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沒有價值的人會死哦
一點燈火如豆，一抹紅顏如夢。
素手剪燈芯，原本有些黯淡的燈火一下子便明亮起來。放下手中剪刀，舒芙靜靜的瞧著越燃越旺的燈火不知在想些什麽。
身後，冷風月輕輕的抿了一口茶。
青銅燈盞，古樸的紋路中像是隱藏了無數歲月中的秘密。
伸手，在靠近那黑暗中唯一的光芒時卻被灼傷了指尖。舒芙笑著搖了搖頭，轉身，沉下了臉色。
“你又來找我何事？”
“讓皇後娘娘見笑了，這宮中之人還能索求何事？自是一番苟且活命了。”
“嗬，為了活命來？”舒芙笑了笑，繼續說道：“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有何能處可以苟且活命的？”
“老皇帝膝下子嗣甚少，除了太子馮雲宇，便隻剩下三皇子馮雲若，五皇子馮雲薩和七皇子馮雲銘了，而其他要不就是過早夭折，要不就是因為各種刺殺沒了性命。再說這馮雲銘和馮雲宇結為一黨，也不是什麽暗裏藏著的事情了。”
“冷嬪此話是何意？”
“我知道皇後娘娘的目的是何，可是若單把目標定在三皇子和五皇子身上豈不是太過狹隘？”放下茶杯，冷風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要知道陛下去世前的幾個月來的最平凡的便是臣妾的宮殿啊！”
“你……”眯了眯眼，舒芙沒再說什麽，可眼底似乎有殺意一閃而過。
雖然沒有看到那一絲殺意，可是冷風月是何人，來宮裏摸爬滾打了那麽些年，又在楊貴妃身邊貼身伺候，大人物的一顰一笑之間在想什麽她自然是清楚的一幹二淨。
正因如此，即使舒芙什麽都沒說，冷風月自見到舒芙那臉色的第一時間便嚇的雙膝跪地，瑟瑟發抖，可掩蓋在裙擺下的手卻是握的死緊死緊的。
“啊！皇後娘娘贖罪！皇後娘娘贖罪！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啊！皇後娘娘！”
“哦？不是此意又是何意？”
“娘娘、請娘娘慢慢聽我道來。”頓了頓，冷風月將額頭抵著冰冷的地板。“三皇子沉溺龍陽斷袖之好，對於國家治理之道也是一個草包子繡花枕頭，雖然這樣的人最好控製不過，但是想要捧一個娘親是個宮內倒夜香的婆子坐上皇位定是重重難關更何況對手是正統的太子殿下。而五皇子雖無治國之才卻有坐擁天下的野心，這樣的人養在身邊無疑是一條毒蛇！”
皇帝馮昌榮的突然逝世，太子殿下的病況加深，這一切看似沒有絲毫關係，卻有隱約連著。再加上皇後娘娘獨掌鳳印卻遲遲不舉行上位太後之禮，就連朝堂晨議也要垂簾聽政的坐著，而最近更是又聽說皇後娘娘跟多位皇子聯係，這其中彎彎曲曲又且是自己一介小小嬪妃能夠插足的。
原本，自己已經是一介後宮嬪妃，皇帝死去，陪葬名單裏又沒有自己，對於自己的生活前途無疑是塵埃落定。可是……
握緊了拳頭，冷風月咬緊牙關。“為了皇後娘娘的大道！臣妾願意擔上欺國之名！以‘腹中胎兒’為娘娘搏一搏！”
可是做大事者會有誰會忍得知道自己做過肮髒事人的存在？楊貴妃一事說到底就是皇後自己設謀，楊福一家更是皇後下暗手除去的，看似輕鬆可是其中環環相扣之處又那是那麽容易道盡的，且不論這些情報來源，單單這知情人隻剩下個自己，若是皇後娘娘以後掌握天下又哪裏會有自己活命的路！
想要擺脫此結局的唯一之法，就是讓自己變的有價值！
這在後宮之中所有人都可能死去，唯有那有價值的人才不會死去！
“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自是、自是知道的！”
“知道還不快收回去！”
“哎！”震驚的抬頭，冷風月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皇後娘娘……”
“嗬嗬，莫不是你真如此愚笨？話至此，你可還是不懂？”
“可、可、可皇後娘娘……”
朝前走了幾步，微微彎下腰，舒芙一腳踩上了冷風月的頭，用力之大，竟然硬生生將冷風月的腦袋壓倒在地。
“給我聽好咯，我不需要你的‘好意’！也不用你‘妄加揣測’我的意思。若是真想為我做些‘事情’，那就滾出這扇門吧。”
“娘娘！皇後娘娘！”驚恐的抱住舒芙的腳，冷風月被踩的扭曲的臉恍惚之間宛若惡鬼。
在這個後宮中，沒有價值的人隻能被拋棄！隻能死去！
“娘娘！娘娘我！皇後娘娘，我……”
“很煩哎你。”搖了搖頭，舒芙朝屋外喊道。“醉心！”
“奴婢在！”
“給我來請冷嬪娘娘回宮！”
“諾。”
匆匆將紙條收回衣袖之中，醉心低了低頭，深吸了一口氣，才推開那扇門。
清風冷月，菊蕊欲綻，雖說這秋夜淒涼卻也不失是份美景。
扶著昏迷中的褚量，小毛一步步靠近夜色中的褚府。
褚家，太元建朝以來便是忠臣世家。以武臣為職，最風光時莫過於褚家第三十二代繼承人褚江當上朝堂的正一品將軍。
褚量，褚家長子，大夫人蔣氏與褚江之子，少時曾於太子馮雲宇結成金蘭兄弟。年方二十，乃是剛該鮮衣怒馬的日子，卻因一樁冤假錯案得罪皇後一族被流放到荒無人煙的邊疆。
意外的是，在褚家流放之前，當時皇帝竟然偷偷將虎符交給了褚家，準確來說是褚量。
細細描繪著褚量的側臉，小毛想究竟是什麽能力能讓當時才不過及冠的褚量被皇帝老頭器重！
不過她一貫想不懂這些曲曲折折的事情，她活著的時候想不懂，死後更是想不懂了。
就在快靠近的時候，一陣迷霧扭轉了小毛的視線。
荒蕪邊際的草原上，一頭犄角羚羊站在小毛麵前。脖頸間掛著的鈴鐺，用一截紅綢仔細纏著，隨著羚羊的每一步，叮咚作響。
“是你，救他？”
宛若黃鶯之音，小毛仔細一聽，竟是從眼前這頭羚羊身上穿出。
“是的，褚將軍遇襲，小女子路過看見便將他送了過來。”小毛恭敬道。
“哦？那你為何得知他是褚將軍？”瞧了一眼小毛的打扮，羚羊不耐煩的跺了跺蹄。“一股惡鬼臭味，瞧你真身是帝都人的打扮！又為何要穿一身邊疆人的衣服！”
“我……”小毛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些什麽。
月夜下，血色曇花在一霎那間齊開，羚羊抬起上半身，四周頓時洶湧而來的血色煙霧籠罩了它的身體。
鈴鐺脆響，又解誰夢語。
血霧越來越濃厚，卻在一眨眼間散開，一頭頂雙角的妙齡少女出現在煙霧消失之處。
血色的眼，鋒利的牙，明明是少女模樣卻嚇得小毛不禁後退了幾步。
是羚羊精怪嗎？可是為什麽這種恐懼感會越來越洶湧？捂住心脈，小毛咬緊了牙關。
“不知您是何方神聖？為何要阻擋我的道路？”
“嗬嗬，也不過如此啊！惡鬼是惡鬼，倒是生的瘦弱。”伸手，少女看向褚量。“他，是我的，還我。”
“褚大將軍是您的？誇大言辭也不過若此吧！”抱緊身側人，小毛呲了呲牙。“我要是不還，你會如何！”
歪了歪頭，少女麵無表情的看著小毛。“殺了你。”
極其簡短的話，卻在那人說出口的時候，小毛能感覺死亡的邊線在靠近自己。
明明是死過一次的人啊！無奈的搖了搖，小毛還是抱緊了褚量。
“想殺我，他也會死。”
“不會的。”搖了搖頭，少女堅定道：“你會死，他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