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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

  「我偏偏要給,你接還是不接?」


  倪明昱臉上掛著的笑意,是那種讓人看了想狂扁一頓的笑,至少寧婧現在心裡就有這種衝動。


  她攥緊了手裡的小提琴,若不是理智告訴她不能,真想直接乎他腦門上去。


  倪初夏清咳道:「那是你該得的,接下吧,他難得大方一次。」


  雖然她是第一次見眼前這個女人,但通過剛剛的觀察,大哥和她一定認識,或者是有過節,他剛剛的舉動反常不說,還毫無紳士可言。


  聽到她的聲音,寧婧轉過頭看過來,只是片刻出神,她收回視線。


  在倪明昱戲謔嘲諷的眼神中接過了錢,然後慢條斯理地將兩張紙筆撕碎,毫不客氣地砸向他的臉,「混蛋!」


  倪明昱臉上的笑有些僵硬,懸在半空中的手緩緩握拳,看向她的神色也逐漸轉冷。


  「別讓我再看到你。」寧婧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哼,這句話應該讓他來說才對。


  倪明昱坐回位上,臉色還未緩過來,顯然是被氣到了。


  倪初夏趕忙把酒杯放在桌上,捂著肚子不厚道地笑起來,「大哥,看來你這張臉也不是那麼好使啊?」


  「別笑了,吃完趕緊滾蛋。」倪明昱煩躁地擺手,手拿起刀叉,最後還是放下,氣都氣飽了,吃什麼都覺得無味。


  在晚餐之前,倪初夏就用簡訊通知了裴炎,結束后,他已經在錦海餐廳門外等著。


  倪明昱單手插進褲兜里,看到路邊停著的軍用吉普車,多看了兩眼,「每天接你上下班的是厲澤陽的人?」


  「嗯,是他留下來的人。」倪初夏點頭。


  「那次厲家人請客吃飯,就是他開車接送的吧。」倪明昱對裴炎有些印象,是個不愛說話,老實巴交的人。


  倪初夏點點頭,神色有些恍惚。


  那是厲澤陽離開后沒幾天,厲建國和厲奶奶在軍區大院設宴,讓裴炎去臨江別墅接的倪德康和黃娟。


  那次的聚會,開頭就不是很愉快,因為黃娟換衣服和化妝的緣故,讓裴炎等了二十分鐘,回來還不能說任何她不好的話,默不作聲被裴勇訓斥。


  飯局間,倪德康也因為厲澤川在場,話語句句離不開商界的事情,完全忽略了兩位老人,到最後送走他們,倪初夏才算鬆了口氣,如今想想還是會覺得不自在。


  「馬上要過年了,以後兩家人吃飯的場面是免不了的,儘快適應吧。」倪明昱輕拍她的肩膀,沉聲說:「你現在住在厲家,雖不至於讓你幹活,但該做的還是要做,知道嗎?」


  倪初夏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略顯嫌棄地說:「大哥,你怎麼變這麼婆媽?」


  「丫頭片子,我是關心你!」倪明昱沒好氣看著她,攬住她的肩膀將她送到車旁,「快點上車滾蛋。」


  裴炎從車上下來,將車門打開,見她坐好才把車門關上,態度極好。


  在繞回駕駛座之前,他朝著倪明昱略微點頭,「倪先生,您放心,我會將夫人安全送回家。」


  倪明昱對他笑了笑,「辛苦你了。」


  看著軍用吉普車匯入車道,直至看不見,他才轉身走向自己的車。


  遠遠地,就能看到一道身影站在那裡,嘴裡在嘀咕,一腳踹在身邊的車輪上,她似乎沒有料到防盜系統會啟動,車子叫起來時,匆忙離開。


  倪明昱站在花壇一側,從口袋裡摸出煙,點燃之後,原地抽起來,也不急著上車。


  寧婧躡手躡腳離開車庫,踹了別人的車泄氣后,心情變好,走路都變得蹦蹦跳跳,抬眼看到他時,臉上的笑容斂去,對著他狠狠瞪了一眼,無聲咒罵混蛋。


  倪明昱手裡夾著煙,冷著臉走過去,攔住她的去處。


  「好狗不擋道!」寧婧狠狠白了他一眼,就要側身離開。


  倪明昱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掙扎時,握緊將她的手高高舉過頭頂,「上次你在雅尚軒陰我一次,這次還你,以後兩不相欠,不要再做這些幼稚的事情。」


  寧婧瞪大眼,被他握住的手腕很痛,「兩不相欠?你害得我兩次丟了工作,這四個字就能抵消了嗎?!」


  「那你是想要錢?」倪明昱跨步上前,俯身逼近,「要多少,給個數。」


  寧婧似死死咬著唇,渾身緊繃起來,像是隨時都可能和他拚命。


  「或者我給你算清楚。」倪明昱放開她的手,把錢包里的現金抽出來,放到她手裡。


  「你!」寧婧看著手裡那些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她的確需要錢,所以才會不要命的打工。


  「拿著錢,以後見到我就當陌生人。」倪明昱見她接受,輕笑了一下,「事不過三,再也下一次,我會認為你是用這種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在聽到他最後一句話時,寧婧心裡『咯噔』跳動,慌張移開視線,不發一言側身離開,直至走了很遠,她才停下來,垂頭慢慢鬆開了手,握住錢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漬。


  ……


  倪初夏回到軍區大院的時候,時間尚早,厲建國和厲奶奶還未上樓。


  兩位老人又在客廳吵吵鬧鬧,卻又令人覺得格外溫馨甜蜜,最浪漫的事就是兩人一起白頭到老,大抵說的就是這般。


  「小夏回來了。」厲奶奶輕輕推搡了厲建國一下,然後站起來,「廚房燉了湯,臨睡前喝一碗。」


  「以後每天晚上都要喝。」厲建國發話,視線落在倪初夏身上,「最近瘦了很多,澤陽那小子回來還以為是爺爺奶奶虐待你呢?」


  倪初夏心裡頭一暖,坐在飯廳把厲奶奶盛的湯喝完。


  厲奶奶站在她身後,用寵愛又有些無奈的語氣說:「小夏,年輕人拼工作是沒錯,但也不能不顧身體,知道嗎?」


  「奶奶,我知道了。」倪初夏低頭喝湯,眼眶有些泛紅。


  這段時間她的確是太過拚命,明明有時間休息,都會給自己找點事情,也知道一切都出在自己身上。


  空閑的時間太多,她就會那些有的沒的,全部都是關於厲澤陽,以至於整晚可能都會失眠,只有累到閉眼就能睡著的地步,才能阻止惡性循環。


  厲奶奶無聲嘆氣,踱步走到客廳,在沙發上的厲建國抱怨,「你什麼時候能讓澤陽調回來?」


  「這也要那小子同意才行啊!」厲建國嘆了口氣,看著飯廳那抹單薄的身影,出聲道:「真是苦了那孩子了。」


  「可不是。」厲奶奶抹了把眼淚,「看到她就像是看到當年的我,國家只要有外交活動,即使身體不適也逼著自己上,不就是給自己找事,不至於那麼想你……」


  「嘿,七老八十了還哭,你也不害臊。」厲建國將老人拽到自己身邊,用手替她擦眼淚,「我這都退了多少年,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也不是不開心,就是覺得等待的滋味很難熬,特別能體會小夏現在的感受。」厲奶奶別開眼,把眼淚憋回去。


  倪初夏喝完湯,把碗收拾好,和兩位老人打了招呼徑自上了樓。


  回的房間是厲澤陽從小住的那間,雖然不大,但東西都齊全,裴勇叔替她購置了梳妝鏡擺在了書桌旁,衣櫃也換了兩開門的。


  拿了衣服進浴室洗澡,約莫半小時出來,用吹風機把頭髮吹了半干,便拿出筆記本寫明天的會議綱要。


  時間逐漸過去,九點多的時候,厲奶奶敲門進來了。


  老人家還沒有睡,端了杯純牛奶,「趁熱喝了。」


  「奶奶,您別這麼辛苦,我身體素質很棒。」


  倪初夏說著就要起床,卻被厲奶奶按住,「就在床上,別凍著。」


  默默地,把熱牛奶喝了,倪初夏對著老人笑了笑。


  厲奶奶接過杯子放在床頭,伸手握住她的手,「小夏,還有工作呢?」


  「沒有了,就是隨便看看。」倪初夏隨手把電腦合上,放到另一邊床頭。


  「那就陪奶奶說說話,行不行?」


  厲奶奶頭髮已經花白,年紀也很大了,但可能早些年從事的是外交官工作,所以說話有條有理,根本不像一般的古稀老人。


  「小夏,在你這麼大的時候澤川和澤陽的爸爸已經出生了,那時候正處於動亂時期,爺爺就拋棄了我們娘倆。」


  「咳咳……別和孩子瞎說,我那會兒有任務在身,拋棄這次用的不好!」厲建國的聲音從門縫裡傳來,不等厲奶奶回話,他自覺地把門合上,走回自己房裡。


  「死老頭子,這都和我爭。」厲奶奶無奈說了句,然後繼續說:「大概有整整兩年的時間,我都沒見到他,那時候兒子都會走路了,說來也真是,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爸爸……」


  倪初夏靜靜地聽厲奶奶說起陳年往事,偶爾會說上兩句,知道最後,厲奶奶緊緊握住她的手,「小夏,奶奶懂你現在的苦,和你說這些是想讓你放寬心,當年老頭子離開我,我一怒之下坐上外交官的位置,雖然初衷是為了不去想他,但最後的結果卻是受用了一生,你現在拼搏是好事,奶奶會支持你,前提要注重身體。」


  「奶奶,小夏知道了。」倪初夏抿著唇,將眼眶的淚水憋了回去,問道:「您在等待的時候,有想過要放棄嗎?」


  「我還想過要帶著兒子改嫁呢,不過最後也沒狠下心。」


  厲奶奶半開玩笑地說,倒是把倪初夏逗樂了。


  「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


  厲奶奶走後,倪初夏靠在床上想了一會,從枕頭下面抽出那本筆記,翻開后寫了幾行字。


  寫完后,關了燈,躺下就準備休息。


  手機在床頭震動,把她吵醒,握住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凌晨時分。


  她接通了電話,「喂,哪位?」


  「嫂子,我是葉飛揚,裴炎讓我查的那個號碼,的確是頭兒打來的,他還給你留言了。」


  聲音通過電話傳來,徹底讓倪初夏清醒。


  「你說,有留言?」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


  「嗯,你把e—mail給我,我給你發過去。」


  倪初夏口頭報出自己的郵箱,電話都掛斷幾分鐘,她還覺得是在做夢,直到葉飛揚發來簡訊,說是發送成功,她才反應過來,原來是真的。


  懷著忐忑的心情,她登錄郵箱,把最新的附件下載好,並不大,卻始終沒能點開。害怕點開后,聽到它的聲音之後,自己會失眠,又害怕他說的話會讓她多想。


  終於,想念的心戰勝了害怕,點開了語音。


  「我是厲澤陽,正處北緯43°,海拔2300米處,安好,勿念。」


  只有短短十秒鐘,卻簡潔地交代了人物和地點,符合他的風格。


  倪初夏將這條語音,反覆聽了n遍,抿唇笑了,只因他說的安好勿念,只要確定他是安全的,懸著的心也就能放下來。


  與此同時,遠在城北的林間別墅,岑曼曼和厲澤川正在冷戰。


  說是冷戰,也只有她一個人在生悶氣,厲澤川該幹嘛還是去做了,她卻坐在沙發上一言不吭。


  好像兩人間的變化,就是在她提及周穎的時候開始的。


  只是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或許不用他告知,張釗也已經彙報給他聽了,在那之後,他就全程冷著一張臉,是真的在生氣。


  岑曼曼環抱著雙腿靠在客廳沙發上,因為一樓並未開暖氣,透著絲絲涼意。


  書房裡,厲澤川正在和分公司的負責人開越洋會議,僅僅只是十分鐘,已經屢次走神,全都是拜她所賜。


  最後他扯下耳機,撂下一句『會議延期』,便合上了電腦。


  掏出煙,點燃了一支站在窗戶邊抽起來。


  腦海里竟然都是兩人在吃飯時,岑曼曼言語間對周穎的崇拜,眸光很亮,似乎若不是顧及他,周穎提出的要求她下一刻就會答應。


  回憶好像就此打開,六年前他例行回家,入目就看到周穎坐在沙發上,正和她交談,那時候她的模樣已經記得不太清楚,只知道從那天起,她就很少歸家,直至悄無聲息的離開,僅僅只有兩個星期。


  甚至還是保姆來電說亦航高燒不退,他才後知後覺發現,她已經離開,留下一份離婚協議,一枚戒指和一個孩子。


  厲澤川深吸一口煙,輕吐出來,沒一會,七八個煙蒂落在窗檯,書房已經煙霧繚繞,刺鼻的很。


  岑曼曼推開虛掩的門,被煙味嗆到,適應后才走進去。


  只有書桌上的檯燈亮著,男人站在那裡,右手還夾著未燃盡的煙,忽明忽暗,看他的背影,卻覺得他此刻很孤單。


  岑曼曼關著腳走過去,伸手抱住他的後背,將臉靠在他寬厚的背上,眼淚就這麼落了下來。


  厲澤川怔住了,目光落在窗戶上,僅僅只能看到她的雙臂很緊的抱著自己。


  把未抽完的半支煙按滅在窗檯,去掰開她的手,害怕她躲著他哭。卻不料她抱得很緊,像是害怕他離開一樣。


  「這裡煙味重,我們回房,好嗎?」


  「不要。」岑曼曼鼻音很重,明顯是哭了。


  厲澤川指腹摩挲她的手,「那就這麼抱著?」


  將眼淚全部蹭到他衣服上,很久之後她才鬆開手,紅著眼睛垂頭站在那裡,令人心疼。


  瞥見她未穿鞋子,厲澤川無奈嘆氣,攔腰將她抱在懷裡。


  她很輕,抱在懷裡像是沒有重量。


  徑自回到主卧,將她放在床上,進了衛生間,拿了用溫水沾濕的毛巾,蹲下來替她擦拭腳丫。


  岑曼曼覺得為難,想要掙扎,卻被他一把握住腳腕,勒令不許動。


  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頭頂,發質烏黑柔軟,令人忍不住想揉一揉,岑曼曼這麼想著,手已經開始行動,看著原本梳理整齊的髮型被她蹂躪凌亂,不自覺地揚唇笑起來。


  厲澤川把毛巾送回去,看到她正笑著,靠在浴室門口問:「有這麼開心?」


  下一秒,岑曼曼收斂笑意,自顧自地把外套脫了,掀開被子背對他躺下來。


  厲澤川也不急著哄,拿了衣服進浴室洗澡,洗完后才躺下,輕車熟路地將她落在懷裡,親了親她的頭頂,「今天是我不對,沒有控制好情緒,讓你受委屈了。」


  岑曼曼向外移,沒有說話。


  「曼曼,對不起。」厲澤川的吻來到她的後頸,溫柔帶著眷戀,沒有絲毫**可言。


  最終,岑曼曼沒有忍住,翻身面對他。


  「為什麼我提到周穎的時候,你會那麼生氣?」


  厲澤川沉默不語,在看到她神色慢慢黯淡,變得失落時,嘆了口氣。


  「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還是你和她之間……」


  「腦子裡整天就想這些?」厲澤川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緩聲開口:「她是我媽。」


  岑曼曼睜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


  人人都知道周穎一輩子未嫁,怎麼會有兒子?


  「我媽是未婚先孕,十八歲生下的我,兩年後才和我把領的證。」厲澤川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在那之後她便進入娛樂圈,一直沒有公布已婚是因為爺爺奶奶並不希望她在外拋頭露面,後來大概是不想我和澤陽影響到她的事業。」


  岑曼曼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隻言片語。


  「傻了?」厲澤川輕笑起來,目光一直看著她。


  她搖搖頭,問道:「那,她是知道我和你之間的事,所以今天才會來設計部?」


  「嗯。」


  厲澤川輕嗯出聲,接下來的事情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她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是嗎?」岑曼曼垂下頭,眸中是失落。


  其實,在決定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設想過他的親人不會同意,但事情真正發生之後,還是會失落難過。


  不用他過多的解釋,也能知道周穎讓自己跟著她,怕也是更好的知道自己的動向,方便阻止自己和他見面。


  也或許是,想要讓自己明白,和厲澤川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曼曼,我只在乎你的感受。」厲澤川握住她的肩膀,問道:「是不是她不同意,你就要主動放棄?」


  岑曼曼被他的問話愣住,她抬頭問道:「為什麼要放棄?」


  厲澤川笑了,覺得自己在書房的那些想法太過主主觀,她是不一樣的。


  「你相信我,爺爺和奶奶會喜歡你的。」厲澤川又補了句,「會比喜歡初夏還喜歡你。」


  岑曼曼臉頰有些紅暈,將頭埋進他胸口,「我要睡了。」


  「好,一起。」厲澤川吻了吻她的頭頂,瞌上眼睛。


  ……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二十幾個人前後各打開了一盞照明燈,跟在厲澤陽和秦颯身後前行。


  在他們前面,孟恩的隊伍,他們手裡舉著的是火把,與照明燈相比,在雪地里格外的明亮。


  孟恩原本走在隊伍中間,取了一支火把轉身走向身後,和厲澤陽等人碰面后,把火把遞給秦颯,「拿著。」


  在秦颯猶豫的時候,他開口說:「你們陪我們找同伴,理應給的。」


  「怕你們全軍覆沒,所以才跟過來。」


  厲澤陽的話響起時,秦颯的手剛懸在半空要去接火把。


  「…哼,我的兄弟我信得過。」


  孟恩把火把遞給秦颯,面色難看地走了。


  「這傻大個心腸倒是不壞。」秦颯看著火把感慨,在這樣艱苦的環境下,最原始的東西反而最好用。


  厲澤陽輕點頭,算是同意他的觀點,「還是太過心高氣傲。」


  秦颯聽了,心裡有些發虛,只是簡單的對話,卻硬是讓他覺得是話裡有話。


  半夜時分,前面隊伍突然歡呼起來,隱約能聽到『巴特爾』的字眼。


  「真被找到了?」秦颯疑惑出聲。


  厲澤陽眸光微閃,對著身後二十人說:「打起精神來。」


  「是,首長。」


  他們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只要聽首長的,准沒錯。


  待他們趕到的時候,孟恩已經吩咐人在原地駐紮,手下已經在開始忙活搭建帳篷,仨倆成群,沒一會兒,十七八個帳篷搭建好。


  秦颯見狀,也讓二十個人原地休整。


  孟恩和巴特爾寒暄好,和他勾肩搭背地走過來,「厲少將,他是巴特爾。」


  厲澤陽目光落在巴特爾身上,個頭一米七五左右,穿的是皮革大衣,氈帽遮住大半張臉。


  他憨厚地笑了笑,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臉,有些局促地站在那裡。


  「嗯。」厲澤陽收回打量的視線,問道:「具體問了是什麼情況嗎?」


  孟恩慎重點頭,「巴特爾也和我們一樣遇到了風雪,耽擱了不少時間,在前行的道路上又遇到了狼群,損失了不少兄弟。」


  「辛苦了。」厲澤陽淡淡地開口。


  「不辛苦,不辛苦。」巴特爾連忙搖頭,一直不敢和他對視。


  之後,孟恩帶著巴特爾去帳篷休息,雪地除了守夜的人還在外面,就是秦颯和厲澤陽。


  秦颯從孟恩的駐紮地返回來,絲毫不顧及地盤腿坐在雪地上,手放在火把上取暖,「聽孟恩的手下說巴特爾原本是帶了五十左右的人先我們一步出發,遇到風雪的時候被捲走了十來個個,遭遇狼群幾乎全數被滅,帶上巴特爾就剩下五個人。」


  「除了巴特爾,剩下的四人住在哪裡?」


  「最中間的兩個帳篷。」秦颯用手指了位置。


  厲澤陽如墨的瞳仁陡然冷下來,從嗓子里發出冷哼,「派四個人去周圍守著,如有危機情況可以直接開槍。」


  秦颯眼底劃過驚訝,雖然他是懷疑巴特爾有問題,但是畢竟沒有證據證明,就這麼貿然行動,怕打草驚蛇。


  厲澤陽知道他心中的疑惑,壓低聲音解釋:「他手上有傷,不是狼爪留下的,是獵鷹。」


  秦颯不由坐到他身邊,同樣放輕聲音,「孟恩的那隻?」


  厲澤陽問:「還記得天黑之前孟恩咒罵的那句話嗎?」


  媽的,是不是又貪吃去捕獵去了,抓到你也要把獵物帶回來啊,老子好烤了吃了——


  秦颯腦中的迷霧陡然消散,眼底是震驚,亦有崇拜,「頭兒,我去吩咐。」


  等秦颯吩咐好,再次坐回來把疑惑問出來,「那群孫子為什麼要背叛我們?」


  「人在面對生死的時候,很難再去堅守自己的本心。」厲澤陽覺得,這是人之常情。


  背叛,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苟且的活下來,亦或者為了能完成心中的執念。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孟恩那傻大個還和巴特爾睡一個帳篷呢?」雖然對方只有五人,但卻是不定時炸彈,難保那群恐怖分子不會埋伏在周圍。


  「回去睡覺。」厲澤陽站起來,走進不遠處的帳篷。


  秦颯眼珠轉動,見他這麼淡定自若,也回到帳篷里,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人頂著,現在就要好好補充體力。


  臨近凌晨三點鐘,風雪落下,足足兩個小時,才算停歇。


  雪地里,一片安靜,只是偶爾能聽到火堆木頭『噼里啪啦』的聲響。


  天蒙蒙亮的時候,一處帳篷被拉開,裡面走出一人,他站在雪地里,望著還未清醒的眾人,唇角勾起得意的笑。


  踩著厚厚的雪,一路走到一處被巨石遮掩的洞穴,不大卻坐滿了人,約莫六十個。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我們?想把你自己撇清楚?」陰森的洞穴里,陡然響起一道男聲。


  「當初我們說好的,我只負責拖住他們,還有,你也答應過不會我的那群兄弟。」巴特爾面上有些焦急。


  「哼,留著他讓他來報復我們嗎?」男聲再次響起,「好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讓他們繼續在這裡,等天黑我們就動手。」


  巴特爾動了動嘴,最後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


  當他原路返回碰到厲澤陽的時候,臉色變得煞白。


  那個男人傲然站在那裡,像極了一棵長在懸崖處的勁松,令人敬畏。


  「厲、厲少將,您怎麼在這裡?」巴特爾鎮定下來,慢步走過去。


  厲澤陽目光落在他身上,說出來的話冰涼刺骨,「看你是怎麼和那群罪犯勾結在一起的。」


  巴特爾不自覺向後退了兩步,「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不需要明白,只是可惜了那四個人。」厲澤陽狠厲開口,面若冰霜。


  巴特爾驀然從腰間拔出彎刀,兇狠地撲過去,「你逼我的!」


  厲澤陽身形矯健地躲過,在雪地里翻了身,「巴特爾!你到現在還是執迷不悟。」


  「只要你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我背叛大家,你才是那個叛徒。」巴特爾握緊了彎刀,接連攻擊。


  厲澤陽剛開始只是防守,到後面單手撐著地,抬腳踹向他的腰,趁他踉蹌之際,逼近后拔出槍支,驀然敲落手裡的彎刀,反手掰住他的手,抬腳踢向他的膝蓋。


  秦颯帶人趕來的時候,看到是巴特爾狼狽地半跪在地上,額頭被厲澤陽用槍頂住。


  「頭兒,你沒事吧?」


  厲澤陽把人交給他們,輕吐出聲,「沒事。」


  孟恩緊隨其後趕來,在看到巴特爾已經被制服,震驚、不信到最後的失落以及絕望,全部寫在臉上。


  「為什麼要背叛?」孟恩步步走近,猛地揪住他的衣服,見他拽起來,「你怎麼對得起我們?媽的,混蛋!」


  一拳招呼上去,還覺得不解氣,直接上腳踹,「我妹妹還等著你去娶她,你將塔娜至於何地?!」


  巴特爾一句話沒說,就這麼被揍得躺在雪地上,喘著粗氣。


  孟恩覺得解氣了,退到一邊,摘下了氈帽,「厲少將,他交給你處置。」


  「你的人理應軍區領導處置,壓回去吧。」厲澤陽遞給巴特爾身邊的兩個兵眼色,讓他們看住他。


  就在這時,巴特爾突然發瘋一樣掙開了他們,從懷裡掏出東西。


  「快阻止他!」秦颯心下一驚。


  快剛落,信號彈被離開,衝上天空發出尖銳刺耳的響聲。


  「巴特爾——」


  孟恩睜大眼睛,就這看著他握住地上的彎刀刺向了自己,鮮血噴出,將白雪染紅。


  「大…大哥,你相信……我,不想想害你的。」


  孟恩捂住他的傷口,紅了眼眶,「大哥相信你,別說話,大哥會治好你。」


  「替我,向塔娜說聲……對、不起……」


  巴特爾緩緩閉上眼,身體溫度迅速降下,在這樣的天氣中變僵、變硬。


  「頭兒,距離五百米處有一群人正在靠近。」秦颯雙手握拳,咬牙說:「是進攻還是撤退?」


  孟恩驀地站起來,「厲少將,我的人全權交由您來調配。」


  厲澤陽緩緩閉上眼,耳朵微微一動,心裡快速計算謀划,最後睜開眼,「秦颯,帶十人繞路從他們身後包抄,孟恩,帶著你的人埋伏在這裡。」


  「是,頭兒。」


  「是,厲少將。」


  兩人齊齊領命。


  「其餘人,跟著我走。」


  沒有選擇原先的路,而是從另一條兇險的路包抄那個洞穴,到達時,隱約能到說話聲。


  兩路人馬與四十人相遇,一時間,槍聲回蕩開。雪有消音作用,人群的慘叫很少能聽到。


  「大哥,我們的人可能幹不過他們。」


  「急什麼,等他們以為成功的時候,點燃炸藥,砰一聲可就什麼都沒了。」


  「……」


  跟著厲澤陽身後的十個兵聽到這句話,臉色驟然變了,神色慌張地看向他。


  厲澤陽薄唇緊抿,指了一個人,對他打手勢讓他原路返回去通知秦颯和孟恩撤退,讓剩下的人等在原地,隨機應變。


  一切部署好,他閃身進了洞穴。


  洞穴里,光線比外面昏暗,適應后,隱約能見到坐著十來個人,手裡或多或少都握著槍支武器。


  「誰?」


  被稱為老大的人警覺看向洞穴門口,發現並無人,讓身後的兩人出去查探。


  等了半天,都未見他們回來,其他人已經警覺,雙手緊緊握著武器。


  「大哥,我們抓到那邊的人。」


  先前出去的人大搖大擺進來,手裡還壓著身形高大的男人。


  「是嗎?」大哥眯眼,慢慢靠近,在離三人還有一米的位置停了下來,陡然冷下聲下令,「開槍,打死他們!」


  話落,原本還被捆起來的人驀然抬起頭,瞬間掙開繩索,攻向跟前人的下盤,那人狼狽躲開后,從身後拉了一個人推向厲澤陽。


  厲澤陽奪過他手裡的長槍,霍然將他抵在石壁上,刺刀捅入下腹,皮開肉綻。


  洞穴響起槍聲,十來個人被厲澤陽的手下解決差不多,為首的趁著動亂,帶著兩人跑了出去。


  此時,秦颯和孟恩聯手已經將那群人剿滅,在得知這一片埋了炸藥時,兩人心裡都是一驚。


  「這裡地勢高,若是被炸了一定會引起雪崩,地勢低一點的山莊村落都會有危險。」孟恩臉色隱隱發白,那麼多村民還等著救濟,絕對要阻止他們。


  秦颯深呼一口氣,氣息不穩地說:「孟恩,你帶著你的人趕緊撤離,我去找頭兒。」


  孟恩拒絕,「不行,我怎麼能把你們丟在這裡?」


  「你們有其他任務,如果我和頭兒沒能阻止爆炸,你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去村落,挽救那群人的性命。」秦颯說完,平穩情緒,伸手輕拍他的肩膀,「兄弟,儘快和張宇的一百人匯合人多力量大,後面的事就交給你了。」


  話落,秦颯帶著十一人返回。


  到達洞穴的時候,所有人已經解決,九個人按照厲澤陽的吩咐對地上死屍進行搜身,看有什麼是可以帶走用的。


  秦颯進來沒看到厲澤陽,抓起一個人問:「頭兒呢?你們首長呢?」


  「秦大哥,首長讓我們解決完這些人就趕緊離開和你們匯合,說……如果他沒能阻止炸藥爆炸,讓我們去疏散山腳的村民。」


  「媽的!就知道他要這麼做。」秦颯氣紅了眼,對著渾身沾滿血跡的二十人說:「你們原路返回跟著孟恩。」


  「秦大哥,我在他們身上搜到了通訊設備,你帶著。」


  「還有這些乾糧、熏肉,都帶著。」


  「你和首長都要平安回來,我們還等著回珠城讓你練呢!」


  秦颯別開眼,嘆了口氣,「你們這群小子,趕緊滾吧!」


  帶上東西,秦颯沿著凌亂的步伐追上去,只祈禱炸藥不要現在就被引爆,至少讓孟恩他們到達安全的地方。


  四周白茫茫一片,秦颯覺得要不是常年鍛煉,眼睛都要被這一片白雪刺瞎。


  他邊走邊拿出臨走時那群小子塞給他的通訊設備,是接受無線電波的,他按下開關,發現還能用,一時間欣喜若狂。


  腦海中回想當初葉飛揚說的話,他說過利用電波能傳遞很多信息,就如摩斯密碼一樣,懂這些的人一眼就能明白。


  「頭兒——」


  秦颯在看到不遠處站著的厲澤陽,加快了腳步。


  「來幫手了?」一道沙啞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肩膀中了一槍,鮮血已染紅了皮革大衣,「厲澤陽,我老大早就得知你要來,才派我過來的,想救那些無辜的村民,是嗎?你過來啊,把我手裡的控制器拿到手,你就贏了。」


  「你老大是誰?」厲澤陽目光鎖定他手裡的控制器,眉頭緊蹙。


  「你今天要是僥倖不死,以後自然就知道了,可是你必死無疑啊。」那人說完瘋狂地笑起來,高高舉起手裡的控制器,「溫度控制器,離開我的手十秒鐘若是沒人握緊,嘭!整座山夷為平地,怎麼樣,敢不敢來賭一把?」


  秦颯慢慢走過去,雙手緊緊握拳。


  厲澤陽開口問:「你想怎麼賭?」


  他的表情淡然,仿若根本不懼怕死亡。


  「我把它拋出去,看你十秒之內能不能握住它。」


  這個變態!

  秦颯目眥盡裂瞪著他,恨不得一槍崩了他。


  「頭兒,別和他賭,他們的目的就是毀滅。」秦颯怕他真的會上了當,焦急開口,「大不了就讓他們把山炸了,只要孟恩他們速度夠快,村民不會有事的。」


  「我數三聲,賭還是不賭?」


  「一!」


  「二……」


  「二點五……」


  秦颯被激起來,「你他媽~的有本事直接三!」


  厲澤陽伸手攔住他,視線落在那個男人身上,「你老大並不想讓我死,而你堅持不了多久,把控制器交給我。」


  「哈哈,你就這麼篤定?」男人狂笑不止,「我老大的確這樣說過,但那又怎麼樣呢?我要讓你死!」


  話落,他把控制器扔向一邊。


  厲澤陽驀地衝過去,爆發力極強地跳起來握住控制器。


  與此同時,秦颯一槍解決了那人。


  待他回頭時,眼中驚駭,大聲吼道:「頭兒——」


  控制器落下的地方是一處被白雪覆蓋的懸崖,厲澤陽砸落在雪地,直接滑落下去,只有一隻手緊握住石塊。


  秦颯撲過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我拉你上來。」


  厲澤陽目光定定地落在那塊岌岌可危,且隨時都可能斷裂的石頭上,把溫度控制器交給他,「請求支援,讓上面派人過來拆除炸彈,快走!」


  「頭兒!」這時,秦颯注意到他生下那塊斷裂的石頭,一動都不敢動,「我慢慢地拉你上來。」


  「秦颯,這是命令!」厲澤陽胸口略微起伏,「我還沒死,哭什麼?」


  秦颯將頭埋進胳膊上,擦了眼淚。


  「不管最後怎麼樣,都不準把我的情況告訴她。」


  咯吱——


  是石塊常年風化崩裂的聲音。


  「頭兒——」


  秦颯狼狽滾到一邊,眼睜睜看著那塊石頭碎裂,最後連帶著人墜落。


  他手裡握著控制器,二十多歲的大老爺們,哭得像個娘們。


  ……


  直升飛機轟鳴聲,盤旋在半空中,從中降下身著特警的人,再同秦颯了解情況后,從他手裡接過控制器,開始搜山行動。


  秦颯爬上直升機,也不顧軍銜等級,把控制台上的人趕下來,自己架著直升機沿著懸崖降下。


  或許是厲澤陽的淡然,也或許是對他能力的認可,相信他絕對不會有事。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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