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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開個玩笑

  「七皇子這話是什麼意思?」段智衍挑眉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大獄戒備森嚴,守衛重重,又怎麼會傷了清音姑娘?你這麼說,不過是為你私闖大獄找個託辭罷了,本世子念在你是南離皇子的份上不跟你計較,請你立刻離開。」


  反正那些人都已經被段祈煜處決了,慕翎宇這麼說,又有什麼證據呢?


  慕翎宇臉色沉了下來,目光卻是轉向了文錦繡,似是用眼神詢問她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文錦繡看了他一眼,輕輕搖頭,如今她身在大獄,慕翎宇耽擱的時間已經很多了,現在段智衍也到了,他若是現在不走,等皇后他們到了才是真的有理說不清,那些獄卒都被處決了,光憑她一人之詞也沒有人會信,何必白費力氣?


  慕翎宇咬了咬牙,收回目光看向段智衍:「世子既這麼說了,我若是再繼續留在這裡反而惹人誤會,但咱們醜話說在前頭,清音是我的義妹,這幾日沒有確認她的罪名之前,關在大獄中終究不合適,況且她還身受重傷,請大月世子另闢一處給我妹妹住,並請太醫為她治傷,否則哪怕得罪大月皇帝,本殿下也要給我南離貴人討個公道!」


  段智衍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文錦繡一眼,顯然也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慕翎宇對她這樣在意,彷彿就是對心愛女子一般,一個婢女也能被他說成南離貴人,文錦繡的影響力非同一般啊!


  察覺到段智衍在看她,文錦繡抬眸看他一眼,段智衍忙收回目光,清咳幾聲:「七皇子這個提議並不過分,本世子稍後會稟明皇後娘娘,必然會好好保護清音姑娘,當然,也希望七皇子不要再動不動來劫獄,大月的獄也不是那麼好劫的。」


  慕翎宇冷哼一聲,段智衍朝身後人揮了揮手,立刻有人上前解開牢門上的鎖,將文錦繡帶了出來,慕翎宇立刻上前一步:「音兒。」他說完又看向段智衍:「世子,本殿下有幾句話要囑咐家妹,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段智衍蹙眉看了他一眼,卻還是向遠處走了幾步,慕翎宇冷笑一聲,轉向文錦繡的時候又變成一臉的溫柔,眼神中滿滿的都是濃情蜜意:「音兒,你放心,我一定會查明真相讓你光明正大出來的,這兩日先委屈你,雖然他們抓了你,但若是有什麼人為難你,你也不必忍著,我已經向父皇請命,讓他正式收你為義女,你也是我們南離的公主,不必事事都委曲求全。」


  義女?文錦繡眸子閃了閃,讓心愛的女子做義女,頂一個兄妹的名頭?慕翎宇這愛慕也真是夠新奇的。


  然而她只是淡淡一笑:「是,奴婢謝過殿下。」


  慕翎宇一聽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文錦繡心情好的時候是不會對他自稱奴婢的,他不由扯了扯唇,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音兒,你要相信我,這個身份也是權宜之計,等我們回到南離,我會迎娶你做我的皇子妃,好不好?」


  文錦繡沒有躲避他的觸碰,慕翎宇每次面對她的時候都很溫柔,也十分縱容她,但是她卻感覺不到愛意,沒有愛的人,所謂娶她也只不過是一個形式而已,況且她對他並沒有什麼男女之情,她輕輕一笑:「殿下,時候不早,你該離開了。」


  慕翎宇手一頓,眸子中的光芒一閃而逝,他忽然拉過文錦繡的手,握的很緊:「音兒,你可還記得答應過我的話?」


  文錦繡揚眉看著他,他直直望進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永遠不能背叛我,永遠不能。」


  文錦繡慢慢將手從他手掌中收回,微微屈膝:「是,奴婢不敢忘記。」


  她說完不等慕翎宇再次說話,轉而朝段智衍的方向走來,段智衍示意侍衛將她看好,看到慕翎宇似是有些痛苦的模樣不由嘲諷一笑,再次朝他走近幾步,低聲道:「看在七皇子這麼配合的份上,本世子提醒你一句,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本世子能這麼快發現你,並非偶然。」


  慕翎宇雙眸一震,不過瞬間又恢復滿目冷意:「多謝世子提醒。」


  皇家驛官,慕蘺裳感覺到慕翎宇離開,便知道他定然是去大獄救文錦繡了,不由氣的咬牙切齒,慢慢攥緊了袖子,想到皇后對她說的話,一雙眸子更是喜怒不辨。


  「公主,殿下這般在意那個文錦繡,他真的會幫您嗎?」她身邊的婢女看了一眼她的臉色,有些擔憂,慕蘺裳搖了搖頭,從前她並不覺得文錦繡有多大的本事,可是能讓段祈煜念念不忘,能讓慕翎宇為之瘋狂,她根本就是一個妖孽!

  慕蘺裳看了她一眼,眸子里閃過陰狠:「別的我不敢保證,但是兩日後的事他一定會幫我。」


  慕翎宇想要徹底修改段祈煜的記憶,沒有她的攝魂鈴,他想做到這件事簡直難如登天,三年來他們一直都試圖修改段祈煜的記憶,讓他徹底變成他們想要的模樣,但他的靈魂太強大了,能修改幾個片段已經是極限,而這一次天時地利人和,無論如何都要成功!


  婢女蹙眉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經是深夜,而慕翎宇還沒有回來,慕蘺裳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眸子微微眯了眯,看來慕翎宇是在宮中遇到麻煩了,這麼一來,文錦繡是定然救不出來了,大月雖然能人不多,但千面鬼王的名頭可不是吹出來的。


  「那個千家人,想必會給七哥吃些苦頭。」慕蘺裳唇角扯了扯,手指無意識撫上她的側臉,她好歹也是南離公主,自小在爾虞我詐中長大,慕翎宇這打一巴掌揉三揉的手段,她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上當?

  婢女皺了皺眉:「公主,若是殿下受了傷,那兩日後……」


  慕蘺裳看了她一眼,唇邊劃過冷笑:「你當他是傻的么?七哥這個人,傷害誰都不會傷害他自己的,況且有鎖魂笛在手,他即使救不出文錦繡也會全身而退,況且就算受了傷,他也自有辦法補回來,兩日後的事情他比你我更看重。」


  她說著慢慢朝桌案邊走去,拿起筆快速寫下幾個字,婢女忙拿來一個竹筒裝了紙條,又將窗子打開,不多時只見一隻渾身漆黑的蒼鷹順著夜色飛了過來,落在她們窗檯之上,慕蘺裳伸手順了順蒼鷹的毛,將竹筒繫到它的腿上,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這蒼鷹飛的極快,最多三日便可到達大月邊境。」


  婢女垂眸,那隻蒼鷹撲閃了兩下翅膀,隨即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慕蘺裳眯眸看著越飛越遠的蒼鷹,輕輕關了窗子,就在此時,隔壁突然傳來一陣桌椅倒地的聲音,她與婢女對視了一眼,面上很快換上一副擔憂的模樣,快步朝隔壁跑去。


  「七哥!」


  一推開門,只見慕翎宇面色有些蒼白地摔倒在椅子旁,鎖魂笛被他死死攥在手中,他似是有些無力地靠在桌子旁,雙眸微閉。


  慕蘺裳連忙走到他身邊,跟婢女一起將他扶起,又擺擺手示意她下去,一臉擔憂地問道:「這是怎麼了?」


  慕翎宇順著她的力道起身坐在椅子上,看著她忙碌地替自己倒茶的模樣,心中的懷疑稍稍減輕幾分,看她的模樣不像是知道段智衍會堵截他一般,倒讓他對段智衍的話產生了幾分懷疑,慕蘺裳一直都是一顆很好操控的棋子,從來不曾反對過他,也不曾破壞過他的計劃,哪怕這一次因為文錦繡有些失了分寸,但他已經把話說清楚了,她一心想要嫁給段祈煜,想必也不會阻礙自己的計劃吧?


  「蘺裳,今日皇後跟你說了什麼?」


  慕蘺裳倒茶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輕手輕腳放下茶壺,端起一杯熱茶走到他身邊:「來,七哥,喝點茶。」


  慕翎宇接過她的茶卻並沒有喝,而是拿在手裡晃了晃,慕蘺裳見他這模樣,微微垂眸,眼裡帶出幾分自責:「今日,皇后召我過去,說她已經知道是我殺了那些南離百姓,我當時就慌了神,七哥你知道的,我害怕她,從小就害怕她,然後她說她會幫我壓下這件事,但是必須要有一個人承認,正好文錦繡手腕上有攝魂鈴,所以……」


  她說著又有些忐忑起來:「對不起七哥,我當時只是想除去她,一時沒有思慮周全,我不是故意的。」


  沒有思慮周全?慕翎宇盯著她上下看了看,眸中閃過意味不明的光,段智衍的話就是告訴他,慕蘺裳極有可能背著他做些什麼破壞他的計劃,或者說,她早就知道今晚他會去劫獄,段智衍會堵截她也是因為她的緣故。


  他搖搖頭,輕輕摸了摸她紅腫的臉頰:「七哥沒有怪你,還疼么?」


  慕蘺裳眼中泛出幾許淚光,卻倔強地不肯流下淚來,搖搖頭:「不疼了,倒是你,這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無妨,一時不慎而已。」慕翎宇眼眸閃了閃,似是無意一般說道:「風刃突然消失,音兒恐怕遇到了些麻煩。」


  慕蘺裳手指微微一顫,心底漫出一抹喜色,眉頭卻皺了起來:「怎麼會這樣,大獄不是守衛森嚴的嗎?」


  慕翎宇眯了眯眸子,她的表現倒是看不出什麼,但是剛剛風刃突然消失,他沒有來得及思考,如今想來,大獄重重守衛,所有人都是經過挑選出來,又怎麼會不知道文錦繡的特殊,竟膽敢傷害她?而他去的時候,那些人怎麼會那麼巧被帶走了?


  所有巧合連在一起,他腦中頓時明白過來,那些獄卒定然是有人故意放進大獄,目的自然是引得文錦繡召喚風刃,繼而將他引去大獄,沒有那些人,他便沒有理由找大月皇室的不是,如果他非要帶文錦繡出來,必然是要費一番功夫的。


  他後背突然一涼,風刃乃是南離寶器,知道他可以追蹤風刃的人,除了眼前的慕蘺裳似乎還真的沒有別人了,那些獄卒又是皇後派去的,可想而知,是慕蘺裳借著皇后的手買通獄卒想要除去文錦繡,不,是想要除去他!

  怪不得他離開皇宮時突然被一道莫名力道打中,若不是他及時收手沒有與段智衍交手,現在他估計已經丟了半條命,而這一切……都是慕蘺裳做的?她為什麼要背叛自己?


  慕蘺裳見慕翎宇不回答她的話,不由抬頭看了他一眼,慕翎宇眼中冷意頓時收斂,綻出一抹溫和的笑意:「正因為守衛森嚴,所以她沒有受傷。」


  慕蘺裳一聽這話,心中頓時有些失望起來,做了這麼多,竟然沒能傷到她,原本是想讓慕翎宇看到她失去清白的模樣,此時聽他話里的意思,文錦繡根本毫髮無傷!

  「蘺裳,這兩日是極為要緊的時候,我也受了傷,所以再不能出什麼差錯,你明白嗎?」慕翎宇眼中看不出一點對她的殺意,還如之前一樣,慕蘺裳忙點了點頭:「當然了,我會小心的。」


  慕翎宇唇角微微翹了起來:「那就好。」


  宮中,明輝殿。


  文錦繡被段智衍帶到這裡,一時還有些緩不過神來,雖然慕翎宇要求給她另闢一處住所,但直接將她安排到這樣一座宮殿內真的合適嗎?

  段智衍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翹了起來,他似乎有些理解段祈煜為什麼不幫她解開慕翎宇的封印了,她這樣疑惑迷糊的樣子在以前可是見不到的,每次見到她都是睿智而沉著的,似乎對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什麼都不怕。


  侍衛們走到門口便停下了步子,段智衍示意文錦繡跟上他,一路朝正殿走去,文錦繡雖然疑惑,卻並沒有問什麼話,只是風刃被她不動聲色握在了手裡,大月皇室對她沒有善意,貿然被帶到這樣一座宮殿,她還是需要防備著些。


  越往裡面走,周圍的環境就越是寂靜,守著的侍衛越來越少,等他們走到正殿門口,連影衛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段智衍上前推開門,朝文錦繡看了一眼:「進去吧。」


  文錦繡四下打量片刻,隨後走了進去,在她進去的瞬間,段智衍輕輕將門關上,朝一旁的樹上看了一眼,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可明白你家主子的意思了?」


  斬風縮在樹上收斂了渾身的氣息,聞言面色也沒有絲毫變化,他只當段祈煜就這麼打算讓文錦繡在牢中待著,卻不想他就這麼將她接了出來,還接的這麼光明正大。


  那些獄卒的確是慕蘺裳通過皇后買通的,但是皇后可沒有要幫她隱瞞此事的意思,所以他們自然查了出來,順便將計就計,既挑撥了慕蘺裳與慕翎宇之間的關係,又成功將文錦繡從大獄中接到了明輝殿,重點是,這還是慕翎宇提出來的,是他主動要求段祈煜來保護他的「義妹」,段祈煜絲毫沒有引起懷疑,就這麼達成了目的。


  不得不說,這辦法比起直接進言或者以權謀私要好得多,果然還是主子的心思縝密。


  段智衍不見他回答倒也不惱,輕輕笑了笑,雙手背在身後朝外走去,兩旁的樹木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借著明亮的月光,彷彿地板上被撒了銀粉,他微微閉了閉眼,手心中紅光微微一閃繼而又消失,月光將他的影子拉長,竟顯出幾分孤寂。


  殿內,文錦繡一進門就發現身後的門被關閉了,先是一怔,繼而目光落到殿中,只見大殿中央的軟榻上,一人撐著手臂,淡淡看著她,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將他整個人襯得有些單薄,面上的銀狐面具在燭火映照之下沒有了白日見到了凌厲,卻多了幾分柔和。


  她忙屈膝行禮:「奴婢見過太子殿下。」


  段祈煜嘴角噙著笑意看她,一雙眸子卻沒有什麼情緒,淡淡開口:「過來坐吧。」


  啊?

  文錦繡怔了怔,段祈煜抬手指了指他床邊的椅子,示意她過來坐,文錦繡有些猶豫地看了他一眼,這不好吧?


  「你義兄親自要求孤來看管你,孤與他好歹也算是有幾年的交情,因此便應了這樁事。」他說到這裡頓了頓,笑道:「孤素來喜歡清靜,因而這明輝殿沒有什麼婢女,你既被送到了這裡,總不能對外人說你是個犯人,這有損孤的顏面。」


  文錦繡揚眉看他一眼:「那殿下的意思呢?」


  「孤身邊正好缺個得力的婢女,你便留在明輝殿做個婢女吧,等兩日後洗清冤屈,是去是留皆看你心意。」段祈煜眼中一派淡然,看著似乎有些局促的女子。


  文錦繡眉頭微微皺起:「殿下相信我是無辜的?」


  段祈煜見她還不肯過來,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起身將她拉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信。」


  沒有過多的理由,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話,只是簡簡單單一個字,文錦繡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目光落到他拉著她的手上,他背對著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心中的堅定,她眼神閃了閃,手指不自在地動了動,想要抽回手,段祈煜卻拉的更緊,她一時間更加局促起來。


  就在她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段祈煜卻忽然鬆開了她的手,隨手指了指床邊的椅子:「坐吧。」


  「呃?」文錦繡愣了一瞬,繼而反應過來,忙低頭:「謝殿下。」


  合著她覺得不好意思,而他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妥?文錦繡暗中咬了咬牙,面上卻極為恭敬地坐了下來。


  段祈煜將她帶到椅子邊坐下之後便沒有了動作,仍舊像之前那般躺著,一雙眸子平靜無波,一時間大殿內靜的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偶爾傳來一兩聲燭火的噼啪聲,文錦繡剛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麼,慢慢的卻感覺到有些不自然起來,深夜無人處,夜半私語時,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偏偏段祈煜絲毫沒有察覺到不妥,讓她坐下之後也不說話,也不命她做事,不是做婢女的嗎?難不成他是打算讓她做雕像?

  越坐下去文錦繡越覺得不妥,剛準備起身,肩膀卻被一隻寬大的手掌按住了,她頓時一驚:「殿下?」


  段祈煜眼中劃過一抹笑意,看到她有些局促的表情,唇角的弧度越發擴大:「燈晃眼的很,你坐這裡,幫孤擋一擋。」


  幫孤擋一擋……擋一擋……


  文錦繡面色頓時僵硬起來,又一次暗自咬牙,然而怔愣間,卻聽到了衣衫的窸窣聲,她身體頓時又僵硬起來,深更半夜理應休息,他不會是要在她面前寬衣解帶吧?雖說婢女是應該服侍主子這些,可是她從來沒做過,更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景啊!


  段祈煜見她耳尖有些微紅,拿著外衣的手頓時一頓,隨後眨了眨眼,將手上的衣裳放下:「幫孤寬衣吧。」


  咔咔咔——


  文錦繡頓時愣住了,她雖說名頭上是慕翎宇的婢女,婢女也確實應該伺候主子這些事,但是她從沒做過,慕翎宇也從來不讓她近身,這位太子不是瘋了吧?他就不怕她是刺客,借著寬衣的功夫刺殺他嗎?

  段祈煜見她不動,眉梢微微揚起:「怎麼了?」


  文錦繡幾不可查地嘆口氣,隨後硬著頭皮開口:「奴婢不會。」


  不會?段祈煜眼底笑意更濃了些,坐起身子朝她靠近幾分,盯著那耳尖的紅絲微微一笑:「這可是作為婢女必須會的事,難道慕翎宇沒讓你做過?」


  文錦繡搖搖頭:「沒有,殿下從來不讓奴婢近身。」


  段祈煜忽然湊近幾分,似是不信一般地看著她,一雙眸子微微眯起:「真的?」


  文錦繡點頭:「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那就好……段祈煜微微鬆了口氣,心情頗好地起身下了床榻,隨手拿過剛剛放下的外衣披上,文錦繡蹙眉看著他,剛剛不還打算寬衣睡覺么?現在又是做什麼?

  段祈煜走到一個架子旁,從架子上拿過一個小盒子遞給文錦繡:「吃了它。」


  文錦繡疑惑打開這盒子,只見盒子中只有一顆銀白色的藥丸靜靜躺在最中央,拇指肚大小,在燭火下泛起盈盈細碎的光芒,打開盒子不見一絲葯香,但從色澤便可以看出,這藥丸價值不菲。


  她蹙眉,這樣的藥丸段祈煜居然給了她?

  段祈煜見她不動,索性從那盒子里拿出藥丸湊到她嘴邊:「張嘴。」


  文錦繡抬眸看著她,眉峰微皺:「這是什——唔——」


  話剛說到一半,藥丸就被他整個塞了進去,似是怕她吐出來一般,他將葯塞進她口中的瞬間便捂住了她的嘴,隨即一股濃郁的苦澀在口中蔓延起來,直苦的她想要掉眼淚,明明聞不出一絲葯香,偏偏這藥丸入口即化,味道還這麼難吃,夾雜著濃烈的腥味,簡直是她吃過的最難吃的葯。


  她頓時被這味道刺激的眼眶通紅,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座山峰,段祈煜卻依舊不鬆手,那藥丸在她口中化成一縷縷細流流進她腹中,她身上竟奇異地暖了許多,她眼中閃過一抹驚喜,很快藥丸便徹底消失不見,段祈煜將手收回,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顆蜜餞又被他塞了進來,她不由睜大了眼。


  「這藥丸苦的很,先吃顆蜜餞壓一壓。」段祈煜說著走到桌子邊,拿過一個淡紫色的小瓶子,從瓶子里倒出一些甜香的膏體,又倒了些熱水攪開,試了試水溫才遞給她:「玫瑰蜜,可壓一壓那苦味。」


  文錦繡怔怔看著他的動作,恍惚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卻什麼都想不起來,她不由皺起眉頭,忙站起身來:「殿下,這不合適。」


  段祈煜將杯子遞給她,微微一笑:「哦?你倒說說,有哪裡不合適?」


  文錦繡接過杯子,咬了咬唇:「殿下身份尊貴,奴婢只是一個婢女,讓殿下給奴婢端茶倒水,這不合適。」


  段祈煜輕笑一聲,將她重新按在椅子上,隨意坐到床榻上:「你既說你是奴婢,那孤便問問你,孤的命令你是否會聽從?」


  文錦繡抬眸看了他一眼:「是。」


  「那便是了。」段祈煜笑了笑,示意她將杯中的水喝下,那葯極苦,她忍了這半會兒必然十分難受了,玫瑰蜜溫和清甜,此時喝正合適。


  文錦繡心中越發奇怪,從她進入這明輝殿開始,就處處覺得不對勁,這根本不像是要看管她,倒像是尋個地方伺候她,尤其是這位太子殿下的態度,讓人捉摸不透。


  她慢慢將杯中的蜜水喝下,嘴裡的苦味頓時被壓下去許多,段祈煜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看著她,待她有所察覺看向他時,他的目光卻自然而然落到了手中的書卷上,害的她有話也不知該說什麼,怎麼說,杯中的水一點點變冷,她面上的溫度卻一點點變熱。


  正當她愣神之間,手中的空杯子卻忽然被一隻手拿走,她手指一顫,段祈煜已經將杯子放到了桌上,轉身走到她身邊:「去床上躺著吧。」


  文錦繡又是一怔,段祈煜揚眉:「方才才說會聽從孤的命令,怎麼,現在就反悔了?」


  文錦繡嘴角抽了抽,原本還以為這位太子殿下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沒想到竟這麼……奇怪,從她進入殿內開始,他做的事就一件比一件奇怪,偏偏她無從反駁。但是再傻她也知道,段祈煜絕非簡單的人物,他敢容許人近身,便說明他對這個人是十分清楚的,這麼說來,她被滅門的事他也清楚?


  想到這裡,她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帶出幾分探究,段祈煜觸到她的目光,眉梢又是一挑:「怎麼了?」


  文錦繡垂了垂眸子,繼而抬頭:「殿下為什麼這麼對我?」


  段祈煜似是疑惑:「孤怎麼對你?」


  「你……」文錦繡有些說不出話來,看他的樣子極為無辜,彷彿他什麼都沒做一般,事實上他確實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她不知該怎麼說,最終只能嘆了口氣:「夜深了,殿下休息吧,奴婢守著。」


  段祈煜雙手環胸看著她:「你身上有傷,今夜你睡床上。」


  文錦繡剛想拒絕,只見那人忽然傾身看著她,一字一字道:「你不動,會讓孤以為你在等孤抱你上去。」


  文錦繡嚇了一跳,忙站起身來朝床上走去,一雙耳朵紅了個徹底,段祈煜輕笑:「今日抱你的時候倒沒見你害羞。」


  文錦繡咬了咬牙,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就什麼都不說,但一躺床上才覺得有些不對起來,她今日受了那麼重的鞭傷,怎麼此時卻沒感覺到多痛苦了呢?躺在床上,背上的傷口竟沒有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想到剛剛段祈煜給自己吃的葯,她只覺得耳根又發熱起來,那是治傷的葯?


  想到他今日將她從鞭下救出,將她抱入明輝殿,請人給她治傷,她忽然有些疑惑,這真的是會滅了她滿門的人么?還是說,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故意做出樣子迷惑她的呢?


  正思索間,卻覺得眼前暗了下來,她轉頭看著段祈煜,只見他背對著她,正輕手輕腳地熄滅那些蠟燭,床帳不知何時被他放了一半下來,床上的光線頓時暗了許多,她咬了咬唇,不管是什麼原因,能接近他總是好的,至於當年的事,如果是他做的遲早都會露出破綻。


  段祈煜察覺到身後的目光,唇角微微翹起,輕輕熄滅了幾根蠟燭坐回椅子上,文錦繡在他過來的時候忙轉身看向裡面,段祈煜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抬手放下了另一半帳子,輕笑一聲:「不必這麼防著孤,雖然你長的很不錯,但孤不是那等好色之徒,更不會趁人之危。」


  文錦繡臉色僵了僵,攥著被子的手更緊了幾分。


  段祈煜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微微嘆了口氣,似是極其遺憾一般:「當然,孤知道你心裡也想做孤的太子妃的,只是這位置早已有人選了,所以恐怕你要失望了。」


  失望,失望個鬼!文錦繡臉色黑了黑,心中將段祈煜罵了個狗血噴頭,不過他說人選,應該是慕蘺裳吧?聽說他在大殿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要求娶慕蘺裳,如果慕蘺裳真的嫁給他,她該怎麼做呢?殺了他慕蘺裳不會同意的,慕翎宇想必也會顧忌妹妹的感受吧?


  「不過,」段祈煜說到這裡聲音頓了頓,語氣中帶了三分笑意:「你若是真的思慕孤思慕的食不下咽,夜不安寢,孤倒是可以考慮,納你做側妃。」


  誰要做他的側妃!

  文錦繡咬牙,一張臉已經黑成了鍋底,心中升起一陣陣怒火,她深呼吸幾口壓下心中的怒意,不斷告訴自己這人是大月太子她得罪不起得罪不起,這才勉強將想要捏死他的衝動壓下。


  段祈煜清晰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眼中笑意越發濃重起來:「你不說話是害羞了?既然這麼著急,那孤明日便去跟父皇提,納你做側妃,這麼一來也不必慕翎宇查清楚是不是你殺的人了,孤的人他們不敢得罪。」


  文錦繡再也忍不住,豁然坐起身子,刷地一聲拉開帳子,黑著一張臉盯著段祈煜,段祈煜笑眯眯地看著她被他惹毛的樣子:「開心的忍不住了?想不到你這麼著急。」


  「太子殿下!」文錦繡咬牙切齒,攥著床帳的手頓時收緊了,段祈煜揚眉等著她的下文,然而就在她剛準備開口拒絕他的時候,卻聽到他似是極其懊惱一般的聲音:「孤不過開個玩笑,難道你當真了?」


  ……


  文錦繡死死攥著帳子,不斷告訴自己,這是大月太子大月太子,她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心中早就把段祈煜凌遲了百八十回,安靜的大殿內甚至都能聽到她咬牙的聲音,段祈煜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二人就這麼靜靜對視了幾秒,文錦繡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惱怒,憤而躺回床上,段祈煜看著那重新合上的帳子,不由笑出了聲。


  聽到這笑聲,文錦繡牙齒咬的更加用力了,段祈煜聽到這聲音,忙止住了笑聲,抬手將大殿內的蠟燭全部滅掉,這才心情頗好地重新靠到了床邊。


  不知過了多久,文錦繡煩躁地睜開眼,段祈煜那個無賴,將她戲耍了一通,害的她一點睡意都沒有了,他卻睡了?聽到耳邊傳來清淺的呼吸聲,她心頭更加煩亂,他居然睡了,還睡的那麼安穩!


  越想越是生氣,文錦繡轉了個身,借著灑進殿內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帳子外面一道人影靠在床邊一動不動,她皺了皺眉頭,心中的怒氣瞬間便消散不少,他身為太子,她是有可能殺了他子民的惡人,可是他一點都沒有為難她,想著她身上的傷,喂她吃藥,為她拌蜜水壓下苦味,將床讓給她,還為她守夜,屈尊窩在一張椅子上……


  她自問,口口聲聲說著愛自己的慕翎宇都從來沒有做到這樣,他不過是言語戲耍自己幾句,她還有什麼可生氣的呢?


  段祈煜,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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