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賭注
再見楊福時,馮雲銘未曾想到曾經跟當朝宰相分庭抗禮的大理寺監管楊大官人竟然會落魄至此。
雖然楊貴妃出事後,楊家也接連遭罪,可楊福畢竟還頂著正四品大官的冠號,如今一見卻是還不如自己府中打掃的下人們。
隻見,已經花甲的楊福弓著腰穿著粗布短褐的衣裳,一臉賠笑的站在馮雲銘麵前,歲月不禁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更是在他的眼中沉澱下來,混濁了當年的風光無限。
沉了臉色,馮雲銘不懂為什麽這樣的楊福還會讓馮雲宇上心,甚至讓自己親自來查探。
展開手中紙扇,馮雲銘藏起了疑惑不屑的眼神,恭恭敬敬道:“楊大人,好久不見。”
“哪裏哪裏,七皇子快隨老夫進去吧!外麵人多嘴雜的。”
“好,請進。”
“請進。”
七皇子,由杜淑妃所生,及冠沒多久,而杜淑妃乃是舒皇後家族旁係親戚,於舒皇後後進宮,因品德賢淑被封為淑妃。合上手中信條,馮雲宇笑著想那一聲表兄到也不曾亂了輩分。
窗外喜鵲嘰嘰喳喳,像是在報喜一般。
窗內,馮雲宇渡步來到一早在書案上放好的殘局前,抬手又落下一子。
黑白棋子相見,馮雲宇想起來自己第一次下圍棋還是舒皇後教的。
幼小的孩童眼裏隻有自己的母親父親,可是父親有太多子嗣,而母親在後宮沉浮間學會了隻愛自己。
“母妃,這次的棋局,你會則麽下呢?”
與此同時,九天之上。
白玉為階,青銅門上金絲楠木的牌匾撰寫著‘沐磯閣’三個大字,而牌匾下兩側麵無表情的天兵威嚴而立。
閣內,粉色、藍色、紫色、白色等各種各樣的花瓣自七彩神樹上飄落,轉了一個圈,扭了個腰,躲過了重重紗帳後飛入了不知名夢中。
青玉色的簾帳輕輕浮起又輕輕墜落,像一隻隻青色的蝴蝶,掙脫不了人間的束縛。
而在高樓瓊雲之中,亭台樓閣之內,一白衣仙人悄悄的睜開了眼。
像是每一個蘇醒時分,並沒有什麽不同,可是又不是每個蘇醒時分,都是一樣的。
滄化眨了眨眼,靜靜的坐在床頭。
雲朵織就的床被裏有淡淡的花香,檀香木床邊是大大的窗戶。七彩的花瓣穿過窗戶,隨風而入掉在了落日晚霞裁成的新衣上。
滄化歪了歪腦袋,伸指撚起了那片花瓣。
低頭而嗅,隻見那青絲如瀑布落下,眉眼如畫,讓人就這麽遠遠瞧著一眼,覺得像是看遍了此生繁華般。
月老破門而入剛好瞧見的便是這個畫麵,揉了揉突然漏了一跳的心髒,月老心裏暗自嘟囔著,這滄化上仙千百年來功力不見著長,模樣倒是越長越‘仙風道骨’了啊!難怪天庭一眾神仙不分男女都愛來著‘沐磯閣’當差,罪過罪過啊。
“你是誰?”拈花而立,滄化麵無表情的看著月老。
“我叫月老,是這九天上的神仙,掌管人間姻緣。”抹了抹胡子,月老有些擔憂的看著滄化。連著服用兩顆忘情水丹還是太勉強了嗎?麵部表情都開始僵硬了……
“我呢?我是誰?”依舊麵無表情,滄化的眼像是看著月老,又像隻是呆呆的看著。
“你叫滄化,是手持一把破虛劍,滅鬼弑魔,斬十方虛無,殺三千妖鬼的上仙滄化。”低垂下眼,月老頓了頓繼續說道:“你是這九天上最冰冷的神諦,除了我沒人敢接近你。”
“滄化?我的名字嗎?”
“是的。”
“那為什麽我會受傷?”單指揉了揉腦袋,滄化不解道:“很疼,很難受這裏。”
“因為你誤服了被下毒的九重蓮。”
“九重蓮是什麽?為什麽要下毒?我又為什麽要服用它?”
“九重蓮是仙界至寶,你會服用它都是因為受妖物迷惑,而這毒就是那隻妖物所下!”想起太上老君所說,月老咬了咬繼續說道:“那隻妖物名叫李子果!是廷初山上吸人精魄修煉而成的枯骨精!你初次下凡便是被她所騙,導致身受重傷。”
“所以?”
“所以若以後再見此妖,必誅殺之!使其受盡萬般折磨,吃盡千般苦頭,以消她滿身罪惡!”
大吼的話,月老知道自己有點失常,可是他停不下來。
雖然這些話都不對!不是李子果的錯,九重蓮雖有異常可是上麵流竄的是魔息!李子果也不是吸人精魄修煉的,而是千年善行!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錯的。
可是滄化不能知道,或者換個說法,便是這一切對於他隻能是對的,是現實。
因為他是滄化,他應該是九天上仙滄化!
握緊手,月老深吸了一口,掩蓋了所有失常。
“要殺嗎?”
“嗯。”
殺了李子果,殺了那個對你來說不同的妖怪,你才會繼續是滄化。
將懷中的東西遞給滄化,月老突然問了一句話:“若有一天,你的朋友出事了,你會不擇一切手段去救他嗎?那怕欺騙他。”
“朋友?朋友是什麽?”接過月老遞來的盒子,滄化說道。
“沒、沒有什麽。”
“這是什麽?”搖了搖手中的朱漆盒子,滄化不解。
“是對上古萬神之尊言神的記載,也是這次天庭派給你的任務,要你把這東西送給隱居南海的東華上君,即刻啟程。”
“哦。”
“對了,回來後要是再有時間,再陪我賭一次吧!不算你銀子,這天界除了你可就沒人能跟我一樣如此嗜賭了。哎,無趣的仙生啊~”
“賭?”
“……”笑了笑,月老朗聲道:“百年那得更百年,今日還須愛今日啊!”
仙界的白天很長,長到會讓人懷疑還有黑夜嗎?
月老從沐磯閣內出來後看了很久的天,終究長笑而去。
閣內,滄化轉過頭,對著虛無一片的窗外說道:“這一切你覺得是真是假呢?自稱是我的家夥。”
青色的煙霧開始升騰,一個熟悉的白衣身影在青煙中若隱若現。低沉的聲音,是午夜的夢魔。
“李子果,你不能動。”
“為什麽?她害我受傷了不是嗎?”
“因為比起傷痛,她更重要。”
有時候,有些事情,總是那麽難以言說。
說不清道不明,卻真實存在著。
就像相遇,相愛,相守。
如果滄化注定遇到李子果,李子果注定守在滄化身邊,何不利用這一切。
愛不了,就消失吧。太上老君收回手中的鏡子,豎立在蒼生之巔,淡漠的看著腳下渺小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