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皇子正妃
與此同時,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瞬間出現在屋內,看到這幅場景,面上帶著陰冷的煞氣,他就知道大皇子心思不單純,他眸中一瞬間帶出殺氣,剛準備動手,卻見醫老瞪了他一眼:「你想幹嘛!」
段祈煜的手猛然頓住了,眼眸中的殺意慢慢退下去,他不能殺了段祈熠,一來殺了他文錦繡便說不清楚,二來文錦繡怎麼中毒的還沒有查清楚,殺了他太過草率,醫老見他冷靜下來,不再說話,走到文錦繡身邊,從身上的袋子里掏出一個兩指見方的小盒,從裡面取出一粒藥丸讓她服下。
斬風悄然從窗子躍了進來,手腳麻利地把昏迷的大皇子扛到了簾幔後面,免得自家主子看了生氣,做完這一切,他如影子一般退了出去,院外那些守衛,若是解決不了,段祈煜也沒必要留著他們了。
段祈煜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醫老的動作,看到她服下藥丸,心微微放了下來,段祈熠自以為佔了先機,卻不知道多年前他與醫老就曾見過一面,憑藉前世的記憶,他知道醫老是文錦繡的師父,前世跟文錦繡夫妻多年,他自然知道醫老的生活習慣,投其所好自然一見如故,只是醫老行蹤不定,他們基本沒有聯繫罷了。
此番文錦繡中毒,他從皇后口中得出了醫老的行蹤,卻發現大皇子也在尋找他的下落,京中局勢緊張,他正是不放心的時候,索性便由大皇子去做這件事,實際上早已派人說明了情況,醫老收到他的信自然沒有過多刁難,爽快地跟著大皇子的人回到了京城,只不過段祈熠將他藏的很隱秘,他這些天藏身大皇子府也沒能找到,最後決定將計就計。若是平時,以段祈熠的聰明自然不會中計,只可惜他對自己太過自信,加上對醫老手法的好奇,醫老只用了一點*散就讓他失去了意識。
文錦繡服下藥丸,只覺得像是被一股熱流包裹,十分舒服,她眼前一片黑暗,一道道細碎的光芒朝她身體內湧來,她右肩處又開始灼熱起來,漸漸升溫,讓她整個身子都開始發燙。
「熱……」
文錦繡無意識地呢喃,只一個瞬間的功夫,段祈煜便閃到了她身邊,緊緊握住她滾燙的手,看著她通紅的雙頰,一雙黑寶石般耀眼的眸子里滿滿的都是擔憂:「阿綉,哪裡不舒服?」
他握緊她的手,轉頭看向醫老:「這是怎麼回事?」
醫老蹙眉,他還沒見過這種情況,文錦繡此時渾身都燙的驚人,皮膚也由蒼老開始慢慢恢復過來,她手臂上的肌膚寸寸變的緊緻白皙,只是一頭華髮還沒有開始恢復,這種情況若是沒有親眼見到,是怎麼都無法相信的,他伸手搭上她的脈搏,指下的脈搏有力地跳動著,醫老眸中一震,看向段祈煜:「你先出去。」
段祈煜一張臉頓時黑了:「不行!」
文錦繡現在的情況,他怎麼可能離開她,哪怕他是她的師父,他也絕對不會放任她跟別的男人共處一室!
醫老嘴角抽了抽,強忍住給他一棒槌的衝動:「你不出去,我便沒有辦法救她。」
段祈煜眸子猛然眯了起來,危險地盯著醫老,手卻是握的更緊了,醫老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虛,氣急敗壞走了幾步:「臭小子,我還會害她嗎!」
段祈煜眼眸更加危險,上一世醫老是文錦繡的師父,可這一世他們還沒有交集,這話怎麼聽都不對,醫老對著這樣的眼神,不由更加無力:「我不會傷害她的。」
「我要留下。」段祈煜沒有深問,一字一字說的堅定,現在對他來說什麼都不重要,他只想陪著她:「如果不方便讓我看到救治過程,我可以閉上眼睛。」
他說完果真將眼睛閉了起來,以他的武功,若是醫老真的做什麼對文錦繡不利的事情,光憑耳力他也可以阻止,將她的手又握緊幾分,察覺到那股熱浪一陣陣湧上來,他心中也漫出驚疑。
過了半晌,才聽醫老微微嘆了口氣,隨即耳邊便沒了聲音,屋子裡靜的能聽到他快速的心跳,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感知不到文錦繡的氣息,他心頭一緊,明明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他卻覺得像是過了幾年,若非她的手還被他攥在手心,他已經控制不住睜眼了,段祈煜手心滲出汗來,甚至忘記了呼吸。
「可以了。」醫老淡漠的嗓音傳來,段祈煜頓時睜開雙眼,極速地確認文錦繡的安全,見她臉上的紅暈慢慢退了下去,身上的溫度也逐漸降低,令人驚訝的是剛剛還一頭華髮,現在已經完全恢復了烏黑,他心頭微微鬆了一口氣,手心裡的手指動了動,他這才發現自己手心裡已經全是汗水。
醫老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丟給他一塊乾淨軟布:「臭小子,真是沒心沒肺,虧的我大老遠趕來,你卻跟防備洪水猛獸一般防著我,我這個心啊,碎了一地……」
他說著用手中的帕子裝模作樣的點了點眼角,段祈煜嘴角一抽,不跟他繼續這個話題,接過他遞來的軟布,卻是沒有擦自己額上的汗,而是動作輕柔地替文錦繡拂去額上的薄汗:「她如何了?」
醫老擦眼淚的手一頓,隨意坐到椅子上:「馬上就會醒了。」
「果真?」段祈煜狐疑地看著他,醫老被他懷疑的眼神刺激到了,頓時從椅子上跳起來,一雙瑞鳳眼瞪的渾圓:「滾滾滾,也就你敢質疑我的醫術!」
段祈煜扯唇一笑,不是他質疑他的醫術,是他真的不敢拿她冒一絲的風險,活了兩世,他看起來什麼都有,可父親是天下的,母親是四皇子的,後宮爭鬥不斷,前朝錯綜複雜,所有人畏懼他,敬重他都只是因為他的身份,連從小對他疼愛萬分的大長公主都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去掉太子殿下這個稱謂,他什麼都沒有,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他甚至不知道他此刻握緊的這個人還會不會留在他身邊,她如果離開,他會發瘋的吧……
醫老皺眉看著段祈煜,他此時的樣子像極了一匹孤寂的狼,他剛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卻聽到床上的人嚶嚀一聲,段祈煜身上的冷意頓然消散,一眨不眨地盯著床上的人。
文錦繡醒來便正正對上一張滿是擔憂的臉,那張臉已經瘦脫了型,下巴尖的像是能扎人,一雙黑寶石般的眸子里滿滿的都是她的影子,見她醒來,那雙眸子中的驚喜頓時溢了出來:「阿綉!你醒了!」
文錦繡輕輕抬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被段祈煜緊緊握著,她微微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
段祈煜一把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我好擔心你。」
文錦繡被他抱緊,察覺到他身子在微微顫抖,眼眶也有些發熱,她一隻手被他握緊,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沒事了。」
段祈煜慢慢鬆開她,輕手輕腳將她扶起來,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見她臉上已經恢復了血色,一雙明亮的眸子正溫和地望著他,才終於放下心來,文錦繡順著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一身嫁衣,她微微蹙眉:「這是怎麼回事?」
段祈煜經她提醒,才重又打量著那身嫁衣,剛剛只顧著關心文錦繡的情況,此時那一身嫁衣怎麼看怎麼刺眼,他臉色刷地黑了,顯然不想提起此事,坐在一旁被無視的醫老嘿嘿笑了起來:「小丫頭,你已經嫁給別人了。」
話一說完,文錦繡就覺得身邊的空氣驟然變冷,隨即只見一塊白色的軟布直直朝醫老飛去,醫老嚇了一跳,甚至不顧形象直接從椅子上滾了下來:「臭小子,你謀殺恩人啊!」
文錦繡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先是震驚,隨即劃過一抹喜色:「師父!」
醫老渾身抖了抖,快速爬起來戒備地看著她:「喂喂喂,不要亂叫啊,我可不認識你!」這丫頭,他連她名字都不知道,剛剛她昏迷無意識叫了師父也就罷了,現在清醒著,自己可不能再被佔便宜,他可不想收徒。
文錦繡怔了怔,隨即想起重生之後還沒有見過醫老,眼底極快地劃過一絲失落,隨即又釋然:「救命之恩,多謝了。」不管醫老認不認識她,她都決定要把他當師父對待,前世他對自己雖然不是悉心指導,但卻把他畢生所學都教給了她,自己這一世能有如今的地位也是託了他的福。
那抹失落即使很快,段祈煜一直注視著她的情緒,自然是發現了,醫老眨了眨眼睛,不明白怎麼後背又開始發涼起來,剛準備說些什麼,就見段祈煜冷冷看向他:「你很閑?」
醫老一頓,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他指了指簾幔後面:「我說你,要*也不急於一時,總要先把麻煩解決了吧?」他們現在還在大皇子府,這臭小子不會忘了吧?
段祈煜面色不自然地頓了頓,他確實是忘記了,文錦繡一醒來,他哪裡還顧得上其他?看到醫老一臉促狹的樣子,文錦繡心底劃過一抹無奈,醫老還跟前世一樣沒個正形,段祈煜低頭看著她:「這幾天發生了一些事,你剛剛醒來,不宜太過操勞。」
文錦繡輕笑著捏了捏他的手心:「你知道我不喜歡被蒙在鼓裡。」
段祈煜無奈嘆口氣,將這幾日的事情簡短說了說,文錦繡眉心慢慢皺起,大皇子此舉著實出乎她的意料,據她所知,大皇子雖然對她有些興趣,但也只是興趣而已,還沒到非她不娶的地步,怎麼會趁這個時候提出這個要求,若不是段祈煜留了一手沒有離京,那麼現在自己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大皇子妃了,大皇子的目的真的是娶她嗎?
段祈煜看著那擰著的眉心,眼中疼惜越來越濃,他輕輕抬起手指撫上她眉間,大皇子當日攔住他的馬,卻在馬韁繩上灑了能使馬發狂的葯,他的目的不是要他的命,只是想拖住他的腳步,只可惜他早心生警惕,甩掉大皇子的眼線之後便無聲無息地回到了京中,一直藏身於大皇子府,暗中觀察著這一切。
這時,門口微微響動一下,斬風快步走了進來:「主子,都解決了。」
段祈煜點點頭,影衛的實力他並不擔心,現在整座院子里都是他的人了,文錦繡微微抬頭,就見斬風身後進來一個妙齡女子,她身上穿著一身淡紫色綉金線海棠的衣裳,頭上只插了一對碧玉琉璃簪,十分簡單,待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文錦繡的眼眸中帶出幾分驚訝:「二姐姐?」
文錦綾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點頭,段祈煜站起身來:「你們先談,我在外面等著。」說完便直接拽起醫老朝門外走去,斬風極有眼色地將簾幔後面的大皇子扛起跟著走了出去。
文錦繡看著文錦綾,她面上十分淡定,在她記憶中,文錦綾一直都是這樣淡淡的表情,文錦綾走到她床邊,手伸向自己的衣帶,淡淡道:「四妹妹,快些換衣服吧。」
文錦繡蹙眉看著她的動作,見她已經將外衣脫了下去:「二姐姐是想李代桃僵?」
她的聰慧自然能看得出文錦綾的想法,自己不會嫁給大皇子,可聖旨已下,花轎也進了門,在外人眼裡即使什麼都沒發生,她也已經是大皇子的人了,文錦綾代替她無疑是讓她脫身的最好辦法,可不知為什麼,她不願這麼做,文錦綾從來沒有害過她,她不想她的一生因為自己而葬送在大皇子手上。
文錦綾脫衣服的手頓了頓,慢慢抬頭:「四妹妹,嫁給大皇子是你避之不及是事情,對我而言卻是求之不得。」文錦繡再不濟還佔著個嫡女的名分,又是陛下親封的嘉寧郡主,她是庶女,根本沒資格嫁給皇子,若是她不嫁給大皇子,日後的結局也就是為了家族犧牲,她一向心氣高,哪怕要為家族犧牲也絕不嫁與匹夫草草一生,所以在文沐宸背著文錦繡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攔下了他們。
文錦繡仍是皺眉,她不信憑文錦綾的聰明會不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麼:「二姐姐,用這種辦法嫁給大皇子,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不會受到遷怒?」
大皇子被這樣耍了一通,他若是遷怒文錦綾,那她以後在府中的日子絕對不好過,何況聖旨上明明白白寫著是賜婚她與大皇子,文錦綾代替了她,萬一皇帝怪罪下來怎麼辦?
文錦綾知道她心裡的擔憂,慢慢轉過頭看向窗子,由於是娶正妃,大婚的規制很高,窗子上貼著鮮紅的雙喜字,她的聲音極淡:「四妹妹,你不必擔心我,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有什麼樣的後果我明白,而且你知道我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文錦繡心中一跳,知道她有了想法,她定定看著她:「二姐姐,你真的決定了么?」
文錦綾重新看向她,微微點了點頭:「於我而言,求之不得。」
文錦繡看著她,良久嘆了口氣:「我幫你。」
段祈煜靜靜站在門口,文錦綾提出要替嫁的時候他也微微吃了一驚,萬一段祈熠暴怒,她極有可能被處死,她跟文錦繡並不是多麼深厚的關係,竟也願意做這件事,事實上若是文錦綾不做,他也會找人來代替,只不過他找人是絕不會找這樣的官家小姐就是了。
文錦繡打開門走出來,一對碧玉琉璃簪將她一頭墨發盤起,她回頭看了一眼,透過燭光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帳幔中交疊的影子,她輕輕嘆了口氣,段祈煜伸手攬過她:「不必難過,這樣對她才是最好的。」
與其為了家族利益做一枚棋子,倒不如為自己爭一把,她嫁給大皇子之後就相當於跟文家脫離了聯繫,又有什麼不好?
文錦繡也明白這個道理,想起文錦綾說的那些話,她淡淡笑了笑,文錦綾只希望她能幫她照顧六姨娘,這個二姐看起來冷心冷肺,實際上從來沒有真正對誰狠下心過,包括文錦纖。
次日,宮中,皇帝晚上歇在蘭妃宮裡,正由蘭妃伺候著更衣,就見韓忠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陛下,不,不好了!」
皇帝頓時皺眉:「出了什麼事這樣驚慌失措的?」
韓忠忙跪在地上:「陛下,大皇子,大皇子他,他……」
皇帝臉色更差,韓忠壓下心中的震驚:「今日一早大皇子被發現跟文二小姐睡在喜房之內,嘉寧郡主得知此事,一氣之下回府了,文家兩位將軍鬧了起來,要求個公道呢!」
「你說什麼!」皇帝猛然變了臉色,蘭妃正替他扣著領口的扣子,被他突然一嚇,手不由自主抖了抖,尖銳的指甲輕輕在皇帝下巴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皇帝一把揮開她的手,皺眉看了她一眼,蘭妃忙跪倒在地:「臣妾有罪。」
皇帝自己扣上扣子,轉身大踏步往外走去:「去請大皇子!」
此事算是一件醜事,因此皇帝並沒有召集太多的大臣,只是傳了大皇子,文錦纖,文錦繡以及文凜父子,段祈煜也跟著進了宮,然而不知出於何種目的,大長公主聽聞此事也很快趕到了宮中,皇帝看著御書房中站著的人,只覺得頭疼無比。
「陛下,臣的女兒無端受罪,請陛下給個公道!」
文凜率先走上前躬身道,文錦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瞟向某個淡定喝茶的人,以文凜的性格,文錦綾既然跟大皇子有了夫妻之實,他也只會放棄這個女兒而已,絕不會替她討什麼公道,他今日肯做這個出頭鳥,定然是段祈煜跟他說了什麼。
段祈煜微微挑眉,文錦繡既然想幫文錦綾一把,他當然不介意做的更完美一點,至於皇帝,敢趁他不在的時候將他的心上人偷偷許給別人,就該承擔這些後果。
皇帝蹙眉看著面色各異的眾人,段祈熠站在下方一言不發,面上顯出一抹疲態,而文錦綾則低著頭站在一旁,看不出神情如何,文錦繡面色平靜,蘇青箏緊張地看著她,大長公主眼中劃過一抹失望,但也沒說什麼,而段祈煜則冷眼與他對視,那雙眸子里的不悅絲毫不加掩飾,皇帝心中不由一震,不願迎著他的目光,轉而看向大皇子:「究竟怎麼回事!」
他的語氣帶了幾分嚴厲,究竟怎麼回事,明明嫁過去的是文錦繡,他卻跟文錦綾睡在了一起?
段祈熠眼底光芒閃動,唇角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他眼中只有些微失望,卻沒有多少惱怒:「是兒臣喝多了酒,認錯了人。」
文錦綾一愣,下意識抬頭看他,昨晚明明是她給他餵了春藥,又刻意扮成文錦繡的樣子迷惑他,他們才有了夫妻之實,她原以為他醒來之後會暴怒,甚至會命人殺了她,可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吩咐下人為她梳洗,皇帝傳召,她以為他會把所有的事都推給她,沒想到他卻自己承擔了,他為什麼這麼做?明明是自己算計了他。
不光文錦綾,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連皇帝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熠兒,你說的是真的?」
段祈熠跪下,十分誠懇道:「是兒臣的錯,兒臣願意承擔任何後果。」
段祈煜微微一笑:「大皇兄既然這麼說了,那是不是應該娶二小姐過門?」
段祈熠沒有看他,一雙眸子盯著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麼,文凜看了他一眼,眼眸眯了眯:「陛下,臣的女兒雖然不才,但此事她卻是受害者,還請陛下為臣的女兒做主。」
他說完一撩衣擺跪了下來,文沐宸不言不語走到他身後也慢慢跪下,態度不言而喻。
皇帝微微皺起眉頭,若是段祈熠說出是文錦綾算計他,那麼此事還好說,可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爽快的承認了是自己的錯,皇帝深深看著段祈熠,他突然有些看不懂這個兒子了,前幾日他還求娶嘉寧郡主,今日就完全變了心性,難道是段祈煜背後做了什麼?
想到這裡,皇帝臉色更冷了,他看向大皇子:「既然你這麼說了,那就將文二小姐娶進門吧。」
大長公主面色沉了沉,見皇帝這樣快速做了決定,忙開口問道:「那嘉寧郡主呢?」
皇帝蹙眉看了文錦繡一眼:「這件事嘉寧郡主也是受害者,不如——」
「不如效法娥皇女英,讓她們姐妹共侍一夫如何?」大長公主截下了皇帝的話頭,眼中劃過深意,皇帝培養文家,但絕不會喜歡文錦繡這樣聰慧的女子做皇后,她這個提議皇帝定然不會反對。
皇帝微微一怔,隨即唇角帶起一抹深意,剛準備點頭同意,就見文錦繡上前一步跪了下來:「陛下,臣女不願。」
皇帝頓了頓,臉色有些難看起來,很少有人對他說不,而文錦繡竟然就這麼說出了不願這兩個字,難道嫁給段祈熠還委屈她了?他眼中一沉:「為何?」
皇帝的聲音已經帶了森然冷意,文錦繡微微抬頭:「臣女姐姐遭遇此事心中定然十分難過,臣女無法寬慰姐姐已經十分內疚,更不願為朝夕之寵與姐姐爭鬥不休,以致失了姐妹情分,大皇子殿下人品貴重,想必也不願終日陷於後院之爭,所以於公於私,臣女都不會嫁給大皇子。」
她說的是不會而非不願或者不想,這就是說皇帝同不同意根本沒關係,她有足夠的信心保住自己不被許嫁,皇帝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他之前還覺得文錦繡是個會藏拙的女子,現在她卻鋒芒畢露,面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眼眸中平靜的讓人心頭髮顫,仔細看了看她的面容,他心中卻猛然一跳,文錦繡的眼神十分熟悉,彷彿他曾經在哪裡見到過,再仔細看她的容貌,似乎也多了幾分熟悉……
大長公主不知皇帝心中在想什麼,她沉著臉看向文錦繡:「嘉寧郡主既然跟文二小姐姐妹情深,為何會爭寵呢,況且姐妹二人相互照應難道不好么?」
文錦繡極快地看了皇帝一眼,見他正在沉思什麼,面上慢慢浮現一絲笑容:「當年公主殿下與扶鸞郡主也是姐妹情深,為何不同進定國公府相互照應呢?」
扶鸞郡主是先帝妹妹的女兒,與大長公主是表姐妹,當年定國公得勝歸朝,扶鸞郡主對他一見傾心,可惜定國公最後求娶的是大長公主,而扶鸞郡主傷心之下遠嫁大漠,大長公主很清楚扶鸞郡主的心思,卻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她共侍一夫,這麼多年定國公膝下只有一女,卻連個妾室都不曾納過,大長公主本人就是一個不能接受丈夫三妻四妾的人,卻要她效法娥皇女英?真是笑話。
大長公主聽她說起這件事,面上神情頓時難看起來,她提其他事她都可以反駁,可是卻提起了扶鸞郡主,若是她反駁,那就是打了自己的臉,畢竟當年的事也不是什麼秘密,可若是不反駁卻要眼看著文錦繡逃開這一回,她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著實難受的很。
段祈煜以拳抵唇輕咳兩聲,不可一世的皇姑母有一天也會被吃的死死的,嗯,他的媳婦兒果然不是尋常的庸脂俗粉可比的。
文錦繡朝皇帝磕了個頭:「陛下,臣女的父兄皆為國盡忠,文家上下更是以陛下為重,以江山為重,姐姐受了這等委屈,臣女想求陛下看在文家為國盡忠的份上給個恩旨,准許姐姐嫁給大皇子做正妃。」
若是她不求這個恩典,以文錦綾的身份,哪怕是她受了委屈,最高的身份也只是側妃,既然不能幫她留住大皇子的心,不如就幫她坐穩了正妃之位,日後哪怕再添新人,作為正妃也不至於太過委屈。
皇帝眉心已經能夾死一隻蒼蠅,盛夏的季節,御書房悶熱難耐,即使是清晨,太陽出來熱氣也很快翻騰上來,讓人心頭煩悶的厲害,段祈煜上前一步:「父皇,這件事既然是大皇兄的錯,於情於理都應該補償文二小姐,雖然二小姐的身份做正妃有些不妥,但既然父皇要給恩旨,不如多加一道,既全了嘉寧郡主的一片真心,也能彰顯天家恩德,安撫老臣之心。」
皇帝看著低頭說話的段祈煜,抬手捏了捏眉心,段祈煜這話就是提醒他,文家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文沐宸遭刺殺,千羽寒尋仇,文錦繡中毒……皇帝卻一點都沒幫忙,若是說千羽寒尋仇和文錦繡中毒兩件事是文家的私怨,文沐宸遭遇雪狼伏擊失了武功一事,皇帝到現在都沒有給出一個交代,現在文家的女兒又出了事,他還好意思坐視不理嗎?
「太子既然這麼說了,那就封文二小姐為正二品平宜縣主,賜婚給大皇子,二人既然已經完婚,便挑個吉日拜堂吧。」皇帝有些不情願道,文錦綾跟段祈熠已經圓房,昨日雖然辦了婚禮,可一來太過倉促,二來沒有拜堂,只能算是成了半禮,就算是娶到的是文錦繡,他們還是要挑個吉日拜堂擺宴的,因此倒算不得失禮。
文錦綾唇邊淡淡扯出一抹苦笑,文錦繡此舉雖是為她好,卻也阻了娥皇女英這個提議的後路,畢竟她一個庶女做正妃,文錦繡身為嫡女怎麼可能居於她之下?不過有了平宜縣主的名分,加上她身為正妃,在府中的日子確實會好過許多,想到這裡,她看向文錦繡的目光帶了幾分感激,隨後向皇帝謝了恩。
段祈熠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反對的話,大長公主臉色陰沉下來,手指不由攥緊了,明明是好計策,可段祈熠竟然連反駁都不反駁,白白便宜了文錦綾,著實讓人心裡憋悶。
蘇青箏看了看大長公主的臉色,唇角動了動,手心也微微沁出薄汗,在皇帝準備讓眾人退下的時候,她突然朝中間走去,大長公主心中一跳,騰地站起身:「陛下!」
皇帝還未說出口的「退下吧」卡在了喉嚨里:「長姐有什麼事嗎?」
大長公主快步走到中間,躬身行禮:「陛下,常言道,好事成雙,今日既然賜了大皇子與平宜縣主的婚事,不如也請陛下給個恩典,為雲華與太子賜婚。」
文錦繡聞言心中不由一跳,十指瞬間冰涼,即使一早知道大長公主的心思,等她真正說出來的時候還是會緊張,她下意識看了段祈煜一眼,後者朝她安撫地笑了笑,示意她不必擔心,大長公主這樣著急,根本就是發現事情脫離了她的控制,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想要用聖旨將他們綁在一起,但她今日註定是要失望了。
大長公主不去看蘇青箏滿面驚愕的臉色:「雲華與太子青梅竹馬,二人互通心意已久,陛下何不成全了他們?」
皇帝沒有說話,靜靜看著大長公主,眸中卻染上了點點笑意,事情越來越有趣了,不得不說大長公主的目的在某種程度上跟他是一樣的,都不想看著文錦繡日後坐上皇后之位,這麼說來,這個提議他應該答應啊!
蘇青箏忙上前一步跪下:「陛下,箏兒不願嫁給太子,箏兒要為自己求個恩典!」
皇帝眼中興味更深:「哦?什麼恩典,箏兒不妨說說看。」
大長公主忙道:「陛下,箏兒還小——」
「長姐,朕在問箏兒的話。」皇帝淡淡看了大長公主一眼,大長公主微微咬牙,袖中的手死死攥到了一起,不甘地閉口不言了。
蘇青箏輕輕磕了一個頭,看了文沐宸一眼,堅定道:「箏兒喜歡平威將軍,求陛下成全。」
大長公主幾乎站立不住,她毫不猶豫道:「不行!」
皇帝蹙眉看著蘇青箏,他在思考她話的真實性,大長公主自小跟太子親近,女兒也是按照太子妃的標準培養的,按理說沒有人會拒絕一國之母的誘惑,而蘇青箏卻毫不猶豫拒絕了,轉而追求一個已經失了武功的廢物將軍,到底是故意為之還是真情流露?
蘇青箏定定看著皇帝:「求陛下成全。」
皇帝眼眸動了動,落到一直跪地不說話的文沐宸身上:「平威將軍,箏兒的話你也聽到了,你可願娶她為妻?」
蘇青箏轉頭看著他,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雖然那日他接受了她,可是她還是怕,文沐宸給她的感覺是如此捉摸不透,她只怕一眨眼他便又恢復了之前淡漠的樣子,她甚至沒有敢問他當日究竟是真的喜歡她還是被那一句她要去和親的話驚到了,也不敢問他心有所屬是真是假,所屬是不是她,她生怕問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生怕問了他就不屬於她了。
所有人都看向文沐宸,文錦繡手指也攥緊了,此時此刻只覺得時間無比漫長,文沐宸雙眸掃過心思各異的眾人,最終定格在蘇青箏臉上:「臣……」
------題外話------
啊啊啊!怎麼辦,突然又想虐一把了……你們會不會揍我≧﹏≦【頂鍋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