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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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氏臉上笑意頓時隱去,恨不得撕碎了劉氏的嘴臉一般,她心中所想,竟是真的撲了上去,劉氏卻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她有著江南女子的婉約,可是這些年來卻步像是宋氏這般養尊處優,一反擊就把宋氏壓在了身下。


  “宋湘雲,你以為你多厲害?沒了丞相夫人這地位,你也不過如此罷了!”


  劉氏並沒有教訓宋氏,而是鬆開了手,打宋氏固然能出一口憋在心裏多年的惡氣,可是讓宋氏陷入糾結的沉思之中,也許是更好的懲罰,不是嗎?


  隔壁的淨室之中,老夫人看著楚清歡的眼神滿是打量,“你娘雖然要強,可是卻決計不會像你這般狠毒的,丫頭,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惡靈附身,所以才這麽狠毒,真的不像是我們楚家的子女。”


  楚清歡聞言笑了,“楚家子女?”老夫人還真的天真的以為楚家子女就是善良不爭的嗎?這話究竟是想要自欺欺人,還是騙她呢?

  老夫人沒有理會楚清歡的嘲弄,而是切入了正題,“我隻要你保護芙兒安危,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的,包括你娘的死,還有你大哥的病。”


  楚清歡眼睛一眯,“哥哥中毒,你知道?”


  老夫人輕聲歎息了一句,“我怎麽會不知道?這十多年來,我唯一失策的地方就在你身上。”


  楚清歡冷笑一聲,是呀,老夫人說的沒錯,她當初真該溺死自己的,這樣子,她也不會有這牢獄之災了。


  “當時老太爺和你娘先後去世,你大哥有重病,那時候府裏亂了分寸,是宋氏挑起了大梁,拿出了自己的嫁妝填補了府裏的空洞,安平侯府的老太婆說自己女兒不過是個妾氏,犯不著這般,分明是要挾我和你父親將她扶正,這也便罷了,偏生她還請人來算卦說你娘生辰八字不好,克了宮裏的六皇子,不能在祠堂裏享受香火,當時六皇子不知為何重病,賢妃著急上火,皇上也是著急,我和你父親無奈之下隻好將你娘的靈位從祠堂裏扯了出來,將千影居封了,把宋氏扶了上去。”


  “無奈之下?好一個權衡利弊!”楚清歡冷笑一聲,“若是田老太太說老夫人你的生辰八字礙了太後的安康,老夫人是不是會當即懸梁自盡,為國分憂呢?”


  老夫人臉色一變,卻聽楚清歡繼續道:“活人不說死人事,大周朝向來死者為尊,偏生到了我娘這裏就事情這麽多,老夫人何必遮掩呢?有你們這樣的長輩,楚家子孫不肖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老夫人臉色終於支撐不住,顏色變成了灰白,隻是她沒有辯解,而是說起了別的,“當時我因為老太爺的死傷心不已,心想宋氏就算是為了拉攏人心也不會對你們兄妹動手的,卻不料她不知怎麽的要挾你父親讓他把你送出了府去,更是在你大哥的飯菜裏下毒,等我察覺的時候已經晚了,原本你大哥也是聰明的,便是你父親也及不上他,隻可惜……”


  “隻可惜卻這麽就被宋氏害了,可是你不可能為了一個癡傻了的孫子去找宋氏的麻煩,何況還有楚文瑾那麽聰明伶俐的孫子,孫子少了一個又有什麽要緊的,是嗎?”楚清歡冷冷接著說道,隻見老夫人臉色越來越灰白,最後幾乎沒有了人色。


  她顫顫巍巍去倒一杯茶水,熱茶灑落在她手上,可是她卻沒有察覺似的,直將熱茶往肚子裏灌去。


  “我娘是楚思遠害死的,我隻想知道,你當初為何見死不救!”


  老夫人嘴邊的茶杯頓時跌落在石桌上,茶水濺到了她胸前的衣裳上,可是她卻是恍然未覺,“我見死不救,我怎麽會見死不救!”


  楚清歡直直看著她的眼睛,那蒼老的頹敗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哀慟,並非作假,似乎久遠的記憶被勾起了,老夫人翕動這嘴唇。


  “你娘她是個好兒媳婦,本就是你父親對不起她,我想要彌補她都來不及,又怎麽會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呢?”


  “是,你沒有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隻不過是因為老太爺死了,您老心灰意冷,所以臥床了不是?可是,老夫人,您知道老太爺究竟是怎麽死的嗎?”


  楚清歡臉上帶著笑意,眼中的深意讓老夫人惶恐,“你,你想說什麽?你不要騙我,我是不會相信的!”


  “騙你?”楚清歡冷笑一聲,“我騙你又有什麽好處?你最愛的兒子親手布了一局棋的,老太爺,他的親生父親是被他害死的,老夫人難道不知道?楚思遠,可是犯了弑父的大罪!”


  老夫人顫顫巍巍站了起來,可是聽到最後一句卻是一屁股坐了下去,渾身都在顫抖著,“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他怎麽會殺了他父親的,你在騙我,你在騙我!”


  楚清歡笑了笑,原來老夫人也有恐懼的時候,難怪林媽媽沒有將自己在祠堂裏聽到的那些告訴老夫人,她怕的是老夫人聽到這“噩耗”會一不小心駕鶴西去吧。


  “這話可是林媽媽告訴我的,至於林媽媽怎麽知道的,老夫人其實也應該能猜得出來,難道你忘了為什麽你讓楚思遠去休妻,可是宋氏並沒有被休棄,反倒是又重新掌權了嗎?就因為她知道楚思遠殺妻弑父的事情,這是她的底牌,她輕易不會動用的底牌。”


  甚至於當初宋氏隻不過是用銀子控製著楚府,就能讓楚思遠不再計較哥哥癡傻的事情,也能讓楚思遠“心甘情願”的將自己送出楚府!


  老夫人猛地抬起頭來,“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她已經猜出了答案,可是卻仍是不死心。


  “因為我要你死之前也痛苦萬分!”楚清歡冷笑了起來,“當時的楚家你大權獨攬,你怎麽會不知道楚思遠在我娘的湯藥裏動的手腳,可是你卻是任由著事態發展!你這般見死不救,我要你死也死不瞑目!我告訴你,別指望楚家還有東山再起的一日,這一天永遠不可能到來的,因為你的兒子,大周的丞相藏匿了一些東西,這次被錦衣衛搜了出來送到了宣武帝麵前,皇上見了可是龍顏大怒的,說是三天後相府老小盡數推上刑場,楚家完了,再也沒有一絲半點的機會翻牌了!”


  老夫人臉上徹底沒了血色,“不可能的,皇上念在老爺帝師的份上,也不會讓楚家沒有一絲香火的。”


  楚清歡笑了起來,“帝師?老夫人你可還真是天真,你以為老太爺是怎麽死的?單單是楚思遠,他怎麽有這麽大的膽子弑父?老太爺死後他又不必丁憂,依舊在朝為官,因為是宣武帝密旨要楚思遠弑父的,明白了嗎?”


  老夫人是被人架著離開淨室的,她兩腳拖拉在地上,已然是被抽去了所有氣力的模樣。


  宋氏進來的時候渾身都在顫抖,她看到了老夫人的模樣,心中頓時戚戚惶惶,甚至於就連開口都變得萬分困難。


  “夫人想要什麽?”


  宋氏從楚清歡略帶著冰涼的聲音中找到了自己,半晌她才望著楚清歡道:“我要什麽你都可以給我?”


  楚清歡笑了,宋氏是腦袋被驢踢了,還是嚇傻了?

  “夫人要我去行刺當今聖上和皇後我做不到,讓我把你女兒捧上皇後的位置我也做不到,甚至於夫人要我放了你,我更是做不到。”


  宋氏恢複了自己的聲音,以及脾氣,“那你能做什麽!”


  楚清歡笑了,“我能做什麽?”她圍繞著宋氏轉了一圈,最後坐到了宋氏的對麵,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我倒是能做一些事情,讓夫人永生難以忘記的。”


  宋氏頓時眼中滿是提防,“楚清歡,你想幹什麽?”她害怕,這裏是詔獄,楚清歡又和姬鳳夜交情頗深,她怕自己受到酷刑折磨,據說詔獄幾乎匯聚了所有的酷刑,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詔獄沒有的。


  “我不想幹什麽,隻是想要告訴夫人一些事情罷了,不知道夫人有沒有興趣聽一聽呢?”


  宋氏臉色陰晴不定,隻是這事卻並不是她能選擇的,因為楚清歡已經開口了。


  “夫人好算計,我娘鬥不過你,可是你的女兒卻也鬥不過我,我不妨告訴夫人,楚錦繡很快也會死去,而且很是悲慘的死去,你知道她為什麽沒有來看你嗎?那是因為她又毒發了,可是她卻沒有解藥了,如今的楚錦繡頂著一張鬼見愁的臉,又怎麽敢來詔獄呢?”


  “怎麽可能!成洛,成洛已經給錦繡研製出來解藥了!”錦繡,錦繡也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宋成洛?”楚清歡笑了,“夫人被騙了都不知道,宋成洛自身難保還能給楚錦繡研製出解藥,還真是笑話。”她輕輕拍了拍手,淨室後麵的石門轟然洞開,露出了一陣琉璃牆,牆的後麵卻是一人坐在木桶裏,宋氏聞聲回過身去一看,卻是傻了眼。


  “成洛,這是成洛?”


  那個通身黢黑,臉上鼓起了青筋的人竟是宋成洛?宋氏不敢再瞧第二眼,可是隻一眼卻也讓她認了出來,那坐在木桶裏似乎毫無知覺的人正是宋成洛無疑。


  “可不是嗎?夫人還真是慧眼如炬,沒想到宋三公子這副模樣夫人都還能一眼認出來。”楚清歡笑了笑,石門再度合上。


  “對了,我忘了告訴夫人,楚錦繡當初中毒其實並不是什麽意外事件,不過是因為師兄動了怒想要教訓一下楚錦繡和夫人而已,我那師兄向來是憐香惜玉的,竟然對楚錦繡下此毒手,其實也讓我意外呢。”


  宋氏聞言目眥欲裂,“你說什麽?你怎麽這麽狠毒,竟然對自己的親姐姐下此毒手!”


  “狠毒?”像是聽到了這世間最為可笑的笑話,楚清歡哈哈大笑了起來,“夫人可說錯了,楚錦繡可不是我的親姐姐,夫人說我狠毒,那楚錦繡指使宋成平讓宋成洛給我下毒的時候難道就不狠毒?得知自己不能生育惱羞成怒之下將自己的親妹妹推入冷水之中,以致於芙兒落下宮寒的毛病難以孕育子嗣,這就不狠毒?明明知道是楚錦繡小肚雞腸害了親妹妹可是你卻是因為內疚而不懲罰,反倒是舍棄了芙兒難道就不狠毒?當年為了生下楚家長女氣我娘,你竟是用了催產之藥引發早產以致於楚錦繡出生之時身體受損不利生育,難道就不狠毒?你為了嫁給楚思遠,不惜殺害自己的親姐姐,難道就不狠毒?宋湘雲,你本身就是蛇蠍毒婦,又有什麽理由來指責我狠毒不狠毒?”


  楚清歡每說一句,宋氏臉色就灰白一分,到最後簡直沒了血色,“你,這些,你,你怎麽知道的?”


  楚清歡冷笑一聲,“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陳媽媽死了,可是她女兒侍書可還活著,趙媽媽為了給宋曉雲報仇可是給我說了不少的事情,怎麽,夫人後悔了?把這麽大一個隱患放在自己身邊,最後被咬得遍體鱗傷的滋味不好受吧?”


  宋氏從石凳上滑落了下去,她雙手扒住了石桌的邊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看著楚清歡道:“楚常喜說文瑾死了,是真是假?”


  “他就算是不死,和活著又有什麽區別?難不成夫人還指望楚文瑾來振興楚家不成?到了陰曹地府也許還有一二可能。”


  宋氏再沒了半分氣力,被錦衣衛架起的瞬間,她忽然間說道:“我能不能求你保住文瑾的兒子,他還那麽小,什麽都不懂。”


  楚清歡聞言笑了笑,“夫人,楚家之所以被查封就是因為紅袖是突厥奸細,你說皇上會容忍他嗎?”


  宋氏頹然的垂下了腦袋,她不知道楚學儒昨晚就沒了,紅蓮早已經病入膏肓,得知楚學儒沒有活路之後,用一根腰帶解決了兩人的性命。


  牢房之內,紅蓮留下的最後兩個字是鮮血寫就的“無辜”兩字,楚清歡看著一大一小躺在地上的兩人,低聲笑了起來,“無辜,這世間又哪有什麽無辜的人呢?”


  楚文瑾貪圖美色,紅袖為了報仇,一個自以為是愛,一個所為種種都是為了恨,這孩子本身就是恨的產物,又怎麽能算得上是無辜的呢?

  劉氏來到淨室就跪了下來,“二小姐,郡主,婢妾別無所求,隻求二小姐能饒了文玨一命,他還小什麽都不知道,二小姐隨意將他送到一戶人家就成,婢妾隻求他能安穩地活一輩子,是富貴是窮苦都無所謂的。”


  楚清歡攙扶起了她,“姨娘慈母之心真是難得,隻是既然姨娘想要七少爺安穩度過一輩子,為何還要將他送到承恩侯府呢,還建議讓常樂李代桃僵,姨娘這所說所做可是矛盾的很,你說我該怎麽相信呢?”


  劉氏臉上露出震驚之色,她沒想到楚清歡竟是連自己吩咐的話都調查的一清二楚。


  “姨娘放心,我的手伸的再長,十多年前的舊事卻也是查不清楚的,還望姨娘能告知一二才是。”


  劉氏聞言卻是發現了什麽似的,她忽然間站起身來,笑了起來,“原來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楚清歡,你和你娘還真是不像,人人都說你娘聰慧過人,可是我卻說她最是愚蠢,竟然會相信楚思遠的甜言蜜語!活該她被楚思遠殺了!”


  楚清歡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果然,劉氏是知道的。


  “連你娘的死你都不知道,楚清歡你就算是機關算盡又有什麽用!”


  劉氏言辭間是幸災樂禍,隻是沒能從楚清歡臉上瞧出半點漏洞,她臉上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恐懼。


  “我是不知道,可是我會想辦法知道的,詔獄裏向來有不少刑罰,姨娘不知能嚐試得了多少。”


  劉氏擺明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楚清歡卻也不著急,“我倒是想到了最適合姨娘的一種,木驢之刑不知道姨娘聽說過沒有,那是專門用來處置通奸的女子的,我娘死得早,姨娘背主的罪名就由我來懲處好了。”


  劉氏臉上閃過一絲震驚,楚清歡卻一副後知後覺的模樣,“對了不知道姨娘知不知道這木驢之刑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還是我跟姨娘解釋一下好了,這木驢之刑其實起源早,不過前朝的時候被列為禁刑,直到本朝錦衣衛興起,這才又見諸於世人。說來這……”


  “不要說了!”劉氏大聲吼了一句打斷了楚清歡的話,她自然是知道木驢之刑的,她幼時她們劉家出過小妾和家丁通奸之事,她記憶中便是處之以木驢之刑。


  那木棒從那小妾的下身慢慢往上走,穿過了肚腹最後從口鼻中出了來。


  三天三夜,那小妾痛哭失聲,卻是連死都不能。


  那樣的慘狀,她見識過一次,就再也不想再見到!


  “二小姐,你想知道的我什麽都說,我隻求你,求你放過玨兒,給他一條生路,好嗎?”


  楚清歡笑了笑,此時此刻的劉氏哪有方才的神色模樣,張皇失措好像就要溺水的人一般,“我可以考慮。”


  劉氏似乎沒有聽到楚清歡話外的話似的,她連忙道:“我我知道,當年夫人之所以會被相爺狠心殺死,是因為夫人無意間得知了相爺弑父的事情。”


  楚清歡聞言一愣,娘是因為這件事才死的?


  “你也知道了,不是嗎?”


  劉氏沒想到楚清歡聽到這消息卻還是反應迅速,一下子就點破了自己也知道這件事情的事實。


  “奴婢僥幸不死,是因為夫人護全了奴婢,所以……”


  楚清歡笑了起來,“護全了你?劉婉言你事到如今竟然會想要騙我,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對你施刑嗎?”


  劉氏聞言渾身一顫,她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楚清歡,隻聽到那聲音冰冷。


  “我娘不是蠢人,自然不會將自己丈夫弑父之事告訴一個丫環,哪怕是自己的心腹丫環!而你,當時卻是起了心思,用了些方法讓楚思遠知道我娘撞破他醜事的事情,正因為此我娘才會和他吵了起來,也許趁著楚思遠心情不好,而我娘和宋氏都懷有身孕的時候,你就趁機爬上了楚思遠的床,為了不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你又把陳氏拉了出來,讓她也成了楚思遠的人,是嗎?”


  劉氏聞言大駭,她沒想到,楚清歡竟是能將當年之事猜出個七七八八來。


  她分明是毫不知情的,而且陳靜秋已經死了,便是梅香也不知道自己當年的事情,她又怎麽會知道的!


  看著劉氏那陰晴不定的臉,楚清歡冷笑了起來,“你的心思,我自然能猜到幾分的。”


  這次她收網,不就是為了從幾人的口供中得知當年的真相嗎?


  錦衣衛給出的零零散散的事實,林媽媽和趙媽媽的口供,侍書的一些話,老夫人和宋氏所說的“真相”,七七八八加起來,足夠讓她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如今之所以再審問劉氏,隻是為了得到最後的證實罷了。


  “劉婉言,你好生周密的心思,趁著老夫人臥床之際,竟是弄出了這麽多的事情,我問你,我哥哥中毒,是不是也和你有關!”


  原本渾渾噩噩的劉氏聞言一個激靈的醒了過來,“沒有,二小姐,這個真的沒有,大少爺中毒是宋氏設計的,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楚清歡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事到如今你還在騙我,當時你不是請纓去照顧我哥哥去了嗎?凡事親力親為,便是飯菜都為他嚐試,為何他中毒,可是你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說你有了提防之心,所以才不會中毒的?”


  她這話本就是試探,沒想到劉婉言還是狗改不了吃屎的秉性,戳破了最後的窗戶紙,楚清歡笑意中都帶著冷意,“你這般忘恩負義,枉費我娘當初對你一片真心。劉婉言,我不是我娘菩薩心腸軟性子,可是我確實有仇報仇,有冤報冤的,三日之後刑場上,你會看到你的寶貝兒子的,隻是他不是來送行的,而是和你共赴刑場!”


  劉氏聞言跌坐在地上,聽到楚清歡腳步聲遠去,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像是孩子一般無助。


  楚清歡離開淨室之後而是去了另一間石室。那裏,楚思遠神色平靜,似乎早就預料到她的到來。


  可是看到楚清歡的時候,臉上流露出的失望之色溢於言表,顯然他所等待的人並不是楚清歡。


  “怎麽,很失望?父親,你覺得來的人會是宣武帝?”


  楚清歡清楚地看到,聽到“宣武帝”三個字的時候,楚思遠神色中帶著幾分驚異,眼眸中的神色與之前大為不同。


  饒是他很快就恢複了過去,可是卻還是被楚清歡捕捉到了。


  “你來幹什麽?”


  楚思遠知道,自己先開口就意味著輸了,可是自己輸了那麽多,又豈會害怕這一次?

  看到楚清歡臉上揚起的淡淡的笑意的時候,楚思遠是有些出神的,那樣的笑意其實自己並不陌生,當初阿辰就是這樣的笑著的,似乎她通曉世事,所有的一切都瞞不過她似的,所以自己的惡性也瞞不過她,不是嗎?


  “告訴父親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不知道父親你想要先聽哪一個?”


  楚思遠眉眼一斜,“有區別嗎?”


  對於如今的自己,階下之囚,又有什麽才算得上好消息,什麽稱得上是壞消息呢?

  楚清歡聞言一笑,“父親這般倒是讓女兒不知所措了,不過聖人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父親久居高位難道就不曾擔心過?帝王之怒龍霆震驚流血萬裏?”


  楚思遠神色依舊平靜無波,“你想說什麽?”


  楚思遠並沒有神色的波動,可是楚清歡卻也並不驚訝,“沒什麽,我不過是想要跟父親說一件事情罷了,你所期待的帝王的召見根本不複存在,楚家再也沒有一星半點的轉機了。”


  “你胡說!”楚思遠當即站起身來,他原本就清瘦模樣,又是久居高位的,動怒之下帶著十足的威勢,隻是楚清歡卻並不害怕。


  “父親到現在對皇上還抱有希望?”楚清歡冷笑一聲,對楚思遠的動怒嗤之以鼻,“就算是他之前還能饒了你一命,可是看到你留下的那些證據,你覺得他還會饒你一命?”


  楚思遠臉上終於風雲變色,“你說什麽,什麽證據?”


  “父親又何必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呢,當年老太爺為何突然間去世,而父親你身為朝廷命官卻是免去了丁憂之事,父親你心知肚明!”


  楚思遠臉色越發難看,“不可能的!”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父親難道錦衣衛了嗎?你別以為把那些證據藏到了千影居就沒有人找得到,一個廢棄多年的舊居又如何?你知道的,錦衣衛從來是不會空手而歸的,昨天姬鳳夜呈上去的證據就有當年老太爺留下來的鐵證!”


  楚思遠臉色徹底變了色,“這些,你怎麽知道的?你早就和姬鳳夜有所勾結?”


  他語氣頓時咄咄逼人,“難道你忘了,你是楚家的子孫,骨子裏流著的是我楚思遠的血!”


  責備自己?


  楚清歡笑了起來,“我沒忘,所以我學了父親不是嗎?父親能夠親手將毒藥端到老太爺麵前灌了下去,我比之父親是不如的,我隻能將父親送到詔獄罷了,楚家的子孫,血液裏全都是瘋狂,不是嗎?”


  楚思遠瞪大了眼睛,幾乎不能置信地看著楚清歡,“你……你怎麽會這個樣子?”


  楚清歡坐了下來,眼眸微微抬起,“這個樣子不好嗎?父親當年將我送出府的時候難道就沒想到嗎?也許你留下來的會是一頭猛虎,將楚家所有人咬死,是一把烈火,將楚家燃燒殆盡的!”


  看著一臉頹色,跌坐在石凳上的楚思遠,楚清歡雙手支撐在石桌桌麵上,俯著身子看著他道:“你當年既然動手殺了我娘,你就該知道,留下我和哥哥,終有一日我們會為母報仇的,十六年,這個時間不算短,不是嗎?”


  “十六年,十六年了……”楚思遠忽然間輕聲呢喃道:“原來已經十六年了。”


  十六年來他位高權重,十六年來他享受著權利帶來的所有的威勢、財富和榮譽,在他手上,楚家終於達到了巔峰,可是卻也跌入了穀底。


  “我對不起你娘,可是我……”


  “可是你情非得已,你心底裏其實是不願意的,對嗎?”楚清歡冷笑著道:“你以為你現在說這些話我會相信?三天之後,午門外,我送父親最後一程,希望黃泉路上,你還有臉去見我娘!”


  看著楚清歡要離開,楚思遠連連喊住了她,“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隻是石門轟然關閉,所有的聲音都關在了這石室之中。頹然的看著那阻擋了自己的一道石牆,楚思遠狠狠一拳頭砸了過去,頓時鮮血淋漓,可見白骨。


  步出詔獄,楚清歡抬頭看著朗朗晴空,眼角卻是流下了一行清淚。


  “娘,女兒終於給你報仇了。”


  她低聲呢喃道,用了兩輩子,終於,還了您一個公道。


  “二姐。”


  低聲的呼喚讓楚清歡驟然警惕起來,看著楚常樂站在那裏,她不由神色間閃過一絲尷尬,隻是轉瞬即逝。


  楚常樂顯然是看到了她的哭泣的,隻是到底將其誤會為什麽,楚清歡並不在乎。


  “六妹什麽事?”


  楚常樂聞言有一些愣怔,她不明白二姐是故意跟她裝糊塗還是有意試探,剛才她站得遠,並沒有聽清二姐到底是在說些什麽,可是卻是清楚明白的看到了她流出的眼淚。


  她不認為那是二姐心懷不忍,隻是卻又是為何,楚常樂一時間想不明白。


  可是想起之前的事情,楚常樂有些擔憂,所以在這詔獄門前等了半個多時辰,終於等到了楚清歡。


  “不知二姐可否方便帶我一程?”


  承恩侯府的馬車不見了蹤影,楚清歡頓時就明白了楚常樂的心思,她唇角微微一揚,“也好。”


  馬車裏空間狹窄,可是楚常樂卻有話說不出口了,打量著這個自己並不是十分熟悉,卻又不是全然陌生的異母姐姐,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六妹有話不妨直說,再這麽耽誤下去,隻怕到了侯府,該說的沒說,六妹反倒是後悔了。”


  楚常樂明白,即使是楚清歡率先打破了這馬車裏的安靜,可是主動權卻是從來不在自己手中的。


  “二姐,你不會饒了七弟?”


  楚清歡反口問道:“你憑什麽覺得我會饒了他?六妹以為我是以德報怨的人嗎?”


  楚常樂為之一怔,旋即唇角浮起苦笑,“是我癡心妄想了,隻是豎子無辜,我……”


  “沒有什麽無辜與否,你娘讓您害了侯府的小世子讓自己的兒子取而代之,難道小世子就不是無辜的?楚家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欠了我的,我會一點點連本帶利的收回來的,不要以為小孩子就是無辜的,若真是無辜的,為何當年我會被送出府,為何哥哥與世無爭卻被人下毒陷害?”


  楚清歡的步步緊逼讓楚常樂臉色泛白,一句話卻是說不出口。


  “她教了你那麽多,藏拙,韜光隱晦,既然能逃出那肮髒地就好好活下去,我和你無冤無仇不會找你的麻煩,隻是你若是非要和我作對,我也不會放過你的,六妹,你可明白?”


  楚常樂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她掀開了車簾,看著高懸的日頭,臉上浮起了淡淡的回憶的色彩,“我很是感激二姐,當初你不十分如意,卻還是帶我看了那最美的夕陽,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以前沒有過,以後也不再會有。”


  馬車停在了承恩侯府門前,楚常樂起身離去,最後卻是回身看向楚清歡道:“其實我交不交出七弟都無所謂,二姐認定了的事情都不會放棄的。”


  楚清歡放下了車簾,楚常樂是劉氏一手教導出來的,自然也是知道權衡利弊的,何況……承恩侯又豈會容人楚文玨李代桃僵?


  說來,楚常樂卻也是幸運的,雖然嫁入承恩侯府不過是守活寡,可是到底還是衣食無憂一輩子不是嗎?不然等待她的卻也是午門外的那律法無情。


  正月裏最為熱鬧的莫過於相府被抄,滿門抄斬的消息,而正月十九那日,午門裏裏外外更是圍得水泄不通。


  “沒想到相府一門竟然是落得如今這般田地,倒是楚翰林有遠見,當初和長房分家,如今也算是逃脫一劫了。”


  “可不是嗎?說來那二小姐何嚐不是?這次抄斬的都是長房族譜上的人,當初楚家那老族長一陣鬧騰,二小姐沒有入了族譜,這下子倒好,反倒是逃過一劫,真是幸運的很呢。”


  圍觀的百姓看著昔日養尊處優的高高在上的丞相,如今卻是跪倒在那裏,神色中莫不是有些歎息,“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卻還裏通外國,真想不通楚相是怎麽想的。牽連了家眷子嗣,真是作孽呀!”


  刑台之上,楚思遠和楚文珍並排跪著,還有一個嬰孩躺在地上,哭泣不已楚文珍顯然是嚇傻了,兩眼都在發白,而楚思遠卻是目光遊離,顯然是在尋找什麽,待看到自己追蹤的那一抹身影之時,他頓時高聲喊道:“清歡,當年之事我……”


  “時辰到,行刑!”


  監斬官一聲令下,楚思遠臉色瞬間煞白,卻是感覺到後頸一涼,他感覺自己與這世界所有的聯係都斬斷了,可是他還心有不甘。


  腦袋滾到了地上,他一雙眼睛瞪得滾圓,死不瞑目!


  第二卷


  “丫頭你也別太擔心了,也許你那五妹也是個福大命大的,反正能逃出生天終究是幸事,不是嗎?”


  看著楚清歡終究是有些不開心,雲老太爺也不知道該怎麽寬慰寶貝外孫女了,其實他也是惱火的,這楚家人真是的,明明虧欠了他寶貝外孫女這麽多,偏生這個五小姐又讓清歡擔心,真是太可惡了,要是真的找到,看他老頭子回頭怎麽收拾這小丫頭片子。


  楚清歡笑了笑,隻是這笑對雲老太爺的安撫性沒那麽強,她也是知道的,“沒事,芙兒吉人自有天相,應該是沒事的。”


  老夫人要自己救楚錦芙一命,可是錦衣衛前去相府查封的時候,楚錦芙已經不在相府裏麵了。


  那是自己的生辰,楚錦芙不會無緣無故不在的,除非是她提前得知了消息,可是她一個深宅大院的小姐又怎麽會得知這消息?楚清歡頓時想到了兩個人,可是卻並沒有把握。


  畢竟,這事情並不是揣測就能推斷出的,何況若是自己貿然行動,隻怕是最終會害了楚錦芙的。


  楚清歡很少這般畏手畏腳,這一世尤其如此,這般第一次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便是雲老太爺和雲詹都看不下去了。


  “晉國夫人府下了帖子,你總不能這般模樣去赴宴吧?畫眉,還不去給小姐梳妝打扮一下?我們雲府的小姐,豈能讓別人看低了?”


  雲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冷傲,顯然是聽說了京城裏的傳言的。


  當年楚思遠和宋氏送楚清歡出府,其中理由便是有她克父克母之說,如今曾經顯赫一時的相府被滿門抄斬,老夫人等一應女眷賜以鴆酒,楚思遠及其子嗣莫不是推出午門外斬首,便是最小的幼子楚文玨還不到一歲也都慘死,豈不是正應了當年的傳言?


  有心之人便拿這事情說事,已經半個多月過去了,這股子流言卻是沒有遏製之勢,反倒是愈演愈烈,雲老太爺自然是要維護寶貝外孫女的,幾番命雲詹前去查這幕後黑手,可是卻一直沒有查出來。


  楚清歡揚唇一笑,“舅舅放心。”


  京城裏的流言蜚語她自然是清楚的,而放出這話的人,她也是確定了幾個目標,不怕。


  如今娘親的仇雖然報了,可是自己的還沒有,不是嗎?

  楚錦繡,皇甫殊,慢慢來,她不著急,溫水煮蛙,施之以烈油以烹炸,這樣的手段才配得上他們那一對狗男女的。


  晉國夫人府此番宴會的主角是蕭月如,定國公喪偶多年,府中沒有女主人自然是不好舉辦宴會的,而且定國公又是軍旅出身,用他的話說是粗人一個,宣武帝體恤老臣子,便是讓晉國夫人舉辦這早春宴。


  看到楚清歡的到來,倒是有幾個府中的小姐臉色一變的,畢竟京城傳言紛紛,誰都生怕沾上楚清歡這瘟神,讓自己闔府不安的。


  薛金蓮一眼就看到了楚清歡,她正要上前,卻不想蕭月如卻是迎了過去,薛金蓮頓時眼中閃過一絲驚詫。


  雖然都說這玉華郡主好性子,可是她卻不以為然。


  蕭月如也是極有個性的,她喜歡的人便是別人再怎麽說她都不會相信,而她不喜歡的人,她雖然不會不與之交談,可是整個人卻都是淡淡的,讓人知難而退。


  顯然,定國公不是個粗人,大老粗怎麽會教出這般聰明的女兒呢?


  “清歡姐姐,我都說你要是再不來就去接你呢,可巧你來了。”


  蕭月如還是這性子,她喜歡的就是喜歡,不喜歡的從不勉強,若是別人說這話楚清歡定會認為那人不過是敷衍自己,可是蕭月如卻不是。


  她向來說到做到,是不會說什麽虛假的話的。


  “我外祖父嫌棄我裝扮的不合適,非要讓我換了一身打扮,所以耽誤了時間。”楚清歡一點內疚也沒有,老太爺寵愛她京城裏無人不知,事無巨細,這事推到老太爺身上是半點問題也沒有的。


  蕭月如吐了吐舌頭,“老太爺真是寵愛姐姐。”


  說話間,柳丹桐也是過了來,“如今玉華郡主竟是把清歡霸占了,看來往後公主可是要難過了。”


  皇甫雲芊很是纏著楚清歡,這也是京城貴女圈裏不爭的事實,隻要是楚清歡出現的宴會,皇甫雲芊十之七八會前去的,而到來之後就是片刻不離的圍繞著楚清歡,就算是被嘲笑為楚清歡的小跟班她也渾不在意。


  “咦,公主這次怎麽沒來?”


  柳丹桐不由問了一句,楚清歡也是皺起了眉頭,這段時間她為楚錦芙的事情傷透了腦筋,倒是真的沒怎麽注意皇甫雲芊的舉動。


  “她去南山狩獵了,估計這幾天是不會回來的。”


  姍姍來遲的南宮語嫣解釋了皇甫雲芊缺席的緣由,隻是卻惹得蕭月如不解,“不是幾位皇子和勳貴府中世子去了嗎?怎麽平陽公主也去了?”


  南宮語嫣神秘一笑,“公主金枝玉葉想要幹什麽從來是隨心所欲的,皇上又不管,自然是任由著她去了。”


  南宮語嫣話中有意,蕭月如雖然明白卻不是很清楚這其中含義究竟是什麽。


  楚清歡聞言卻是皺眉,皇甫雲芊自然是追隨南宮默言的腳步而去的,隻是宣武帝任由皇甫雲芊這般作為,難道是默許了她的舉動?

  看到蕭月如皺著眉頭,柳丹桐輕聲解釋了一句,前者豁然開朗,頓時看向了南宮語嫣,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好了,這梅子酒已經開封了,大家過來嚐一嚐,看味道如何。”


  遠遠散發出的青梅酒香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楚清歡落後一步,卻是被一個小丫環請了過去,“郡主,我家夫人有請。”


  楚清歡遲疑了一步,最後還是跟著那小丫環過了去,薛金蓮抬頭的瞬間卻是見楚清歡離開,她不由皺了皺眉頭。


  母親,她讓清歡過去,卻是何意?


  晉國夫人氣色很好,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並不明顯,這一張臉足以讓花信年華的女子妒忌,也難怪有人會說宣武帝對晉國夫人特別優渥,這一張臉足以讓人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楚清歡在打量晉國夫人的同時,後者也在打量著楚清歡。


  “說起來,我們雖然見過不少次麵,可是卻也不曾像這樣交談過,京城裏向來是熱鬧得很,讓人安靜說話的工夫都不多。”


  楚清歡聞言一笑,“是清歡疏忽,未能多來拜訪夫人。”


  “要是金蓮有你這三分狠勁兒,也許我會更放心些,可惜……”


  晉國夫人這一句話格外的露骨,楚清歡臉色卻是不變,“金蓮姐姐性情穩重,做事比我更有分寸,向來是我要學習的。”


  晉國夫人對自己的女兒最是熟悉,並不會因為楚清歡的一兩句話而改變對女兒的看法,她拿起了茶壺,為楚清歡斟了一杯茶,“性情穩重不假,可是守成有餘,進取不足,若是莊明傑這般死皮賴臉地對你,你又會如何處置?”


  楚清歡聞言一愣,晉國夫人特意找自己來,莫非是想要讓自己出主意,如何打消莊明傑的非分之想?

  她略一思忖,輕輕品嚐了一口茶水,笑著說道:“若是我,定是讓他後悔當初怎麽會看上了我。”


  她這句話說的狠戾,晉國夫人聞言卻是眉開眼笑,隻是旋即眉眼中卻又是有淡淡的無奈,“可惜金蓮沒你這脾氣,不然莊明傑又怎麽敢死皮賴臉地纏著她?”


  而且,這背後,定是有那賤人指使的!

  “夫人是要我幫忙?”


  晉國夫人不會無緣無故地跟自己提及莊明傑,薛金蓮的無奈她也是看在眼裏的,隻是她和薛金蓮到底是不一樣的。


  她重活一世,目的是為了報仇,很多東西都看得輕賤,包括感情。可是薛金蓮不一樣的,她雖然八麵玲瓏,唇舌上是伶牙俐齒,可是卻到底是心慈手軟的。


  莊明傑錯就錯在喜歡了她,可是她雖然厭惡,卻並不會傷害,終究是一個仁字。


  晉國夫人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沒想到楚清歡竟然會是主動開口,“你有什麽條件?”


  楚清歡既然開口,自然是有她的辦法的,自己不需要過問,需要問的,如今卻隻有一件事情罷了,楚清歡幫助自己,想要得到什麽。


  聞言,楚清歡笑了笑,再度舉杯喝了一口茶水,“夫人莫非以為我和金蓮姐姐的交情盡數都是假的不成?”


  晉國夫人聞言一怔,楚清歡的性情她是知道的,如今這一句倒是有些動怒了似的。


  “便是當做我還金蓮姐姐一個人情好了。當初若不是我,她也不會受那麽一遭罪。”


  晉國夫人聞言愣了一下,楚清歡說的是當初金蓮中了那千日醉的事情?看楚清歡要離開,她驟然站起身來,“這件事我不曾告訴過她,如今可以告訴你,隻是你眼下必須保密,不能告訴金蓮,你可否做得到?”


  楚清歡緩緩轉過身去,“夫人若是信不過我,又何必這般呢?”


  晉國夫人有瞬間的失神,旋即卻是笑了起來,果然是個伶俐的丫頭,自己選中她來幫金蓮斷了這情思,看來還真是選對了人。


  “說來,這事你也是知道一二的。”


  楚清歡有瞬間的遲疑,旋即卻是得到了證實。


  “萬俟佑不是把他調查到的都告訴你了?你如今隻差我的證實了,不是嗎?”


  即使要說出的是自己心底深處的秘密,可是晉國夫人卻是沒有半點神色變化,楚清歡不禁詫異,她怎麽會和昭烈帝有所交集,隴西雖然位於大周中西部,可是到底卻也不是和大昭接壤的,昭烈帝若是微服私訪,又怎麽會來到大周?

  微服私訪!


  楚清歡腦中瞬間猶如閃過驚雷,蘇綰當日因為萬俟琳兒所言之事一時間都浮現在腦中,晉國夫人看著這流露出震驚的清秀的臉,語氣中多了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釋然。


  到底是塵封多年的舊事,要她心無芥蒂的張口對一個小輩說出,她雖然知道楚清歡為人,可卻是過不了自己那關,難免有些介懷的。


  楚清歡的調查自己多少也是知道的,有些事情自然是瞞不住別人的,隻是現在卻不是合適的時機,若非是莊明傑對金蓮步步緊逼,她也不會出此下策的。


  “夫人放心,我自然會幫金蓮姐姐的,隻是……”楚清歡抬眸,看向晉國夫人的眼睛道:“究竟是金蓮姐姐不懂得拒絕,還是夫人不想要他們在一起?還請夫人如實告知。”


  晉國夫人臉上閃過一絲笑意,旋即卻是斬釘截鐵道:“金蓮重蹈覆轍?那樣的悲劇,一次就夠了,是什麽,重要嗎?”


  她沒有直接說出,可是言下之意分明是後者的緣故。


  麵對聰慧如楚清歡,再多的隱瞞其實卻也不見得有用,不過是徒勞罷了。而且,她那麽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金蓮的身世,這一問,不外乎是想要知道自己的心意罷了。


  她的心意,很明確,不是嗎?


  楚清歡不再多說什麽,起身向晉國夫人告辭,“夫人,若是沒有什麽事情,清歡告辭。”


  晉國夫人沒有挽留,畢竟這早春宴是為蕭月如舉辦的,楚清歡也是宣武帝冊封的郡主,露了一麵卻又是消失,這要是傳出去,不知道又是會被有心人編排成什麽樣子呢。


  “清歡你去幹什麽了,怎麽一眨眼的工夫就沒了人影,害我擔心了半天?”


  蕭月如皺著小臉,擔心卻也是發自肺腑的,楚清歡見狀一笑,“舅舅吩咐我去拜見夫人,有些生意上的事情和夫人探討一下,剛才一時心急就忘了跟你們說一聲,怎麽樣,夫人釀製的梅子酒味道如何?”


  蕭月如並不懷疑楚清歡所言,雲詹將雲家的部分生意交給楚清歡打理這件事京城眾所周知,隻是薛金蓮聞言卻是有些驚異。


  母親這些年很少過問生意場上的事情,除非是極為重要的大事,一般的事情都是交由自己處置的。


  難道發生了什麽大事不成?

  可是倘若真是大事,雲家又怎麽會讓清歡處理?她雖是聰慧,可是卻也不過是在洞察人心上罷了,生意場上爾虞我詐,奸險的不隻是人心,不是嗎?


  薛金蓮若有所思,根本沒察覺到楚清歡一閃而逝的打量。


  二月天氣,晉國夫人府的迎春花開了一片,心靈手巧的丫環們紛紛采擷花枝為自家主子編製各色的小玩意,畫眉擅長女紅,可是對於花枝卻怎麽都是巧婦難為。


  蘇綰更別提了,最後還是楚清歡接過了畫眉手中的迎春花枝和柳條。


  “楚姐姐你好厲害,竟然會編製小花籃,好漂亮,能送給我嗎?”


  一身粉嫩打扮的莊明華臉上滿是驚詫,眼中流露出的喜愛之色溢於言表,恨不得能將這小花籃吃進眼睛裏似的。


  楚清歡笑了笑,吩咐蘇綰和畫眉再去折一些枝條過來,“這個不太好,我再編一個送給你。”


  莊明華卻是將那小花籃拿了起來,如獲至寶一般,“哪有,楚姐姐你編的比她們的都要好,這個也送給我,都說好事成雙,姐姐再給我編一個好不好?”


  莊明華實在是喜歡的很,竟是將楚清歡當做了自己的兄長,撒起嬌來。


  倒是和芙兒有幾分相像。楚清歡心底裏莫名柔軟了一下,唇角蕩漾出淡淡的笑意,“也好,我再給你編些小玩意吧。”


  莊明華點頭如搗蒜,看著楚清歡竟是用一根柳條編出了一個青色的小螞蚱,她眼睛幾乎都要瞪出了眼眶,“楚姐姐你真是心靈手巧,你教我好不好?”


  楚清歡笑了起來,壽康伯府寵妾滅妻,卻不想這個庶出的小姐卻是這般天真的性情。


  “我當初學這個都把手刺破了,莊小姐真的要學?”


  莊明華搖了搖頭,卻是說道:“怎麽會刺破手呢?楚姐姐你現在閉著眼睛都能編出來這小螞蚱吧?”


  楚清歡聞言一笑,可不是嗎?


  熟能生巧,熟能生巧,可是從不熟到熟,再到如今的巧,她所經曆的是眼前這個養在溫室裏的小嬌花所想象不到的。


  “真的,想想你哥哥當初為了練習騎射毀了多少的弓箭你就知道了。”


  莊明華原本半信半疑,隻是聽楚清歡提及兄長卻是選擇了相信她,“楚姐姐說這話像是知道我哥哥練習騎射似的,不過哥哥真的很辛苦的,娘說哥哥雖然是世子,可是要是不被人看低,就一定要好好練習騎射,有拿得出手的本事,否則別人定會嚼舌頭根子的。”


  這位壽康伯的寵妾倒是個知曉道理的,楚清歡笑了笑,“你娘說的不錯,所以你哥哥也很爭氣。”


  莊明傑本是妾出,其母薛氏是壽康伯的寵妾,當初薛氏誕下壽康伯府長子,壽康伯欣喜若狂,竟是上書請宣武帝冊封莊明傑為世子。


  壽康伯夫人常年纏綿病榻,不孕的毛病幾乎傳遍了京城,當時又有莊淑妃為兄長美言,最後莊明傑被冊封為世子,記名在壽康伯夫人名下。


  生母薛氏更是受寵,經常抱著兒子在壽康伯夫人耀武揚威,以致於氣死了纏綿病榻的壽康伯夫人,壽康伯寵妾滅妻的傳聞京城無人不知。


  莊淑妃氣惱兄長不爭氣,可是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她又不能出宮,時時監督自己那不爭氣的哥哥。


  薛氏膝下有子,而且又身懷有孕,滿以為自己會成為壽康伯夫人,可是最後卻不想壽康伯再度有了夫人,卻不是她。


  而是安平侯府的大小姐,未婚夫死了兩個後一直雲英未嫁的宋靈雁。


  宋靈雁嫁入壽康伯府後,薛氏依舊揚眉吐氣,隻是那日子並不長久,因為宋靈雁也懷孕了,而且還成功生下了壽康伯府的嫡子。


  世子非嫡出,嫡出非世子,壽康伯府這五年來再無安穩。


  隻是宋靈雁卻也是知曉大理的,雖然與薛氏掐架掐的不亦樂乎,可是對莊明華卻又是好的沒話說。


  薛氏惱火,可又能說什麽?難不成對宋靈雁說不準對我女兒這麽好,教壞了她?


  她要是這麽一說,隻怕壽康伯都要動怒了。


  楚清歡多少聽蘇綰提及過壽康伯府的事情,畢竟宋靈雁可是出身安平侯府的。對於莊明華這般性情,她多少有些意外。


  要麽就是這位莊小姐心思陰沉,是另一個楚常樂,薛氏和女兒之間在唱雙簧,要麽就是這位莊小姐是個凡事不走心的人,性子是無比的單純。


  所以,打消莊明傑的心思,自己定是要從莊明華下手才是。


  “是呀,哥哥是最好的,他說自己這次去南山狩獵,一定要獵到那頭紅狐!”


  楚清歡聞言一愣,“紅狐?”


  莊明華點了點頭,“是呀,都說這次南山有紅狐出沒,所以幾位皇子和哥哥他們才去南山狩獵的,真不知道紅狐有什麽好的,哥哥一直念念不忘,明明胳膊上舊傷發作還堅持要去,說什麽一定要獵到紅狐,把那紅狐皮子送人,也不知道送什麽人。”


  楚清歡手上一怔,另一隻即將完工的小螞蚱卻是功虧一簣。


  “哎呀,這隻小螞蚱死了。”莊明華拿走了楚清歡手中的翠色小螞蚱,眼中滿是遺憾之色,幾乎就要落淚。


  楚清歡卻是沒聽見一般,腦中滿是那紅狐的事情。


  她要是沒有記錯,當初在長公主府的東墨湖上的比賽,姬鳳夜所出的彩頭不就是一張紅狐皮子嗎?


  當時比試結束後,她隱約間還聽誰說莊明傑因為輸給了東方閔而氣得摔了船槳。


  紅狐皮子,聯想起來楚清歡不由無聲一歎,莊明傑當初心心念念那紅狐皮子就是為了將其送給薛金蓮吧?隻是,他當初輸了,所以這次聽聞南山有紅狐出沒,說什麽都要去的。


  “楚姐姐,你怎麽了?歎息什麽呢?”莊明華仰起頭,不解問道。


  楚清歡收回了思緒,看著一臉不解的小丫頭笑了笑,“沒什麽,沒想到一段日子沒有編過這小玩意竟然手生了。”


  正說話間,卻是畫眉和蘇綰抱著一堆花枝柳條的回了來,身後還跟著蕭月如等人。


  “清歡你不公平,隻給莊小姐編小花籃玩,怎麽能不給我一個?”蕭月如當即“叫囂”道,楚清歡無力扶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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