段祈煜的邏輯繞了進去,一點沒有覺察出不對來,乖順地靠在他胸前不說話了,段祈煜滿意勾唇,帶著她輕輕一躍便出了茅屋,隨後很快消失在夜色當中。
宮中,由於慕翎宇沒能證明文錦繡的清白,一隊侍衛氣勢洶洶趕到明輝殿拿人,然而卻被斬風攔在了門外,侍衛統領不敢得罪斬風,畢竟他是段祈煜身邊最為得力的助手,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太子,但皇后的命令又不能不聽從,頓時有些為難起來。
明輝殿他們是不敢私闖的,段祈煜這次回來之後,地位比之期不知提高了多少,連皇帝都不會忤逆他的意思,他們只是小小侍衛,又怎麼敢對他不敬?
「頭兒,這怎麼辦,眼看就要月上中天了,人如果再不帶到火場,娘娘怪罪起來,咱們可都吃不了兜著走啊!」
副統領面色憂愁地看了明輝殿的大門一眼,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侍衛統領也是一臉郁色,看到站在那裡絲毫不退讓的斬風,不由嘆了口氣,上前道:「斬護衛,我等奉皇後娘娘之命來拿那妖女,還請斬護衛通報太子殿下一聲。」
妖女?
斬風眼中頓時冷了下來,冷笑一聲道:「陳統領,不是我不為你通報,而是主子下了命令,這位姑娘他要親自審問,不容別人插手,而且你既說她是妖女,若是你們帶走她,半路被她逃脫了,這罪名你們擔當的起嗎?」
侍衛統領頓時愣住了,半晌之後蹙眉:「這妖女害人無數,殿下一人處理萬一有什麼意外可怎麼辦?」
「陳統領這是詛咒太子殿下嗎?」斬風語氣立刻凌厲起來,什麼叫出個什麼意外?皇宮之中說話最是忌諱,這種話若是被皇帝聽到,那就是對太子大不敬,是要株連九族的,侍衛統領面色頓時嚇得蒼白,慌忙跪倒在地:「屬下不敢!」
斬風冷笑一聲不再說話,死死把守在門口,不過一個侍衛統領而已,就敢到明輝殿拿人,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不遠處,一道頎長的黑色身影看到這一幕,面色露出幾分蔭翳,他身上穿著黑色綉金線巨蟒的服飾,巨蟒雖然是皇子們都可以用的圖案,但只有太子可以著杏黃色,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面上神情更加陰狠了些。
明輝殿不是普通的宮殿,既然離御書房最近,便足以說明它的地位,那是皇帝在御書房批改奏摺累了之後休息的地方,前殿唯一的宮殿,可是段祈煜一回宮,二話不說便霸佔了這個宮殿,最初的目的還只是為一個婢女療傷?而且那婢女還是傷了他們大月百姓的妖女,他這般囂張,竟也沒人管?
難道就因為他是太子嗎?他也是皇后的兒子,他也是嫡子,只不過吃了個次子的虧,難道就要被段祈煜一輩子壓著?
「陳統領乃是宮中禁衛軍統領,手裡又有皇後娘娘的令牌,可是連太子的影衛都不敢得罪,四皇兄,咱們以後的日子難過了。」
段祈燁身邊不知何時走過來一道藍色的身影,那人眉眼陰鷙,他眸子微微眯起,這三年他都快要忘記段祈煊了,畢竟他存在感是越來越低了,連帶著蘭妃的風頭也十分弱了下來,卻不想他竟到了這裡。
眼眸閃了閃壓下心頭的思緒,段祈燁蹙眉看他一眼:「二皇兄乃是太子,在這宮中地位尊崇,況且他為人寬和有禮,你我都是兄弟,怎麼會有難過一說?」
「生於皇家哪有什麼兄弟情深,想想大皇兄,什麼錯都沒有,卻被父皇貶去坪洲那個地方,一待就是三年,大皇嫂大婚不久夫妻便分離,還真是可憐。」段祈煊說著,似乎真的十分難過一般嘆了口氣。
段祈燁放於身側的拳頭頓時握緊了,他並不關心大皇子跟皇子妃分離的事情,他關心的是自己的以後,如果段祈煜登基為帝,他最多是個王爺,一輩子都要受他管制,如果他也像皇帝對待大皇子一般將他貶出去怎麼辦?可就算如此他又有什麼辦法呢?這宮中誰敢給段祈煜不痛快?
想到這裡,他壓下心頭的邪火,冷笑一聲:「父皇這麼做定然有他的用意,我與二皇兄一母同胞,心中都十分惦念大皇兄。」
段祈煊卻是笑了起來:「既然四皇兄這麼想,那臣弟便不多說什麼了,對了,還未恭賀皇兄封王之喜。」
他說完便轉身朝火場走去,因為今晚要處決「妖女」的緣故,他們並沒有出宮,段祈燁看著他的背影卻是冷笑起來,封王之喜?三年前他就封王了,段祈煊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提醒他一輩子都只能做個王爺罷了,這個五皇弟,他以前倒是沒看出來,他有這般玲瓏的心思?
轉身朝明輝殿大門看去,月色已經越發明亮,而這宮殿里的人卻絲毫不著急,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交人的打算,斬風與陳統領僵持著,雙方都不退讓,卻都沒有辦法。
他眸中閃過一抹暗沉之色,段祈煜這麼囂張,總該給些教訓,包庇妖女,這罪名可不是一般的大,若是斬風再跟陳統領打起來……
想到這裡,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快速飛身上了一顆大樹,朝著斬風和陳統領同時射出兩顆石子,斬風武功比段祈燁要高出許多,因此速度極快地躲過了石子,而陳統領則沒有那麼好運,段祈燁的武功他哪裡比得過?頓時被這顆石子打中了肩膀,耳邊咔嚓一聲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
段祈燁射出石子之後立刻便向後掠去,斬風剛準備將手中的劍飛出去,便看到那袍子上的巨蟒,頓時收住了手,那是皇子的服飾,他不能出手。
而陳統領見斬風拔出劍來,頓時向後退了一步,肩膀立刻傳來劇痛,他目光頓時冷了下來,剛剛這裡沒有別人,誰敢偷襲他?看斬風的模樣像是要跟他動手,他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斬風,你這是做什麼!」
斬風眉頭皺起:「陳統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什麼都沒做。」
「你還裝模作樣!不是你,還有誰會偷襲我?」陳統領被晾了這大半晌,心中已經有些不滿了,而且剛剛那一下傷到了骨頭,他的肩膀怕是廢了,這種情況下哪裡還會對斬風好言好語?
他一把揮開旁邊攙扶著他的人,怒聲道:「你不過是太子身邊一個影衛,說白了就是一條狗而已,連官職都沒有,有什麼資格在這裡攔著本統領?還敢偷襲本統領,是不是陛下到此你也敢隨意動手?」
斬風面上表情冷了下來,他雖是影衛,卻不是那種只懂得保護主子的影衛,說句自誇的話,他是段祈煜身邊的一把手,不然也不會被派去保護文錦繡,陳統領這話便是將他侮辱了個徹底。
他深吸一口氣:「陳統領,你誤會了,我並沒有偷襲你。」
不管他說了什麼,他還是要把事情解釋清楚,不然傳出去也會對段祈煜的名聲造成損失。
陳統領冷喝一聲拔出劍來:「不是你幹嘛要拔劍,難不成還是有旁人偷襲?若真有人本統領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