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先王妃去時,這個月和郡主才幾歲的年紀,一直就養在老王妃的身邊的,也跟著老王妃住在正堂,老王妃十分疼這個孫女兒,如今已經十三的年紀了,還是同老王妃住在一道的。估摸著是沒了母親,所以老王妃十分疼愛,但是在規矩禮儀方面,也是分毫沒有落下的。


  年初的時候就定了親事了,定的是鎮南侯的嫡長子,福毓嫁到顧家的時候,月和郡主已經出嫁了,所以也並不親近,只見過幾回,記得較為清楚的老王妃病中時,月和郡主在王府里住了幾日。她是老王妃養大的,老王妃病了,她回娘家,鎮南侯府的人也沒話說。


  福毓揉著眉心,月和郡主這回是想看看鄭福柔?莫非,顧懷慎真的看上鄭福柔了?兩人在私下見過?這要是顧懷慎想娶鄭福柔的話,這老王妃肯定是會同意的。


  想了一會兒后,福毓將帖子遞給丫鬟收了起來,站在雕花的窗子前,看著外頭大雨磅礴,院子里種的那棵桂花樹的花,被打的七零八落,思緒萬千。


  鄭凜回府的就去了書房,正看著京外傳回來的信。


  柳姨娘在鄭凜一回來就得到了消息了的,麻利地叫丫鬟來給她梳妝打扮,又換了身素白緞裙。她生的本就嬌美,稍做打扮就不可方物了,一身衣裳極為切身,玲瓏曲線可現,她在鏡子前滿意地看了幾遍之後,才叫人去將小廚房裡早就燉好的冬瓜烏雞湯端過來,叫巧兒提著,便往正房的書房裡去。


  鄭凜的這段日子十分忙,柳姨娘只知道是在忙公務,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裡知道那麼多,派人打聽說是鄭凜這些時候一直是住在書房裡的時候,她心裡才輕鬆了些。


  她和尤氏明裡暗裡爭了十多年了,尤氏表面上看著是個溫和的,哪裡知道其實也是個厲害的,尤氏剛嫁過來不久,就在嚴氏那兒旁敲側擊要給她許出去,若不是她在嚴氏那兒哭了好些回,還不知道會被尤氏使法子嫁到哪個地方去。在柳姨娘的眼裡,就是尤氏搶了本該屬於她的位置,她和表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才應當是表哥的心頭愛。


  想到尤氏,柳姨娘攥緊了手裡的的帕子。


  行至書房外,柳姨娘才將巧兒提著的裝雞湯的食盒提了過來,叫守在外頭的小廝通傳一聲。


  過了一會兒,小廝出來了,才請她進去。


  鄭凜已經將書信收了起來了,聽到是柳姨娘來了,才想起有些時候沒見柳姨娘了。


  「國公爺。」柳姨娘柔柔地叫了一聲,提著食盒過去,抬頭笑道,「妾身今晨熬了湯,想著國公爺這些時日一定是累著了,該補補身子才是。」


  柳姨娘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從她的一雙兒女上就可以看得出來,美人溫柔可人,是沒有男人不會動心的,況且那美人還是自己的妻妾。


  鄭凜不是什麼貪色之人,此刻看著柳姨娘送來的那盅雞湯,前些時候生的間隙又消散了些,溫言道:「辛苦你了。」


  「爺說的哪裡話,這是妾應該的。」她低著頭一笑,風情怡人,「湯還是熱的,待涼了,味道就不好了。」說著,她便拿著小瓷碗給他盛。


  湯是好湯,裡頭加了枸杞、銀耳和蓮子,湯是用冬瓜熬制的湯,在澆上一層醬汁,十分美味,鄭凜喝了兩碗才停了下來。


  「言哥兒最近如何?」想起那個不成器的兒子,鄭凜淡淡地問了一句。


  柳姨娘用餘光打量著鄭凜,見他面色平平,才放了心地答道:「這幾日都在認真地看書,四公子、五公子這回中舉,三公子也有了覺悟了。」她溫溫順順地說著。


  聽到這樣的話,鄭凜微微點了點頭,「言哥兒就是被母親太寵了,寵成這個樣子了。」他說道,當時就不該將言哥兒放在母親那兒養著,這姑娘母親是養的好,哥兒卻養歪了,敗他鄭家門風,怎麼說也是世家公子,那等子醜事都在京城裡傳開了,就算後頭澄清是幾個小廝作的,但是這些事兒,哪家是不清楚的?每回別人問起他幾個兒子的時候,他都是敷衍過去,這個兒子,他是提都不想提,小時候還是十分招人疼的,如今養成了這個樣子,每每想起,都是十分頭疼。


  「妾身知道的,三公子也明白了,這些時候都是規規矩矩地在院子里看書。」見鄭凜鬆了口氣,柳姨娘立馬撿著好聽的話說,她這個兒子,也是叫她操碎了心,但是為人母,自己的兒子哪有不疼愛的?


  「嗯。」鄭凜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道:「柔姐兒身子可還好?」


  提及女兒,柳姨娘嘆了一聲,「柔姐兒的身子本就不好,這些時候跟著夫人在學管家,每日看賬本的,妾身是說都說不聽。」越說她眼眶越紅,聲聲欲泣,看起來可憐極了。


  鄭凜對兩個女孩兒都是極為疼愛的,見柳姨娘這樣子,他也憐惜起來,拉著柳姨娘柔弱無骨地手安撫著,「你也莫要擔心了,叫柔姐兒知道了,又該愁了。」他嘆道,想著上何處去尋神醫來看看他這個先天不足的女孩兒。


  見鄭凜拉著他的手,和看她的樣子,柳姨娘也是心裡一喜,面上卻還是傷心的模樣,眼淚就順著面頰淌下來了,看著柔弱無辜,叫人心生疼惜。


  林嬤嬤進來的時候,見尤氏正闔著眼靠在一個真絲迎枕,香脂在後頭給她捏肩。


  聽到聲音,尤氏睜開了眼睛,看到林嬤嬤,便問道,「怎麼?」


  林嬤嬤將打聽的事兒一一說給尤氏聽,「守門的小廝說是柳姨娘帶著丫鬟過去的,給國公爺熬了一盅雞湯。」


  柳姨娘消息倒是得的快,這國公爺前腳剛進府一會兒,她後腳就跟著去了,還是提著湯去的。


  尤氏笑了笑,「她要去便去,也難為她了,這些日子稱病,免得在眼前晃。」柳姨娘這稱病將近十日了,這些時候都沒來請安,聽說是病的厲害,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病的要死了,現在這國公爺一回來,這病也不病了,眼巴巴地就提著雞湯過去了,果真是一對母女,這做法都是一樣的。不過她也自在,這柳姨娘每天這柔柔弱弱地樣子,叫人看了去,還以為是她這個嫡妻多狠毒,欺負成這個樣子。


  「估摸著是那事兒,叫柳姨娘也直起腰板兒了。」林嬤嬤嗤笑了一聲,言語間不乏鄙夷。


  這柳姨娘怎麼說也是清貴人家的女孩兒,怎麼就學了這幅勾男人的手段,本來是可以找個簡單的人家嫁了做正妻,還可以借著是從國公府出來的姑娘,被人高看幾分,可是這柳姨娘心高,這小門小戶瞧不上,還寧願給國公爺做妾,什麼青梅竹馬,什麼表哥表妹情深,那不過是表面上說的。


  林嬤嬤說的那事兒,無非就是上回襄老王妃問起鄭福柔的事兒,估摸著柳姨娘以為自己女兒搭上了襄王府,這腰桿兒就直起來了,這稱病便也罷了,這國公爺一回來,那就好了,實在是不將尤氏放在眼裡頭。尤氏倒也不在意,她對柳姨娘打壓倒也不多,畢竟這柳姨娘是嚴氏的侄女兒,當初她嫁過來,這柳姨娘還在做姑娘,起先她還對柳姨娘有些好感的,則一來二去的,便也知道了她的心思了,她就在嚴氏那兒旁敲側擊,嚴氏以往是將柳姨娘當做自己的姑娘養的,這柳姨娘是個手段厲害的,最後在國公府里留了下來,還做了鄭凜的姨娘,生下了一兒一女。這兒子一生下來,嚴氏就抱過去養了,這柳姨娘倒是神氣了有段日子。


  「襄王府豈是那麼好攀的?」尤氏笑了笑,「即便是老王妃是有這麼個意思,這老太太能同意不成?」顧家的那個世子,在外頭什麼名聲,這別人不知道,老夫人還會不知道不成?


  林嬤嬤想了想,笑道:「夫人說的極是。」照這麼說,老夫人這段時候得忙著張羅二姑娘地親事了,這襄王府固然是高門,但是這老王妃看中一個庶女,其中更是叫人摸不清楚,王府有幾位公子,如今適齡的就只有顧世子和顧二公子,看老王妃那樣子,八成是顧世子看中了。不過老夫人怎麼會把疼了那麼多年的孫女就往狼窩裡頭推呢?估計二姑娘和柳姨娘這個盼望是要落空。


  「不過,柔姐兒嫁進王府,倒也不是件差事兒。」襄王府是皇親,國公府要是能靠上一門皇親的話,倒也不差,有個做王妃的姐姐,毓姐兒後頭也好走,若是襄王府真的上門提親了,這柔姐兒又執意要嫁過去,兩家親事結了,兩家就是綁在一道上了。尤氏嘆了一聲,可是這後頭的事兒誰又曉得呢?那個萬正恩關押了那麼久,最後是被冤枉的,皇上這回下令殺了不少人,整個京城都是紅色的。


  只是不知道這襄王府是靠著哪一頭的。


  林嬤嬤也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只是覺得夫人說的都對,這二姑娘要是能嫁到襄王府去,日後便要扶持國公府,不過,她怎麼都覺得這二姑娘是不可能嫁到襄王府去的呢?這柳姨娘和二姑娘未免也高興地太早了,這襄王府也未表態,就把自己往哪個位置上推了,這到時候要是沒這麼回事兒,這還不得被人笑死?看夫人,倒是不那麼在意,林嬤嬤也愈發不懂了。


  「去請國公爺,就說已經備好了晚膳。」尤氏擺了擺手,對香脂吩咐道。


  香脂停了手,得了命令便退了下去了。


  這柳姨娘這頭還沒將凳子焐熱,尤氏那頭就派人過去請人了,這溫情一下子就被一個丫頭打亂了,這柳姨娘心裡對尤氏恨得牙痒痒,但是面上卻又顯出一副依依不捨地委屈模樣來,可惜鄭凜正在給小廝交代事情,並沒有看到美人慾泣的這一幕。


  用飯時,柳姨娘在桌邊伺候鄭凜和尤氏,尤氏是一派大家閨秀的作風,吃飯時慢條斯理,也不理會柳姨娘,鄭凜問了幾句鄭浩之的事兒,尤氏都一一答了。


  「浩哥兒這幾日在教敏哥兒習字,敏哥兒倒是聽的進去,今晨請安時還帶了一篇字過來給妾身看呢。」說著尤氏笑了起來。


  想到庶子中了舉,鄭凜雖然是很高興的,但是心裡又覺得太不可信了,他到底是對這個兒子知道的太少,他的功課也是極少過問,這個孩子自小便是那樣子,話少,也十分地冷清,照母親說,這孩子心機頗深他以往覺得,浩哥兒到底是個孩子,這心機能到哪去?如今一個默默無聞的庶子突然就中了鄉試第一,他才驀然想起母親說的話來,確實是一點都不錯的。能將自己的鋒芒隱藏的如此好。


  「叫他教習也好,這敏哥兒頑皮不過了,獨獨聽浩哥兒的話。」尤氏又說起來。


  其實,尤氏哪裡知道,敏哥兒哪裡是獨獨聽鄭浩之的話,他那是怕鄭浩之,他委屈的都沒地方說去,母親對這個五哥讚不絕口,他就哭到姐姐那兒去,哪知道姐姐也說是好事,沒辦法,他只有跟著鄭浩之學了。


  這鄭浩之少年中舉人,尤氏想著讓他教教敏哥兒,敏哥兒也漸漸大了,這該學的一樣都不能落下,這先生教不好,這不還有個舉人兒子?鄭福毓想的和尤氏也差不了多少,這讓五哥指導,還能差不成?那可是解元手筆。她如今愁的是,五哥嫌她字丑,過個幾日就要她過去練上一兩個時辰,這本來是要五哥給敏哥兒指導的,倒是把自己也坑進去了。


  用過飯後,柳姨娘伺候好了鄭凜和尤氏,才能退下去用膳,她一個姨娘,在嚴氏那兒,嚴氏還可能讓她上桌吃,但是在正房,她是沒有資格的,這主母沒叫她吃,她就得在邊上伺候著,她都對鄭凜看了好幾回了,不過鄭凜正想著事兒,心思自然是不在這上頭的,哪裡看得到柳姨娘委屈的眼神?


  丫鬟端了茶過來漱口,夫妻二人漱了口之後,鄭凜才站起身,對小廝吩咐道,把鄭浩之叫到書房來,他有些話要問這個舉人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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