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宮對峙
皇宮,文錦繡一步步走著,望著走在她面前的馮嵐英,多日不見,京兆尹也消瘦了一圈,看來這些日子過得不好的人多得是,她忽然有一點心裡平衡過來,隨後又恢復平靜,他們過得好與不好與她無關,或者說,對於現在的她而言,任何人過的好與不好都無關緊要。
但她忽然又覺得,別人過得不好,她心裡就舒服了。
文錦繡嗤笑一聲,她這是魔怔了不成?
「郡主,前面就是盤龍殿了,您可還有什麼想說的?」馮嵐英一直很欣賞這個堅韌的女子,尤其是知道她在大漠做的事情之後便更加地佩服,可惜這次的事情皇帝生了大氣,說不定這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如果她有什麼要自己幫忙的,能幫就幫一把吧。
文錦繡慢慢將目光落到他身上,露出一個極其可愛的笑容:「多謝馮大人,說起來,錦繡還真的有一件事要請大人幫忙呢。」
馮嵐英看著她,示意她說下去,文錦繡看了一眼氣勢巍峨的盤龍殿,笑道:「自清晨醒過來到現在,錦繡還水米未進,所以麻煩馮大人派人去醉雨閣,幫我訂一桌酒席可好?」
馮嵐英頓時愣住了,怎麼,她覺得她還能好模好樣地出來吃飯嗎?
文錦繡微微歪著頭,面上的笑容自始自終沒有變化:「馮大人?」
馮嵐英嘆了口氣:「好,臣立刻著人去辦。」
他說著讓開了路,讓文錦繡進去,文錦繡點點頭道了謝,慢慢朝著殿門走了過去。
盤龍殿點著濃重的檀香,皇帝滿臉冰霜地坐在主位上,左側是看不出喜怒的皇后,太後由莫姑姑扶著,神情倦怠地坐在皇帝右側,兩邊的座椅上,大長公主身邊是一臉擔憂的蘇青箏,對面坐著面色沉鬱的定國公與五皇子,大皇子和太子都不在,四皇子便坐在了左側上首,雙目陰沉地盯著慢慢走近大殿的女子,除了皇室中人,一些朝中有地位的大臣也都到場,眾人都心知肚明皇帝召見他們所為何事,然而看到文錦繡的瞬間都忘記了思考,彷彿被點了穴一般。
只見她一襲紅衣傲然出現在大殿門口,宛如一個王者,帶著與生俱來的霸氣,讓人不由自主怔愣在原地。
忽視周圍各種各樣的目光,文錦繡慢慢低頭,面色沉靜地走進大殿,儀態周到地行禮:「臣女文錦繡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太後娘娘鳳體康健,福澤萬民。」
她說完微微朝右邊的大長公主低了低頭:「見過長公主殿下,四皇子,五皇子殿下。」
她說完之後跪直了身子,不去看眾人的反應,皇家人基本上都到場了,她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敵意,皇帝這一回對自己的殺意是毫不掩飾的了,她心頭劃過冷笑,也不說話,就那麼靜靜跪著。
皇帝在見到她的時候,雙拳立刻握緊了,雙眼陰鷙地盯著她,文錦繡一身紅衣十分張揚,其實她的容貌並不差,只是尋常裝扮都是素凈的顏色,因此只覺得清麗,如今她妝容精緻,紅衣如血,倒讓人不由地驚艷,只不過皇帝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臉色更加難看起來——
他的兒子為了這個女人受亂劍穿心之苦,命都沒了,她居然還穿的這麼張揚?這還是當初那個柔柔弱弱,進退得當的的小姑娘嗎?
太后對文錦繡雖然有埋怨,但也知道一切都是自己孫兒的選擇,她當然想要替段祈煜出氣,可是在聽到段祈煜將所有影衛都留給她的時候,她才明白文錦繡在段祈煜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便也不打算再要她的性命,可這並不代表她不生氣!而且文錦繡還這樣盛妝!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大長公主等人的眉頭都緊緊皺了起來,四皇子唇角劃過冷笑,而五皇子則驚愕地看了她一眼便轉移了目光,生怕皇帝一時震怒他們都要倒霉。
大殿中誰都沒有說話,文錦繡身形筆直地跪在那裡,彷彿沒有發現眾人心中對她的指責,她眼中一片冰冷,拇指緊緊按著右手食指上的血色小環,彷彿能感覺到它的脈搏,她漠然看著自己衣擺上大片大片的金線牡丹,唇角幾不可查地扯了扯。
皇后眸子微微眯了起來,她越發看不透眼前的小姑娘了,段祈煜對她如此深情,她難道一點都不在乎么?
想到這裡,她眉頭很快皺了皺,眼底染上不悅,然而只是一瞬間便消失不見,快的幾乎沒有人發現。
然而能逃得過別人的眼睛,卻逃不過文錦繡,她從進了大殿便關注著皇后的一舉一動,怎麼會錯過她心中的想法呢?察覺到她因自己盛妝而不悅,心中不由劃上冷笑,既然對他有一絲的在乎,對他有那麼一點點的情誼,為什麼要趕盡殺絕?
天下哪裡有親生母親要殺自己兒子的道理?可是皇后卻做了,還做的那麼絕情,不留一絲餘地!
「嘉寧郡主。」半晌,皇帝慢悠悠開口,語氣森冷地看著文錦繡:「你可知罪?」
文錦繡垂眸,柔聲道:「回陛下,臣女惶恐,卻不知犯了何罪?」
皇帝冷笑一聲:「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
「你一個女子,卻貿然插手大漠之事,若不是朕看在你父兄的面子上護著你,你做的事被大漠大汗發現的話,很有可能引起兩國戰亂,這罪你認是不認?」
皇帝面色冷凝,他當然不能說是文錦繡害死段祈煜的,因為文錦繡從來沒有拉著他不放,所有的事都是他自願的,連影衛都留給了她,他也不能說是她蠱惑了段祈煜,因為段祈煜從來沒有在治國政事上出過錯,甚至文錦繡還幫著他做了許多,她唯一的錯誤就是在刺客的重重包圍中活了下來,可——他能說這是她的錯嗎?如果因為這個原因罰她,說出去怎麼能服眾呢?
文錦繡唇角扯了扯,皇帝找不到別的罪名,所以便要給她按一個插手政事的罪名嗎?可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去大漠就是一場局,一場他設計的局,目的便是利用自己除去大漠那些人中龍鳳,拿這個來指責她,可見皇帝被這件事氣得不輕。
皇帝見她不說話,不由沉下臉:「怎麼,這難道是朕冤枉了你?」
文錦繡緩緩磕了個頭:「回陛下,這罪名委實過大,臣女不敢認。」
皇帝眼眸眯了眯:「不認?」
文錦繡垂眸:「臣女並未做過破壞兩國關係的事,臣女只是個女子,就算有心要破壞兩國關係,又怎麼會有機會呢?難不成臣女竟能拿到陛下與大漠的通關文書么?」
皇帝會扭曲事實,她便裝傻,明知皇帝說的是幾個大漠王子的死,她卻將話題引到了通關文書上,皇帝臉色更難看了。
文錦繡沒有看皇帝的臉色,繼續不急不緩道:「當初大漠公主燒傷,臣女聽從陛下吩咐為公主治傷,沒有一點不盡心儘力的地方,大漠篝火,臣女為大月祈福也絲毫不敢鬆懈,臣女帳篷遇刺,多虧有陛下為臣女主持公道,臣女是陛下的子民,一切都以陛下為尊,受陛下恩寵之深無法報答,怎麼敢做不利於大月的事情呢?」
文錦繡這番話說的十分委屈,大漠公主燒傷,她盡心救治,結果卻被大漠人誣陷,皇帝難道要忍嗎?
大漠篝火許親,為大漠帶來災禍,可是那是她的錯嗎?
帳篷遇刺,皇帝說是為她主持公道,可最後找到刺客了嗎?他派人找刺客了嗎?
所謂的主持公道不過是一句空話而已,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她對付大漠,她若是想反抗,他哪裡有那個機會?如今找不到別的罪名處置自己,便要將這些都按在她的頭上,呵呵,大月可一點沒吃虧,皇帝要怎麼罰她?
皇帝面色又陰沉幾分,她的話就是在告訴他,關於大漠發生的事,他的心思她都知道,而且最後那句話——一切以陛下為尊,這就是變相地告訴眾人,她所做的事情都是他安排的,都是按照他的心思做的,這話如果傳到大漠百姓的耳朵里,他們難道不會覺得受騙繼而引起暴動嗎?
大王子克丹與扎圖在半月前相繼去世,他知道文錦繡背後做了什麼,克丹受了那麼重的傷,她只需要在他的葯里動些手腳,若是別人恐怕會被大漠的巫醫發現,可文錦繡的醫術要比他們高明的多,一點慢性毒藥根本不會被發現,他死後扎圖一時氣急攻心,不到兩天也去了。
別人不知道,可他知道扎圖是怎麼死的,離開大漠時他曾經提點過那位新大汗,對於扎圖的死他毫不意外。
文錦繡做的事他都知道,甚至都在按照他的想法進行,如果他現在要拿這些事處罰她,這個女子或許會說出更讓人浮想聯翩的話,而且——他說的是她破壞兩國關係,可大月確確實實沒吃一點虧,還得到了不少好處,他當然不能罰她,可不罰她又難解他心頭只恨,他的兒子可是為了她而死!
皇帝冷笑一聲:「嘉寧郡主這張嘴還是那麼巧,說的朕都有些慚愧了,說起來,讓你去大漠的也是朕,朕反而沒有護著你,真是有愧於你的父兄啊。」
文錦繡忙道:「陛下這麼說可真是折殺臣女了,不讓陛下擔憂是臣女的本分。」
皇帝慢慢站起來:「嘉寧郡主,朕不與你打太極,太子的事,你可知道?」
文錦繡手指抖了抖,下意識捏緊了那血色小環,盡量保持聲音平穩:「回陛下,臣女知道。」
皇帝冷笑著走下台階,在最後一級上站定,居高臨下地盯著那跪著的紅色身影:「朕聽聞,太子是為了保護你而死?」
文錦繡微微抬頭:「回陛下,是。」
皇帝一怔。
文錦繡眼眸眨了眨,那一閃而過的水霧頓時消失不見:「太子殿下與臣女在坪洲相遇,不料卻遭遇刺客,殿下與哥哥關係甚篤,不忍臣女落於刺客手中,故而護著臣女逃出刺客包圍,然而刺客數量龐大,殿下受了傷。」
皇帝閉了閉眼,眼中的冷意散去一些,文錦繡說的是不是事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諸多大臣面前,她將她與段祈煜的關係撇的清清楚楚,不管她這麼說的目的是什麼,但這麼說卻極大的保護了段祈煜的聲譽,畢竟太子為了一個女子而死這樣的消息傳出去,難保別人不會覺得這個太子是個酒色之徒,但如果是為了兄弟情義救下功臣的女兒,這就是有情有義了,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眾口悠悠,誰能知道流言會怎麼傳?
皇帝冷哼一聲,轉身上了台階,繼而回頭厲聲道:「這麼說來是你狐媚惑主了?」
文錦繡忙低下頭:「請陛下明鑒,太子殿下慧眼如炬,知人善任,縱然您不信臣女,也該相信殿下的為人,他豈是沉迷女色之人?想必諸位大人也清楚殿下的為人,他可有過不當的舉止?身邊更是沒有過女子,不過是看在臣兄的份上對臣女多有照顧罷了。」
她這麼一說,周圍的大臣心中都打起鼓來,他們背地裡也說過這件事,身為局外人,有些還是太子身邊的重臣,他們都覺得是文錦繡魅惑了太子,才使得太子喪命於刺客手中,甚至覺得二人在坪洲相遇根本就是私會,不然為什麼這麼巧呢?再加上京中的風言風語,他們下意識覺得是文錦繡害死了段祈煜,怨恨她的同時卻也可惜太子一世英名毀於一旦,甚至有的還覺得看走了眼。
然而文錦繡這麼一說,他們都有些忐忑了起來,狐媚惑主,也是因為君主昏庸,可段祈煜是個難得的帝王之材,又得皇帝多年教導,他既然不昏庸,文錦繡又怎麼狐媚惑主?況且太子的能力他們都有目共睹,確實不會做出沉迷女色的事……這麼說來,文錦繡所說是真的?
皇帝冷眼看著周圍大臣的表情,唇角劃過一抹冷笑:「這麼說來,太子的事與你無關,你沒有任何過錯?」
文錦繡搖搖頭:「不,臣女有錯。」
皇帝眯了眯眼,等待她的回答。
「臣女不該一時貪玩偷偷溜出車隊跑去坪洲,更不該獨自跑到燈市上,如果不是臣女沒有分清情況就貿然替人出頭,也不會引得那攤主攻擊,殿下正是因為幫臣女解圍才被刺客盯上,原本他是可以應付的,可是不料刺客數目龐大,殿下也有些力不從心,臣女有罪,請陛下從重處罰。」文錦繡說著磕了個頭,周圍的大臣面色都變了變。
皇后也微微蹙眉,隨後勾了勾唇,那些刺客無一生還,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情況,只是坪洲傳來的消息,加上她的人發出的信號,她才能確定任務成功,那日情況那麼亂,知情人都不知在哪裡,也無法證明文錦繡說的是真是假,當然,她知道她說的是假話,可這些大臣不知道啊,而且他們什麼都查不出來,只能相信文錦繡的話了。
皇帝目光在她身上掃過,冷聲道:「你是有罪,因為你一時不慎連累了太子,如果不是你,太子會好好的在坪洲查案,怎麼會被刺客圍擊!」
大臣們又是一顫,這麼說來,太子和文錦繡在坪洲相遇真的是巧合了?
皇帝派太子查案,遇到了偷偷溜出來的文錦繡,若這二人是私會,難不成皇帝還縱容?況且他們可是聽說當時皇帝曾經大肆尋找寶物,難不成就是因為文錦繡不見了而做的障眼法?一定是了,畢竟是文家的女兒,皇帝也要考慮征南將軍的顏面。
文錦繡靜靜跪著沒說話,一副內疚的樣子。
「陛下,臣以為此事當予以重罰!」
一位老臣站出來,指著文錦繡道:「太子殿下平白無故受此連累,嘉寧郡主雖是無意,但若是不罰,如何告慰殿下在天之靈?」
文錦繡眼眸頓時冷了下來。
「陛下,臣附議!請求重罰嘉寧郡主!」
「臣附議!」
「臣附議!」
一時間,幾位重臣紛紛站出來要重罰文錦繡,而文錦繡只是靜靜跪著不說話,皇帝看著她的模樣,越發琢磨不透她在想什麼,不由開口道:「嘉寧郡主,你可還有異議?」
文錦繡微微搖頭:「臣女犯的錯臣女願意一力承擔。」
皇帝冷笑一聲:「很好,既然你願意承擔責罰,來人,將這個女子拉下去處死!」
亂鬨哄的大臣頓時愣在原地,蘇青箏忙站起來走到中央跪下:「陛下!不可啊!」
皇帝眼眸眯了眯,蘇青箏道:「陛下,太子費心費力保下嘉寧郡主的性命,這麼做豈不是讓他的努力白費嗎?這又如何告慰他的英靈呢?」
「雲華郡主此言差矣,既然是嘉寧郡主願意的,想來九泉之下她也會將此事說明給皇兄的吧,皇兄英年早逝,難道要孤孤單單上路嗎?」五皇子討好地看了皇帝一眼,出言道。
文錦繡聽著他一口一個九泉之下,一口一個英年早逝,眼神頓時像覆蓋了一層冰。
蘇青箏氣憤地盯著五皇子:「五皇子殿下好心思,既然擔憂表哥孤單,為何你不親自作陪,方可彰顯兄弟情深!」
五皇子被她一噎,還來不及說話,就聽蘇青箏冷笑一聲:「還是五皇子不敢?」
「箏兒!」定國公喝了一聲,隨後示意她回座位上去,大長公主起身拉過她:「陛下,箏兒頑劣,請陛下恕罪。」
蘇青箏與文沐宸已經定下了婚姻之約,剛剛為了避嫌一直沒有說話,此時聽說皇帝要殺文錦繡,哪裡還顧得上許多,急道:「陛下,請您看在太子表哥的份上,饒恕錦繡的罪過吧!」
大長公主無奈嘆了口氣,將她拉回座位上,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不要說話,皇帝根本沒有要殺文錦繡的意思,不過是堵那些大臣的口罷了,那些大臣要求重罰,但卻不會要她的命,畢竟她犯的錯撐破了天也只能算是貪玩而已,連累太子卻罪不至死,如果要殺了她的話,那太子身邊的影衛豈不是更應該殺?
皇帝冷眼看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冷聲道:「不必多說,朕意已決!來人,拉出去!」
他話音一落,門外立刻湧進一隊侍衛,上前就要拉著文錦繡出去,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我看誰敢!」
所有人都是一愣,大長公主面色頓時變了,這個聲音——
文錦繡唇角微微勾了勾,沒有回頭,只聽得身後靜靜的腳步聲,隨後一片華麗的衣袍映入眼帘,一隻略有些粗糙的手將她扶起來,她低垂著頭,微微屈膝:「見過郡主殿下。」
扶鸞郡主看著眼前的女子,慢慢鬆開手轉身看向陛下:「陛下,不知錦繡犯了何錯,你要殺了她?」
皇帝看著扶鸞郡主的神情毫不意外,他知道她回來了,只是不願意見皇家的人,但如果文錦繡出事她是一定會來的,哪怕不為了那天命貴女的傳言,為了段祈煜她都會來。沒錯,他並不想殺了文錦繡,只不過想要扶鸞郡主出現罷了。
大長公主看到扶鸞郡主的時候,手指無意識攥緊了,隨後眼中閃過淚光,背過身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她與扶鸞郡主是多年的交情,二十年沒有見面,再見面除了剛開始的驚訝,就是重逢的喜悅與感慨,她上前一步:「扶鸞……」
扶鸞郡主冷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冷地看著皇帝:「陛下,您若是想見我就直說,犯不著用這種方法逼我出來,當年我就說過,我雖然不願再跟皇家有什麼關係,但若是大月有難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你用不著拿一個小姑娘的性命逼迫我!」
周圍大臣聽到這番話都傻了眼,這麼多人看著,皇帝被她這樣指責,面色難看了幾分,然而片刻之後又恢復了常色,清咳兩聲道:「堂妹誤會了,朕只是一時氣憤。」
扶鸞郡主掃視了周圍的大臣一眼:「本郡主聽聞你們都想要錦繡的性命?」
那些大臣都是一愣,皆低下了頭,他們當中有些老臣,自然知道當年扶鸞郡主與陛下,大長公主以及閔親王夫妻之間的事情,當年閔親王夫妻死的時候,扶鸞郡主便跟皇帝大鬧一場決裂,連帶著與大長公主的關係也跌至冰點,後來又遇到定國公的事情,一怒之下嫁去了大漠。
對於這個郡主,連皇帝都要退讓三分,他們怎麼敢觸她的眉頭?
扶鸞郡主冷笑一聲:「剛剛錦繡的話本郡主也聽到了,你們這些大臣,明知太子遇刺與一個小女子無關,卻不去追查刺客,偏偏要盯著她的性命,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忠君之道?還是說那些刺客也有你們的一員,你們不敢去查?」
那些大臣聽聞此話,慌忙跪倒在地:「臣不敢!」
扶鸞郡主厲聲道:「不敢?不敢什麼,是不敢查刺客還是不敢查清真相?你們不敢做別的,一個個老臣卻偏偏盯著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難道不覺得害臊么?錦繡做錯了事好歹還會承認,你們呢,一個個只會指責別人,真是一群廢物!」
文錦繡詫異地看了扶鸞郡主一眼,她對她的了解不深,一直覺得她是一個溫婉大氣的女子,沒想到她發怒的時候這麼凌厲,甚至比大公主都不遑多讓,難怪連皇帝都不敢逼迫克勛接下大漠的攤子。
那些老臣被她罵的面色變了數變,然而皇帝卻難得一言不發,眾人心頭驚懼,哪裡還記得要重罰文錦繡的事?只希望皇帝不要對他們產生懷疑才好!
扶鸞郡主罵完那些大臣,韓忠早就親自搬了座椅給她,扶鸞郡主也不矯情,坐下看著那些大臣道:「怎麼,還不離開是想繼續挨罵嗎?」
那些大臣身子頓時一顫,連跟皇帝告罪都來不及,連忙退了出去,文錦繡看在眼裡,對扶鸞郡主在朝中的影響力又上升了一個層次,扶鸞郡主……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
有她在的地方,皇帝和大長公主沒有一個人出聲,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大臣們都退出去之後,在場的便只剩下皇家人,扶鸞郡主看了太后一眼:「太后見諒,扶鸞冒犯了。」
太后搖搖頭:「哀家也見不得那些打打殺殺的事,不怪你。」
扶鸞郡主不置可否,太后是皇帝的親生母親,她能看在先帝和閔親王的面子上不那麼為難已經很不錯了,她厭惡極了這個皇家,不然也不會甘心留在大漠二十年,以她的聰慧,想不著痕迹離開很容易。
她看向皇帝,淡淡道:「陛下,這裡沒有外人,我也不跟你說那麼多場面話,事情究竟是怎樣的你我都清楚,坪洲的事還沒有能瞞得過我的,錦繡是祈煜拚死保護的人,不管他在不在,我都要替他保護好她,況且她今日在諸位大臣面前將錯都往自己身上攬已經做的很不錯了,你難道真的要她的性命不成?」
皇帝叫苦不迭,扶鸞郡主的性子他知道,早就知道這樣做會逼的她發怒,但如果她不站出來,沒了段祈煜,大月的江山就要塌下去一半!大月的國土太大了,而且段祈煜已經輔政多年,他手下的勢力連他這個父親都不清楚,況且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需要有人接替段祈煜的位置守住大月的江山。
扶鸞郡主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然而他了解這個堂妹的性子,他若是派人去找她是根本找不到的,只能用這種辦法把人逼出來。
他嘆了口氣:「扶鸞,大月目前的形勢你也知道,腹背受敵,內憂外患,煜兒又……除了你沒人能做到他的水平了,朕希望能接替他守住大月江山。」
他話一說完,四皇子和五皇子捏著杯子的手頓時收緊了,四皇子眼神陰鷙地喝下一杯酒,明明太子都死了,大月的儲君都要換人了,可是看皇帝的意思,似乎根本不打算把段祈煜的勢力交給他們,竟然交給扶鸞郡主?一個女子?
扶鸞郡主冷笑一聲:「若是如此,陛下直接與我說明便是,我早就說過,大月有難我不會袖手旁觀,可是你偏偏不信。」
她說著看了文錦繡一眼,起身將她拉到自己身前:「這件事我不會拒絕,你可放心了,但是我有言在先,你們若是再打錦繡的主意,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皇帝深深看了文錦繡一眼,最終搖搖頭:「不會,只要堂妹肯做這些事,朕定然不會再為難嘉寧郡主。」
文錦繡心頭冷笑,他這是拿自己威脅扶鸞郡主呢!她眼皮微垂,皇帝這個人實在太多疑,明明可以相信的人,他卻偏偏要試探防備威脅,明明不可相信的人卻還是不死心地要看看他們的忠心,真不知是該說他精明還是蠢!
扶鸞郡主拉過文錦繡朝殿外走去:「最好如此!」
她走後,皇帝面上的冷意漸漸退了下去,擺擺手示意眾人離開,太後由莫姑姑扶著起身,嘆了口氣:「皇帝,祈煜的事……」
皇帝伸手扶了她一把:「母後放心,朕會查明的。」
太後點點頭,看了皇后一眼,最終什麼都沒說,轉而朝殿外走去,有些事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說也不能說而已,皇后的身份不是普通的大滿人,她是大滿皇后的妹妹,不管她做了什麼,只要大滿皇后還護著她,她便不會有事,這些年對她還是太過縱容了。
走到殿外,太后對莫姑姑說道:「一會兒派人告訴皇后,哀家最近心神不寧,請她抄一百卷法華經到佛前誦讀三天。」
莫姑姑忙低頭應了一聲,扶著太后朝壽安宮走去,而大殿內,皇帝漠然看著皇后,揮退了所有人,冷聲道:「是不是你做的。」
皇后抬眸看了他一眼:「陛下以為呢?」
皇帝眼中頓時漫出冷意:「果然是你!」
皇后施施然站起身,一步步向皇帝靠近:「陛下,這是你的債,當年若不是你,他也不會要受到這些苦難,若不是你,宮櫻也不會死,若不是你,弗安又何必躋身佛門?」
她殷紅的嘴唇一字一字說著,皇帝面色白了白:「那又如何,他畢竟是你的親生兒子。」
「若不是你看中了我身上的大滿血脈,你如何會讓我生下他!」皇后猛然轉身盯著他:「為了生下他,我丟了半條命,身上血脈幾乎被榨取乾淨,可是你呢,他一出生你便將他帶走,不許我見他,不許我靠近,不許別人在他面前提起我,你怕,你怕我忍不住掐死他,你怕我要了他的命,如果不是要佔個嫡長子的名分,你都不會想要他認我的吧,你還真是小心翼翼!」
聽著皇后嘲諷的話,皇帝臉色越來越難看,皇后鮮紅的指甲掐進手心,狠狠盯著面前的男子:「你不是怕我要了他的命么,我就要了他的命如何?」
她忽而笑了笑:「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殺了我你當年做的事便會傳遍天下。」
「你!」皇帝急怒交加,忽而冷笑起來:「你以為這樣就殺得了他么?」
皇后低聲笑了笑:「陛下啊,我的好陛下,若是他的玉佩還在,恐怕那些刺客還不能如何,可是偏偏你將玉佩收了回來,我還以為你疼愛他會不顧一切,沒想到你還是對你的江山在意的多。」
她說著緩緩走下台階,忽而轉身看向陛下:「也是,你終究沒有墨軒的魄力,所以你註定得不到宮櫻。」
她說完不再看皇帝,身形筆直地朝著殿外走去,皇帝看著她的背影,手指頓時握緊成拳,一拳狠狠打在身旁的御座上,雙目陰沉地盯著她越走越遠的背影,最後無力地癱坐在御座之上,手指顫抖地從袖子中掏出一塊玉佩,正是象徵太子身份的玉佩,上面雕刻的兩條錦鯉栩栩如生。
他微微嘆了口氣,這玉佩是大月開國以來傳到現在的,乃是當初留下大滿神諭的國師所做,據說加了那國師的心頭血,大滿國師的神秘他們都是知道的,皇后說的沒錯,如果這枚玉佩在他手中,他也不會擔心他會不會死,可是這玉佩是必須要傳給大月太子的,作為大月的太子,必須娶大滿的女子。
因為沒有大滿血脈的人,是成不了天下之主的。
段氏怎麼可能允許民間出現天下之主?天下之主必須要姓段,所以在天下之主出現之前,大月的太子必須要娶大滿女子,這樣才能保證段氏王朝的長久,可段祈煜終究不明白,文錦繡能帶給他什麼?哪怕為大月做了再多的事,可卻無法留下大滿的血脈,天下之主便再不可能出現在段氏皇族,這絕對不可以!
皇帝把玉佩收進袖子里,慢慢起身,負手而立,雙眸中閃出精光:「來人!」
韓忠很快跑了進來:「陛下。」
「傳令解了文家的禁足,平威將軍的案子也不必查了,讓他和文凜各司原職。」
韓忠忙點頭:「是。」
「還有,」皇帝叫住了他,韓忠回頭,等著他的吩咐,皇帝淡淡道:「讓江雲赫來見朕!」
------題外話------
小劇場——
太子【冷眼】:坑貨,你到底給孤安排了什麼身世?
阿醉【傲嬌臉】:就不告訴你!
錦繡【溫柔笑】:到底是什麼?
阿醉【捂嘴】:%……%
扶鸞【拍桌】:不就一個身世嗎,傲嬌什麼啊傲嬌,再不說一掌拍死你!
阿醉:qaq好恐怖的一群人……
ps:太子的身世很神奇,有木有能猜出來的讀者寶寶?第一個猜出來的在答案揭曉前獎勵666幣哦!摺合人民幣6。66元,僅限正版讀者,歡迎踴躍參與么么么噠!
pps:答案揭曉前是不會告訴你們的!【傲嬌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