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將鄭福柔氣了一回,她心裡痛快極了,除了叫青柳送過去了些珍貴的藥材,她回去后,又讓二等丫鬟碧玉送了一盒子當下最興的珠花過去。


  「姑娘,您猜猜奴婢這回出府是碰著誰了?」青陵一回來便將在外頭買的些小玩意兒和一盒子江河苑的荷花胭脂放在了桌子上,氣喘吁吁地,清秀的面上多了几絲紅暈,好看的緊。


  「壞東西!怎麼同姑娘說話的?」正在清理桌上東西的徐嬤嬤在青陵背上打了一巴掌,力道不輕不重。


  「哼!」青陵瞪了屋子裡笑她的幾個姐妹,才上前走到鄭福毓面前去。


  「好生奇怪,奴婢今日在江河苑碰到巧兒了,巧兒說來給柳姨娘買胭脂,但是巧兒只拿了一盒中等的胭脂,奴婢瞧著也不是給柳姨娘用的,倒是像是給自個兒買的。」青陵說道,「奴婢就跟著巧兒,看著巧兒進了如意樓,但是奴婢在外頭等了一段時候,也不見她出來,奴婢便回來了,便問了守門的大哥,但是他們說巧兒已經回來了。」


  「巧兒和翠英近日都去了如意樓,莫不是去辦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兒?」徐嬤嬤接著青陵的話說道,「不知這柳姨娘和二姑娘又是在做些什麼。」


  鄭福毓想起鄭琦毓臉被氣的煞白的樣子,勾了勾唇角,「青蕊和青佩,你們這幾日多多留意翠英和巧兒,青柳你留意著煙雲閣和芳菲苑。」


  芳菲苑是柳姨娘的院子,前幾日因為二姑娘病了,柳姨娘一直是守在身邊的,不過昨日便回去了。


  鄭福毓遣退了丫鬟,只將青陵留了下來。


  「打聽的怎麼樣了?」


  「奴婢買通了攬月居的一個姑娘問了,老夫人和柳姨娘給了不少好處要將三公子的事兒要壓下去。」青陵壓低了聲音,「不過三公子確實是.……」


  「是什麼?」


  「確實常去攬月居的,攬月居的那位姑娘說三公子常捧的便是一位叫白雪的姑娘的場子,每回三公子都是由攬月居的轎攆送至虎躍巷的。」


  虎躍巷是出了鄭府這條衚衕邊上的一個巷子,過了虎躍巷再往左走兩個衚衕,走到底就是攬月居了,每回攬月居的客人若是留了話說不在攬月居留宿,攬月居的小廝在知曉客人歇好了便用轎攆將客人送至家邊,鄭府不是一般人的府邸,所以三公子會讓小廝將他在虎躍巷放下,然後攜自己的小廝一路回府,或者說,虎躍巷停了鄭府的馬車。


  虎躍巷只住了幾戶人家,都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從那兒被放下,也引不起什麼懷疑來。不過,讓鄭福毓覺得奇怪的是,是誰將三哥的事兒傳出來的?大戶人家的公子,或多或少都是有這麼些事兒的,老百姓們不會去把這些事拿出來咀嚼,又得不到什麼好處,那麼應該是誰呢?壞了三哥的名聲,三哥只是個平常的庶子,即便是多得了祖母的幾分喜愛,但是誰會對這麼一個庶子有什麼想法?如果不是針對三哥,那麼,應該針對的是……鄭府罷?

  「人都找好了?」按下心中的疑慮,她問道。


  「奴婢已經都安排好了,沒有留下什麼馬腳,奴婢特意換了一身衣裳,戴了面紗去尋的人,轉了幾個人去交待的事情。」提起辦事兒,青陵得意洋洋,她做的事兒,一向是十分謹慎的。


  鄭福毓點了點頭,如果說,三哥的事兒沒有平息,那麼不是正合了那個人的意了?不過,她不會將這個事兒鬧大的,鬧大了,丟的是國公府的名聲,打的是國公府的臉面。


  皇上派下來的萬正恩貪墨和官鹽被劫一案有了些眉目,不過,這案子也到了棘手的地方。


  萬正恩一家五十六口人被關押在牢,但是萬正恩死活不認自己的罪名,即便是用了酷刑。三萬旦官鹽在無錫被劫,走的是水路,但是依舊沒有查到背後書誰在搗鬼,這三萬旦官鹽又是如何一夜之間消失在無錫的,或者說,官鹽一直就在無錫,只不過還沒有被找出來罷了。


  「萬正恩不認,一口死咬自己沒有販賣私鹽,但是在萬家搜羅的證據和張方綉給的賬本確確實實是說的萬正恩販賣了官鹽,如今張方綉已死,手下的人已經被殺,如今這萬正恩也不認了。」一個穿墨青色圓領長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描金菊花的太師椅上,手邊放著一杯還冒著絲絲熱氣的茶。他約莫四十上下的年紀,帶著中年男子多有的富態,正是兵部右侍郎劉安大人。


  「嗯,這次去無錫查,雖查到些線索,但是都在張方綉那兒斷了,這張方繡的賬本莫非是有人造假了不成?」鄭凜放下手中的茶杯,如今棘手的是,萬正恩不認,或者說,萬正恩根本沒有做過這些事,而是被人陷害的,如今張方綉死了,跟著手下和這寫有關聯的人,要麼死了,要麼關押在大牢里,要麼,就是處在暗處不知道身份的人了。


  「您是說,賬本有假?」劉大人問。


  「這只是我的猜測,寫賬本的人死了,可是做假賬本的人還活著。」如果說賬本是假的,但是,在萬正恩家中搜查到的信如何做解釋?不排除作假帳的嫌疑,但是其他的如何解釋?

  萬正恩身居高位,多少人盼著他從那個位置跌下來,如今,確實是讓萬正恩跌下來了,但是萬正恩不招,這幾日皇上下令不對萬正恩動刑,但是,若是萬正恩一直不招的話,這個案子無法結案,三萬旦官鹽也無法追回,即便萬正恩是冤枉的,也無人來替他伸冤,這個罪名萬家是要擔下來的,那萬家那五十六口人,只有一個死字。


  「國公爺說的倒也是不失道理,不過這賬本會是誰做的?為何又要陷害萬正恩呢?」


  「這得去見見萬正恩才知道了。」鄭凜沉吟一聲。


  是誰害萬正恩,他不知道,但是萬正恩也應當是知道什麼的,但是知道為何不說?寧願在大牢里受這冤屈呢?


  夏日的夜,蟬鳴聲重重,將寂靜的夜渲染地有了幾分鬧色。


  「這天什麼時候過去,白日熱的緊,晚時吵得讓人心煩。」青陵一盆水潑在院子里一棵樹下的草叢裡。


  聽到青陵的抱怨,站在門邊上的丫鬟也笑了起來,「陵姐姐,要不你叫它們莫要吵了?」


  「好你個紅梅,倒是編排起我來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青陵一手叉腰,一手還拿著銅盆,作勢要打紅梅,手一揚起來還沒靠過去,紅梅便邊跑便告饒了。


  「吵吵鬧鬧地像個什麼樣子,還不去做自己的事兒去!」徐嬤嬤從屋裡出來,對著外頭幾個笑開了地丫鬟吼道。


  徐嬤嬤的樣子作的兇悍,幾個丫鬟立馬掩了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該做什麼便去做什麼了。青陵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汗,對著徐嬤嬤的背影輕哼了一聲,覺得不夠,又對徐嬤嬤揮了揮手,作勢要揍人,正做的起勁,徐嬤嬤一個轉身嚇了她一跳,連忙端正了手裡的水盆往另一邊走。


  夏日的到了夜晚,會有些許涼快了,徐嬤嬤怕三姑娘受涼,便叫人撤走了一個冰盆子,女兒家的身子是如何的嬌貴,如今三姑娘已經十二了,不年便長成大姑娘了,身子更加要注意了。


  青佩和青蕊已經伺候好鄭福毓沐過浴了,此刻她正穿著一身淺粉色衣領綉著幾朵梅花的裡衣,兩隻手放在青陵和青柳拿在手上,仔細地抹著一隻嵌紅寶石和細碎的藍寶石的盒子里的膏子,沒有點香的屋子裡瀰漫這淡淡地清香。


  她四季都會抹這些膏子,裡頭參了磨細的珍珠粉,抹了教人肌膚更加滑嫩,她自小底子養得好,再加上用的這些東西,教她肌膚如暖白玉一般。


  「姑娘可要抹薄荷香?」青柳將一支金檀木精緻小木盒捧在手裡。


  「不必了。」她淡淡搖了搖頭,已經抹了香了,若是再加上薄荷香,兩個味兒混雜在一處,那味道應當不好聞。她動了動放在綉墩上的玉足,「好了,下去罷。」


  收回手,看著自己一雙青蔥玉白的手,她的手十分好看,修長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透著淡淡地粉色,因為抹了香膏,此刻在淡淡搖曳地燭光下泛著一層柔和的光。


  今晚是青蕊當值,其他幾人都退了下去。


  「姑娘現下可要歇息了?」青蕊問道。


  鄭福毓看著那忽暗忽明燒的噼啪作響的蠟燭,紅色的蠟油似是眼淚一般,一滴滴流下來。


  「好。」她將腳放上床,慢慢躺下去,看著窗幔上的牡丹花紋。


  青蕊輕手輕腳地過來將擺在床沿邊上的綉墩搬到一旁去,將窗幔慢慢放了下來,然後吹滅了蠟燭,亮晃晃地屋子一下沉浸在一片黑暗中。


  鄭福毓輕輕地翻了個身,將父親送過來的玉枕抱在懷裡,那絲絲涼意漸漸冷卻她胡亂雜思的心,而後慢慢磕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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