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格格不入
高朗這一次停留的時間並不長，畢竟視察基地本來就只是個幌子，讓他能夠正大光明的在高博眼皮子底下出城，從而不讓對方注意到俞元愷和現在正在進行中的實驗。此外就是過來露個面，讓大家知道，公司管事的人換了一個。
最後的結果比他想的要好很多。主要是因為俞元愷的出現，讓以方慶海為首的研究所眾人對他這個「俞教授的朋友」有了認同感。基地本來就以研究所為中心，他們沒意見，其他人當然更不會有意見。
說起來他這也算是另類的狐假虎威了。
高朗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正在開車的俞·老虎·元愷。他們這時候已經離開了基地，正在回北京城的路上。眼看就要抵達目的地，想想這幾天經歷的事，高朗忽然有一種從另一個世界回來的錯覺。
可不是么？城裡城外，正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的夢想就是做個獵人，所以高朗看上去養尊處優，像是吃不得苦的那種人，但實際上，他卻更喜歡城外的生活。也許沒有那麼優雅，但卻更加令人熱血沸騰。
他看著旁邊的俞元愷想，心裡更覺得有趣。以前的他哪能想到，自己竟然會有跟這種人做朋友的一天？然而事實證明，他們相處得其實還不錯。
這種感覺挺神奇的，甚至如果說出去，恐怕不會有人相信。
腦子裡才出現這個念頭，高朗的通訊就響了起來。是趙默之打來的，讓他晚上出去聚一下。自從高朗重生之後，跟以前的那一撥朋友，基本上沒有見過。
——實際上如果加上上輩子，這段時間會更長。年少時的狐朋狗友，沒有幾個能夠長久。在高朗重生回來之前，大家都各自成家立業，不再沒事就約出來聚會。除了一個趙默之，他跟其他人甚至只能在談生意的時候偶然遇到才能見一次面。
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之前的約會高朗都直接推掉了。但今天是趙默之的生日，這個面子卻是必須給的。
等高朗掛了電話，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額角，這兩天太忙，以至於他竟然將這件事給忘記了，根本沒有準備生日禮物，只好等回去之後，順路去買一份了。只不過……
高朗看了看時間，這會兒已經下午三點了，進了城要先乘坐磁懸浮公交車回家，換了衣服再開車去購物，然後去聚會的地方，時間上恐怕來不及。
他轉頭看了俞元愷一眼，對方几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轉過頭來，以眼神表達疑惑。
高朗展顏一笑，「能不能順路送我到中心城區？」
堡壘車雖然少有人開進城，但也不代表就沒有人開，比如俞元愷就要把車開回自己家停放。
俞元愷被他的笑容閃了一下，下意識的點了頭，回過神來之後，彷彿補充一般的道，「正好順路。」
他說這話時神色如常語氣平靜，任是誰都想不到，這其實只不過是他匆忙之間找出來的借口。實際上，中心城區跟他要去的地方雖然是一個方向，卻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
高朗放下心來。自己可以去中心城區買了禮物，順便買套衣服，直接找個酒店換洗，比回家方便許多。而且他出門幾天，頭髮和臉都沒有好好打理過了，也需要去一點時間去弄。節省下來的時間正好放在這裡。
既然要送高朗過去，俞元愷免不了就要客氣的問一問是怎麼回事，因為他也認識趙默之，所以高朗沒有隱瞞。然後俞元愷在片刻沉默之後道，「既然是認識的人過生日，我也過去看看吧。」
說出這句話后他忍不住抿了抿唇，如果高朗這時能夠看見他的表情，便能從他臉上看出一抹顯而易見的懊惱。很明顯，這句話他原本沒有打算說。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就產生了這樣的衝動，話一出口，就不好更改了。
高朗笑了笑，「好啊，人多正好更熱鬧。」
反正他也不想跟其他人待著，有俞元愷在，或許更有意思一點。高朗突然很期待，俞元愷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之中時，會是什麼樣子？
兩人先去了商場買東西。為趙默之買禮物，高朗自然是挑最好的，而俞元愷也跟他挑了一個牌子，刷起卡萊毫不手軟，顯然並不將這些放在眼裡。
不過之後高朗試衣服的時候才發現，俞元愷恐怕並不經常到這種地方來。這讓他有些奇怪，畢竟俞元愷身上的衣服檔次並不低，應該是專門打理過的。但看他的樣子，顯然對此很生疏。
高朗想起自己在網路上看過的俞元愷專訪，裡面說他是在育幼院長大的。據說父母都是獵人，最後在城外出了事，雖然留下了一筆遺產，但小孩子沒有照顧不成，便被送去了育幼院。不過這時候的育幼院作為慈善機構，環境都很好，不會出現虐待之類的狗血故事。
而且俞元愷從小就表現出過人天賦，是院里重點培養的對象之一，更不可能被苛待。
但不論如何，他身邊也不像是會有能夠替他打理好這些東西的人。那個人是誰呢？高朗心裡忽然非常介意。非常非常介意！因為他發現，俞元愷身上穿著的這些衣服非常適合他，簡直就像是量身定做，至少以高朗的審美來說，不能挑剔出任何毛病來。
會那麼用心，兩個人怎麼說也該是關係匪淺吧？
不過高朗很快從這種漫無邊際的思緒之中回過神來，自嘲的一笑，不管高朗身邊是不是有人，是什麼樣的人，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他們兩個總歸不會有任何關係。
選完衣服之後，高朗領著俞元愷去了不遠處的溫泉酒店。這裡的服務十分齊全，高朗以前也常來。所以一進門就有相熟的迎賓上前招呼，禮貌的將他往裡面引，還好奇的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後的俞元愷，笑著問，「高總，這位先生以前沒有見過，也是你的朋友嗎？」
「是啊。」高朗笑眯眯的說，「是不是很帥？」
「是很帥，而且很有男人味。」迎賓小姐深以為然的點頭。
然而跟在一邊的俞元愷卻覺得十分不習慣。因為從小到大，他雖然接受過無數的誇獎，但其中並沒有哪一條是針對他的外貌。他們說俞元愷是天才俞元愷很厲害俞元愷很優秀，但沒有人說俞元愷長得很帥。
有些人的優秀，是能夠遮掩住容貌的。
說到容貌，俞元愷又忍不住看了高朗一眼，在他所見過的人之中，高朗是其中最出色的。而且以俞元愷之前對他的觀察，自然早就發現他並不避諱這一點，恰恰相反，他很喜歡聽到別人誇讚他的樣貌。
其實如果過分強調容貌，似乎就會將其他方面的光芒給遮住，但高朗卻是毫不在意。
俞元愷之前不太明白，後來知道了一點高朗的家事，便有些理解了。也許他正是用這種方式來麻痹別人，讓人以為他是個空有美貌而沒有腦子的人，以此自污。
雖然俞元愷覺得高朗本人似乎也樂在其中。
至少從進了這家店之後——不，從到了中心城區后，或者說從離開了野外之後，俞元愷就敏銳的察覺到，高朗的精神狀態有了細微的改變。這種變化很細微，奈何俞元愷在這方面感覺總是比旁人更敏銳。
那種感覺，說實話，讓俞元愷覺得陌生。
雖然他早知道高朗是什麼性情，但因為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高朗會刻意收斂，不露出輕浮和玩世不恭的姿態來，所以俞元愷跟他相處了這段時間，都險些忘記高朗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然而回來之後，他能感覺到，原來的那個高朗正一點點蘇醒，擠壓那個自己所熟悉的高朗。
這讓俞元愷很難受。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留下來，跟著高朗。也許……也許只是想看看，他究竟能夠做到哪一步。
溫泉酒店的各種配置都是最高端的，在這裡消費稱之為一擲千金也不為過。當然，服務也是最好的，高朗一進門就把自己買的衣服交給服務員去洗熨，等他做完了全身的護理，又打理好頭髮出來，衣服也正好送來，換上之後，儼然便是原本那個明艷照人、令周圍的一切都瞬間失色的高朗了。
俞元愷雖然來了，但沒有享受任何服務，身上的衣服也還是原本那一身。雖說也價值不菲，但畢竟疏於打理，跟高朗站在一起形成強烈的對比。雖然因為他自身的氣質好，站在高朗身邊也不顯得遜色，但這時候，俞元愷忽然不想過去了。
等到將高朗送到聚會的酒吧門口，他透過落地玻璃窗看了一眼裡面那與自己格格不入的燈紅酒綠，將禮物拜託給高朗轉交之後，便直接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