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鄉試結束已經七八來天了,府裡頭每日必定會被提起的就是放榜的事兒。


  就連青蕊幾個丫頭,也不知道道聽途說了什麼,嘰嘰喳喳地說著這事兒。


  「四公子書一向讀的好,這回四公子沒準考的好,這四公子回來時,二夫人那是喜滋滋的,就連張姨娘那頭都沒見愁什麼了。」前面半截是說實事,這後面半截多是調笑,這張姨娘有孕,二老爺專門派了幾個孔武有力地婆子守著,這不是防二夫人還是做什麼?

  「尤家兩位表公子呢?沒準也是厲害的,這不論是誰中了,那都是一大喜事,兩府都跟著沾光呢。」正在打絡子的青佩也抬頭插了一句。


  福毓正在裡屋看書,聽到幾個丫頭的話,也不禁覺得好笑,隨即說道,「怎麼不說說五公子?我瞧著五哥寫得一手好字,沒準深藏不露呢。」


  聽到姑娘說話,幾個丫鬟放了手中的東西也都擁進來了。


  「姑娘不知,府里的先生可是說這四公子最有可能,四公子不光是學問好,這寫詩作畫也是極好的。」青陵接話道,其實她們幾個丫頭哪裡知道好不好,還不是聽人說起的?這公子哥兒的事兒,哪裡輪得到她們這些丫頭來管了?不過是這裡聽了些,那頭又聽了些罷了。


  中舉之事,以往,好似是四哥考的好些,吳氏還擺了幾桌酒席,所以她才有些印象,五哥?考的應當不是多好,提都沒聽人提起過,兩位表哥,她也忘記了,這麼一想,她才發現,自她認得顧懷城,到喜歡上他之後,便一顆心掛在他身上的,這其他的全然就不管了。


  「這幾日瞧著四公子也是春風滿面的,五公子還是那個樣子,估摸著也是考的不怎麼樣吧?」青蕊想了想,說道。


  經青蕊這麼一說,她倒是又想起五哥回來那時了,她問他考的如何,他只說該寫的都寫了,她是無言以對,見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後頭又冷淡至極,估摸著也就青蕊她們說的那樣,考得不好,心情也不佳了罷?


  她搖了搖頭,叫幾個丫頭該做什麼做什麼去,不要擾她看書,幾個丫頭才出去,安靜了一會。


  襄王府。


  顧懷慎剛從小林氏那兒請安回來,便關了門自行換藥。


  周瑾那幾個護院打扮的手下,切切實實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要不是人多,他興許還挨不了這兩劍。這兩劍砍的極深,一處傷已經見了骨頭了,這休息了七八日,倒是好了些了。


  這幾天傷口又開始長新肉,奇癢難耐,他只有抹些清涼油,這才好受了些。


  他沒想道,陳大人口中說的那人正是周瑾,看樣子,周瑾應當還不知道陳大人已死,這賬本是陳大人藏的,現在看來,這賬本應當是藏在周府的了,他用牙咬著繃帶,一點點拉緊,心中思緒萬千。


  太子還在江浙未歸,四皇子近日也沒有什麼動作,這周瑾是右軍都督府都統大人秦施恩一路提拔上來的,周瑾敢這般囂張,還不是因為身後權利滔天?


  「叩叩」


  「世子,二公子過來了。」外頭的小廝敲了兩聲門,恭敬地說道。


  顧懷慎眼神一凜,將換下的紗布收了起來,整理衣著后,才沉聲道,「進來。」


  不一會,顧懷城就進來了,他穿了一件青色直綴,面若冠玉,面容清雋,見到顧懷慎,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大哥」然後行了一禮。


  「嗯。」他點了點頭,「考的如何?」他問道。


  「甚好。」說到這回考試,顧懷城立馬挺直了背脊,他是勝券在握。


  做了十多年的庶子,壓他一頭的就是顧懷慎,要不是因為顧懷慎頂了個嫡出的位置,這世子之位就不會是他的,父親並不喜愛大哥,若是大哥死了的話,小林氏又沒有生下嫡子,這個世子,還不是自己的?想到此,他心裡又舒適了幾分,按照繼母小林氏說的,只要她不生下王府的嫡子,只要殺了顧懷慎,這襄王府就是他的了,再者,小林氏生的只會是他的孩子,這個王府,遲早都是他的。


  「勝不驕敗不餒,這個道理你要時刻記住,不論如今還是往後。」他瞥他一眼,只覺他不過還是少年心性,將什麼都表露在面上。


  」是,大哥教訓的是。「他抱拳做了一揖,心裡不屑地笑。


  「什麼事?」他喝了一口茶才問道,顧懷城和他兩兄弟本就不親近,再者一文一武,這顧懷城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地尋他,一定是有什麼事。


  見顧懷慎開了口,他才說道,「這不,母親的生辰將近,特來問問大哥有何想法?」


  想法?他皺了皺眉,他認定的母親,只有自己的生身母親,小林氏,他是從未當做母親看的,一個做母親的,會屢次明裡暗裡勾。引繼子?不過怎麼說,小林氏如今也是王府的女主子,這生辰自然是不能馬馬虎虎地。


  「你們瞧著辦便是,還得過問祖母才好。」中饋是祖母一手握著的,小林氏手裡雖然也管了些,但是這權都是祖母一手掌握的,這些事,還是要過問祖母才是。


  「臨近九月,丹桂飄香,依弟所想,那香山寺半山腰有一處桂林,母親愛香,不如讓母親出去轉幾日?」顧懷城不早就猜到了顧懷慎會說這些,立馬說道。小林氏愛香,除了幾個近身的,沒有幾人知道,依著他和小林氏的關係,自然是知道的,正好趁著這機會,他才能和小林氏獨處一段時日,父親遠在邊關,將近年關才會回來,顧懷慎肯定不會隨行,祖母又不喜小林氏,自然是不會跟著去了,再者幾個妹妹,即便是跟著去了,也沒什麼,但是,若是突地和祖母說出府的事兒,祖母定然不同意,還是要從顧懷慎這裡下手才是。


  顧懷慎也知道了他的意思,這是相讓他去求祖母,他想了想,覺得也確實不錯,小林氏不在府里也好,省的三天兩頭就往這邊來,他沉聲道,「嗯,晚間去給祖母請安時便提提這事兒罷。」


  這話聽得顧懷城一喜,立馬起身說謝,「替母親多謝大哥了。」


  兩兄弟並不親近,就說了一會名家畫作,顧懷城就走了。


  他看著放在桌上的茶水,那茶水放的平穩,波瀾不驚。


  顧懷城何時同小林氏關係這般好了?


  ***

  吳氏這幾日倒是消停了下來,早晨去給嚴氏請了安之後,就往正院里去坐了會兒,給尤氏彙報這些時候鋪子的盈虧,一併將賬本都帶了過來。


  「大嫂,你瞧瞧,這裡頭的賬都做的清清楚楚地,盈虧也記得清清楚楚。」身邊的丫鬟呈上了賬本,吳氏說道。


  尤氏只是隨意翻了幾下,她知道吳氏做事謹慎,從中作假的事兒是不會做的,所以笑道,「弟妹這話說的,別人聽去了,還以為我這做嫂子地不信你呢。」


  吳氏也確確實實地做的好,管家也是有一套本事的,城邊的幾家米鋪布莊,年年都是賠著的,這吳氏才管了幾個月的時候,這鋪子就盈利了,也當得上嚴氏的那幾句誇。虧了那麼些年的鋪子,尤氏本來是打算關了的,吳氏這把管事一換,倒是漸漸有些起色了。


  「池哥兒這回考的如何了?」尤氏問起鄉試3的事兒來,這個浩哥兒,國公爺說是個不錯的,這回也就指著浩哥兒能夠考的個好成績了。


  吳氏聽了心裡也是焦灼,「池哥兒說是不錯的,也不知這什麼時候放榜,我這天天等的,日日等的。」


  「這放榜是要等到九月,弟妹也不必太心急了,浩哥兒一向讀書好,定然有個好名次的。」尤氏笑著寬慰,這些事,她們幾個婦人,也不清白這其中,只是聽說了九月放榜,到了時候自然是知道了,不過這吳氏心急也是情理之中,見她這幾日憔悴的樣子,也知道是在愁這事兒,不由得多寬慰了幾句。


  聽了尤氏的寬慰,吳氏才嘆了一口氣,突然又想起一事兒來,說道,「浩哥兒考的如何?」她不過是隨口一問罷了,鄭浩之,一個婢生子,她從來是沒有放在眼裡的,怎麼能和她池哥兒比?

  提起鄭浩之,尤氏也是嘆氣,「那孩子自來不親近人,瞧那樣子,應當不是好的。」她說道,「哪裡比得上池哥兒?」這個庶子,自來是不親近人的餓,小時候還好些,這大了,性子就越來越孤僻了,也不知是隨了誰。


  尤氏這般說,吳氏心裡才有了些笑意。


  她們固然是不懂這考試的,只要是中了,那就是好的,這鄭浩之不過是個丫頭生的,放著跟鄭池之比,吳氏心裡自然是不舒服,此刻又聽尤氏誇鄭池之,她心坎里才好受些。她自己雖然是個庶女,但是她如今的身份不同了,這嫁到鄭家來,確實對她一個庶女來說是高嫁了,如今夫君爭氣,自己養尊處優,早就不是當年那個被嫡姐欺負的唯唯諾諾地小庶女了。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又說到家裡兩個女孩兒的婚事上來了。


  「大嫂,這柔姐兒明年也就十五了,這親事也還沒定下來。」吳氏打探性的問了一句,大姐兒的夫家是嚴氏親自挑的,雖不是什麼高門大戶,但是對於大姐兒一個庶女中的庶女已經是個很好的歸宿了,大前年嫁過去的,如今生了一個兒子,上頭婆家人口簡單,一嫁過去就管家,加上又是國公府出來的姑娘,嚴氏從來沒有虧待過,陪嫁也不少,這大姐兒嫁過去日子倒是過得不錯的。


  「這事兒倒是不急,咱們家女孩少,留兩年也不為過。」尤氏一句話帶過,這柔姐兒的婚事,那也得嚴氏點頭了才成,畢竟柔姐兒的生母和嚴氏又有了一層親戚的關係在,她即便是祖母,那也要聽嚴氏的,再者就是毓姐兒,她是有將毓姐兒嫁到母家去的想法,這一切還是要同國公爺好生商議一番才行。


  聽尤氏這麼說,她也不好問下去了,畢竟不是她們房裡的女孩兒,尤氏又拿嚴氏來堵她,這話更是不能問下去了,她訕笑一聲,「實在艷羨大嫂,毓姐兒這麼乖巧的女孩兒,誰見了不喜歡?可惜我福薄,生了兩個小子就沒了音訊了。」


  「弟妹還年輕著,這說不準,要是能再添一個姑娘,那是極好的。」


  再添一個?她自然是想的,可是二爺常年不在京,即便回來了,又有幾個狐媚子勾著,這張姨娘又有了身孕,她是嫉妒地發狂了。


  想到張姨娘,她眼神慢慢冷了下來,拿著絲絹的手絞在了一起,這些時候,她也想通了,要是這張姨娘果真是流了孩子,她這毒婦的位子那真是坐穩了,這別人越是想鑽這個空子,她就越是不能給別人這個機會。


  張姨娘生下這個孩子,自然是可以的。


  她笑了笑,一計浮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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