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hapter59(完)
第二天,鏡子前的施念宛如出水芙蓉,一襲白色薄紗長裙在腳邊畫出弧線。化妝師過來在她臉頰掃了一層淡淡的粉色腮紅。禮賓員送來腕花,一眼不眨的盯著她的臉說:「真好看。等你結婚時穿上婚紗肯定更好看。」
施念問她:「新娘子準備的怎麼樣了?」
禮賓員回:「她說就等你這個伴娘驗收了。」
施念提著裙擺從側面走上二樓。
新娘的房間是正東向,上午陽光明媚。推開門,滿滿的花香撲面而來。朱珠轉過身,扯動裙擺上的鑽石,閃閃發光。造型師正準備給新娘帶皇冠,施念走過去說:「我來吧。」
朱珠看著她,說:「你今天真好看。」
施念笑說:「我哪天不好看?」
朱珠想想,點頭道:「也是。」
帶好皇冠,施念站在她面前,看著她圓潤的臉頰,輕聲說:「你今天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廖太太。」
聽到這個稱呼,朱珠再也無法矜持的笑出聲。
幸福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需要被治癒的病毒。屋子裡的其他人被她所感染,也跟著笑起來。一瞬間,快樂的氣息充滿房間。
施念問:「夢想成真的感覺好嗎?」
朱珠說:「不能再好。」
婚禮正式開始前,朱珠把身邊的人都請了出去,房間里只剩下她和施念。
她說:「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站在廖東威的家裡俯視著他的花園,噴泉,草坪……一切的一切對我來說就像夢一樣。」
「從現在開始這裡就是你的家了。一切的一切都共同屬於你和廖東威。」
「謝謝你,不要打斷我。」朱珠拉緊施念的手,說:「其實,我比誰都清楚,你在他心裡依然有不可替代的位置。即使我現在穿著這身婚紗站在這裡,可只要你點頭,我知道我一定不會是廖太太。所以,謝謝你。」
「說完了?」施念把朱珠拉到窗前,指著窗外問:「你看到樹上那些玫瑰花了嗎?看到園子里的彩帶了嗎?看到草坪盡頭的觀禮亭了嗎?這裡的每一樣都寫著一個叫朱珠的女人的名字。以後也只有你的名字才能和廖東威並排出現。我是你的朋友,是他的朋友,是你們共同的朋友。所以,一直以來,我對你們只有滿滿的祝福,沒有你所謂的退讓。你的婚姻生活永遠掌握在你自己手裡,明白嗎?」
朱珠看著眼下的情景,笑著笑著哭了。
施念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經歷過廖曉喬的遭遇,你不想你肚子里的小小廖重蹈覆轍吧。所以,你要相信你先生對你的愛。」
說著,她彎下腰,對著朱珠的肚子輕語著,「小小廖啊,你要快點兒長大,然後告訴你媽媽,你是爸爸媽媽愛情的結晶。」
朱珠破涕為笑。
門外傳來一絲響動,施念轉身叫人,「院長,阿姨。」
院長走在前面,問:「丫頭這是怎麼了?」
朱珠抹掉兩行淚,說:「沒事兒。」
院長是個風趣的人,走過去安慰道:「捨不得爸爸媽媽了?捨不得咱們就不嫁了。」
「爸。」
看著朱珠在父親懷裡撒嬌的樣子,施念忽然覺得有些羨慕,可是羨慕過後的落寞她只能一力承擔。
她轉過身,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
「婚禮倒計時五分鐘。」隨著管家的聲音落下,化妝師進來給新娘做最後的補妝,新娘的父母也被管家帶往舉行儀式的地點。
走上紅毯之前朱珠和伴娘還在竊竊私語,看著施念臉上的笑,廖東威也釋然了。他牽著自己的新娘緩緩地走向紅毯的另一端。
日暮時分,廖家大宅蒙上了一層暖靄的橘色,把每個人的臉都映得發紅。施念借口自己喝多了,提前離席。
走之前,她和阿姨一道去拿了芭比的牽引繩。
「離結束還早。」
廖東威站在一根石柱旁邊,不近也不遠。
「不早了。而且我已經喝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我怕自己真的醉了。」施念看到從遠處走來的朱珠,微笑著說:「我把芭比帶走可是經過你們家女主人同意的,你沒意見吧?」
廖東威剛要開口,施念抱起斑點狗搶先說:「來芭比,跟他們再見。」
「我叫司機送你。」
施念早就看到一個站在路燈下無所事事的人,擺手道:「不用了。我和警察一起走,安全。」
他們離開后,王見說:「我就這麼成了你的擋箭牌?」
「什麼叫擋箭牌?」施念摸著斑點狗的頭說:「芭比,你是擋箭牌嗎?」
王見的桑塔納從大宅里開出來,半山腰上兩盞車大燈徐徐的閃著微弱的光。
施念是個不喜歡回頭的人,這一次,她離開廖家卻一直看著身後那棟漸行漸遠的建築,就好像小時候母親帶著她一路下山離開自己的家時一樣。
她知道所有的觀望都將是最後一眼。
以後,不會再來了。
「後悔嗎?」
「你指的是那一方面?」
王見握著方向盤,笑意朦朧。
施念看著芭比,說:「以後你跟著我不要後悔才好。」
王見把施念送到家,下車前施念邀請他進去坐坐。他沒有半點兒婉拒的意思,只說:「恭敬不如從命。」
「給。」施念遞過去一杯水,王見接過去說:「別人都是泛泛之交,你和我好像應該叫泛水之交更貼切。」
施念坐到沙發上,笑說:「下次,請你吃飯。」
王見站在客廳中央,左右轉了兩圈,時不時還停下來做出一副耐人尋味的樣子。
「和你上次來的時候對比,有什麼不同嗎?」
王見說:「你這樣問,我感覺很受侮辱啊。牆上多了這麼多明晃晃的照片,就算是個普通人也看得出來啊。」
「不好意思啊,王警官。」
「這是在哪兒照的?」
施念看都沒看,僅憑他手指的方向,便回道:「奇特旺。那會兒我們剛從拉普蒂河的船上下來。我的裙子被樹枝掛住了。」
王見打量著相片說:「我從沒見過老師這樣。」
施念喝了口水,問:「你認識的他是什麼樣?」
「冷靜,剋制,對每個案例的分析都極具個人尊重。」
「尊重?」
王見走到施念面前,說:「是的。他尊重生命,尊重受害人,甚至是嫌疑犯。所以,我十分敬佩他。」
施念看著王見,忽然挑起眉心,「我想,你今天來不僅僅是個擋箭牌。」
王見佩服的點頭道:「真是什麼都逃不出你的眼睛。」
施念沒給任何回應,因為她想聽王見繼續說下去。
「他在等你。他說,只要你去,無論多晚他都會等你。」
施念說:「我知道。」
離開的時候王見問施念,兩個人在一起不應該保持一點兒神秘感嗎?那樣一眼就被看穿心思,不會讓另一個人感到緊張嗎?
施念說:「真正相愛的兩個人之間不需要秘密,遮遮掩掩的心思只會成為日後矛盾的源頭。」
「那你會去找他嗎?」
「只要他願意等,我就會出現。」
沒有約定時間,沒有約定地點,施念憑著自己的心坐上了飛往尼泊爾的客機。機艙里的陳列還和一年前一樣,就連空姐的微笑都帶著久違了的熟悉感。
透過明信片大小的舷窗,施念仔細的看著那些曾經被她錯過的藍天白雲。
到中轉站的時候,她主動找到空姐詢問有氧艙里芭比的情況。
空姐說:「放心吧,小傢伙精神著呢。」
近來,施念的牽挂越來越多,她卻一點兒都不懷念從前那個孑然一身的自己。
她忽然明白一件事,當一個人把愛當成責任的時候,他所肩負的親情、友情、愛情,足以讓他畫地為牢,舉步維艱。可當一個人把責任化為愛的時候,他所感受到的便是遇水發芽,遇風開花的美好。
特裡布胡凡機場建在山上,經歷過地震后,這兒的狀況比施念想象中要好。因為從前的它就沒有那麼富麗堂皇,所以此刻站在這裡,也不覺得落魄不堪。
只是,來來往往的人確實少了很多。
施念牽著芭比,上了計程車。
「小姐,去哪兒?」
「德瓦利卡酒店。」
……
加德滿都市政大廳,undp(聯合國開發計劃署)辦事處。
「處長,這是災后國際技術援助的詳細列表,需要您簽字。」
「你們組長呢?」
巴哈杜爾憨笑著說:「您知道的,他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出去。不過,他已經把後續的工作都安排好了。請您放心。」
「他是國際組織派來進行援助的,就算沒安排好,我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處長在右下角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對了,他的名字用中文該怎麼說?」
巴哈杜爾找到一張空白紙,整整齊齊的寫好之後,拿到處長面前,「涼!壬!」
又是一年的春天,加德滿都大街小巷都開著鮮艷的拉里格拉斯。涼壬走過市場,從花農手裡買下一束,就那樣攥著一直走到杜巴廣場。他給廣場的工作人員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證,起初他們看到證件的時候,還主動要求帶他進去參觀,現在他們只是平靜的招呼聲:「又來了。」
涼壬也是例行公事的點點頭。
地震之後,加德滿都的遊客少了一半,這裡自然也清凈了許多。尤其趕上這種陰雨天,杜巴廣場的人就更少了。
涼壬沿著廣場的主路一直往北走,直到遇見那尊剛剛修好不久的黑貝拉伯神像。他把花放在身邊,坐到它腳下。
雨,淅淅瀝瀝的打濕了石階,打濕了花瓣,也打濕了涼壬的眼睛。他眼看著一個手捧金盞花的女人從風雨里走來。
他低下頭,夢裡的那個人也曾在風裡,在雨里,在陽光燦爛的日子裡,這樣走來。她身上裹狹著的白紗麗在濃墨重彩的尼泊爾宛如一陣清風,悄然吹進他心裡。
「送你。」
他抬頭,看著那一捧金盞花,笑了。
雨水沾濕了施念腳邊的裙擺,那是一件潔白又美麗的婚紗。
「你的頭髮長了。」
「剛好可以盤起來。」施念說:「地上的花是送給夏爾馬的嗎?」
涼壬說:「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