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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深夜劫獄

  隱雲寺,弗安方丈獨自跪在大殿內的佛像之前,眸子微微眯起,手中的佛珠一下一下捻動著,面色淡然。


  門外是一片花紅柳綠,芳菲四溢,隱雲寺並不是大月最大最豪華的寺院,卻是最具靈氣的佛寺,即使已經是快要中元的時候,院子里的花卻一點沒有受到摧殘的模樣,繁華如同盛夏。


  玲瓏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地方,往常的時候隱雲寺乃是禁地,不可隨意亂闖,可如今她頂著文錦繡的名頭,占著她的身份,能做的事便多了許多。


  慢慢掀開車簾下了馬車,如幻趕忙上前跟在她身後,她看了如幻一眼,要不是她是段祈煜的人,貿然處置她會使得外人懷疑,她又怎麼會讓她跟著她來到此處?想到扶鸞郡主說的話,讓她來請弗安方丈是為了查出京城的事,但那事是南離人做的,慕翎宇怎麼可能讓她輕易查出來?

  只可惜為了不被人懷疑,她還需要往這裡走一遭,不過來是來了,弗安方丈是絕不能帶回去的,他可是懂一些奇門異術的,若是他與鄔篤聯手對付慕翎宇,豈不是得不償失?

  門口守著的小沙彌見到兩個身量纖細的美貌女子走了過來,雙手合十彎了彎腰:「阿彌陀佛,不知施主來此有何貴幹?」


  玲瓏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起來,將手中的櫻花玉佩遞給他:「麻煩小師傅去通傳一聲,我們來求見弗安方丈。」


  小沙彌眉頭皺起,弗安方丈性子雖然隨和,也沒那麼多規矩,但他現在正在佛前誦經,他們是不便過去打擾的,想到這裡,他向二人又行了一禮:「二位施主請稍等,我家方丈正在佛前誦經,不如請二位在廂房中等待片刻,我們即刻去通稟,如何?」


  玲瓏微微皺眉,隨即唇角勾了起來,慕翎宇聽到扶鸞郡主要請弗安方丈的消息便給她下了命令,絕對不能讓弗安方丈到京城去查那件事,她也正愁如何拖住他的腳步,如今正合她意:「既然如此,我們便等一等吧,不必去打擾方丈了,等他誦經完畢再見也是一樣的。」


  她說完看了如幻一眼,如幻忙跟了上去,如今的天色還不到午時,不知京中情形如何了,段祈煜回來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她們自然也是知道的,可是看小姐的意思卻絲毫都沒有在意,難道真的是被前幾天的事傷到了?還有來請弗安方丈,她一點也沒有露出著急的樣子,這是為何?


  玲瓏餘光瞟了如幻一眼,一眼便看到她有些心不在焉,眸子微微眯了起來,這小丫頭也是個伶俐的,慕翎宇讓她想個辦法困住弗安,如幻是肯定不可能幫她的,她一個弱女子,又要防備被如幻發現什麼,又要完成任務,著實有些不容易。


  既然這丫頭不得她心,現在又是在隱雲寺,發生了什麼跟她可沒什麼關係,橫豎也是要對付弗安方丈,這丫頭倒是個可用的棋子。


  想到這裡,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廂房一眼,廂房很簡單,一進門便可以看到一架屏風立在屋內,繞過屏風可以看到一張床榻貼著牆壁供人休息,屏風外挨著窗子的是一個半人高的小桌子,上面放著一套茶具。


  小沙彌見二人進來,忙給茶壺裡添上水,又端上了一些茶點,才快步退了出去,另一個小沙彌已經走去大殿稟報弗安方丈了,那玉佩不同尋常,弗安方丈一早便交代過,若是有人拿著櫻花玉佩要見他務必要稟告,他們也不敢怠慢。


  如幻扶著玲瓏坐到椅子上,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小姐趕路走了這麼久,好好歇息片刻,一會兒弗安方丈來了咱們又得趕回去,有時間走呢。」


  玲瓏沒說話,手指輕輕摩挲著茶杯的杯身,腦中迅速思索著如何對付這兩人的辦法,好在她一直都在找機會對付如幻,這丫頭對文錦繡忠心耿耿,平日里更是不會防備,倒給了她不少便利。


  她眼眸閃了閃,隨後微微一笑看向如幻,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兩下,面上帶出幾分憂愁:「如今京中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段祈煜……」說到這裡,她苦笑一聲:「他在大殿求娶慕蘺裳,我與他之間的種種終究是一場錯誤,你既是他送來的人,此事結束以後便回去吧。」


  如幻皺起眉頭,面色帶出幾分憤然,看到她難過的樣子忍了忍,還是將埋怨段祈煜的話咽回肚子里,輕聲道:「小姐別說這種話,主子就算被那南離公主迷惑也只是一時的,您跟他經歷了那麼多,怎麼可能說忘就忘,他定然會想起您的。」


  玲瓏眼角劃過一滴眼淚,微微閉了閉眼,像是心如死灰的模樣,再睜眼眼裡有帶著幾分堅韌:「一時的?若真是愛入骨髓,又怎麼會被輕易迷惑?你是他身邊的人,自然是要替他說話的。」


  這話就有些遷怒的意思了,如幻一下子便聽了出來,心中頓時著急起來,小姐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是被主子氣得不輕,說來也難怪,之前在別院做什麼好歹都只是私下,可今日他剛剛回朝就在朝堂上開口求娶慕蘺裳,文錦繡若是不生氣,那才有鬼。


  知道她只是生段祈煜的氣,並未真的怪罪自己,如幻忙跪了下來:「奴婢是小姐的人,自主子將奴婢送給小姐的那一刻起,奴婢就是小姐的丫頭了,小姐打也好,罵也好,只求能讓奴婢留在您身邊,陪著小姐。」


  玲瓏垂眸看她一眼,像是極其驚訝一般站起身子,伸手將她扶起,手指輕輕在她手腕間拂過,蹙眉道:「你這是做什麼?快些起來。」她看著如幻著急的神色,輕輕嘆了口氣:「我自然知道你的真心,只不過一時說了兩句重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如幻見她不像是生氣的樣子,這才鬆了口氣點點頭:「小姐不生奴婢的氣就好。」


  玲瓏嗔了她一眼:「傻丫頭,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如幻放下心來,玲瓏慢慢端起茶杯剛準備喝茶,手卻微微抖了一下,茶杯一時沒有拿穩,啪地一聲摔到了桌子上,桌子上頓時布滿了茶水,如幻見狀忙將她拉開幾步防止燙到,自己則快速找來乾淨的軟布將桌子擦乾淨,看到玲瓏手指被燙的微微發紅,不由蹙眉:「奴婢去找些藥膏來。」


  她們出門的時候並未帶什麼燙傷膏,玲瓏聞言輕輕搖搖頭:「不必了,咱們還要請弗安方丈回去,怎麼能因為這樣的小事耽誤了時間呢?」


  如幻蹙眉:「可是小姐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奴婢記得來的時候馬車裡有些藥膏,小姐別擔心,很快就能取過來。」


  她說著福了福身子便朝外走去,玲瓏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慢慢移到燙紅的手指上,眼眸深了幾分。


  大殿,弗安方丈見到櫻花玉佩面色微微一變,隨後長長出了一口氣,輕輕放下手中的經書,起身接過那枚玉佩,上面雕刻的櫻花栩栩如生,角落裡的宮字十分清晰,這是他母親的遺物,一直留在扶鸞郡主那裡,今日見到這玉佩,可見是她有事要找自己了。


  「可知道來人是誰?」他朝殿外走著,轉向一旁的小沙彌。


  小沙彌搖搖頭:「弟子只知道是兩個美貌的年輕女子,並不知來者是何人。」


  年輕女子?弗安方丈眉心微微蹙了蹙,隨後慢慢鬆開,面上帶出幾分笑意:「想必是那位太子殿下的心上人了。」


  這麼多年他不輕易離開隱雲寺,但外面的事卻一點沒有逃過他的耳朵,京中如何,太子如何,扶鸞郡主又如何,能拿著她的玉佩來找他,除了文錦繡再無旁人。


  小沙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沒有多問,盡職盡責地領著他朝玲瓏所在的廂房而去,然而卻在快要走到時,一道粉色的人影卻極快地從那廂房走了出來,他認出這正是跟著玲瓏的丫頭,忙上前攔住她:「這位施主,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如幻剛剛還不覺得,走出廂房之後卻有些腦子不清楚起來,心頭煩躁的厲害,讓她步子不由加快了些,卻不知何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小沙彌,她眉頭緊皺,一把將他推開:「讓開!」


  小沙彌被她猛然推到一旁有些站立不穩,弗安方丈忙扶了他一把,看到如幻的樣子眉頭猛然一跳,然而不等他有什麼反應,卻見她徑直朝他走來,二話不說便抽出腰間的軟劍朝他刺了過來,他立刻避開,隨手抽了一根樹枝去擋,但如幻的功夫是連江雲驍都比不過的,他常年修習佛法,於武藝上幾乎一竅不通,如幻步子凌厲,不過一瞬間便將他們的退路封的死死的。


  小沙彌嚇得渾身發抖,佛門清靜地方,什麼時候發生過這樣的事?廂房都被安排在較為清靜的地方,此時自然少有人經過,如幻招式凌厲非常,二人根本沒有喘息的餘地。


  弗安方丈蹙眉看著她,迅速將手中的佛珠朝她拋去:「施主,你中毒了!」


  如幻卻恍若未聞,眼見一串佛珠飛來,長劍頓時從那佛珠上挑過,直直朝著弗安方丈心口處刺來,噗地一聲血濺三尺,鮮血霎時濺了她一臉,她手上的動作頓時停住了,有些迷惑地抬起頭來。


  小沙彌險些昏厥,見此情況忙連滾帶爬躲著如幻,不要命地扯開嗓子大喊起來:「來人啊!殺人了,來人啊——」


  皇家驛官,慕翎宇一回到房間便抬手給了慕蘺裳一巴掌,力道大的直接將她整個人都打在地上,她唇角很快溢出鮮血,卻一句話都不敢說,牙齒緊咬著下唇,剛剛在宮裡那一下,要不是顧忌著皇帝和皇后在場,他必然要打的她吐血不可,此時沒有外人在,他怎麼會輕易消氣呢?


  慕翎宇看了她一眼,越看越是生氣,咬牙切齒盯著她,厲聲道:「跪下!」


  慕蘺裳渾身抖了抖,不敢忤逆他的話,忙爬起身跪倒在地,慕翎宇冷冷看著她:「你可知錯?」


  慕蘺裳有些委屈,她有什麼錯?借著這個機會除了文錦繡不好嗎?幹嘛還要給她接近段祈煜的機會,再說慕翎宇要元靈珠,完全可以帶著她離開,又為什麼非要讓她留到段祈煜身邊呢?皇后已經知道那些百姓是她殺的,不讓文錦繡承認就得是她,她為了自保將她推出去有什麼錯?


  不過一個賤人而已。


  慕翎宇一手極快地扣上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陰戾地盯著那張清純無辜的臉:「慕蘺裳,若不是留著你還有用,今日我一定會將你送進大獄!」


  慕蘺裳被他要吃人的眼神嚇得渾身一抖,聲音裡帶了幾分哭腔:「不,不,七哥我錯了,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皇后發現是我殺的人了,如果不讓她認下這罪名就得是我啊,七哥我是南離的公主,我如果出了事你的臉面也無光,我,我也是為了你考慮……」


  「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慕翎宇厭惡地蹙眉,眼中的嫌棄毫不掩飾:「不要妄圖騙我,你只不過是怕段祈煜再次愛上她,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是不是?」


  他有些失望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鬆開了她的下巴,起身坐回到椅子上,一隻手拿著玉笛輕輕敲擊著掌心,嘆了口氣:「蘺裳,你知不知道文錦繡對於我們的計劃有多重要?我讓她接近段祈煜難道不是在給你創造機會么?」


  慕蘺裳面上的淚意一瞬間收斂,眼眸裡帶出幾分陰狠:「機會?」


  「不錯,」慕翎宇點點頭:「不過兩日,段祈煜就會完完整整屬於你,而她留在他身邊,日日看著你們親密無間,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這麼一來他們必然離心離德,日後哪怕段祈煜想起與她的過往,他們也不可能回到曾經了,這不是幫你是什麼?而且,她以清音的身份報仇,你若是再幫段祈煜擋個災,他如何對你不動心呢?」


  慕蘺裳眼底的陰狠慢慢散去,面上帶出幾分疑惑,她眯了眯眸子:「七哥沒有騙我?」


  慕翎宇冷笑一聲:「騙你做什麼?難不成你以為我會將她放回段祈煜身邊?那我費那麼大力氣將她換出來又是為的什麼?」


  慕蘺裳面色頓住了,顯然她跟著慕翎宇的思路往下想了起來,慕翎宇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將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換了身份,又耗費心神封印重組她的記憶,目的定然不是讓她跟她爭段祈煜,那麼她留在段祈煜身邊就另有目的了,當然她也不會單純地相信慕翎宇的話,只是確定她不跟自己爭搶,倒也沒有什麼值得為難她的了。


  她咬了咬唇:「七哥,我錯了。」


  「現在知道錯了?」慕翎宇眼中冷意散去,又換上一副溫柔的神情,親自將她扶起來:「你可知你這樣做壞了七哥多大的一個計劃,她現在若是死了,你不光永遠得不到段祈煜,連帶著元靈珠也會消失,得不償失啊。」


  慕蘺裳咬了咬牙,她就知道又是為了元靈珠!文錦繡不能死就不能死,反正她也別想再清清白白做人,敢給她找不痛快,她怎麼能不討點利息回來呢?

  慕翎宇摸了摸她的頭頂,溫和笑笑:「不過現在為時不晚,你知道錯了咱們就還有機會。」


  皇后藉此機會擺了他一道,但他又怎麼會輕易認輸?這是他籌謀多年的計劃,哪怕她是大滿培養出來的女子又怎樣?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這位皇後身上一點大滿的血脈都沒有了,只憑一個鄔篤而已,等他恢復了力量,他們拿什麼跟他斗?


  慕蘺裳壓下心頭的情緒抬眸看著他:「咱們該怎麼做?」


  慕翎宇面色有些嚴肅起來:「你這兩日就待在這裡,將攝魂鈴上的力量融會貫通,其他的事不要多管,尤其不能再跟皇后打交道,明白了嗎?」


  「是,蘺裳明白了。」慕蘺裳有些不甘地點頭,眼眸動了動:「七哥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慕翎宇點了點頭,看著她離開,眸子微微眯起,原以為他的敵人只有段祈煜和文錦繡而已,如今看來,整個大月皇室都不是好相與的人,他總算知道為什麼大月一定要與大滿聯姻了,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有能力對抗南離的異術,段家人還真是聰明。


  想到皇后的神情,他有些煩躁地捏了捏眉心,目光落到之前與文錦繡下的棋上,黑子已經是必勝的局勢,白子只餘下負隅頑抗的力量,他心頭的煩悶竟奇異般地消散許多,唇角微微勾起,這盤棋與他和大月皇室何其相像,如今他是必勝的結局,只需要……他抬手將一枚黑子落在白棋咽喉處,面上劃過冷笑。


  正在他蹙眉望著棋盤的時候,身邊卻忽然出現了一股氣流波動,慕翎宇面色一冷,只見他之前放在桌子上的風刃不知為何開始顫抖起來,他快速丟了手中的棋子,只見那把風刃很快消散成為一團紫黑色的霧氣,像是受到了什麼指引一般從窗子飛了出去。


  此時外面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這團霧氣倒是沒有引起別人注意,他眼中閃過明亮的光,隨後唇角勾起冷笑,風刃乃是南離三大寶器之一,也是有靈性的兵器,此番定然是受到了主人的召喚,而風刃的主人……


  「音兒!」


  慕翎宇面色一冷,風刃迅速消失,可見是它的主人遇到了麻煩,他必須去看看,原本還擔心無法得知文錦繡的位置,現在正好有了風刃引路,他掌心翻轉,一道藍色的霧氣很快跟著風刃而去,他也迅速跟了上去。


  宮中,明輝殿,段祈煜站在桌子前耐心地畫著一幅畫,一筆筆皆十分細心,筆下勾勒出一個曼妙的身影,斬風推門走了進來,他沒有抬頭:「解決了?」


  斬風點點頭,那些獄卒按照段祈煜的吩咐被凈了身,又被餵了烈性春藥,此時正在發情的公牛欄里玩的痛快,當然這些場面還是不要描述給主子聽了,省得污了他的耳朵。


  段祈煜沒再說話,一筆一筆將手裡的畫畫完,極其細心地描畫著女子的眉眼,斬風也沒有說話,明輝殿中如今全是段祈煜的人,所有人都被他不動聲色地換了,他們也放心許多。


  不知過了多久,段祈煜慢慢收了手中的筆,將那幅畫晾乾捲起來,他又鋪開一張宣紙,拿起一支筆看著斬風:「可會作畫?」


  斬風低了低頭:「會一些。」他原本是不會這些的,只不過三年來跟在文錦繡身邊,耳濡目染之下也懂得了一些,段祈煜看到他的模樣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眼眸劃過一抹暗光:「看來這三年你學到不少。」


  「屬下有罪,請主子懲罰。」斬風單膝跪地,面色堅毅,作為影衛待在主子身邊,居然學會了作畫這種不該影衛會的東西,他心裡認定自己是有罪的。


  段祈煜眯了眯眸子:「確實有罪,不過孤並不打算現在懲罰你,先記著,日後加倍。」


  斬風垂眸:「是。」


  段祈煜走過書桌,將筆遞給他:「既然會作畫,就畫一幅畫出來。」


  斬風有些疑惑:「不知主子要畫的是……」


  段祈煜冷笑一聲,伸手沾了些茶水,輕輕在桌子上寫下幾個字,斬風頓時瞭然,不再說話起身提筆作起畫來。


  「主子,隱雲寺的消息。」一個影衛不知何時出現在殿中,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段祈煜,段祈煜眼眸閃了閃,將那張紙看了一遍,隨後莞爾一笑:「弗安方丈遇刺身亡,這可是件大事,如今京城動蕩不安,這件事不可聲張,明白了么?」


  那影衛點點頭:「是。」


  段祈煜示意他離開,唇角綻出一抹冷笑又極快收起,換上一副疲憊的樣子躺在床上,斬風站在一旁的書桌邊作畫,心中雖有許多疑惑,但主子不說,他也不會問,只是想到那把風刃,那是南離的兵器,想到今晚看到的情形,那兵器應當是有了靈智的,萬一慕翎宇跟著它的氣息追來怎麼辦?

  主子也沒有將那上面的邪氣祛除,跟著它慕翎宇一定會找到文錦繡的,難道讓他再一次把人帶走么?他這一回又要對她做什麼?難道主子一點都不擔心么?


  段祈煜沒有看他,光憑著傳來的呼吸聲便知道他走神了,不由無奈嘆了口氣,斬風的心思越發細膩了,從他換了他要的藥膏便能看得出來,文錦繡體質偏寒,雪玉膏雖是極好的葯,卻會讓她受些寒氣,而冰魄露則溫和許多,正適合她用。


  原本他讓人取雪玉膏就是不想讓慕翎宇發現他的心思,當然他也知道慕翎宇準備了凝香露,所以就沒打算讓文錦繡用這藥膏,雖然是小事,但連這樣細枝末節的事都能注意到,若說沒有旁的心思可能么?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斬風立刻回過神來,這才發現他畫的畫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墨點,黑漆漆地一團正好落在女子肩膀處,他無奈地看了那黑團一眼,手中筆沾了些墨汁,將那團黑墨慢慢畫作一隻蝴蝶。


  夜色越發濃重起來,段祈煜慢慢站起身子走到殿外,耳畔已經傳來細微的打鬥聲,想必慕翎宇此時已經進宮,甚至已經到了大獄與獄卒們交起手來,那些獄卒並不是普通的獄卒,而是他悉心培養的影衛,當然,那不是以他的名義換掉的,畢竟他可是被他們「控制了」,又哪有這個心思做這些事?

  大獄,文錦繡想了一晚上也沒有想明白段祈煜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他將風刃還給她,卻叮囑她不能用這兵器傷人,他怎麼就確定她不會用這兵器傷了獄卒逃跑?


  正沉思間,耳邊卻傳來了一陣打鬥的聲音,她眉頭微微蹙起,隨即只見一道青色的身影如一陣風一般闖了進來,雖是闖,卻不見得有多大的動靜,她離得近些,因而聽到的打鬥聲也就大些,而在大獄之外,這聲音他們是聽不到的。


  「音兒!」慕翎宇一眼看到渾身是血的文錦繡,頓時心如刀割起來,玉笛上浮起一層藍盈盈的光芒,他冷眼看著那些獄卒,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要殺了他們,一是報文錦繡身受重傷之仇,而是用這些靈魂滋養他的玉笛,免得兩日後力量不足。


  這麼想著,他手下的力道越發狠辣起來,那些影衛手中的長刀也不遑多讓,畢竟都是見慣了生死的人,面對他的攻擊絲毫不顯慌亂,沉穩有度地應對著他的玉笛,只是那玉笛不知是什麼材質製造,長刀砍在上面一點痕迹都留不下來,反而將他們震得手臂發麻,所有人面色都凝重起來,這不是什麼簡單的玉笛!


  慕翎宇手中的笛子快速翻轉著,他來到皇宮想要進入大獄並不容易,為了不驚動人費了許多時間,如今好不容易進來了,自然應該速戰速決,不然等被人發現了,想要再帶她出去就難上加難了。


  文錦繡雙眸一直看著他那支笛子,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慕翎宇看到她擔心的表情,面上帶出一抹笑容:「莫怕,我很快救你出去。」


  他說著手中猛然向後掠出幾步,雙手凝起霧氣,玉笛瞬間脫離了他的手朝獄卒飛去,那些獄卒雙眸一凜,忙四散躲開這次攻擊,他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不愧是皇后選出的人,跟那些平庸之輩不一樣。」


  皇后將文錦繡關在這裡,必然是想到了他會來劫獄,只不過她絕想不到他會這麼快找到這裡,畢竟大獄重重把守,又極為隱蔽,若不是有風刃指引,他也不可能這麼快找到這裡,等這裡的動靜傳出去,皇后再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這也是他敢孤身一人潛入大獄的原因。


  他手裡鎖魂笛的顏色越發幽暗,文錦繡蹙眉看著那笛子,一股血腥的念頭湧上心頭,手裡的風刃迅速出現蠢蠢欲動,彷彿受到了血脈的召喚一般想要朝鎖魂笛飛去,她死死攥緊了匕首,有了上一次,她毫不懷疑現在脫手風刃必然會見血,這些獄卒並沒有傷害她,不許慕翎宇帶她走也是職責所在,為此丟了性命太無辜。


  她握緊手中匕首,朝慕翎宇看了一眼:「殿下住手!」


  鎖魂笛身上的光芒一頓,慕翎宇轉而看向她:「音兒?」


  文錦繡看了那獄卒一眼,面色凝重:「殿下是要讓清音擔著這個罪名逃獄嗎?」她有些失望地看了慕翎宇一眼:「清音沒有做過的事,殿下為什麼不能查清楚來龍去脈,讓清音正大光明的離開大獄,偏偏要用這種辦法?這是要坐實了我殘害百姓的名聲?若是傳出去,我們南離如何再在天下人面前立足?」


  說到這裡,她對慕翎宇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她還記得剛醒來時在山洞,他說自己是她心愛的女子,他就是這麼對待心愛的女子的?讓她蒙受不白之冤?誰害的那些人他們都心知肚明,可是他卻選擇了不說,寧可傷及無辜也不肯幫她證明清白,若是這些獄卒因此而死,那她跟殺人兇手有什麼分別?

  慕翎宇有些痛苦地看了她一眼:「音兒,你知道我……」


  文錦繡打斷了他要說的話:「我知道殿下心中所想,清音只是一個奴婢,不值得殿下費心思,若是殿下有心,便查出事情真相,若是殿下無心,那便不必再理會清音了,若是因為我的緣故而傷及無辜,我寧可以死謝罪!」


  「不要!」慕翎宇忙打斷了她,若是她死了,那她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他死死盯著她,而她亦如是,甚至目光比他還要堅定,他清楚看到風刃已經被她握在手中,若要救她出來,便要取了這幾個獄卒性命,若取了他們性命,她便以死謝罪……為什麼一個兩個都喜歡為難他?

  慕翎宇有些想笑,他小心籌謀,仔細謀划,已經走到如今的地步,眼看就要成功,偏偏一個兩個都來與他為難!他閉了閉眼,再睜眼眸子里閃過幾抹冷厲:「你必須跟我走!」


  文錦繡咬牙看了他一眼,有些氣恨:「我們是走不出這裡的,殿下今晚本不該來,這裡是大月,一旦我們逃了,立刻便會有人發現,甚至根本逃不出這大獄。」


  慕翎宇如何不知道?他清楚知道皇后的手段,她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的,從他答應兩日之約開始,想必她就已經知道了他要來劫獄的打算,怎麼會由著他來?他今晚就是在賭,賭皇后不會這麼快發現,賭文錦繡會幫著他跟他一起離開,可是現在,他苦笑一聲,好像他賭輸了。


  鎖魂笛橫在半空,光芒幽暗了許多,他前些日子消耗太多,若是這些獄卒的命能被笛子吸取成為養分,兩日之後他必然有把握控制段祈煜,可是她不讓他傷人……他握了握拳,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我不傷他們,你跟我走。」


  文錦繡眸子微動,還不等她回答,便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輕笑聲:「七皇子還真是膽大妄為,怎麼你們南離之人都喜歡闖我們大月的大獄?」


  慕翎宇一怔,迅速將鎖魂笛收回手中,目光陰冷地看著門口處,只見大獄狹長漆黑的甬道盡頭,一人一身紅衣,黑髮張揚肆意,逆著光站在那裡,身後跟著大隊侍衛,個個面色冷漠。


  段智衍挑眉看著有些意外的慕翎宇,朝身後人示意不要上前,自己緩步朝前走去,手掌翻轉,很快掌心出現了一把小巧精緻的弓箭,上面帶著微微的紅光,慕翎宇看到他的動作眸中微震,面上卻不動聲色,段智衍究竟是誰他們都心知肚明,他會異術有什麼奇怪的?


  段智衍見他毫不驚訝的樣子倒是有些意外:「你認識我?」


  慕翎宇冷笑一聲:「千面鬼王,久仰大名。」


  「那都是過去了。」段智衍笑了笑,今晚的事段祈煜不方便出面,旁人又沒有會異術能抵抗慕翎宇的,所以由他來這大獄堵截他正合適,他將小弓握到手裡,似是欣賞一般看了看,隨後將弓箭對準慕翎宇的眼睛:「曾經有人教過本世子一個道理,射人先射眼,本世子有心找人試一試,卻總是沒有機會,如今倒是可以在七皇子身上試試。」


  慕翎宇眯了眯眸子,快速將鎖魂笛收到腰間,面上帶出幾分笑意,眼眸中卻閃爍著寒光:「世子何必開這種玩笑?我不過是察覺到音兒有危險過來瞧瞧罷了,闖了大獄是不該,可若是我晚來片刻,說不定我的妹妹就要受到傷害,這筆賬要怎麼算?難不成大月的大獄都保不住一個弱女子不成?」


  他說到後面語氣凌厲起來,若非文錦繡遇到麻煩,她是絕對不會召喚風刃的,風刃快速消失也正是因為感知到了主人的危險,若非如此,他又何須這麼急著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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