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流芳十裏
若你無貌無才,還愛做盡風流之事,這便是懶蛤蟆妄想自己是天鵝讓旁人多添一份恥笑罷了。可要是你有才有貌,流淌在溫柔鄉內還頂著為了拯救‘失足少年少女脫離苦海’的帽子,這就大大的不同的了!你的偶爾作曲會被街裏街巷流傳,你的風流不羈也會變成一種好的名聲飄出十裏八方引來無數慕名而來的人。
有人會問了,真的會有那麽大的差別嗎?
哎,你別說,這就跟讀了不少聖賢書的秀才青年去不夜宮做兔兒爺和在不夜宮做兔兒爺的青年自學成才考上鄉裏秀才一樣,前者遭盡人唾棄,後者則受盡人的憐惜敬慕。
不過對於杏子觴來說,她可管不了這麽多外界的傳聞,對她來說這世上會喜歡她的人一半為了杏家的錢財,另一半則是為了杏家的遺產,所以嫁給誰都無所謂,就算是杏家一直極力拉攏的皇室。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搖晃,涼薄的月色倒映在醉人的桃花眼中,擾亂了幾人青絲。
仰頭,喝盡杯中酒,杏子觴一個人坐在不夜宮的三樓,靜靜望著屋外景色。
一旁,幾個青衣男侍躊躇的想要靠近,卻又在踏出那一步時收回了步子。
隻要是屬於不夜宮的人都知道,每當一個月的初十那天,杏子觴都喜歡一個人呆著,不愛別人叨嘮。說是這習慣是在竹桑大人去世後養成的,可是新的一批不夜宮新人誰都沒有見過竹桑大人,老人也不願意提起竹桑大人,似乎這是個禁忌,所以其中細節也不得而知。
不敢靠近,也不是真的不願意,隻是這青樓楚館,是屬於繁華的標誌,身後自然每處都大權大貴之人支撐的。
光是杏這個姓氏,就沒有幾個不夜宮的人敢肆意的。
咬了咬牙,幾個青衣男侍互相看了一眼,終究還是隱藏了聲色。
他們不是膽子小,也不是怕得罪杏家,是杏子觴平時太過溫柔,導致他們有這份勇氣走到這一步,隻是也是因為她太過溫柔,這最後一步卻是無論如何也不知道則樣踏出去了。
突然,幾聲響亮的狗叫打破了靜謐的空間。
黃色皮毛、身體健碩的大土狗吐著鮮紅的舌頭,一雙綠色的獸眼直溜溜的盯著杏子觴叫著。
“汪汪汪!汪汪——汪!”
“則麽又是你?大黃狗,可又是餓了?”微微付下身,杏子觴伸手撓了撓大黃狗的下巴,逗得大黃狗咧著大嘴巴子笑的歡快。
無奈一笑,杏子觴從桌上的飯菜裏夾了塊紅燒肉伸到了大黃狗眼前。
大黃狗搖了搖碩大的狗頭,眼神似是極其嫌棄,狗屁股一扭,竟然就這樣竄上了飯桌。
青衣男侍們見景不由輕呼出聲,杏子觴轉頭一瞪,又連忙紛紛捂住了嘴巴。
直起身子,抬手拍了拍大黃狗的背,杏子觴將它從飯桌上抱下摟在懷中。
“你則麽這般會鬧騰,還好我熟悉你一些,不然可嚇壞別人了。”揉了揉狗肚子,杏子觴將那盤紅燒肉從飯桌一邊拿到了大黃狗麵前。“知道你愛吃,快吃吧,別餓著了。”
“汪汪汪~~”
“他走後,這不夜宮的熟人中也隻有你跟我處的歡一些,不過也正常,畢竟你是畜生。”
“汪汪汪!汪汪汪——”
“哎!別鬧脾氣啊,你難道可以證明你不是一隻大黃狗嗎?”
按了按狗頭,杏子觴將腦袋埋進大黃狗柔軟的毛發之中。“做條狗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吃好睡好就沒有啥可以愁的!給吃的就是爹娘,打人的就是壞人,灑脫幹淨。”
“好像從我第一步邁入不夜宮的時候,你就是這樣搶我吃的吧?也不是知道誰是你的主人,養的那麽胖也不像是不給吃的,可偏偏又那麽嘴讒,那麽愛吃肉!幸好碰上的是我,要是別人非下迷魂藥,把你迷暈抱走殺了吃了!”
“大黃狗啊,你這一賴上我就是五六年了吧!五六年的紅燒肉,頓頓不少,你也是夠長壽健壯的,竟然還不發福。”
“對了,大黃狗,你還記不記得幾年前那個跟我一起喂你吃紅燒肉的哥哥?他……他走了,你想不想他?”
“罷了罷了,你一隻畜生哪裏會想不想人。”
抬起頭,杏子觴原本想轉向窗外的眼神卻對上了一雙濕漉漉的獸眼。
大黃狗艱難的轉著腦袋,用油膩膩的嘴巴輕柔的舔了一口杏子觴。
原本應該很厭惡的,那種油膩的質感。
可是那一刻,杏子觴沒忍住,在竹染走後的第三年依舊哭的像個傻瓜。
“那一天,我明明可以救他的,真的隻差一點點!隻差一點點就可以救他的……”
沒有聲音的哭泣,淚水像是不要錢的雨水,暈染開誰的裝束。
稀薄的煙霧濃濃淡淡的籠罩了眼前的景色,青衣的男侍們恍惚之間像是中了某種咒語般全部迷迷糊糊的下了樓。
整個不夜宮的三樓都被濃濃淡淡的煙霧籠罩起來,小心翼翼的像是誰在嗬護著一個美夢。
三裏長街,繁華不滅。
象征禮貌的輕扣門扉,李子果瞧著青紫色紗帳下行走的男男女女沒一人理會她,也就隻能直直的走了進去,身後凝夜皺了皺眉,倒也沒說什麽,安靜的很。
紅玉冠束發,儒衫模樣的衣裳修身而立,與女妝相差無二細細瞧來卻鋒利眉眼,扣出了喉結的李子果端是公子風流。
可那深褐色金絲繡邊的腰帶巧生的搭在腰上,俊俏姿態下端是添了幾分弱柳之色,就算是來不夜宮采花擁有龍陽之好的男性客官也不由紛紛將視線投向了剛進入的李子果身上。
青樓楚館,雖是齊名,可畢竟這男子與女子有些不同。
少了點鶯鶯燕燕的叫喊聲,多了些隱忍悶哼,不夜宮內的景致倒是別雅的很。
‘唰——’的展開早就準備好的紙扇,李子果大踏步走的好不虎虎生風。
墨色長衫的男子自遠處而來,滿臉的掐媚,讓原本還讓人看的過去的臉變得下咽不得。
李子果抿了抿嘴,一橫扇子,用扇子頭抵住了逐漸靠近的墨衣男子。
圍觀群眾內心OS:臥槽,這人是傻子吧,來到大名鼎鼎的不夜宮竟然敢嫌棄掌櫃的!掌櫃哎!老板哎!雖然他長得是那麽有點不盡人意,但是這也抵不住不夜宮是他的啊!這人絕壁是傻了吧!這人絕壁會被惱羞成怒的掌櫃扔出去的吧!
圍觀男倌內心OS:完了完了,爹爹被人嫌棄了!爹爹被人嫌棄心情就要不好了!爹爹被人嫌棄心情就不好就會折磨我們一幫小的啊!完了完了QAQ簡直也可以預料悲慘的前途,我{們}最討厭神馬紅衣公子了!
“……”看著墨衣男子逐漸陰沉的臉默默收回手的李子果。
神之尷尬展開——
莫名有些緊張的李子果不由用手肘捅了捅身後的凝夜,“救場如救火啊兄弟!”
“等等!你先別動我!”
隱忍的聲音參雜著炙熱的呼吸自腦後傳來,隨之而來的是兩根滾熱的事物。
“空氣裏、空氣裏有催情藥。”
丫了個蛋,蛇的發情期!李子果一咬牙,提起凝夜的領子一言不發的就帶他躲過層層人群朝不夜宮後院飛躍而去。
莫名其妙被嫌棄後又被忽略的不夜宮掌櫃很生氣!
掌櫃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於是,他也一言不發的揮動了下手掌,召喚出了神龍……哦,不是,是兩隊健碩的小夥子。
“給我找到一個紅衣的小子……”眯了眯眼,不夜宮掌櫃咬牙切齒的說道:“然後扒光他的衣服,將他掛在長安城裏最高的那顆桂花樹上!讓他流、芳、十、裏!”
被樓下動靜吵鬧煩了的杏子觴揉了揉眼睛,抱起懷中的大黃狗就朝著向下的樓梯間走去。
濃濃淡淡的煙霧遮住了眼前的視線,杏子觴皺了皺眉卻沒停下腳步。
一步一步,一共是二十一階樓梯,杏子觴艱難的睜大了眼,卻發現自己還身處在不夜宮的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