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賜婚嘉寧
文錦繡乍然中毒,段祈煜嚴密封鎖了消息,就連文沐宸都不知道具體情況,只知道她突然病了,竹華齋有影衛嚴密把守,任何人不許進入,診脈出來的太醫一個字都不敢說,老夫人差人來問了幾次都被擋在外面,一時間誰都不知道情況如何。
竹華齋,段祈煜守在文錦繡床邊一步都不敢離開,心底恐慌不住地蔓延出來,他看著那張蒼老的臉,只覺得心如刀割,他的阿綉已經很辛苦了,為什麼還要承受這樣的苦楚?
「主子。」影衛走進來,看著一臉冰霜的段祈煜,猶豫著不敢開口。
段祈煜雙眸始終沒有離開床上的人:「找到沒有。」
影衛渾身顫抖了一下:「屬下……主子,陛下命主子進宮……」他說著頭垂的更低,這個時候皇帝讓段祈煜進宮,以他的性格必然不肯,主子發怒的結果就是他們的命,他戰戰兢兢磕了個頭:「主子,這種毒如此兇險,主子不妨問問鄔大人。」
段祈煜剛剛蔓延起的殺意稍稍褪去,短短几個時辰不到,他卻像度過了幾個世紀,臉上的鮮血已經幹了,血跡縱橫交錯看起來十分可怖。
影衛說的話也有道理,只一瞬間的功夫文錦繡就從豆蔻少女變成了暮年老人,這種毒怎麼看都不像大月人會製作的,這樣兇猛詭異的毒藥,恐怕只有大滿做得出,這麼說來,他必須進宮一趟了。
伸手撫了撫床上人的眉眼,段祈煜眼中帶出一抹柔光:「等我回來。」
他說完便閃身出了竹華齋,影衛驚愕地看著他的速度,不敢懈怠,忙將竹華齋嚴密封鎖起來。
將軍府的下人們看到這樣的場景不由議論紛紛,竹華齋的人都不許出院子,外面的人也進不去,引得人不住地猜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太子不顧身份在臣子府中這樣囂張,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太子跟文錦繡有多親密的舉動,有的人不免開始猜測是不是文錦繡犯了什麼錯惹到了太子。
「我跟你們說,咱們四小姐怕是不行了。」
張婆子看到丫頭們小聲議論這件事,不由湊上前去,神秘兮兮地說。
正巧穗玲奉了趙敏蘭的命令去取浣洗院漿洗的衣物,聽到這話不由頓住步子,眸子轉了轉:「張婆子,你說什麼呢?」
張婆子一轉身見是她,面上的笑頓時帶出幾分不自在:「哎喲,穗姑娘。」穗玲是趙敏蘭的陪嫁丫頭,如今府里沒有嫡夫人,一應事務都由趙敏蘭掌管,穗玲的身份自然水漲船高,下人們見到她都客氣幾分。
穗玲見張婆子不繼續說下去,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您老人家剛剛在說什麼呢,四小姐好好的怎麼就不行了呢,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定然去回了夫人,讓老爺治你個詛咒主子的罪名!」
張婆子一聽這話臉色頓時變了,她平日里有些嘴碎,常常喜歡搬弄是非,但骨子裡是個極其膽小的人,穗玲搬出文凜自然將她嚇得渾身冒冷汗,當即不敢再藏著掖著,把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剛剛奴婢去四小姐院子里送這個月的份例,卻見雨姑娘和晴姑娘都在外頭候著,奴婢一時好奇便悄悄看了看,誰知雨姑娘就生了大氣將奴婢趕了出來,奴婢剛出來就聽裡頭亂了起來,有個男人的聲音一直喊太醫,奴婢聽聲覺得不對,便趕忙離開了。」
穗玲眉頭慢慢擰了起來,那男子應當就是太子,太子嚴密封鎖竹華齋,他們想打探消息都不成,如果張婆子說的是真的,文錦繡真的命不久矣……她腦中快速轉動著,面上帶出幾分嚴肅:「這些事不許說出去,若是讓老爺知道了有你們好受的!」
張婆子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穗姑娘這話……」
穗玲四下看了看,見沒有人才上前低聲道:「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四小姐現在都好好的,更何況涉及到太子殿下,讓人知道了你有幾個腦袋砍的?」
她話一說完,張婆子不敢說話了,瑟瑟索索看了穗玲一眼:「那今日……」
穗玲笑了笑:「就當我沒有聽過,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張婆子忙感激地朝她拜了拜:「哎喲,穗姑娘真是好人,老婆子多謝姑娘了。」
穗玲點點頭,將手中的衣物端好,快步回了迎芳院。
穗玲走後,樹後面慢慢走出一人,她看著穗玲離開的方向,眼中閃過幾許看不清的光芒,轉身朝芳華院的方向走去。
大皇子府,大皇子聽著暗衛的稟報,眉頭越擰越緊,段祈煜將竹華齋嚴密封鎖起來,定然是出了什麼事了,只不過他的人查不到具體的情況,想到這點,段祈熠心中不由煩躁起來。
「太子不許任何人進入,太醫口風也很嚴謹,什麼情況都問不出來。」暗衛老實稟報著,段祈熠擺擺手讓他下去,慢慢走到書桌後面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上的漢白玉鎮紙,能讓段祈煜如此重視,定然是文錦繡出了什麼事,請動整個太醫院去診脈,那麼不是重症就是中毒!
段祈熠一雙深棕色眸子里快速閃過精光,不得不說他猜的很准,京中人人都說大皇子平庸,其實只是他不願意表現的那麼聰慧罷了,他既不想跟段祈煜爭這天下,也不想被誰拉攏成為助力,一直以來表現平庸也只是為了得一方安寧而已,但這並不意味著自己看中的東西可以隨隨便便拱手讓人。
雲烈看了眼兀自沉思的段祈熠,沉聲道:「屬下剛剛得到消息,陛下將太子召進宮了,要不要跟著?」
段祈熠搖搖頭,以段祈煜的機敏,若是有人跟蹤他定然會有所發覺,何況皇宮重地還是小心為好,他看了雲烈一眼:「拿著我的令牌,去召集所有暗衛,務必在太子之前找到醫老的下落,記著不要被人發現。」既然段祈煜命人去找醫老了,那多個人便多分力氣,他也不介意幫忙,只是一切都要在暗中進行。
雲烈怔怔點了點頭,雖然不明白段祈熠的目的,但主子的吩咐他們只能做好,醫老素來行蹤不定,但他這個人專愛挑人煙稀少的地方走,越是偏僻的地方就越是容易找到他的蹤跡,有了這個方向,他們便往最偏遠之處查起,這些年來大皇子的勢力也不小,眼線遍布全國,想找一個人並不難。
段祈煜一路進了宮,到宮門口翻身下馬便直接用上了輕功直奔皇后寢宮而去,皇后正在寢宮裡作畫,聽人報太子來了眉心便不由自主皺了起來:「傳……」
話音還沒落,耳邊突然傳來門被踢開的聲音,隨即段祈煜一臉煞氣地出現在宮門口,宮女小心翼翼跟在後面,看到這一幕都嚇得跪倒在地:「皇後娘娘恕罪,奴婢們攔不住……」
皇后揮手命她們下去,一雙冷厲的眸子落到段祈煜臉上,在看到他臉上沾著的鮮血時,眸子里極快地劃過嘲諷:「太子越髮長本事了,竟敢私闖內宮。」
段祈煜冷冷看著她,一個呼吸之間已經到了她面前:「解藥。」
皇后皺眉:「什麼解藥?」
段祈煜周身的氣壓頓時散發出來,殿內懸挂的簾幔不由自主晃了晃:「母后難道不知?這樣兇險的毒藥只有大滿人才做的出來,母后若是不肯交出解藥,那兒臣就只能不敬了。」
他話音未落,手就迅速掐住了皇后的脖子,皇后眼中閃過一絲怨恨,隨即冷笑:「段祈煜,你好大的本事,為了一個小小女子竟然要弒母,本宮是你的親生母親!」
門外的宮女在段祈煜進去的時候就感到了不對勁,趕忙朝御書房跑去。
「那又如何?」段祈煜的聲音冰冷無情,手指寸寸收緊:「天下的母親莫不是真心實意地疼愛著自己的孩子,而你卻處處加害,幾次三番暗害我心愛之人,若是殺了你能讓她醒過來,我絕不會手軟。」
皇后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太子這些話說的本宮一頭霧水,不過你若是想殺就動手好了,死於自己兒子手中,本宮也算史無前例了,有那小賤人給本宮陪葬,本宮也不虧。」
段祈煜眼中血腥之氣漫了出來,他手指極快地收緊,甚至已經聽到了骨頭擠壓的聲音,皇後面色漲的青白,唇角卻帶著詭異的冷笑,這次的事情的確不是她做的,她是想對文錦繡下殺手,可卻不會用毒,她向來不屑這樣的手法,她要的是摧毀她的意志,讓她發瘋發狂,痛不欲生,區區毒藥怎麼能達到她的目的?可是段祈煜不聞不問就給她判了死刑,這就是她的好兒子!
「解藥給我。」段祈煜微微鬆開手指,聲音裡帶了幾分恐懼,他不敢殺了皇后,不是不想,而是她最後一句話讓他真的害怕了,他怕極了她會離開他,一想到她會離開,他的心就像缺了一大塊,悲傷的不能自已,似曾相識的感覺快要將他淹沒。
皇后聽出了他聲音里的恐慌,眸中冷意更深:「你怕了,段祈煜,你也有弱點了,呵呵,看在母子一場的份上,本宮提醒你,離她遠點,不然總有一天她會害死你!」
段祈煜聽到這話,腦中卻猛然一抽,隨即一陣絞痛在他腦中蔓延,他眼眶頓時變得血紅:「你去死!」
他說著手中的力道霎時收緊,皇後面上極快地閃過一絲懼色,隨即癲狂地笑了起來,她越笑段祈煜越是頭痛,幾乎快要將她的脖子擰斷,就在這時,他耳邊忽然傳來一道焦急的聲音:「殿下不可!」
隨即一陣凌厲的掌風襲來,段祈煜轉身躲過,手卻是從皇后脖子上鬆了開來,皇后驟然失了力,倒在地上直喘粗氣,鄔篤快步走過去將她扶到雕花座椅上,一手握緊皇后的手腕,手指發出淡淡的淺紫色光暈,皇后蒼白的臉色慢慢恢復過來,殿門口,皇帝震驚地看著幾近瘋狂的段祈煜,心中又是氣又是驚,忙快步走上前:「這是做什麼!」
段祈煜伸手捏了捏眉心,率先反應過來:「兒臣見過父皇。」
皇帝氣怒交加:「你還知道朕是你父皇!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殺了你母后!」
段祈煜閉了閉眼,剛剛他的情緒一瞬間失去了控制,皇后的話他似乎在哪裡聽到過,但卻一點印象都沒有,正是那種感覺太過於強烈,才使得他失了控,他跪倒在地:「是兒臣的錯。」
皇帝皺眉看了他一眼,他臉上的血跡還沒有清理乾淨,段祈煜從來沒有這樣過,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是意氣風發的,哪怕前段時間被大長公主打壓,他臉上也沒見到過一絲頹色,如今那雙眸子卻帶了幾分頹然,皇帝眉頭緊緊擰了起來:「你派人圍住了嘉寧郡主的院子?」
段祈煜點頭:「是。」
「你……糊塗!」皇帝指著他,手指顫抖:「你身為太子,難道不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嗎?」
段祈煜慢慢抬頭,定定看著他:「兒臣知道。」
「知道你還如此糊塗!」皇帝氣的不知該說什麼好,韓忠見情況不對,忙叫眾人退了出去皇帝皺眉看了一眼還杵在那裡的鄔篤,想到他是皇后近臣,皇后又是段祈煜的親生母親,也就不多計較了:「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傳出去會給你的名聲帶來多大的影響!」
一國太子私會大臣之女,一旦傳出什麼謠言還不知道有多難聽,更何況文錦繡還中了毒,太子就是第一個嫌疑,即使這件事不是他做的,有心之人知道了也會想盡辦法讓事情變成他做的,這麼多年的心血栽培,他決不允許他毀在這裡:「若不是朕命人瞞下了此事,現在京中謠言還不知會傳成什麼樣子,依朕看,你就不該涉及到此事當中,如今離文家那姑娘越遠越好,萬一她撐不住了也不至於被有心人誣陷到你頭上。」
段祈煜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他沉靜地看著皇帝:「父皇多年栽培,兒臣謹記在心,若是不能救她性命,兒臣也無法獨活。」
「你!」皇帝重重拍了桌子一下:「你難道連這天下都要棄之不顧嗎!」
段祈煜慢慢站起身,伸手將腰間象徵太子身份的玉佩解下,轉身朝殿外走去:「天下於我不過一個她,我根本不在乎。」
皇帝被他的舉動嚇到了,甚至忘記了讓御林軍攔下他,就那麼定定看著他離開,眼看段祈煜就要走出大殿,皇后突然出聲:「站住!」
段祈煜頓住步子,卻是沒有回頭。
皇后慢慢站起身子,第一次看著段祈煜的背影露出些許心疼,或許是歉疚更多,但只是一閃而過,隨即極快的被冷意取代:「毒不是本宮下的,醫老在南州九華宮。」
段祈煜背影僵了僵,隨即什麼都沒有說,一個閃身便不見了人影。
皇帝目光落到桌子上的玉佩上,良久長長嘆了口氣,慢慢起身走了出去,皇后無事,他也不必多留了。
將軍府,趙敏蘭聽穗玲說了情況,雙手不由攥緊了帕子,若是文錦繡真的不行了,那麼江家跟她的仇怨也就清了,而且她不在了,自己就可以完全掌權,若是她活著,以太子對她的重視,遲早有一天她會爬上太子妃的位置,到時候自己便要仰仗她的恩德了,她怎麼甘心?何況她還年輕,若是以後有個一兒半女,難不成自己的孩子還要看文錦繡的臉色?
「夫人,咱們要不要……」穗玲將丫頭們都趕了出去,小心翼翼看著趙敏蘭,入府不過一年,她已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丫頭了,跟在趙敏蘭身邊,看過將軍府這麼多齷齪事,她早已學會了狠毒,也明白機會難得。
趙敏蘭微微搖頭:「此事涉及到太子,若是咱們隨隨便便出手,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聽說太子命人尋訪醫老,醫老醫術超群,以他的醫術,說不定真的能救下文錦繡的性命。」
穗玲慢慢皺起眉頭,沉聲道:「夫人的意思是……」
趙敏蘭紅唇微勾:「能讓太子如此重視,可見文錦繡中毒極為嚴重,若是找不到醫老,那她的性命可就絕對保不住了。」
穗玲點點頭,隨後又蹙眉:「可是奴婢聽說,太子已經知道醫老的行蹤了。」
趙敏蘭笑了笑:「知道又如何,路上耽擱個幾日,縱然找回了醫老,錯過了最佳時機她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她說完示意穗玲俯身下來,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穗玲瞭然地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趙敏蘭看著她的背影,手中的茶杯蓋輕輕碰了碰杯口,百密總有一疏,就算段祈煜防範再嚴密也還是會有漏洞,只要有漏洞,還怕不能成事嗎?
段祈煜回到竹華齋便命人退了出去,他掀開簾幔,輕輕拉過文錦繡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微微閉上了眼。
醫老性格怪異,若是影衛逼迫太甚,他極有可能寧死不屈,想要請動他來還需自己親自前去,只是南州路遠,即使他快馬加鞭日夜不休也要三天三夜才能回來,京中局勢如此嚴峻,千羽寒等候在暗處隨時準備對文家出手,江雲驍看起來是不再跟文家過不去,背地裡跟江雲赫的聯繫卻越來越緊密,如今的局勢讓他離開,他怎麼放心?
「主子,馬已經備好,是否現在啟程?」斬風在門外說道,聲音沉穩有力,一如他這個人。
段祈煜將文錦繡瘦脫了皮的手貼在自己眼上,良久才慢慢鬆開,俯身吻住了文錦繡乾裂的唇:「阿綉,一定要等我。」
他說完放開了文錦繡的手,起身快步走了出去,所有的影衛都被他留下來保護文錦繡,京中的勢力全部都被調到了將軍府附近,只是弗安方丈卻在這個時候野遊遍尋不得,若是有他在,千羽寒的詭術興許就有破解之計,他們也不用如此被動。
大皇子站在將軍府門口,正正看著那從門中出來的人,微微笑了起來:「隻身一人?」
段祈煜看了他一眼,眼眸冷了幾分:「大皇兄來做什麼。」
大皇子輕笑:「若是不放心京中的局勢,不如交給我。」
段祈煜心中警惕,眼眸更冷:「不必。」說完便直接翻身上馬,大皇子不是這等閑的沒事幹的人,況且他對文錦繡的心思不單純,他此番前來誰知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相信我,我不會讓她受傷。」大皇子伸手扯住他的馬韁繩,眼眸中帶著點點光芒:「其實不光你,我也是十分欣賞她啊,正好缺個皇子妃,不如咱們來打賭,誰先找到醫老,她就歸誰如何?」
段祈煜刷地抽出長劍,毫不猶豫朝著大皇子拉著韁繩的手砍去:「不該沾染的東西最好不要肖想。」文錦繡不是貨物,不是他想怎樣就怎樣的,更何況當著他的面覬覦他的女人,他殺了他都不為過,若不是不想浪費時間,段祈熠現在早已是他劍下亡魂。
大皇子堪堪躲過他的劍,快步退到一邊,眸中劃過深意:「二皇弟,早去早回。」
段祈煜不再理會他,揚起馬鞭猛抽馬臀絕塵而去,他走後,大皇子緩緩伸出手掌看了看,隨即輕輕搖了搖頭,段祈煜聰明是聰明,也足夠狠辣,可是跟自己比起來還是差一點,他此番前往南州,怕是要失望而歸了。
次日,文沐宸醒來的事已經傳到了大長公主府,大長公主一早便命人傳了話要前來府上道謝,文凜受寵若驚,卻也擔心文沐宸的身體能不能吃得消,文沐宸依舊是一身青衫,唇邊含著溫和的笑意坐在前廳,文凜看著兒子終於有了些血色,心中的擔憂才略略去了一些。
「當日多謝平威將軍,若不是將軍捨身相救,小女怕是凶多吉少了。」大長公主一身珠玉華翠,說話間頭上一對九鳳朝陽釵微微晃動,在陽光下映出點點金光。
蘇青箏坐在她身邊,一雙眸子自見到文沐宸之後便離不開他了,滿滿的全是他的影子,可他卻根本不看自己,她有些挫敗,難道在九幽山上,他的眼神是假的嗎?
文沐宸淡淡笑了笑:「公主言重了,身為臣子,這本是我應該做的,何況郡主也是受了我的連累。」
蘇青箏皺起眉頭:「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是千羽寒他——」
「箏兒。」大長公主微微蹙眉,蘇青箏話頓時止在了嗓子眼裡,文凜看著眼前的情況,忙賠笑道:「君竹說的是,公主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大長公主打量了文沐宸一眼:「之前便想來感謝平威將軍的救命之恩,只是將軍人在病中不好打擾,如今將軍大病初癒,箏兒,還不謝謝他的恩德?」
蘇青箏眉心緊緊皺了起來,這話說的也沒錯,可在她聽來卻十分刺耳,她看了文沐宸一眼,還是覺得應該道謝:「謝謝你。」
文沐宸目光終於落到了她身上,多日不見,她瘦了許多,他眼底極快地劃過一抹疼惜,隨即掛起平常的微笑:「郡主不必客氣。」他說完看向大長公主:「公主殿下見諒,臣還在病中,不能多陪了。」
大長公主微微勾唇:「將軍自去歇息便是。」
文沐宸點點頭起身走了出去,整個過程沒有再多看蘇青箏一眼,蘇青箏心中猛然一跳,騰地起身看向大長公主:「聽說嘉寧郡主病了,我去看看她。」
大長公主眉心驟然擰緊,一提這件事她便想起段祈煜對文錦繡的愛護,原以為只不過是個女子,不想為了她他竟然要弒母,甚至連太子之位都可以不要,若不是皇帝栽培多年不願心血白費,現在廢太子的旨意怕是已經下來了,一個兩個都這麼不省心,都是文家這對兄妹害的!現在文錦繡病重,若是能趁此機會斷了段祈煜的念頭才好。
蘇青箏不等大長公主說話便跑了出來,文沐宸的眼神讓她覺得陌生,他以往對自己雖然也是淡淡,可從沒有向剛剛那樣拒人於千里之外,九幽山上他的眼神不是錯覺,她堅信他心中是有她的,一路跟著他到了花園,看到前方慢慢前行的背影,她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文沐宸,你站住!」
文沐宸腳下步子頓了頓,慢慢轉過身:「郡主。」
蘇青箏快步走上前扯住他的手腕,文沐宸不著痕迹地向後退了一步,手腕微微用力:「郡主,不可失禮。」
「文沐宸,你個懦夫!」蘇青箏眼中的水霧越來越多,一把鬆開他的手腕:「你為什麼不看我?是害怕別人知道你的心思嗎?還是害怕母親會阻撓?你為什麼要怕?」
「我在母親院子門口跪了三天才得到這個見你的機會,你非要這麼冷淡嗎?還是說你之前都是騙我的?九幽山上,你明明是喜歡我的,你為什麼不承認?」
蘇青箏越說越委屈,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來:「我今天來就是問你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在聽到她跪了三天才能來將軍府看他的時候,文沐宸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扎了一下,他有些無措地看著她,她一哭他便不知該說什麼了,慢慢從袖中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她,蘇青箏愣了愣接了,眼中剛剛露出喜色,就聽他的聲音傳了過來:「郡主誤會了,臣對郡主,並無男女之情。」
蘇青箏一瞬間愣在原地,連眼淚都忘了擦,半晌才大聲道:「你騙我!」
「你明明喜歡我,不然九幽山上為什麼那麼做,為什麼為我那麼拚命?」她倔強的盯著文沐宸,文沐宸微微垂眸:「當日郡主是受了臣的連累,臣自然應當盡心儘力,何況若是不能救出郡主,大長公主怪罪起來豈不是文家的過錯?」
蘇青箏定定看著他:「你說的是真的?」
文沐宸點頭:「千真萬確。」
「你撒謊!」蘇青箏猛然厲聲喝道,隨即湊近幾步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她用力極大:「你曾經說過,眼神不會撒謊,那麼你看著我的眼睛,看著我的眼睛說你不喜歡我!」
文沐宸面上一僵,怎麼會不喜歡?她以為他不記得,其實他早就認出了她,當年從黑熊口中救出她的時候,她被黑熊嚇得直哭,卻還記得掏出手帕替他包紮傷口,當時他便記住了這個小姑娘,只是他知道,蘇家小姐是要做太子妃的,所以將這件事深深埋於心底,沒想到世事無常,過去了這麼多年,段祈煜兜兜轉轉喜歡上了自己的妹妹,而當年的小姑娘卻對他青眼有加,他若還是以前那個文武雙全的平威將軍,那他定然會放下一切追求她,可是他現在武功全失,又有什麼資格娶她做妻子呢?
蘇青箏見他久久不語,唇角微微勾起:「我就知道你在騙我!」
文沐宸閉了閉眼,再睜眼眸中已經沒有絲毫情誼,甚至還帶了一點不耐煩:「郡主真的誤會了,臣已心有所屬。」
蘇青箏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你再說一次。」
文沐宸艱難開口:「臣已經心有……」
「再說一次我就去和親!」蘇青箏吼出這句話,抬手擦乾眼淚:「文沐宸,我有眼睛,我相信我看到的,那日在九幽山不是錯覺,現在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信,你之所以這麼堅定地推開我,無非是怕千羽寒再對我下手對不對?你覺得你自己保護不了我了對不對?所以你就推開我,看我跟別人在一起真的是你想要的嗎?我嫁給別人你真的願意嗎?」
她說著眼淚卻是不再流了,一字一字堅定不移:「你如果說你願意,我立刻去向陛下請旨和親南離,哪怕你再後悔我也絕不會回頭,告訴我,你真的想讓我嫁給別人嗎?」
文沐宸心中巨震,她什麼都知道,自己的擔憂她都清楚,可即使如此她還是這樣的堅定,他輕嘆一口氣,轉身看著遠處高大粗壯的樹木,蟬鳴一陣高過一陣,將他的聲音淹沒,可即使如此,蘇青箏還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我已經無法再救你於危難之中,反而會讓你身陷險境,你又是何必?」
聽到這話,蘇青箏破涕為笑,她就知道他捨不得,她就知道他不會同意,她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身:「跟你在一起,我什麼不怕。」她不怕跟他在一起的重重阻撓,也不怕他身上的麻煩,任何事情他們都可以共同面對。
文沐宸被她這樣的舉動驚到了,半晌手掌才慢慢落在她肩上:「真傻。」
蘇青箏嘴角的笑越來越大,手臂環的更緊:「傻你也不能嫌棄。」
她說完又不放心地抬起頭:「我不知道母親跟你說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但是我希望你永遠不要輕易放棄,我等了你這麼多年,你不可以隨隨便便就把我推開。」
多年前她無知貪玩跑進熊窟驚擾了黑熊,差一點就喪命於熊口,當時他正跟段祈煜在附近練劍,聽到聲音便趕了過來,他一支穿雲箭射的極其精準,那一刻她便認準了他,直到在文錦繡封縣君的宴會上再一次見到,她一顆心便徹底留在了他的身上,文錦繡曾經問過她為什麼與她結交,其實她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拐走她哥哥,如今才終於達到了。
文沐宸好笑:「把你推開你就要去和親,我還敢么?」蘇青箏的性子,說到就真的會做到的,他還真的不敢冒這個險。
蘇青箏輕笑著抬頭:「所以,我們一起努力,讓母親接受這件事,好不好?」
文沐宸低頭看她,那雙眸子里全是細碎的光芒,他唇角不由勾起:「好。」
宮中,皇帝蹙眉看著大皇子段祈熠,一雙冷肅的眸子里看不清喜怒,他手中拿著一封奏摺:「你想求娶嘉寧郡主?」
段祈熠點點頭:「請父皇成全。」
皇帝上下打量著他,大皇子一向不引人注意,也一直避著其他皇子,他不像五皇子那樣腹內草莽,也不像四皇子那樣野心勃勃,從來沒有爭過什麼,現在卻要求娶太子的心上人,這實在是不符合他往日的行為,他將奏摺放到桌子上,桌角還擺著段祈煜離開時留下的玉佩:「為什麼?」
段祈熠慢慢跪倒磕了個頭:「兒臣聽聞太子昨天為了此女大鬧鳳棲宮,還甘願為此放棄太子之位,可見此女對太子影響之深,然而兒臣卻明白,二皇弟是要有大作為的人,若是為了兒女私情斷了前程未免太不值得,可是兒臣不同,兒臣只願佳人在側安穩一生,所以懇請父皇成全。」
皇帝眸光深了深,大皇子這番話說的老實,而且句句都是實話,段祈煜是他一手栽培的帝王,而作為帝王最要不得的就是兒女之情,況且文錦繡太過聰明,若是她做皇后萬一干預朝政,極有可能再次上演辜后之禍,他絕不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段祈熠低著頭,心裡卻算準了皇帝會答應此事,皇帝提起筆,又猶豫了一下:「嘉寧郡主病重,萬一……」萬一她活不下來,這道賜婚的旨意反而多餘了。
段祈熠看了他一眼:「太子已經去尋訪醫老了,不日便歸。」
他的話就在提醒皇帝,如果不在段祈煜回來之前把這件事辦了,等他回來救迴文錦繡,這件事就辦不成了,為防夜長夢多,皇帝定然會同意此事,果然,皇帝眼眸一震,當即不再猶豫,提筆寫下了旨意,當即便命韓忠發了明旨,段祈熠微微笑了起來,發了明旨就意味著這件事已經定了下來,哪怕段祈煜回來也不能改變這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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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首先,恭喜郡主跟大哥終於在一起了【撒花撒花】然後嘞,不要擔心錦繡的婚事,有人會幫他的哦~是誰先賣個關子,咱們很快就要反擊了!【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