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設下圈套
安瑞院,嫡夫人面上帶著疲憊的神色,懨懨地斜躺在塌上,聽著丫頭回稟這幾日的消息,更是覺得一口氣卡在胸口,難受的很。
「夫人,現在外面流言這麼不利,咱們得想些辦法啊。」
宋媽媽頗為擔憂,嫡夫人看了她一眼,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三哥也是糊塗,想出這麼個主意,真不知道以前的聰明都丟到哪裡了。」
宋媽媽聞言疑惑道:「是啊,奴婢記著在府里的時候,三老爺向來是最足智多謀的,怎麼這回卻出了昏招呢?」
嫡夫人眼中頓了頓,手不自覺收緊了:「你這麼一說,我倒真覺出有幾分不對來。」外人不知道,可她卻是很清楚,江雲澈並非永明侯夫人親生,這麼多年他一直是一副溫和的模樣,難道真的對世子之位半點想法也無?
宋媽媽仔細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夫人,咱們是不是該給世子提個醒兒?」
「不妥,萬一三哥真的是一時失誤,以雲驍的性子,現在定然已經在氣頭上了,若是把這件事告訴他,他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事來,反倒讓外人佔了便宜。」嫡夫人眸光冰冷,文錦繡那小丫頭死死盯著江家,這個時候但凡有一點的異常,都會被她揪住,然後挖出更深的東西來。
宋媽媽心頭跳了跳:「那咱們該怎麼辦?」
嫡夫人森然笑了笑,攘外必先安內,可是有的時候,想要安內必定要先攘外才行,江雲澈畢竟是江家人,若是真的起了歪心思,一時半會顧及江家名聲,又有大哥和父親在外,他一時半會不會做出什麼事,當下還是先解決文錦繡是要緊。
聽了嫡夫人的打算,宋媽媽點了點頭:「夫人想的不錯,可是四小姐邪門的很,咱們……」
嫡夫人冷冷笑了笑,棋子埋下了,自然要用:「叫趙媽媽來見我。」
竹華齋,碧雨掀開帘子走了進來:「小姐,夫人把趙媽媽叫去了。」
文錦繡眉梢微抬,碧雨繼續道:「說是詢問側夫人掌家這幾日可有什麼錯漏。」
文錦繡眼眸微微動了動:「悄悄將此事告訴側夫人。」
碧雨恭敬道:「是。」
文錦繡望著窗外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幾個丫頭正在院子里掃雪,她目光漸漸深了幾分,瑞雪兆豐年,這幾日連著下雪,看來是吉兆了。
「哎,這枝子上的雪不要動。」
文錦繡聞聲看去,就見一個小丫頭快步跑到院子里的梧桐樹下,攔住了準備掃樹枝上雪的丫頭,幾個丫頭都停下手中的活看著她,只見她臉上帶著燦然的笑意,朝一個丫頭招了招手:「你們看,這枝子上的雪潔白無瑕,取個罈子收起來,化了用來泡茶豈不是最好?」
「哎?是啊,我怎麼沒想到,聽說雪水泡出的茶更香呢!」
「是啊是啊,霜兒你的心思真巧!」
那叫霜兒的丫頭笑道:「還不快取罈子來,咱們好將這雪存起來,給小姐泡茶用。」
小丫頭們聞言紛紛點了點頭,轉身去取了罈子,小心翼翼地將樹枝上的雪刮下來,碧晴站在文錦繡身邊,微微蹙起眉頭:「小姐,要不要奴婢去管管?」這樣嬉鬧,實在是不像話。
文錦繡的目光落到院子角落一個安靜掃雪不為所動的丫頭身上,淡淡道:「不必,會有人管的。」
她話音剛落,就見那角落的丫頭突然走到一個小丫頭面前,冷聲道:「小姐命咱們打掃院子,你們這樣偷懶,不怕小姐知道嗎?」
丫頭們盛雪的手都頓住了,訕訕地對視一眼,霜兒走到前面:「我們何時偷懶過,小姐都沒說什麼,你未免也太多管閑事了吧!」
那丫頭冷笑一聲:「小姐不說是小姐寬厚,不忍責罰,身為奴婢就該做奴婢該做的事情,若是讓雨姐姐看到,看你還敢不敢說這種話。」
碧雨是個急性子,若是看到她們這樣偷懶定然是要責罵的,霜兒一時說不出話來,氣道:「你!」
文錦繡朝碧晴看了一眼:「將那兩個丫頭叫進來。」
碧晴應了一聲走出去,眉頭微蹙:「你們都在做什麼呢,這院子里還有這麼多的雪,都偷懶嗎?霜兒,寒雨,你們兩個進來。」
丫頭們忙低頭認錯,擔憂地看了被點名的二人一眼,卻不敢多說什麼,各自拾起掃帚打掃起來,片刻的功夫,碧晴已經帶著二人走了進來,霜兒面上露出忐忑,寒雨卻沒有多少擔憂,走進來恭敬地向文錦繡行禮。
文錦繡的目光在兩個丫頭身上掃了掃,淡淡問道:「你們剛剛在外面吵什麼?」
寒雨正打算開口,霜兒卻搶先一步道:「奴婢瞧著那樹枝上的雪潔白無瑕,想著收起來給小姐泡茶最好,可是寒雨卻責怪奴婢偷懶,奴婢萬萬沒有啊。」
寒雨面色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磕了個頭才不緊不慢道:「身為奴婢就該恪盡職守,做好主子的吩咐才是本分,小姐命奴婢們打掃院子,奴婢們怎能去做別的事。」
文錦繡看了她一眼,不卑不亢,恪盡職守,主子吩咐的事情盡心儘力完成,這樣的丫頭比起霜兒這樣心氣輕浮的顯然更討喜些。
聽了寒雨的話,霜兒立刻不服氣地皺起眉頭,剛要開口,文錦繡便問道:「雪水泡茶,心思倒奇巧,你叫霜兒?」
霜兒點了點頭:「回小姐,是。」
文錦繡露出一個和煦的笑意:「嗯,我身邊少有你這樣伶俐的丫頭,今日起就做二等丫頭吧,不必去做那些粗使活計了。」
霜兒眉梢立刻染上笑意,歡喜磕了個頭:「多謝小姐!」
寒雨眸中一瞬間閃過訝異,但隨即就恢復了平靜,默默垂著頭一言不發。
文錦繡看了她一眼,眼中露出幾分讚賞:「你能這樣聽從主子的吩咐,也是難得,碧晴,去取我匣子里那對海棠如意釵給她。」
寒雨磕了個頭:「奴婢多謝小姐賞賜。」
文錦繡含笑點了點頭,吩咐碧晴將她們送出去,碧晴剛剛回到她身邊,就聽院子里傳來了霜兒的聲音:「嘖嘖,賞了一支釵啊,一個粗使丫頭戴這樣好的釵還真是浪費了呢!」
碧晴皺起眉頭,面上露出厭煩:「這樣驕縱輕浮的人,小姐怎麼反而讓她做了二等丫頭?奴婢瞧著,寒雨比她好多了。」
文錦繡喝了口茶,輕聲道:「事情不能總是看表面。」
碧晴一怔看向她,她卻是不再繼續說了。
下午的時候,老夫人忽然把文錦繡叫到了桐華院,面上帶著和煦的笑意,嫡夫人和文錦織坐在一旁,都是淺淺笑著,趙敏蘭挨著老夫人坐著,不知說了什麼,此時面上帶著微微的紅。
老夫人見她進來了,忙向她招手:「綉丫頭來了,快過來坐。」
秦媽媽親自替文錦繡解了披風,又有小丫頭給她遞了個手爐,她靠著炕邊坐了,含笑問道:「祖母這個時候叫孫女過來,不知是有什麼事?」
老夫人微笑著看了看她:「這幾日雪下的這樣大,乃是大吉之兆,如今又快到元宵了,年下你母親病著,又有江家那檔子事,咱們家過年也過的不舒坦,這幾日你母親的身子也好些了,剛剛跟我提起,想要請人來辦個祈福法會,一來祈禱來年萬事順遂,二來,你們幾個孩子也一天天大了,也要為你們祈祈福才是,這三來……」老夫人說著,含笑看了趙敏蘭一眼:「你姑媽進府也快三個月了,我想著也該給她祈福積德,好儘快給咱們家開枝散葉才是。」
趙敏蘭面上帶著羞澀的笑意:「老夫人又拿我尋開心。」
「都是自家人,這有什麼害羞的,你如今正年輕,老爺又寵你,早早有了孩子,咱們家也能熱鬧熱鬧。」老夫人笑容滿面,一旁的秦媽媽眼神暗了暗,卻是什麼都沒說。
文錦繡安靜聽著,似笑非笑瞥了嫡夫人一眼:「祈福法會?母親怎麼想起這個來?」
嫡夫人面容和藹:「我也是聽側夫人說了一句,想著咱們家好些日子沒祈福了,這哪有個過年的樣子。」
趙敏蘭的笑意在嘴角微微僵了僵,過年的事是她操辦的,嫡夫人這話就是在刺她。
但她的面色很快恢復如常:「姐姐竟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我也是想著姐姐這些日子身上都不大好,不如辦場祈福法會,也給姐姐祛祛病氣。」
老夫人聽著這話面上笑容更甚:「既這樣,咱們就好好辦一辦,祈福法會這樣的事雖說就是圖個吉利,可也不能馬虎,吩咐下去,全府齋戒三天,等元宵那天,咱們請普安寺的空明法師來做這場法會,聽說那空明法師最會相面,也給你們看看運數,雖不一定做准,但聽聽也好。」
嫡夫人微笑著應了:「就按老夫人說的辦吧,只是我身子雖然好了些,可還是有些不舒坦,橫豎這些日子一直是蘭兒在管理家事,這件事不如交給她辦吧?」
老夫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嫡夫人對於權勢的執著她是知道的,現在竟主動提出讓趙敏蘭來管這件事?
趙敏蘭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這怎麼行呢,這是大事,我沒辦過這樣的事,如果出了什麼紕漏就不好了,還是姐姐來辦吧。」
「這怕什麼,你若有不知道的地方,橫豎有老夫人照看著,能出什麼錯漏?我這幾日卻是疲憊的很,妹妹就給我個躲懶的機會吧!」嫡夫人半開玩笑說著,眉眼間全是笑意。
趙敏蘭還要再推拒,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夫人既然願意交給你去辦,你就不要推脫了,有什麼不懂的還有我照看著,以後辦的時候多著呢,早些學學也好。」
趙敏蘭這才彷彿推拒不得一般點了點頭:「那好吧。」
嫡夫人見她應了,心中不由冷笑起來,趙敏蘭此時定然很得意,那就讓她得意著吧,要不了幾天,她就會把她和文錦繡一網打盡,到時候她這個主母才坐的穩當。
很快便是元宵佳節,歷年元宵,皇上都要頒下旨意在宮中設宴,今年因為皇後身體不適,皇上體恤皇后勞累,便將這宴會取消了,只命皇室宗親進宮參加家宴。
「大皇兄,你說今年太子會不會來?」
五皇子段祈煊朝段祈熠舉了舉酒杯,低聲問道。
歷年這樣的家宴,段祈煜都是稱病不參加的,皇上倒也不怪罪,只命人賜了東西就不計較了。
段祈熠跟他碰了碰酒杯,輕輕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你應該去問四皇弟才是。」
四皇子段祈燁跟段祈煜是一母同胞,自然比別人親近,五皇子不去問他,反而沒話找話地問自己。
段祈煊朝四皇子那裡看了一眼,見他眉頭微蹙,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不由不屑地勾起唇畔:「四皇兄跟太子交好,可誰不知道他心裡為著蘇家那丫頭更親近太子吃味呢。」
段祈熠微微挑眉:「哦?五皇弟此言何意?」
段祈煊看了他一眼,唇角翹起:「姑母帶著雲華去暮雲山這幾日,你看四皇兄,跟丟了魂似的,這心思誰看不出來?可是今日雲華一回來就跑去太子府了,四皇兄自然不高興。」
前些日子長公主夜裡難眠,定國公擔憂不已,便帶著妻女一起去暮雲山散心,直到元宵才回來。
段祈熠的目光落到段祈燁臉上,卻是沒有說話。
「怎麼,今日煜兒還是躲懶不來么?」皇上坐在上首,眼見宴席已經過半,卻始終不見段祈煜的影子,不由看向段祈燁問道。
段祈燁微微笑了笑:「皇兄說今日要去拜訪弗安方丈,一早就往京郊去了,怕是不能來了。」
「二皇兄什麼時候喜歡參禪了,弗安法師一向是不見外人的,連父皇召他講經都不來,倒是願意跟二皇兄談天說地。」段祈煊似笑非笑地看著段祈燁,語氣含笑卻帶著幾分惡意,皇上都請不來的人,卻對一個皇子青眼有加,皇上自然而然想到曾經被弗安方丈拂了面子的事,果然臉色沉了幾分。
段祈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唇角劃過冷意:「起初弗安方丈也是不願見皇兄的,只是皇兄想到父皇一直想要與方丈一見的心愿,多次拜訪說明父皇的心意,精誠所至,自然金石為開,想必假以時日,皇兄定能請得弗安方丈進宮。」
這話就是說段祈煜是為了皇上才一而再再而三拜訪弗安方丈,言下之意也是告訴皇上,段祈煜為了他的心愿,堂堂太子殿下,天之驕子,數次被拒之門外還不放棄,皇上想到這裡,又想起剛剛對段祈煜的猜忌,心中不由湧起一絲愧疚。
皇后一直默默看著他的神色變幻,眼角微微動了動,慵懶道:「弗安性子清冷,祈煜想請他來還得費一番心思。」
皇上微微嘆了口氣,不再多提這件事,轉而說起了別的,皇后淡淡瞥了他一眼,低頭掩住了眸子里的不喜。
將軍府。
一大早,將軍府眾人就命人搭起了法壇,擺上了祈福所用的符紙香爐等,老夫人帶著眾位女眷從早上就開始準備,直到將近中午,才聽得門外一陣銅環叮噹的聲音,文凜和文沐宸忙迎了出去,只見一人頭戴斗笠,手持九星繞月十二銅環錫杖,身著棕黃色直裰,腰間系著一條直垂到地面的黑色絲絛,上面掛著零星的銅錢,碎玉,絲絛底部的鈴鐺聲音清脆,彷彿從亘古傳來一般悠遠。
這樣冷的天氣,那人卻只穿了一層單衣,伸手取下頭上的斗笠,露出一張面容蒼老的臉來,那張臉上布滿皺紋,眉目間滿是祥和之氣,讓人不由自主沉靜下來。
「許久未見,法師別來無恙啊,家母早已等候多時了。」文凜含笑與空明法師見了禮,帶著他往門內走去。
空明法師微微頷首:「寺中事務繁多,讓將軍和夫人們久等了。」
「寺中繁忙,還勞煩法師跑一趟。」老夫人含笑讓人上了茶,空明法師喝了茶,慢慢道:「為府中祈福是積德的事,辦好了也是功德一件,去年元宵老衲曾在佛祖面前許下誓願,今年要做三十二場祈福法會,至今已經做了三十一場,今日便功德圓滿了。」
嫡夫人笑道:「早聽說空明法師心性純和,常常替人做法會,今日能請到法師來,是我們的榮幸。」
空明法師連聲道不敢:「夫人這麼說可是折煞老衲了,老衲做法會也是為了積德行善。」
老夫人笑著道:「法師可不要謙虛,如今京城誰人不知空明法師,誰人不知普安寺啊!」
聽到老夫人這樣的話,饒是空明法師向來不在意虛名,也不由生出幾分自豪,文錦繡輕輕笑了笑,外人傳空明法師再出塵如仙,他也終究只是個普通人。
嫡夫人看到她的笑容,唇角勾起冷笑:「我聽說,若要祈福,等正午時分,才是做法會的好時候。」
空明法師點了點頭:「夫人說的正是。」
老夫人聞言看了文錦繡一眼,笑道:「既如此,現在還有些時間,聽聞空明法師最會相面,不如替我家這幾個孩子看看,以後運數如何?」
空明法師含笑應了,抬頭看向老夫人身邊的女子,見她面色平和,一身藕荷色衣裙素淡清雅,目光閃了閃:「老夫人說的,可是這位小姐?」
文錦繡眼眸微動,落到空明法師臉上,見他滿目都是慈和,只是眼底卻有一絲渾濁,不由微微勾起了唇畔,空明法師是普安寺的住持,普安寺又是京城香火最為鼎盛的寺院,就連皇家辦法會都是請的普安寺,文家能請到他,背後跟永明侯府絕脫不了干係,這一回嫡夫人可是準備下狠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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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考試,好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