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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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臻見林靜宣久不問答,又“嗯?”了一聲。
林靜宣回過神,眨了眨眼,仍難掩飾反常的情緒。他慌得啞著嗓子:“因為你啊。”
“啊?”蘇臻反而一頭霧水吧,“怎麽就是因為我?“
林靜宣把重心往工作上轉移,反而迅速冷靜下來,他說:“那兩家店已經空了很久,他們應該是最著急把鋪子租出去的業主,可他們為什麽遲遲不簽約?是他們貪心覺得我們給的價格不夠高?當然不是,我們給出的價格已經很豐厚。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拿了更多的錢讓他們這樣做的。”
劉勤睜大了眼睛:“林總,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可是又有誰會這麽傻,花大筆的錢找我們麻煩?畢竟我們頭一次來晴天市做項目,沒有仇家啊。”
林靜宣露出笑容:“是某人的眼神出賣給我的。”
“啊……某人?是誰?”劉勤更加迷糊了,覺得他們老板說話懸乎乎的,講一半留一半。
蘇臻卻聽懂了。
今天在會上,他能明顯感覺到嚴屹的擠兌,卻沒想到他竟然私下搞小動作。
再平時林靜宣不聲不響,卻沒想到他觀察得這麽細致,恐怕連自己和嚴屹曾經有過一段情的事,他也已經知道了吧。
蘇臻輕咳一聲:“那個……時間不早了,不如我們先回酒店吧。”
……
他們接起來的工作重心,便是負一樓風格的整改,以及各種招商情況了。
關於設計方麵,公司裏有專門合作的設計師,林靜宣一個電話,便找來了合作得順手的設計師。劉勤跟設計師處理內務,而蘇臻和林靜宣則去負責招商的事。
他們每天都在外麵走訪名單目的一些店家。
林靜宣在做招商準備時,就多羅列了一倍的店家,第一家店都不是不可或缺或替代的。第一家不成,便找第二家。
因為範圍放寬,簽約並不是什麽難事。更何況,他們商場提供統一裝修,商家需要負責的部分很少。
當然,這其中也有例外,那便是‘張張記甜水麵’。
蘇臻和林靜宣在舊巷子裏繞了足足走了半個小時,頭都繞暈了,邊走邊問才找到‘張張記甜水’店。
那是一條十分老舊的巷子,狹窄的巷道由青石板延展而去,到了中段被一顆四五人合抱的大榕樹截斷,再繼續延伸到巷子盡頭。
青石板經過歲月的磨礪,失去棱角,隻剩下歲月靜好的溫柔。
小巷的兩旁是舊式的小木樓,頂上蓋著小青瓦,層層疊疊,起起伏伏,如遠的黛,近的墨。
就在那棵大榕樹下,蘇臻看到了‘張張記甜水麵’的招牌。
招牌也很老舊,則一塊長方形木板做成,上麵用黑色油漆寫著‘張張記甜水麵’幾個字,掛在木屋二樓的扶攔外,在這一流灰樸樸的小木樓裏,倒是顯得十分醒目。
蘇臻看到那張招牌,便像經曆了冗長的黑夜迎來黎明,抓住林靜宣的手,指著那張招牌,激動地道:“你看,在那裏。”
林靜宣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果然看到了店招牌。
“可算是找到了。”蘇臻說著,忍不住笑起來,回頭看著林靜宣。
林靜宣也正看著他,兩人視線相交,相視一笑,都鬆了口氣。
可漸漸的,這笑意之間又彌漫出一股說不出的微妙氣氛。
握在一起的手心開始發燙,就像是握著一塊炭似的。蘇臻想抽回手,林靜宣反而將他的手握緊,朝‘張張記’走去:“不如我們先去吃碗甜水麵,看看是不是真如傳說中那樣好吃,怎麽樣?”
蘇臻沒說話,跟著他一起進了店。
還不是午飯時候,店裏卻還是零零散散的有幾桌客人。
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太太坐在櫃台上拔算盤珠子,見他們進店便放下算盤迎了上來,十分親切地問他們:“兩個小夥子想吃點什麽啊?”老太太一頭白完了銀發在腦後挽了個髻,還穿著老式的盤扣斜襟的青布衫子,洗得幹幹淨淨,熨得整整齊齊,耳朵上戴著一對純金耳圈,手腕上也是純金的手鐲子。
這老太太一看就是個十分講究的人。
林靜宣說:“我們想吃你們的招牌甜水麵。”
“那你們隨便找個位置坐,樓上樓下都可以。”說完就轉身往旁邊開著大窗口的廚房裏走,嘴裏操著一口地道的老方言,“老頭兒,兩分甜水麵。聽口音不是本地的,你少放點辣啊。”
“好的,老婆子。”窗口那邊一位老大爺貓下腰,朝蘇臻這邊望過來。
蘇臻連忙朝他點了點頭,說:“不用改味,就按你們的特色來。”
蘇臻和林靜宣上二樓,舊式的木樓梯,一踩上去便嘎吱作響,讓人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腳步。
兩人在扶欄邊找了個位置坐下。這個位置絕佳,前後各望一眼就能將這條舊巷看到頭。
蘇臻撐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不算喧囂的舊街,竟有點穿梭時空,回到舊時光的感覺。
陽光撒下來,穿透密布的樹葉,在桌麵上留下幾處光斑,一些零碎的打在蘇臻眼上,將睫毛的陰影投射到臉上,顯得他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早不知什麽時候鬆開了。
蘇臻對著樹望了一會兒,便趴在扶欄上朝樓下看去,他眼睛忽然一亮,指著下麵說:“你看,滴水穿石。”
林靜宣也跟著靠過去往下看,隻見樓下的青石板上有一排淺淺的水渦。應該是下雨時,雨滴落下去砸出來的。
林靜宣忍不住笑起來。這樣安靜謙和的氣氛,對他來說恍如珍寶。
自從經過那件事後,他活得更加小心翼翼,什麽事都拿捏著刻度,怕做多一份惹人嫌,又怕做少一分說不夠盡心。現在自己出來獨立工作,不用看人臉色,不用在乎別人是否滿意。可他卻像沒有自我的玩偶,隻知道循規蹈矩,就連想出格,想不一樣,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蘇臻不一樣。
他對自己的情緒全部寫在臉上,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生氣了會瞪他,高興了就衝他笑一笑,完全不需要他猜忌。
他覺得蘇臻是鮮活的,讓他放鬆、自在。
他真希望時間能走得再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