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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7

  「為了讓你找到這裡。」


  就是這樣一個聽上去極度不著四六的答案,施念都無法從他眼中辨出真假。


  她無謂的笑了,為自己剛剛在洗手間里的異想天開。或許,想要治療他,只有拋棄從前所有已知的經驗和理論。


  恍惚間,她想起多年以前剛到醫院實習時的場景。那時候帶她的老師手上也有這樣一個專業背景強大的病人。診斷過後,老師只說了一句:變成他,才有機會治癒他。


  施念抬頭看著涼壬的眼睛:「明天要繼續在泰米爾街頭當流浪漢嗎?」問完,她並沒有等候回答,只是淺笑著,轉身離開。


  狹長的木走廊里到處都是她的味道。黑色裙子隨著她擺動的身體反著光,兩條光溜溜的腿,前後搖曳。月光膩在上面像玉蚌剛吐出的珍珠,白亮白亮。


  「嘿!」站在走廊盡頭的人朝涼壬拋出眼波,「明天算我一個。」


  拒絕需要短暫的間隙,而涼壬恰恰沒有這個機會。


  他站在門口,看著拐角處光芒消失。


  一大早,施念爬起來在衣櫃里找出那套在機場洗手間里買來的紗麗穿到身上。從廖曉喬出事到現在,她難得像昨晚那樣安然的閉著眼睛度過。此刻站在鏡子前,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煥發,仔細想來這還要感謝涼壬。


  這幾年,施念已經想不起自己治癒過多少病人,但能讓她記住的是那些治癒過程中自己獲得的快樂。


  即便,那快樂是偷來的。


  「施念姐,你昨晚睡得很早啊。」巴哈杜爾對迎面走來的人說。施念看了眼坐在櫃檯前的涼壬,挑起半邊眉梢,問:「早嗎?」


  「早!都沒看見燈籠亮。」夏爾馬從廚房出來插話道。


  施念嘴角一彎,坐到涼壬正對面,敲敲桌子:「早。」


  涼壬從櫃檯下面拿出一瓶萊昔推到她面前。


  「早飯不是木豆糊嗎?」


  巴哈杜爾湊過來說:「一開始是準備四人份的。不過涼壬哥昨晚太累了,所以他多吃了一份,就到辛格那給你買了這個。當是賠罪。」


  「太累?你幹什麼了?」


  施念的明知故問像是心照不宣的挑釁。涼壬一口飯沒咽下去,被嗆了個正著。他趁巴哈杜爾轉頭跟夏爾馬說話的時候,抹了下嘴,湊到施念耳邊小聲說:「幹什麼,你不知道嗎?」


  施念不以為然,邊吸著酸奶邊眨眼道:「我回去的那麼早,之後你幹了什麼,我還真不知道。」


  涼壬突然把手伸到施念面前,嚇得她向後讓出半個身子,差點兒摔倒。還好巴哈杜爾反應快,拽住了她。


  「小心啊!」巴哈杜爾回頭盯著涼壬的手,從牙縫裡擠出細碎的聲音,「哥,你這怎麼搞的!」埋怨的語氣簡直像發現孩子未婚先孕,又無可奈何的父母。


  施念站在那兒瞧見涼壬紅艷艷的掌心,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笑出聲。


  她下意識用指縫撩了撩頭髮,陽光下那抹艷麗在涼壬掌心開成了花。她默不作聲的退到樓上。很快,樓梯被結實的腳步踩響。


  施念就靠在牆壁上,等候被發現。


  涼壬走上來,眉目清晰,唯獨對她視而不見。


  施念轉身跟著他,直到他肯停下來。


  「我為我的頭髮向你道歉,對不起。」


  涼壬順手拄著旁邊的牆壁,身體前傾刻意壓低眼光看著她:「這個道歉我似乎不能拒絕啊?一個跟女人頭髮計較的男人,聽上去特別沒有風度。」


  施念笑了,這正是她設下的光明正大的圈套。


  「說吧,你有什麼辦法?」


  「還有煙嗎?」


  聽到這兒,早已經原諒她的涼壬不得不做點什麼來表達自己的悔意。他毫不客氣的在施念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但也是虛聲恫嚇,只是沒想到她的額頭還是紅了。


  有一秒,涼壬垂著的手向前動了動。但是很快就被另一股力量拖住攥成了拳頭。


  施念問:「煙,還有嗎?」


  涼壬從兜里掏出煙盒,將最後一根塞到她嘴裡。施念叼著,拿起柜子上的打火機,坐到沙發上。煙蒂燒著的火星比昨天晚上退得快了些。每一片煙灰都被施念小心翼翼的抖落到鐵盒裡。那些不小心飄到桌子上的,她都會用指腹粘起來再放進去。


  眼看剩下最後一口,她心一急,步子邁的大了些,被一團來不及吞下的氤氳嗆得直咳嗽,白凈的臉蛋透出粉紅。


  涼壬走過去把煙蒂從她手裡拿開:「你要是喜歡這個牌子,周六我再去買。」


  施念擺擺手,說:「好了。」


  「什麼好了?」


  她拿上滿是煙灰的鐵盒,站起來拉著涼壬往洗手間走。到了水池邊上,她讓涼壬攤開手心,然後把裡面攢的煙灰一點一點塗在上面。她纖細的指尖像一縷猝不及防的風,劃得涼壬心頭髮癢,他下意識的握緊手掌,裡面一陣溫熱。


  「對不起。」


  「稍微等會兒,再用透明皂洗一下就好了。」施念扭頭去拿毛巾,她自然的反應讓涼壬的尷尬也跟著煙消雲散。


  「就這麼簡單?」


  施念轉頭說:「不然要多難?你是在哪裡念的書,這點常識都沒有。」


  「(賓夕法尼亞大學)。」


  施念讓他攤開掌心,把打濕的肥皂塗到上面,涼壬看著手上殘留的染髮膏漸漸褪去,好奇道:「你們大學里的課程有教這個?」


  施念鼻息里哼出笑意:「當然沒有。小時候我媽媽染完頭,那些染髮膏不小心弄到手上就這樣弄。」


  「你母親是個聰明的女人。」


  話音一落,他們的聊天陷入突如其來的沉默中。


  自來水嘩嘩的淌著,兩雙手被水沖的冰涼。


  過了好一會兒,施念說:「她死了。你知道是怎麼死的嗎?」她邊問邊摸著水池裡冰涼的白瓷,一雙眼睛冷冰冰的盯著流水,檯面上的鏡子映出一抹詭譎的笑,「笨死的。」


  聲音還是她的,只是冷淡至極。她把頭壓得非常低,涼壬的手像把梳子,一絲不落的由上到下輕撫她的短髮。


  一下,又一下……


  施念眼裡噙滿淚水,卻還故作輕鬆的玩笑說:「我頭髮掉色,你不怕再被染紅啊?」


  涼壬笑了:「反正你也愛抽煙。」


  她親眼看著自己落下的淚被噴涌而出的自來水衝進下水管道,一個人的悲傷看起來總是這麼卑微。


  巴哈杜爾在樓下整理登山裝備,聽到樓梯有響動,便伸長脖子,說:「施念姐,我接了個登山團,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施念一下來就看到地上擺滿了工具,帳篷、雪鏟、氧氣瓶……她用眼睛挨個過濾了一遍,拿起把三節登山杖說:「難怪早上你反應那麼快,原來是個運動健將。」


  巴哈杜爾驕傲的說:「我們民族,登山就跟你們上班一樣。」


  施念回頭看了眼涼壬,他認可的點點頭。


  「可我還沒來得及買登山裝備,下次吧。」


  巴哈杜爾站起來說:「行!反正我經常往山上跑。你們要一塊兒出去?」


  施念把登山杖放到他背包上,看著外面說:「我想隨便轉轉。」


  巴哈杜爾一邊捆帳篷,一邊說:「那你跟著涼壬哥就對了。這裡除了我以外就他最認識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看一遍地圖就能找到所有地方。」


  「這麼厲害?」施念轉身打量著涼壬,目光尤其犀利,如同兩道奇怪的射線把他照個精光。


  涼壬:「……」


  巴哈杜爾收拾好行李,三人一起離開旅館。後來,在辛格的酸奶鋪子分道揚鑣。巴哈杜爾自然是要在離開前戀戀不捨的去和喜歡的人道別。


  而另外兩個人則站在十字路口發獃,準確的說只有施念一個人看著老舊不堪的加德滿都茫然四顧。


  「你想去哪兒?」


  已經找不方向的施念腦子裡閃過一個地名,「泰米爾曼達拉街,該往哪邊走?」


  涼壬怔在原地,冷冷的說:「不要試圖干涉別人的生活。」


  「好像是有人說讓我找到他?」


  二人相對而站,涼壬的眼光帶著強烈的壓迫感。他走近一步,說:「那並不是求救信號,偉大的臨床心理醫生。」


  眼看氣氛就要降到冰點,施念也往前邁了一步,忽然露出笑臉:「那今天就去當流浪漢吧。反正咱們兩個髮型這麼像,說不定別人會把你和我當成兄妹呢。」


  涼壬的目光突然變得溫暖,眼眶裡盪起柔波。那一秒,施念的心跟著蹦了一下。


  她喜歡在他眼睛里看到的自己,一個彷彿擁有這世間最好禮物的女人。


  涼壬耷下眼皮,轉身向北走。


  春天裡的加德滿都有湛藍的天和潔白的雲,那是所有風景里最美妙的背景。藍天籠罩下的城市沐浴著正好的陽光,深邃的巷子里開滿顏色鮮艷的花。走在路上如果碰到悠閑自在的牛,那絕非偶然。


  這裡的人們不會厭煩它發臭的身體和污穢的糞便,只要它想,它甚至可以自由進出每一間店鋪。


  涼壬將施念帶回泰米爾,她一頭就鑽進買唐卡的鋪子,新奇的看著牆面上鋪開的各式各樣瑰麗的宗教畫。有曼陀羅圖案,也有藏傳佛教的神明。之前她路過這裡,因為拖著行李不方便,所以只是匆匆瞥了眼。


  這會兒,可是要一張一張看個仔細。


  轉了一圈,她拿起兩個巴掌大的唐卡問:「你喜歡哪個?」身後雖然人聲不斷,卻唯獨聽不到涼壬的回答。


  施念回頭一看,也不知他什麼時候不見了蹤影。男人天生不喜歡逛街,就像女人生來討厭臭汗。性別特徵決定性質不同,所以她也沒想求全責備。


  「就它們吧!」她決定道。


  然後,轉身將挑好的黑金唐卡和寶石綴制的唐卡交給老闆。


  因為在很久之前她對唐卡的價格有所耳聞,所以付錢時也是早有準備。


  老闆回頭將刷卡的回執單交給施念,她拿起筆正準備簽名,忽然身後響起刺耳的尖叫。她轉過身就看到涼壬從斜對面的鋪子往自己這裡奔,飛似的,穿過大半條街道。臉上擔驚受怕的樣子,實在讓人印象深刻。


  施念摸摸口袋,後悔自己沒帶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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