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隻不過是錯了
夢魔雖然是個魔,但是則麽算她也就一二重天的仙女,墮落了法力也不會比九重天上的滄化高,所以這一戰隻要逼出夢魔原形,一切就都好辦。
剛猛的綢緞破空而來,卻在碰到滄化時,軟了下去。
鋒利的劍一截截砍斷黑色的綢緞,像是悠閑的玩個遊戲。滄化一步步逼近夢魔,平靜的臉上像是在郊外踏青。
心下暗暗的叫了一聲該死,夢魔也不戀戰,一個虛晃後又消失在幻境中,可是現在平靜的幻境卻產生了變化。
飄渺無依的仙界,瓊樓玉宇都建立在雪白的雲朵上,藍色的天際是那麽觸手可及,偶爾飄過一兩個彩帶仙衣的神仙,無喜無悲的臉上帶著冷漠。
“你的夢境?”歪著腦袋,李子果看了看滄化。
“你覺得我會做夢?仙者都是無夢的,隻有有惦記有掛念有欲望的凡人與下界生靈才會有夢境。”收回破虛劍,滄化輕輕歎了一口氣。“這是夢魔的回憶,她還是神仙時候的回憶。”
話還沒落,一個淡藍色廣袖裙的仙女從李子果等人一閃而過,熟悉卻分外年輕的臉洋溢的是真實純粹的笑意。
“許杏!許杏,哎,杏兒,別跑了!西王母生誕快要開始了!我們還要去南海取千年寒冰給婉姚姐姐送去用來冰鎮水果啊!”模糊不清的臉,隻能依稀看見是個奶黃色裙子的仙女。
“我不就是往南海方向去的嗎!而且姐姐說錯了,我這不是跑!是飛~”敞開手,感受風從身邊劃出的弧度,許杏舒服的眯起眼。“飛高高咯!去南海咯!”
天邊那抹藍色的身影飛遠的樣子,像極了個貪玩的孩子,渴望著陌生的天空,陌生的幻境,還有那份極小的自由。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夢魔墮落前因為是天庭千年銀杏樹所化所以取名叫做許杏。”適當的解惑,滄化側了側身,在夢魔的回憶中,誰知道她什麽時候會鑽出來給上一擊,雖然自己是不怕的,可是還是會擔心身邊這個人受傷。
李子果看著滄化的動作,撇了撇嘴沒有說什麽。
從浩瀚藍色的天空到深邃碧藍的南海,隻是眨眼的功夫,不遠處的冰山上鮫人金色的魚尾一閃而過。
許杏一轉身,便竄入了大海之中躲過了鮫人侍衛的詢問。奶黃色裙子的仙女好像很寵愛許杏般,見她躲避的模樣,也就隨她去了,一個人跟著鮫人侍衛飛向了南海冰川深處去拜見鮫人王。
海水是保持在一定溫度的,即使附近就是冰山,可是並不是很冷,而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指尖一轉,透明七彩的泡泡從眼前浮起。
一下一下,一個一個增多的氣泡美得像是包裹著一個個美夢。它們簇擁著,它們無聲熙攘著,許杏眨了眨眼,笑的開心。
就在這時一個墨綠色的身影隨著海水沉浮飄了過來,如劍的眉,鋒利的輪廓。
許杏不知道為什麽自己要在那一刻屏住呼吸,她隻知道那一刻她望著那個人皺起的眉頭心疼的都不敢觸碰。
隻能小心翼翼造出最大最柔軟的泡泡,把那個疲憊的人輕輕放入,把他放進專屬於她的美夢中。
旁邊頑皮的小魚遊過來吻了吻泡泡,許杏嚇得連忙按住小魚的魚鰭。嘟起嘴,單指放在了唇中央,“噓……”。
李子果一愣,揮走身邊靠近的各色魚兒,雙眼一轉便對上許杏彎起的眼。
很澄澈,很和善,也很溫柔。
很難想象,這個樣子的她會變成最後那個將血肉當成糕點,玩弄萬千生靈夢境的惡魔夢魔。
場景一轉,細細碎碎的泡沫淹沒了視線。
“你剛剛則麽了?”雙手自然的從背後攬住李子果,滄化俯下身子在她耳畔說道。
“隻是突然覺得不值得。”
“不值得?”
“是啊,何必為一個男子墮落成魔?雖然不知道是則麽回事,但是擁有著那雙眼睛的許杏不該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值不值得,不是由我們說了算的,夢魔既然讓我們看下去,就看完她的故事吧。”垂下眼,滄化抿了抿嘴。
“恩。”
白玉為階,青玉做瓦,雕梁畫棟,雖小但精致。
嫩綠色衣裳的仙女扯了扯許杏一往直前的衣袖,依舊看不清模樣,但是能從那弱弱的嗓音中聽出年紀應該不大。“許姐姐,別往前走了!那可是九天仙人的居所,我們兩重天的,不配踏入啊。”
“我不進去,我就瞧上那麽一眼!真的就那麽一眼!”比劃著手勢,許杏想了想又說:“大不了別人問起來,你就說都是我的錯。”
“還是不行啊,許姐姐,回去吧……”
“哎呀!你則麽那麽煩,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扯回自己的袖子,許杏瞪大了眼,還是悄悄的踏上台階,溜了進去。
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覺得有花不完的勇氣,隻要、隻要能靠近一點點,看一眼,也就是世上極好的事情了。
事實上,許杏是看見了那個像刀劍般鋒利刺進她心髒的男人。
可那麽深刻的他,此刻卻跪在另一個人身下,隻求那個人能看他一眼。
“你為什麽不肯看看我呢?”那個人說。
“是啊,你為什麽不肯看看我呢?”許杏說。
有種深情,是提筆卻不忍心下筆。
有種眷戀,是心痛的不得了卻還是舍不得移開視線。
金黃色葉片的銀杏樹下,淡藍色廣袖裙的許杏不再笑的開懷,而是靜靜的抱著巨大的樹幹,一旁暗紅色的絲線纏繞成一圈懶懶的搭在朱漆色的酒瓶上。
“小樹,你是天庭裏第二棵銀杏樹了,作為本家人,你說我該不該這麽做啊!”颯颯的樹葉聲響起,卻無人能答。
“小樹啊,你活了四百八十九年,我活了三千七百九十二年,明明我們比凡人都要歲數長,為什麽情這一字卻還是看不透呢?難怪凡人幾百年不飛上來一個,畢竟是那麽難的事情。”不在意是否有人回答,許杏就迷迷糊糊的一直說了下去。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他啊,凡人們都說喜歡一個人是因為這個人的長處,夠優秀,可是我覺得他一點長處都沒有,死纏著那連雙腿都修不出來的人魚不放不說,而且還不愛說話,時不時就擺著一張冷眼瞧著人,一副誰欠了他什麽似的樣子。可是我還是好喜歡他,好喜歡,喜歡的心都疼了。”
“不過他這個人出其的對不會說話的生靈很好呢!別狡辯,我上次明明看見他幫你捉蟲的!嘿嘿,你說,那樣的他會不會有點喜歡銀杏樹化作的我啊!”
望著一個人許久,是不是會忘記原本的自己?
許杏不知道,萬語千言最終隻化為一句。
“我真的很喜歡他。”
一念之差,終究成了錯。
漫天的紅色絲綢,鳳冠霞帔加身的許杏卻笑的苦澀。
隻是一個剪影,接下的來的世界是一片模糊,隻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聽不真切,又像是一下子飛遠了。
“其實,我都知道他知道。你說,為什麽他要騙我?”青春稚嫩的神色不在,紫黑色的眼,像是遮掩住了一切的濃霧。一隻碧玉簪斜插頭頂,搖搖欲墜。夢魔貼著李子果的身一閃而過,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世界開始變得混沌不清,噩夢終於開始了。
不是一定要用困住自己的‘夢境’來困住李子果和滄化,而是那張臉!那張李子果和那個鮫人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那樣絕色的麵容,無法用言語形容,卻能讓人在第一眼記住,繼而此生不忘。
就連、就連自己所愛之人也是如此。
簡直,不可原諒!
天崩地裂,炙熱的岩漿從地表噴湧而出!
李子果下意識嚇得一跳,那足以融化骨頭的熱度,讓她不禁有些劫後餘生。
就是現在!狠毒一笑,黑紫色的綢緞化作利刃帶著千百年怨恨朝李子果駛去!無論如何,做個了斷吧!
危險來臨的氣息讓李子果渾身一震,著急的拿著骨劍去擋,卻還是被刺穿了肩頭。張眼望去,清冷的破虛劍對穿了夢魔的身體。
血,滴落,像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凝結了火熱的岩漿。
利落的抽回劍,滄化一伸手,將夢魔推入了滾滾的岩漿中。
誰有知道,夢中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呢?
“終究還是棋差一招啊。”遺憾的話,不是遺憾最後的失敗,而是遺憾就到這裏了吧。
其實知道,鮫人的那個她跟李子果不是同一個人,可還是會有難受,再見到那張臉。所以便把所有的怨恨不甘發泄在李子果身上,把千百年來的寂寞化為最鋒利的劍朝陌生人刺去,是因為知道滄化的存在,是因為知道最後自己一定會失敗,是因為知道自己隻求一個解脫。
深紫色的裙擺在風中飛舞著,像是開在煙火上的大朵嬌豔花兒。
沒有再逃不出的夢,沒有再不甘怨恨的言語,沒有再連續不斷的心疼,也再沒有那個自己深愛的人。
東華上君,有沒有一天,你會後悔?後悔錯過那麽愛你的我?
地獄第三層禁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