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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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清早,畫眉帶著青檀來伺候楚清歡梳洗,見二小姐眼中流露出詫異,畫眉連忙解釋道:“趙紫昨個兒送林媽媽回去,回來的時候著了涼,奴婢怕感染到小姐,就自作主張讓她歇著了。”
楚清歡點了點頭,“找個大夫好好看……”忽然感覺到頭皮一疼,楚清歡不由倒吸了一口氣,一句話沒說完整。
梳頭的青檀卻猶是不知,鼻頭微微一皺似乎在輕嗅著什麽味道似的,畫眉正在整理床鋪並沒有注意到梳妝台這邊的異樣,楚清歡卻也是淡笑不語。
“小姐,奴婢最近剛調製了些蜜合香,小姐要不要試一下?”她總覺得當初自己調製蜜合香的時候,腦中隱隱約約浮現一個人,而如今終於確定那人是誰了。
青檀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失神,隻是看到銅鏡裏楚清歡的臉卻忍不住建議道。她自從來到芝蘭院後都一直默默無聞,幹好畫眉和周媽媽等交代的事情之後,多數時間都是在調製香粉胭脂。
楚清歡也不加阻攔,卻也知道因為調製香粉,如今青檀和芝蘭院上上下下一應眾人都私交不錯。
“怎麽想著調製蜜合香了?”那調製之法她倒是知道,隻是卻極為複雜,便是自己也不過才有五六成把握能調製成功,卻沒想到青檀竟是製成了。
青檀羞澀地笑了笑,“回小姐的話,奴婢隻是閑著無聊。”
青檀渾然不覺自己說了什麽話,正在鋪床的畫眉卻是替她捏了一把汗,這話說的,竟是閑著無聊所以才調香的?
隨隨便便調製成了然後就送給主子?若是別的主子,青檀便是雙手奉上了蜜合香,卻也是要被責罰的,好在……透過床頭的菱花鏡,畫眉小心地覷了眼楚清歡。
“去拿來吧。”
青檀聞言連忙點頭,也不顧自己才剛剛梳了一半的頭。
畫眉見狀頓時無語,拿起了羊脂暖玉梳為楚清歡打理青絲,“小姐,回頭奴婢定會教青檀規矩的。”
楚清歡唇角微微一揚,看來畫眉都被騙了過去,青檀這丫頭,還真是不簡單呢。
不過說來也是自己大意,一般人嗅不出這屋子裏的味道,可是青檀到底是會調香的,剛才給自己梳頭的時候怕是就察覺異樣了吧?
還知道忍著不說,倒也是難得的。
看楚清歡不說話,畫眉隻當做她是默認了,青檀已經興衝衝地拿著一小瓶蜜合香快步走了過來……
“二姐姐今天用的什麽香粉,怎麽味道這麽好聞?”楚錦芙已經湊了過來,恨不得趴在楚清歡身上咬上幾口似的,“有點甜甜的,卻不膩歪人。”
楚雲溪一旁眼睛一亮,她最是喜歡各種香脂,隻是想到昨日的事,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主動開口的,聽到楚錦芙這麽一問,輕輕說道:“二姐難道用的是蜜合香?”
楚雲溪聲音雖然輕,可是卻讓幾位小姐都瞧向了楚清歡,楚常喜翻了個白眼,“怎麽可能,蜜合香便是宮裏也少見,二……”
“四妹好眼力,是我一丫環調製的,四妹若是喜歡,回頭我讓她送你一瓶。”
畢竟是老夫人發了話的,這點順水人情,楚清歡並不吝嗇。
楚雲溪聞言頓時笑靨如花,“那就多謝二姐了。”
楚錦繡見狀不由微微皺眉,明明昨天事情是按照自己預想的一般發展的,怎麽如今卻是忽然走了樣了呢?
依照楚雲溪的性格,被常氏打了之後豈會對楚清歡好臉色?而且楚清歡又是睚眥必報的,就算是楚雲溪她也不會手下留情的,如今怎麽這般親熱反倒是親姐妹似的?
這怎麽可能?
“二姐說的調香的丫環,難不成是我院子裏的青檀不成?”
看楚常喜一臉緊張,恨不得立馬把青檀搶回去的模樣,楚錦芙笑了起來,“三姐說的這是什麽話?青檀的賣身契可是在二姐姐手裏的,怎麽會是喜樂苑的人呢?”
楚常喜臉色頓時難看了,當初在靈隱寺,她惱火青檀“吃裏扒外”就把她送給了楚清歡,反正早晚是要陪葬的,可是誰知道楚清歡卻是沒有死成。
這也就罷了,不過是一個不成器的丫環而已,可是楚常喜才發現自己竟是一點都不知道青檀的底細,竟然會調製蜜合香……
若是那蜜合香用在自己身上,便是楚錦繡也比不得自己的!想到這裏,楚常喜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青檀是常喜用慣了的,當時……”
“各位小姐,老夫人今個兒有點困乏,還沒起身,奴婢自作主張,小姐們還是先行回去便是了。”林媽媽打斷了楚錦繡的話,目光有意無意落在了楚雲溪身上。
再開口提青檀的事情未免有些惹人嫌疑,楚錦繡便丟下了這個話頭,“老夫人身體怎麽了?要不要請大夫瞧瞧?”她一臉的關懷,不似作偽,林媽媽見狀不由感慨萬分。
若不是知道大小姐一兩句話就挑撥了二小姐和四小姐的關係,她怎麽也不會想到這麽國色天香的美人竟然這般心機叵測。
“雲公子一早便來看過老夫人了,沒什麽大礙,多睡一會兒就好了,有勞大小姐掛念了。”
林媽媽不卑不亢,楚錦繡知道自己再問下去卻也是從這老貨口中套不出話來,便盈盈起身道:“既是如此,那我們便不要打擾老夫人休息了。”
楚錦芙有些擔心,不願意離開,隻是這次林媽媽卻沒有半點通融,“五小姐,老夫人剛剛睡下,您還是下午再來吧。”
幾乎是由林媽媽帶養著長大的,楚錦芙一臉擔憂地望向裏麵,最後還是拉著楚清歡一同離開了,隻是心裏卻還是牽掛,“二姐姐,昨個兒祖母不是還好好的麽?怎麽今天就這個樣子了?”
楚清歡也是不解,昨個兒老夫人讓自己來梨香院用晚膳的事情人盡皆知,第二天一大早卻是忽然閉門不見請安的諸位小姐,這要是傳揚出去豈不是讓有心人以為是自己的緣故?
老夫人聰明了一輩子,又豈會這般糊塗?把自己往絕境上逼,難道就不怕她真的報複楚雲溪嗎?
“趙粉去問了,過會兒就知道了。”
果然兩人剛出門,趙粉便匆匆追了過來,“說是昨晚上二夫人來了這裏,好半天才回去的,老夫人一夜未眠,差不多今天寅時才歇下了的。”
“嬸娘還能惹祖母生氣不成?”楚錦芙不清楚前因後果,不由詫異了一句,一旁跟在兩人身旁的楚雲溪卻是臉色一變。
母親來梨香院,怕是為了給自己求情吧?
看到楚雲溪神色有異,楚清歡心底裏笑了笑,原來楚雲溪也不算是笨,還知道老夫人這場“病”是為誰生的。
“大概是為了三哥的婚事吧,外麵怪冷的,你也趕快回去歇著才是。”
狐裘錦衣,楚錦芙裹著像是個全福娃娃,渾身上下都毛茸茸的,比之之前的俏麗卻是多了幾分可愛。
“回去好生沒意思,還不如去二姐姐你那裏吃茶看書,二姐姐你不會是嫌棄我了吧?”楚錦芙問的調皮,那神情活脫脫像是一隻狡猾的小狐狸。
楚清歡無奈一笑,“好啦,看喝飽了茶,還能不能堵得上你這張小嘴巴。”
看著楚清歡和楚錦芙姐妹情深的調侃,一旁楚雲溪不解,為什麽五妹那麽個眼高於頂的人卻是甘心和二姐在一起。
一母同胞的大堂姐她也不過才喚一聲大姐而已,可是對著楚清歡,卻是一口一個“二姐姐”,不是一個娘胎裏爬出來的親姐妹卻勝似親姐妹。
瞧到一旁愣神的楚雲溪,楚錦芙納罕道:“四姐在想什麽?不如和我一起去二姐姐那裏蹭吃蹭喝,放心,二姐很富裕,我們吃不窮她的。”
楚雲溪勉強笑了笑,剛想要拒絕,可是想起昨晚母親語重心長的話,卻還是答應了下來,“好呀,隻要二姐不嫌棄……我就好。”
“怎麽會呢?”楚錦芙不明就裏,拉著兩人的手放在一起,“四姐這麽溫柔善良,二姐姐才不會嫌棄呢。”
若是到此時,楚清歡再不知道楚錦芙的意思也便是白活這一遭了。
她還說楚錦芙怎麽會對昨天發生的事情一點都不知情,原來不過是假裝不知道,想要借機勸和她們。
“是呀,四妹想多了。”楚清歡淡淡一句,一旁楚錦芙覺得終於不辱使命,心底裏長籲了一口氣,楚雲溪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也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隻是,她們還沒回到芝蘭院,就聽到了裏麵的喧囂聲。
楚清歡不由皺眉,芝蘭院眾人向來規矩的很,從不會大吵大鬧,所以宋氏一心想要抓自己的把柄卻是沒有一點辦法。
“三小姐,還請您放手呀……”
青檀柔弱的聲音傳來,楚清歡眉宇微微一鬆,她說是怎麽回事,原來卻是楚常喜來鬧事的。
“你本來就是我的丫環,怎麽,找到個新主子就忘了我舊日的恩情了不成?”
楚常喜沒想到自己來找青檀回去,這丫頭竟然不同意,還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真以為自己不敢拿她怎麽辦是嗎?
“三妹,有話好好說,這般拉拉扯扯算什麽?”楚錦繡隻是站在一旁說話,卻是半點沒有阻止的意思。
她倒是不稀罕楚清歡那點蜜合香,隻是鬧出去讓楚清歡名譽掃地她倒是樂見其成,沒想到在楚雲溪那裏失了手,楚錦繡很是惱火。
楚常喜聞言一把鬆開了手,青檀猝不及防一下子就往後跌去,原本以為要和青石板的地麵來個親密接觸,可是一隻有力的胳膊環在了腰際,將她穩穩扶住,耳畔是那清涼的聲音,可是卻是說不出的暖意。
“小心,跌破了皮豈不是受罪?”
委屈與感動,淚水與欣喜,青檀神色激動,最後卻是站在了楚清歡身後。
楚常喜也沒想到楚清歡竟是忽然回來,臉上閃過一絲難堪,但是很快就笑著道:“二姐,你說青檀好歹也是從我那裏出去的,如今我讓她回去瞧瞧倒是不樂意了,這等忘恩負義的賤婢,二姐還是趁早打發出去的好,省得回頭給自己帶來麻煩。”
“三妹,不可言出無狀!”楚錦繡微微嗔怒道,楚常喜不由噤聲,卻是鄙夷地看著青檀,似乎她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決定青檀的未來似的。
“忘恩負義?三妹這話說的可是嚴重了,若是母親知道了豈不是要惱怒?咱們相府百年清譽,可從來不曾出過忘恩負義的主子,更別提奴才了。”
楚清歡不緩不慢走到了楚常喜麵前,到底是正在長個子的年紀,她回來不過九個月,卻已經比楚常喜要高了些,“說到底卻是一句老話說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三妹你覺得呢?”
“你!”楚常喜臉色頓時一變,很是惱怒楚清歡竟然罵自己“忘恩負義”。
青檀要真是忘恩負義,豈不是跟自己這個舊主子學得嗎?
看著楚常喜因為惱怒憋得通紅的臉蛋,楚清歡笑意中帶著幾分不屑,“三妹這是怎麽了?難不成著涼受了風寒不成?瞧這臉色,晴紋,還不快去給你家小姐請大夫瞧瞧?”
話裏話外卻都是楚清歡占盡了便宜,楚常喜再鬧下去卻沒有半點便宜可占,而且若真是被楚常喜認下了那“忘恩負義”的名聲,豈不是也毀了母親的聲名?
楚錦繡眼中流露出一絲怒意,沒想到楚清歡竟然這般難以對付,好在自己這次沒參與進來,否則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許是常喜夜裏不小心的緣故,那就不打擾二妹了。”說著,楚錦繡似有深意地瞧了青檀一眼,青檀卻是不敢與之直視,深深把頭埋了下去。
楚常喜並沒有受風寒,出了芝蘭院的門頓時大吼起來,“大姐,你給我評評理,青檀明明是我的丫環,怎麽現在成了楚清歡的心腹了!”
而且,還是一個會調香的心腹!早知道這丫頭能調製出蜜合香,便是再不得自己眼緣,自己也不會把她送給楚清歡!
是呀,蜜合香,甜而不膩的香味,若隱若現便是自己都要注意一二,若是被幾位皇子見了,豈不是……
楚錦繡不由握手成拳,楚清歡你還真是賤得很,竟然想用這手段去勾引幾位皇子!我楚錦繡絕不容許你,搶了我的風頭!
“不過是一個丫環而已,青檀的兄弟姐妹也許也有這個本事,三妹想要蜜合香,費點功夫便是了。”
楚錦繡飄然離去,一旁楚常喜緊皺的眉頭卻是慢慢舒朗,珠圓玉潤的臉上寫著幾分狠毒,“青檀她老子娘在哪裏?讓她來見我!”
哼,我就不信,你一個小丫環,還能跑出我的手掌心不成!
楚常喜的算計,青檀一無所知,隻是想起前不久發生的事情,不由暗自垂淚,一旁趙紫臥在榻上不由啞著嗓子安慰道:“既然小姐出麵了,往後定會保你平安的,別哭了,四小姐和五小姐還在呢,讓人看見了豈不笑話?”
趙紫沒想到自己身體一向好端端的卻是因為昨個兒送林媽媽回去就病了,而且這風寒來勢之急讓她嚇了一跳。
好在吃了大夫開的藥,如今她高熱已經退了下去,隻是嗓子卻是還喑啞著,一時半會好不了。
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青檀抽噎道:“我,我知道了,趙紫姐,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看著眼角好不容易雨轉陰的青檀,趙紫笑了笑,“我想吃……你再去給我找幾個栗子來吧,眼睛哭腫了出去伺候也不好,還是在這裏和我一起烤栗子吃的好。”
兩人細細私語,小書房裏楚錦芙也是一臉嘲弄,“還真是厚臉皮的很,不知道怎麽養出來的,竟然還有這麽恬不知恥的人。”
這話卻是把宋氏也一塊罵了進去,楚雲溪原本正在看書架上有什麽好看的書,聞言不由回頭瞧向了楚錦芙。
楚清歡卻是不發一言,隻是慢慢掀著書頁,似乎完全被書吸引了過去似的,沒人搭理自己,楚錦芙不由俯身過去,“二姐姐這是在看什麽書,這麽出神?”
書頁上籠罩著一團陰影,久久不曾離去,楚清歡無奈地收起了書,“是借的三哥的一本書罷了,怎麽,有興趣?”
楚錦芙瞄了一眼,迅速撤離了目光,求救似的看向楚雲溪道:“四姐你看過這輿圖冊子?”
“輿圖冊子?”楚雲溪微微不解,隻是待看到楚清歡手中的書的時候卻是眼中跳過了一絲驚詫。
“我說這幾日怎麽沒看到三哥翻看這書,原來是在二姐這裏。”
楚雲溪的語氣中有些微的酸澀,楚清歡卻是假裝不知,“那日看著有意思,便借了過來,過兩日看完了還給三哥,希望他不要怨我奪其所愛才是。”
楚雲溪的確有些吃味,這《九州輿圖》是哥哥的最愛,幾乎每日都要翻看的,當時自己年幼偷偷藏了起來,把哥哥弄的著急上火,後來知道是自己調皮險些要動手打自己的。
便是當初在江南的幾位好友相借,他都不曾借出去過,如今卻是借給楚清歡看……雖然,自己並不喜歡看這類書,可是到底……
“二姐喜歡看這個?”
語氣看似漫不經心,可是到底還是透露些緊張,楚清歡笑了笑,“還好,隻是看到各地風俗有些豔慕罷了。”
前世,皇甫殊對自己說過,將來登基後要帶自己走遍九州六國,“清歡,你等著,終有一日這九州終究都是你我的。”
前世,皇甫鏡對自己說過,“你喜歡九州各地風景?等到我空閑下來,定當帶你去四處看看。”
兩個男人對自己說出這話時,她一個幸福應下,一個胡亂搪塞,隻是到最後卻都是笑話。
自己期望的幸福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棋子怎麽會有幸福?
而皇甫鏡給的幸福,她從來都不屑一顧,最後還害了他的性命。
沒察覺到楚清歡忽然的失落情緒,楚雲溪笑著道:“原來如此,這話倒是和璉兒的差不多。”
說曹操曹操到似的,正說著書房外傳來了楚文璉的聲音,“二姐這裏有什麽好吃的嗎?四姐都樂不思蜀了。”
“好吃的不少,五少爺想要吃什麽?奴婢去給你取來。”
楚文璉卻是一本正經的瞧著畫眉道:“不用麻煩姐姐了,我有急事找四姐。”
畫眉沒想到向來有淘氣包之稱的五少爺楚文璉竟是這般一本正經地對自己說話,隻是下一刻她覺得自己方才一定是聽錯了。
那個猴急模樣竄進了小書房的人,是誰?
“還真是本性難移呀。”畫眉喃喃笑了笑,便又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這麽冒冒失失的,怎麽了這是?”到底是一母同胞,看到楚文璉到來,楚雲溪臉上都洋溢著幾分暖意。
楚文璉吐了吐舌頭,“是爹爹來信了,娘讓我找你回去呢,咦,三哥的書在二姐這裏呀。”
說著,楚文璉伸手就要去拿書,卻是被楚雲溪敲打了一下,“等你什麽時候不那麽愛玩鬧了,三哥就把書借給你看。二姐、芙兒那我便先回去了。”
楚文璉依依不舍似的,目光卻都落在了書上,楚錦芙瞧在眼裏不由笑道:“真不知道嬸娘脾氣溫和,叔叔文質彬彬,三哥也是磊落君子,怎麽到了五弟卻是變得這麽調皮了。”
“物極必反,小孩子嘛。”有這麽出類拔萃的兄長,楚文璉想要引得父母注意大概便隻有調皮了。
楚思寧的來信送到了相府各處,楚雲溪看完父親寫來的信,不由驚道:“爹爹今年春天就能回來?”
常氏點了點頭,“是呀,雖然朝廷有規定是三年一考核,可是你爹爹政績突出,又有你伯父在朝幫扶著,明年三月便是能回來了的。”
其實,另一個原因常氏並沒有說。楚思寧到底是外放的官員,雖然與長房不曾分家,可是誰又能保證得了老夫人還能安穩幾年?
倒不如趁早回來,趁著老夫人還能幫扶的時機在京城站穩了腳跟。而這一切卻都是為了一個目的罷了,那便是給自己的兒女找一門好婚事。
隻是看到女兒那喜笑顏開的模樣,常氏卻也不想提這事情了,畢竟楚家六朵金花,長房的那五朵可都是雲英未嫁,自己女兒提早了也不合適。
“和清歡道歉了麽?”
楚雲溪笑意頓時凝滯了一下,旋即撒嬌道:“娘,我要是刻意跟二姐道歉豈不是著了痕跡?二姐原諒我了,還送了我瓶蜜合香,你放心吧,我不會再胡鬧脾氣了的。”
常氏無奈,點了點楚雲溪的腦袋道:“你呀,什麽時候能讓我省心就謝天謝地了。咦,璉兒呢,怎麽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人影了?”
果然,楚文璉不知道何時跑了出去,楚雲溪聞言不由笑了笑,“大概是跑出去玩雪了吧?我去找找看。”
楚雲溪真的說對了,楚文璉還真是正在玩雪,而他的小夥伴則是楚文瑜和紅梅。
楚文瑾被流放邊關後,宋氏對楚文瑜忽然狠下了心腸似的,把幼子送到了前院教養,隻是到底是從小溺愛慣了的,看楚文瑜苦苦哀求,宋氏最終讓紅梅留在楚文瑜身邊好生照顧六少爺的起居。
紅梅自然不敢辜負宋氏的信任,隻是今天教書先生因為和朋友有約,便讓楚文瑜自行學習功課,楚文瑜哪裏肯?
便一路玩著鬧著要來後院,剛巧遇到了楚文璉,兩堂兄弟一合計就想要打雪仗,這不便玩了起來。楚文璉玩的開心,早就忘了自己出來的目的,也不知道此時楚雲溪正在四處找他。
楚文璉比楚文瑜長了兩歲,自己一人抵擋對方主仆兩人,很快便是吃了虧,臉頰上擦過一個雪球,他隻覺得臉頰又涼又疼,連忙喊道:“不玩了,不玩了,我還有事情。”
楚文瑜正在興頭上卻哪裏管這個,“你說不玩就不玩呀,想得美。”說著又是一個雪球拋了出去,頓時砸在了楚文璉脖子裏。
脖子裏都是細碎的雪水,楚文璉隻覺得渾身都冰涼涼的似的,不住的跳腳卻是把雪水都弄到了自己身上,“六弟你太討厭了,我不和你玩了。”
沒想到楚文璉說跑就跑,楚文瑜愣了一下,一個雪球狠狠砸在了地上,一旁紅梅柔聲勸道:“少爺,你別……”
“瑜兒這是怎麽了?發這麽大的火。”柔和的聲音傳來,楚文瑜看到來人更覺得委屈,登時就跑過去訴苦。
楚文璉再度跑了過來,畫眉多少有些吃驚,“五少爺,你這是怎麽了?”
看著渾身哆哆嗦嗦,似乎身上爬滿了跳騷似的楚文璉,畫眉不由詫異問道。
楚文璉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跑到芝蘭院來,明明自己和二姐一點都不熟的。也許是害怕,回去會被娘和四姐罵一頓吧。
“我,我冷,姐姐你給我找套衣服穿好不好?”
“這……”畫眉頓時為難了起來,芝蘭院裏哪有適合楚文璉穿的衣服呀。
“畫眉你去周媽媽那裏看看,她前段日子不是做了幾套衣服嗎?若是沒有就去前院去拿一套哥哥的來,五弟進來烤烤火,看把你凍的這樣子。”
看到楚清歡,楚文璉如同看到救世觀音一般,連忙跑了進去圍在熏籠旁取暖,隻是這感受,簡直是冰火兩重天。
“二姐,五姐走了嗎?”他才不要五姐看到自己這狼狽模樣的,要不然回頭整個相府肯定都知道,那時候娘和四姐還不得打死自己?
“早走了。”楚清歡無奈笑了笑,倒是個小人精,看來自己猜的果真不錯,楚文璉胡鬧卻不過是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而已。如今真的鬧出點小事來,卻又怕被責罰,就跑自己這邊來求救,還真是小孩子心性,不過,若是方才自己拒絕了他,不知道這小子該如何是好呢。
“小姐,奴婢這裏倒是有衣服,隻是這是給我家小子的,布料粗糙的很,怕是五少爺他……”周媽媽有些為難,抱著幾件衣服隨著畫眉進來。
楚文璉這次卻是禮貌多了,還未待楚清歡開口便道:“媽媽哪裏話,如今這是救急,我豈能嫌棄?”
沒想到楚文璉也會說出這等話,看了看楚清歡的臉色,周媽媽連忙將衣服奉了過去,笑著道:“畫眉,你帶五少爺去那邊換衣服。”
畫眉也知道,楚文璉到底已經十二歲了,去楚清歡閨房換衣服不合適,見周媽媽這般說便帶著他去了原本楚文璋住過的房間去換衣服。
“小姐,五少爺怎麽來了咱們這裏?”周媽媽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一個時辰前楚文璉來是為了喚四小姐回去,平日裏也不見他和小姐有什麽姐弟情深,怎麽忽然間就來了呢?
楚清歡笑了笑,“他小孩子心性沒什麽的,玩雪濕了衣服怕被嬸娘責罰吧?一會兒媽媽去把他衣服烘幹了,再煮一碗薑湯送過來。”
“是,薑湯已經煮著了。奴婢要不要去晨曦園告訴二夫人一聲五少爺在咱這邊用午飯?”
楚清歡聞言點了點頭,果然,如今畫眉和周媽媽想事情都周全了許多,“那就麻煩媽媽親自跑一趟了,省得回頭嬸娘責備五弟。”
楚文璉換好了衣服,進來的時候剛好聽到這麽一句,頓時覺得自己來對了地方,臉上帶著幾分討好的笑意。
“二姐、周媽媽,你看我穿著這衣服好看不?”
周媽媽說布料粗糙,其實不然。如今楚清歡不複當年的落魄,有著郡主的俸祿,再加上宮裏和長公主時不時的賞賜,雖比不上楚錦繡和楚錦芙抱著倆金庫,可是卻也是富足的很,便是周媽媽用的這料子也是她前些日子賞賜下去的。
雖然比楚文璉之前穿的衣服次了一些,可是縫製的卻是精心的很,一身竹葉青的棉衣穿在楚文璉身上卻是熨帖的很。
“五弟穿什麽都是翩翩小公子的,不是想看書嗎?走,我們去看會子書,過會兒再擺飯。”
果然,聽到說是去看書,楚文璉登時眉開眼笑,“好呀好呀,我吃得多,到時候二姐可別嫌棄我。”
楚清歡笑了起來,“怎麽會呢?”
這廂,楚清歡帶著楚文璉看那《九州輿圖》。那邊,楚文瑜卻是一臉的惱火,“大姐,你一定要幫我教訓楚文璉那臭小子,不過是個庶子生的,竟然敢對我發脾氣,反了他了!”
楚錦繡聞言眉頭一皺,眼神中帶著犀利,“是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楚文瑜哪曾見過這般神色的楚錦繡,不由悻悻道:“是,是陳媽媽那時候對我說的。”
“陳媽媽?”那老貨死不足惜,隻是死了卻還陰魂不散,實在是惱人的很,“她還說什麽了?”
楚文瑜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父親要責罰他,他知道母親也一定會幫自己的,可是這次他忽然害怕起來,因為大姐的神色實在是太恐怖了,似乎要把自己撕碎了似的。
察覺到楚文瑜的異樣,楚錦繡不由收斂了怒意,放輕了聲音道:“瑜兒,告訴大姐,陳媽媽對你說過什麽,要不大姐怎麽給你報仇,幫你教訓楚文璉呢?”
聽到大姐要幫自己教訓楚文璉,楚文瑜頓時打開了話匣子,“就是,陳媽媽對我說除了大姐和五姐,其他的都是庶出的,才不用管她們呢,而且,這相府的一切將來都是我的,要我想要什麽就要什麽,才不要便宜那群庶出的!”
“混賬!”一巴掌拍在紫檀小幾上,嚇得楚文瑜塞到嘴裏的點心一下子掉了出來,灑落在榻上,一片狼藉。
“大,大姐,我,我想起還要見母親,我,我先回去了。”
楚文瑜很害怕,他覺得現在的大姐好恐怖,一點不像是別人說的溫柔賢惠的京城第一美,他還是趕快離開的好。
楚錦繡卻是忽然拉住了他的手,“瑜兒別怕,我不是在說你。”
她實在沒想到陳媽媽那老貨竟是唯恐天下不亂似的,人都死了卻還禍害著瑜兒,若是母親知道了,豈不是又要惱火?
楚文瑜心中惴惴,楚錦繡臉色已經柔和了許多,笑著道:“隻是,往後這話卻是再也不能胡說了,要是母親知道了豈不是會傷心?”
楚文瑜不解,“怎麽會呢?陳媽媽說這些都是母親告訴她的,而且這不是事實嗎?”
楚錦繡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卻聽到外麵抱琴來道:“小姐,五少爺去了二小姐那裏,方才周媽媽去晨曦園了一趟,說是五少爺在芝蘭院那邊用午飯,就不回去了。”
“怎麽,楚文璉竟是和楚清歡攪和到一起了?”楚錦繡不由皺眉,抱琴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是站在那裏不說話。
“算了,吩咐廚房擺飯,瑜兒,你回頭去和五弟道歉。”也許,可以從楚文璉身上下手,畢竟要袒護的人多了,楚清歡身上漏洞不也就多了麽?
楚文瑜卻是蠢人一個,腦袋根本沒轉過彎來,聞言不解道:“憑什麽呀?我不去!”
他憑什麽要給那個庶子出的兒子道歉!休想。
楚錦繡皺起了眉頭,看楚文瑜神色微微一變旋即卻又柔和了神色道:“傻瓜,姐姐還能騙你不成?忍一時之氣,回頭我好好給你教訓楚文璉。”
當然,還有楚清歡那小賤人!
“真的?”楚文瑜很快便被這個承諾吸引了,再不問什麽緣由,隻是擠眉弄眼地看著紅梅,一旁楚錦繡陷入沉思,並沒有注意到這些。
聽雲院,宋氏用完了午膳,漱了口,趙媽媽這才慢慢道:“六少爺去了芝蘭院,說是要給五少爺道歉,便不來給夫人請安了。”
宋氏聞言愣了一下,有些恍惚自己聽錯了似的,“怎麽回事?”
趙媽媽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緣由,便對宋氏說了抱琴的原話,最後說道:“大概是大小姐看六少爺太頑皮,所以要好好管教吧?大小姐是陪著六少爺一起去的。”
宋氏不由皺起了眉頭,半晌才道:“罷了,也鬧不出什麽大事,回頭好生看著,別讓瑜兒吃虧了便是。”
如今她就這麽一個兒子,實在是折騰不起了。楚清歡,你且等著,等到大哥回到京城,便是你好日子結束的時候!
楚清歡也好奇,楚錦繡如今這是唱的哪一出,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卻是一定的。
“瑜兒太過於胡鬧,還請二妹和五弟別放在心上。”
楚文璉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看到楚文瑜給自己彎腰作揖頓時便忘了今天上午的不愉快,“大姐說笑了,我才沒放在心上呢。”
見楚文璉抱著一本書不肯鬆手,楚錦繡不由掃了一眼,“五弟這是在跟你二姐學習?怎麽沒讓三哥教你呢?”
楚清歡笑了笑,“那是什麽學習,不過是看書打發下時間而已。”
“就是,大姐你想多了。”楚文璉也搶白了一句,惹得楚錦繡心中有些惱怒,隻是臉上笑意依舊盎然,“不如瑜兒你也在這裏跟著你二姐和五哥看會子書,我還要去幫母親做些事情,實在是沒工夫教他讀書,就麻煩二妹了。”
楚文瑜不樂意,隻是觸及到自家姐姐的眼神,便是一句話都不敢多說。而楚清歡卻是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便隻能接下楚錦繡這個包袱。
小書房裏,楚清歡依舊和楚文璉一同看《九州輿圖》,楚文瑜時不時地瞄他們一眼,手中的書卻是半天也沒翻一頁。
直到快酉時了,這兩人才被相繼接走,楚清歡收起了那《九州輿圖》,她還差最後一點便看完了。
畫眉一旁不由念叨了一聲,“真不知道這倆小爺怎麽想的。”尤其是六少爺,明明不想呆在這裏,還硬生生坐了兩個時辰,而他身邊的那紅梅更是纏著她們幾個一下午,害得她們連做點女紅的時間都沒有。
“希望明天這倆爺都別來了。”眼看著年關將至,她們院子裏也是要忙活起來的,哪有空伺候這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爺?
隻是,常言說得好:天不遂人願。畫眉的希望終究是落空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楚清歡去梨香院給老夫人請安剛回來,就看到院門口站著倆哼哈二將似的正望眼欲穿地看向自己這邊,看到自己回來倆人同時跑了過來,一人抓住自己一胳膊。
“二姐,你總算回來了。”卻是異口同聲。
臘月天裏,兩人都凍得瑟瑟發抖,楚文璉鬆開了自己,嗬了嗬手取暖。左邊楚文瑜卻是直接把手往自己胸前探去!
楚清歡身子一側躲了開,楚文瑜頓時不滿地撇了撇嘴,卻又是強笑著道:“二姐,我手冷,你給我暖暖手。”
畫眉瞧到這一幕簡直是嚇壞了,她剛才一定是看錯了,六少爺怎麽這麽的流……無禮,竟是把手往小姐胸前探去,要不是因為都是楚家的血脈,她都覺得六少爺擺明了是在調戲小姐!
楚清歡唇角噙著一絲笑意,“紅梅是怎麽伺候的?畫眉,還不趕緊去拿暖爐來?”
聽楚清歡提及紅梅,楚文瑜訕訕道:“紅梅病了,我沒讓她跟過來。”
楚文瑜說的很快,似乎在維護紅梅照顧主子不利似的,楚清歡輕聲一笑,“六弟還真是憐香惜玉,母親知道了一定很欣慰的。”和楚思遠如出一轍,真不愧是楚思遠的骨血!不過宋氏能教導出楚文瑾那般還算的過去的兒子,卻是把幼子寵溺成這般,還真是應了老話,慈母多敗兒。
楚文瑜似乎沒聽出她話裏的意味深長,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楚文璉卻是總覺得二姐這話似有深意,好像是在說什麽似的,可是他卻又弄不懂,六弟比自己還小了兩歲,知道什麽叫憐香惜玉嗎?而且,他可是聽說了的,六弟可是向來很少讀書的。
算了,還是跟著二姐看書要緊,娘說明天就進了廿一,自己不能再來芝蘭院鬧騰了……
小書房裏,氣氛依舊詭異,楚文瑜一本書翻來覆去,卻不知道看進去了幾許,看著楚文璉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那書上關於月黎國的記載,楚清歡又收回了目光。
“小姐,碧桃姑娘過來了,來送長公主送給小姐的年禮。”
聽到小書房外的聲音,楚文瑜眼神一亮,可是感覺到楚清歡似乎在看自己,很快又假裝專心看書。
“這書我看完了,璉兒回頭你幫我還給三哥吧,隻是可別弄丟了就是。”
楚文璉詫異地點頭應道:“二姐,你不親自還回去?”
雖然三哥是不拘小節的人,可是二姐這麽周全個人怎麽會讓自己代為還書呢?豈不是失禮的很?
楚清歡聞言一笑,心道楚文璉果然是聰明得很,禮節也周全,若是能改了這浮躁的性子,將來卻也是二房的頂梁柱,“我要和碧桃說話,還要給長公主還禮,怕是過會子沒時間去找三哥還書了。”
楚文璉想了想,覺得二姐說的在理,便也不再追問,隻聽到院外傳來不卑不亢的聲音,“奴婢見過郡主。”
想來,便是那長公主府的碧桃了。
楚清歡離開了小半盞茶的工夫,楚文瑜慢慢地踱到了楚文璉身邊,狀似無意道:“五……五哥,你在看什麽書呢?”
楚文璉看得正出神,根本沒聽見楚文瑜的聲音,隻是楚文瑜卻以為他是故意不搭理自己,頓時心中惱怒,猛地推了一把楚文璉。
楚文璉不曾提防,腦袋一下子撞到了幾角上,頓時鮮血直流。
“你,你幹什麽?”楚文璉不明所以,捂著腦袋,隻覺得眼前都是一片血紅,卻是嚇傻了楚文瑜一般,呆呆地站在那裏不敢動彈,一句話也說不出。
門外,伺候的紅兒聽到這聲音連忙跑了進來,看到裏麵的情景卻是嚇了一跳,連忙道:“五少爺怎麽這麽不小心磕著了?趙粉姐姐,快去請大夫給五少爺來看看。”
簇擁著楚文璉出去,楚文瑜卻是被落在了書房裏,看著那沾染了一絲血跡的《九州輿圖》出了神……
芝蘭院裏,六少爺打傷了五少爺的事飛快傳了起來,劉姨娘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臉上的笑意意味深長,“如今這水,還真是渾的可以呢。”
“所以,姨娘你準備渾水摸魚?”聽了陳姨娘的一番話,心梅有些擔心,總覺得姨娘這樣子做似乎太冒失了,萬一……
“年關將至,夫人忙得厲害,六少爺打了五少爺,二夫人豈能善擺幹休?定是會鬧起來的,這時候不除掉她,又待何時?”她等了那麽多天,不就是為了等這個機會嗎?
“可,可是,夫人若是知道了,豈不會怨姨娘您給她添亂?”畢竟,夫人剛被關了祠堂,如今怕是正討厭亂子什麽的。便是二少爺的那房姨娘,就算是仗著自己身懷有孕也不敢惹是生非,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院子裏,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姨娘這樣子,太不好了吧?心梅無比擔憂。
陳姨娘卻是為自己難得的精明笑了起來,笑著道:“你果然不如心蘭聰明,我如今鬧大了夫人才更是歡喜,除夕將至,就算是出點小事,便是相爺也不會深究此事的,白菱死了那麽晦氣的事,深究起來豈不是壞了新年的氣氛?我隻有這個機會了,不然,到時候常喜嫁不到寧遠侯府去怎麽辦?我女兒聰明伶俐,哪點不如楚常樂?這樣的好婚事,一定不能便宜了她。”
此時此刻的陳姨娘如同瘋魔了一般,心梅張了張嘴,最後卻還是無聲地歎息了一句。也罷,這條命是姨娘救的,她自然會幫姨娘達成心願的。
陳姨娘站起身來,“這段日子不是讓你和白合那丫頭多親近親近嗎?怎麽樣了現在?”
心梅點了點頭,“最近白姨……白菱似乎脾氣很大,白合也很是受不了,奴婢試探了幾句,她倒是也想像白菱那樣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姨娘,除掉了一個白菱,還有其他的姨娘,您何……”
“閉嘴!”陳姨娘怒喝道,想到隔壁住著的便是劉姨娘,便又放輕了聲音,“白合怎麽能跟白菱相比呢?你可別忘了,夫人肚子裏的孩子是為什麽掉的!”
“是中秋的時候,發現相爺和白……”心梅頓時明白,為什麽姨娘敢於承諾白合了,畢竟白合和夫人沒有深仇大恨,而白菱可是聽雲院出去的,又是二小姐的丫環,身上還背負著夫人的喪子之痛的!
“知道就好,回頭和白合通通氣,別到時候不知道配合我。”陳姨娘很是惱怒,要不是心蘭最近受了風寒身體不適,這事怎麽著也不會交給心梅這蠢人來辦的,多費了她這麽些唇舌。
“那姨娘你想好怎麽脫身了嗎?萬一查到了你身上,小姐她……”
聽到心梅提及楚常喜,陳姨娘神色頓時一變,“常喜不會有事的!她那麽受夫人寵愛,怎麽會有我這個不爭氣的親娘呢?”
陳姨娘喃喃自語,一旁心梅卻是有些愣了:這麽說來,姨娘她根本沒有給自己留後路?要是成了,便是成全了三小姐的姻緣,若是不被追究,那就能看著三小姐出嫁;要是萬一被追究了,那也隻是姨娘自己糊塗,鬼迷了心竅……
心梅憂心忡忡地離開了,渾然不知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樣卻是落在了隔壁的劉姨娘的眼中。
“姨娘,看樣子陳姨娘準備對付白菱了,那咱們該怎麽辦?”秋香有些著急,她沒想到陳姨娘這次竟是這麽沉得住氣,如今這情形,看樣子陳姨娘是對寧遠侯府的婚事是勢在必爭了。那麽好的一門婚事,要是真的落在三小姐手中,真是可惜了。
“急什麽?”劉姨娘笑了笑,風輕雲淡一般,“她願意趟這趟渾水自己去便是了,這段時間別和秋宜苑那邊來往過密,我們也要避嫌才是。”
也隻有陳靜秋那蠢人才會真的相信寧遠侯府的婚事。侯府的婚事不過是大小姐放出的虛話罷了,為的就是除掉白菱那小蹄子而已。
甚至於,大小姐也是故意告知自己,卻又讓陳靜秋知道常樂有望結親寧遠侯府。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陳靜秋最是關心自己那個寶貝女兒了,情急之下什麽做不出?
隻是,這次她還知道渾水摸魚,倒是聰明了幾分,還真是難得。
“那,那六小姐的婚事,怎麽辦?”秋香有些心急,隻是提到這事,卻是劉姨娘也臉色一變,閃過一絲黯然。
“常樂,她自有她的造化。”劉姨娘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神色間閃過一絲哀傷。若是承恩侯世子還活著,這門婚事她定會想方設法破壞了的,隻是如今人已經死了,常樂嫁過去也不是什麽壞的選擇。
石園裏麵兩位姨娘心思各異,而風波之中的聽雲院卻也是一片風雨欲來之勢。
“去,給我查出來,究竟是誰把這事情泄露出去的!”
自從從祠堂裏出來,宋氏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可是今天卻是罕見的勃然大怒,趙媽媽見狀連忙要出去查看,卻見楚錦繡施施然地走了進來。
“母親不要動怒,這事,是我傳出去的。”
趙媽媽聽到這麽一句,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怪異,卻還是貼心的離開,留給這對母女足夠的空間。
“你想除掉她們?”
雖沒有說是誰,可是宋氏語氣裏的鄙夷卻還是證實了她們究竟是“誰們”。
楚錦繡搖了搖頭,“如今這般,楚清歡顧得了東卻是顧不了西,豈不是好得很?母親放心,這件事,我自有分寸,隻是先給她個教訓而已,至於那兩個,先下去也好,給楚清歡當當墊背的,也全了我們姐妹一番情誼。”
宋氏終究是沒再開口,這些日子以來的忍耐全然是因為她要等著時機來除掉楚清歡,如今時機雖不成熟,可是小懲大誡卻也不錯。
也讓相府的人知道,楚清歡雖然受寵,可是這相府後院的女主人從來都是她宋湘雲,而不是別人!
“小心些,對了,瑜兒沒事吧?”提及幼子,宋氏神色溫和了許多。
“自然沒事,隻是楚清歡卻是快要有事了。”楚錦繡笑了笑,算算時間,這個時辰楚文琛也該訪友歸來了,她也是時候去看戲了。
楚文瑜打人之事鬧的似乎沸沸揚揚,周媽媽等人都有些擔憂,生怕小姐被牽扯進去,隻是楚清歡卻是個沒事人似的,隻是將雲劍英請來為楚文璉看了看額頭上的傷,親自將人送了回去,便再也不提。
周媽媽按耐不住問道:“畫眉,二夫人沒說什麽?”
雖然二夫人看似更疼愛三少爺幾分,可是五少爺也是她肚子裏掉出來的一塊肉,年關將至卻是被打傷了,任誰心底裏怕是都有些不舒服吧?
畫眉搖了搖頭,心想二夫人好生奇怪,明明五少爺受了傷,可是卻還是責罵了五少爺,好像嫌五少爺給她惹事似的。
周媽媽聽了也是不解,這二夫人性子一直古裏古怪的,雖然從來不和大夫人爭搶什麽,可是也犯不著胳膊肘往裏拐,打自己人呀。
“娘,五弟都被打成這個樣子了,難道咱們就忍氣吞聲,任由著大房欺負我們?二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眼睜睜看著五弟被楚文瑜打也不知道勸一勸!”
“雲溪!”
“四姐!”
常氏和楚文璉異口同聲,卻都是對楚雲溪不滿的意思。
“四姐,楚文瑜打我不過是意外而已,當時二姐又不在書房裏,這關她什麽事?你不要嫉妒二姐就這般造謠,否則我絕不原諒你!”
常氏和楚雲溪似乎都沒想到向來頑皮的楚文璉竟是會幫楚清歡說話,都是愣了一下,“璉兒,怎麽跟你姐姐說話的?還有沒有半點規矩了?”
楚雲溪更覺得委屈,明明是自己是在給他抱不平,怎麽到最後卻成了自己心胸狹隘了?
“五弟你腦子進水了,還是被楚清歡洗腦了,竟然這般說我?娘,你看你養了個什麽兒子,這麽狼心狗肺,胳膊肘淨往外拐!”楚雲溪委屈的眼淚都落下來了,她心底裏是有些嫉妒楚清歡不錯。
畢竟,這京城名門貴女何其之多,楚清歡何德何能竟能被封為郡主?還得了長公主的青睞,便是老夫人對她也高看一眼。
可是今天的事情敢說不是楚清歡的過失?
“如果她好生在書房裏看著五弟和楚文瑜,怎麽會出現五弟被打的事情?”
楚文璉聞言頓時站起身來,“六弟打我事發突然,便是二姐在書房裏,還能阻止不成?難道我受了傷,就也要二姐跟著一起受傷才公平嗎?四姐,你怎麽變得這麽小人行徑,難怪聖人都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說的就是你這女子!”
“喲,我們家五少爺竟然也知道聖人說過這話了?可是讀書怎麽斷章取義呢?這是怎麽了,大老遠的就聽見裏麵吵吵鬧鬧的?小五又闖禍了不成?”爽朗的笑聲由遠及近,見到楚文琛歸來,楚雲溪頓時覺得自己的救星回來了,連忙迎了上去。
“哥哥你好好教教五弟,竟然頂撞母親和我,還有沒有半點大家子弟的風範了?”最後卻明顯是在告狀了。
瞪了楚雲溪一眼,楚文璉譏笑道:“我是沒有世家子弟的風範,四姐難道就有貴女的風華?二姐本來打算親自還書的,你老不回來就先走了。”說著便是把書往楚文琛手裏塞。
楚文琛沒反應過來,書一下子便掉在了地上,楚雲溪彎腰去撿,頓時皺起了眉頭,“這書……”
“原來三哥哥也在呀,嬸娘,五弟的傷不礙事吧?都是我疏忽,原本看二妹是個妥當的,便把瑜兒托付給她照顧,卻不料瑜兒又是頑皮,竟是誤傷了五弟,母親知道後本來打算讓瑜兒負荊請罪的,可是瑜兒個膽小怕事的自己卻跑開了,母親又庶務繁忙實在是來不了,還望嬸娘不要見怪。”
楚錦繡忽然出現讓屋裏的人都一驚,常氏心裏微微不滿,楚錦繡長驅直入,丫環婆子們卻是連個通報的都沒有,被人瞧去了自家人的爭吵,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楚文琛回到府中就聽說了這事,見楚錦繡一臉歉意也笑道:“有勞伯母掛心了,都是小孩子頑皮,自家兄弟磕磕絆絆難免的。”
楚雲溪因為當初自己被楚錦繡利用的事情耿耿於懷,不願意搭理她,隻是翻著書頁卻是臉色越發難看。
“咦,這不是父親的那本《九州輿圖》嗎?難怪我在父親書房裏找不到了,原來是送給三哥了,我小時候還常磨著父親讓他給我講故事呢,九州六國各地真是風俗各異呢。”
見楚錦繡眼睛一直盯著那書,楚文琛騎虎難下,隻好道:“堂妹若是喜歡,便拿去……”
“三哥,誰把你的書給毀了?”楚雲溪聲音顫抖著,目光卻是落在了楚文璉身上。
原本書頁上的字跡雋秀,繪圖也是精致細微,如今卻似被人潑了墨一般,有一頁簡直看不出原本模樣了,也難怪楚雲溪會大驚失色,這般失態了。
楚文琛原本洋溢著萬裏春風的俊顏如今也是凝固了一層冰霜似的,寒著臉問道:“小五,是不是搗的鬼?”
楚文璉一隻腳都已經踏出去了,聽到楚文琛語氣陰沉的問自己,頓時轉過身來道:“我磕著了腦袋,書上麵沾點血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楚雲溪卻是拿著《九州輿圖》走到他麵前,“這是沾點血的事情嗎?我就說你怎麽忽然間想要往楚清歡那裏去了,原來卻是要毀了三哥的書,五弟,你怎麽那麽調皮,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呢?”
楚雲溪恨其不爭幾乎都想要打他了,可是看到腦袋上還包紮著的楚文璉,終究是收回了手去,可是神色卻很是難看,似乎在埋怨楚文璉因為他而在大房麵前丟人現眼了。
眼前是幼兒塗鴉一般的戲作,整個書頁都黑乎乎的,楚文璉臉色一變,“怎麽會呢?我看的時候還好好的。明明……”
明明什麽都沒有的,怎麽會忽然間就被人塗染了呢?
“大丈夫敢作敢當,既然做了就要承認,現在說什麽都沒做,你以為誰會相信你?”楚雲溪譏諷道,顯然是在報剛才的一箭之仇,畢竟楚文璉竟然說她是難養的女子。
一旁楚錦繡臉色有些不安,似乎因為看到別人家的爭吵而覺得不安似的,楚文琛看了她一眼,走到楚文璉麵前道:“小五,我隻問你一句,這是不是你幹的?”
楚文璉慌張地抬起頭,卻見一向笑臉示人的三哥看著自己的目光卻是那般的冷意,便是母親也是著急上火,卻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他忽然間覺得這世界竟是這般的冰涼,似乎沒有一點溫暖能給與自己似的。
“是,是我,怎麽,三哥你是要打死我還是把我這手給砍了?”舉著雙手到楚文琛麵前,他笑著道:“就是我用這手,把你最心愛的書給毀了的,你要不要剁下來給你的書賠罪呢?”
“璉兒!”常氏沒想到不過是一件小事竟是變化到這地步,看到幼子這般冷笑不由喊道。
楚文璉聞言忽然笑了,看著常氏道:“娘,就連你都覺得是我對不對?我是您的親生兒子,可是卻連個丫環婆子都不如,起碼她們還能被您信任,我卻什麽都沒有!”
常氏一愣,似乎不能明白幼子為何會說出這話,隻是眼眶裏卻是充滿了淚水。
楚錦繡心底裏暗笑,果然是一場好戲,如今她倒是要看看,楚清歡有什麽法寶能和二房重修舊好。
“你怎麽和娘說話的,還不跟娘道歉!”楚雲溪也沒想到自己的五弟竟會說出這些話,心中頓時猜測紛紛,最後卻是把罪名安到了楚清歡身上,“是不是……楚文璉,是不是有人教你這麽說的!”
看到楚錦繡在場,她到底還是沒有說出楚清歡這個名字。
“哪裏需要什麽人教我?”楚文璉冷笑道,因為太過於激動,額頭上的傷口似乎再度崩裂了,白色的棉布上麵透出了斑斑血跡。
“小五,別說了,這事不是你做的,娘,我先帶小五去包紮傷口。”楚文琛忽然這般說,楚錦繡有些傻眼了。
明明,楚文璉已經承認了,楚文琛怎麽會原諒了呢?她腦中一片混亂,卻覺得有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片刻,似乎若有所思。
“娘,哥哥他這是瘋魔了嗎?”
明明,小五都承認了這事情是他做的,怎麽又忽然間說不是他了呢?可要不是小五調皮,又會是誰故意毀了這書的?
“三哥,你鬆手,你抓著我幹嘛?要找個沒人的地方把我分屍埋了嗎?我告訴你,你要這麽做,早晚會步二哥的後塵的!”
到底是小了六七歲,楚文璉使盡了力氣卻也掙脫不開自家兄長的束縛,楚文琛忽然間笑了起來,“怎麽,就那麽想讓人看自己的笑話?小五,想要引得母親注意的方法千千萬,可是你選了最不可取的一種,難道這就是你二姐教你的?”
楚文璉如被雷擊,不能置信地看著楚文琛道:“三哥,我……”被戳穿了心思,他到底年幼,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楚文琛臉上浮現了一絲歉意,若不是小五今日這番吵鬧,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竟然心中有這等想法。平日裏見慣了他胡鬧,楚文琛隻覺得這不過是小孩子玩鬧而已,可是今天當聽到小五說那番話時,他不由想起過往種種。
他三歲開蒙,小五卻是六歲才開蒙。
他文采斐然,不止父母關愛有加,便是伯父也是十分賞識。而小五卻也是有過那麽一段時間努力的,隻是後來父親看到他的書法卻是搖了搖頭,“你三哥像你這般大的時候,筆法已經有了風骨。”
似乎從那時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
不再愛看書,教他的先生一個個被氣走,每當出現些什麽,總是第一句說“莫非又是小五惹得禍?”
楚文琛忽然間想打自己的心都有了,自己明明熟讀聖人書,為何卻獨獨沒讀懂“悌”字?
“三哥,我錯了……”撲倒在兄長的懷抱裏,楚文璉像是小時候一般哭了起來,嘴裏還囔囔道:“可是,真的不是我毀的書,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呀。”他回去的時候,那書還在案幾上放著,楚文瑜卻是不見了蹤……
“三哥,是楚文……”忽然想到了當時唯一在書房的人,楚文璉大聲道,卻是被楚文琛堵住了嘴巴。
“有些事,知道就好,沒必要說出來。不過,敢傷了我家小五,我定會給你討回公道的!”
竹濤居。
“哥哥最近學了什麽?”
一段時間不見,楚文璋比之前更顯得清瘦了些,眉眼間雖然稚氣未脫,可是卻帶著幾分俊朗模樣,便是畫眉,第一眼看到也不由微微驚呆。
“怎麽,大少爺如今竟是這般好看了?”
柚兒見狀不由笑道:“畫眉姐姐說的什麽話,大少爺本來就是俊朗的,隻是他……他心腸好,這樣未嚐不幸福。”
看著短短幾月就稚氣全脫的柚兒,畫眉發現自己竟是小看了這個丫頭,果然是小姐慧眼如炬,竟是給大少爺找了這麽個貼心的伺候。
楚文璋捏著一小塊桂花糕,想要吃卻又想起了什麽似的,遞給了楚清歡,“妹妹吃,甜甜的,吃了就不苦了。”
接過了楚文璋手中的桂花糕,楚清歡眼角微微濕潤,是呀,在哥哥的世界裏,隻要吃了甜點,什麽苦就不怕了,可是她的世界早就被那一群賤男賤女毀盡了,便是蜂蜜與自己也不過是砒霜一般的滋味。
囑咐柚兒好生照看楚文璋,楚清歡便帶著畫眉回去了,隻是映牆下,一襲白衣磊落卻是站在那裏,似乎正在等著自己。
“小姐,我去晨曦園看看五少爺。”
畫眉見機先行離開了,雲劍英開口道:“當時你怎麽不給他處理?”
楚清歡忽然想笑,為什麽每次見麵,雲劍英總是會指責自己呢?為了一隻畫眉,為了一條貓,為了楚錦繡,如今卻又是為了楚文璉。
“有師兄你這妙手回春的神醫在,我怎敢妄動手腳?”
雲劍英劍眉一皺,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明明是想和她好好說話的,可是一開口卻都是言不由心,總是這般……招人討厭似的。
自己明明有機會一走了之,可是最後卻還是回了丞相府,不過就是防止她害人害己而已。可是,她這樣一個人,又怎麽會害了自己?隻有害別人的份吧。
“你,師妹你究竟想要什麽?”無論是什麽,他都會去幫她實現的,隻求她不要再這樣,他怕萬一有一天她嗜殺成性,自己根本沒有本事去救她呀!
“師兄,你這話……”斜了雲劍英一眼,楚清歡唇角笑意清澈,“卻又是什麽意思?”
事到如今,她卻還是跟自己裝糊塗,雲劍英不由抓住了她的肩頭道:“你何必跟我裝糊塗?粉蝶死的那麽突然,一點反抗的痕跡都沒有,怎麽可能?她雖然不再是處子之身,可是根本就沒有什麽身孕,你和那仵作勾結在一起,不就是為了陷害楚文瑾?”
楚清歡聞言不由輕聲一笑,笑聲從唇齒間溢出,猶如春風吹皺了池水,蕩起了微波。
“原來師兄留在京城遲遲不肯離去,卻是為了調查這些,怎麽,師兄知道了真相又如何?我一直在想,楚文瑾會什麽時候將粉蝶喚去,可是他這個人性子實在是難以捉摸,我在粉蝶茶裏下藥未免把握不住時機,師兄可知道那軟筋香是怎麽用的嗎?”
雲劍英皺了皺眉,“軟筋香,難怪我查不出來。”軟筋香見效快,卻又是揮發的快,三個時辰內便會失去功效。
“是呀,為了瞞住師兄,我可是下了功夫的。粉蝶和楚文瑾私相授受,為了讓粉蝶安心,楚文瑾自然是帶著粉蝶送的錦囊的,那裏麵有軟筋香的一味材料迷香草,粉蝶那段時日臥病在床,我特意給她拿了些藥,裏麵又是有軟筋香的另一種材料回文散,驟然聞到迷香草,你說她能不渾身乏力,無力掙紮嗎?”
“你,你好毒的心思!”雲劍英簡直失色,“就算是楚文瑾不殺了她,你也會殺了她,是不是?”其實,心已經告訴了他答案,可是他還是想聽楚清歡親口說出來,說出不是這個詞。
“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你說我該如何是好?”似乎在糾結答案,可是未待雲劍英開口,楚清歡笑著道:“難道真如佛家所說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我做不到!”
佛家說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且待十年之後你再看他。可是十年太久,她等不了,所以她隻能心狠手辣,隻能毒如蛇蠍!
驟然高聲,雲劍英愣了一下,卻聽楚清歡道:“我隻會以直報怨,至於害我的人,我隻會十倍、百倍奉還之!”
雲劍英怔了怔,良久才道:“所以你買通了仵作,把楚文瑾害得有家不能回?你們到底是親兄妹呀!”兄弟鬩於牆,雲劍英心頭微微難受,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找到的小師妹竟然會是這個樣子。
“哼,親兄妹?”楚清歡冷笑道:“親兄妹就不會這般心思用盡隻為了陷害與我,親兄妹就不會這般心思叵測隻為了讓我名譽掃地,親兄妹,我的親哥哥可是被他們害得才這般的,師兄難道忘記了?”
雲劍英豈會忘記?這段時日,他一直陪伴在楚文璋身邊,他幾乎不能想象,一個是單純如水的俊朗青年,一個是心機叵測的陰毒少女,可是這兩人卻是親兄妹。
“說了那麽多,師兄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對了,師兄調查那麽清楚,莫非是想要去告我不成?師父可是說過,讓著你師妹些,師兄莫非不準備遵守師父的囑咐,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呢。”
麵對楚清歡的挑釁,雲劍英的眉頭幾乎擠到了一塊,他不由握緊了拳頭,“難道你以為我是為了抓住你的把柄才留在這裏的?”
“難道不是嗎?”楚清歡反譏道:“若是不然,難不成師兄還能是準備留下幫我的嗎?”
心底裏幾乎要喊出那個答案,可是終究是理智占了上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雲劍英慢慢鬆開了拳頭道:“若是我說,你不跟我離開,我就把這些事情捅出去,你……會跟我走嗎?”
笑意再度在楚清歡臉上蕩漾開來,嘲弄中帶著幾分不屑,“師兄覺得我是膽小的人嗎?若是看不慣我,盡管去告狀,哪怕是告禦狀,我也不在意。”
回眸一笑,楚清歡眼角寫滿了譏嘲,“這個答案,師兄可否滿意?”
看著那慢慢消失在眼簾中的身影,雲劍英一拳砸在了牆上,粉白的漆從牆上落了下來,露出裏麵的本色。
他從來都不想要挾她,因為他知道即便是無路可走,他那倔強的小師妹卻也不會跟著自己離開的,這相府後院才是她的戰場,盡管自己不知道她為了什麽而戰。
“雲大哥,你剛才在和妹妹說些什麽?妹妹惹你生氣了嗎?”楚文璋提著一個花燈站在那裏,神色有些緊張。
“怎麽會呢?”生怕楚文璋擔心似的,雲劍英連忙解釋道:“我不會生她的氣的,文璋你這花燈是要送給妹妹的?”
花燈很是精致,似乎出自京城有名的華燈坊,“是請師傅給你做的嗎?”
楚文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是呀,快過年了,娘娘說點亮了花燈,妹妹就會出來陪我的。”雲劍英聞言有片刻的失神,對了,他的小師妹生辰正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花燈璀璨的日子,那時候他們的娘親一定是期待著這個孩子的到來吧?
忽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楚文璋有些惶恐地扯著雲劍英的袖袍道:“雲大哥,這是我自己做的,雲大哥,妹妹不會嫌棄這花燈長得醜吧?”
雲劍英聞言一怔,“你自己做的?”
他不由又去打量那花燈,卻見楚文璋手裏的花燈是竹雕的宮燈,宮燈的六麵畫著的是仕女背影,隻是……這背影卻是幾分眼熟,好像是……
“你畫的這是妹妹?”
“嗯,妹妹那麽漂亮,可是我畫不好。”楚文璋語氣有些落寞,隻是雲劍英卻是萬分驚詫,他沒想到隻有幼童智商的楚文璋卻是心靈手巧,不但這花燈製作的精致華麗,便是這仕女小繪也是這般惟妙惟肖,便是較之華燈坊的老師傅也差不到那裏去!
“不會的,妹妹見到這花燈定會十分驚喜的,隻是……”雲劍英唇角揚起一絲苦笑,既然不能勸她,自己唯有……幫她了。
“隻是什麽?”楚文璋猴急地問道。
“隻是,還不到給妹妹送花燈的時候,你先跟我回去,到時候我們給妹妹一個驚喜好不好?”雲劍英循循善誘,果然,楚文璋點頭如搗蒜,“好呀,好呀,雲大哥是好人,回頭幫文璋討好妹妹,我分給雲大哥桂花糕吃。”
雲劍英聞言不由笑起來,卻帶著一絲苦澀,小師妹哪裏需要自己幫著楚文璋來討好?但是他站在那裏,小師妹便會眉眼間都是笑意的。
楚清歡並不知道自己離開後,楚文璋會忽然出現,隻是她正往芝蘭院走著,卻不提防一人從拐角處過來,似乎沒瞧見自己似的,頓時撞到了自己。
看到來人,楚清歡不由眉頭一皺,是他?宋家的人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難道是因為宋靈月的婚事的緣故?想到這裏楚清歡不由出神。
那青年男子卻是一臉歉意,看著楚清歡道:“姑娘沒事吧?”隻是看楚清歡久久沒有回答自己,他不由皺眉,莫不是撞傻了?
他剛要伸手去探楚清歡的脈,卻不料手撲了個空,“表公子這般,就不怕被當做登徒子?”
青年男子有些吃驚,眼前的人竟是躲開了自己,可是聽到這話不由更是驚訝,“姑娘知道我是誰?”
楚清歡唇角揚起,臉上的笑意單純無辜,“能來相府後院的,除了府裏的少爺便隻有表少爺了,難道我猜錯了不成?”而這表少爺裏麵,除了鎮南公府的便隻有安平侯府的了,鎮南公遠在南疆斷然不會回京。
雖然前世自己並沒有見過他,可是楚清歡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眼前的人正是安平侯府的二公子,宋江元的二兒子宋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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