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雖說接了支線任務,但是沈秋實在不知道如何傳道受業解惑。
字面意思來看,傳授道理,傳授學業,解釋疑難。可是,做起來卻難了。
沈秋本身文化水平不高,做過最體面的工作是一家五星級酒店的保安,接觸過最有文化的人是跑龍套時偶遇的編劇。
教小孩子,實在是超出他的能力範圍了。
揣著千辛萬苦得來的啟蒙讀物三字經,沈秋吸了吸鼻子,邁著小碎步往冷宮跑,上次和小孩說過不要出來,他答應了,此時正坐在院子里。
雜草被沈秋抽空拔了放在一邊,大殿里能用的帷幔布料什麼的全洗洗晒晒,給小孩弄了一個看得過去的床鋪。那些時常跑來欺負他的人後來又來過一次,被沈秋提著棍子打跑了,代價是兩個人都受了點輕傷,但從那之後,小孩越發聽話了。沈秋看著他只覺得心疼,總想對他更好些。
沈秋進去,卻沒看到小孩,低聲喊了兩聲:「小彥子!小彥子!不在嗎?」
他疑惑的看了兩圈,把中午剩的兩個包子和三字經一起放在清理過的桌子上,見小孩確實不在,雖然擔憂但也只能先走,他今天忙得很,待會兒還要去給有孕的貴人寢殿里送碳。
貴人正是得寵時候,出手大方,給了一小包金珠子,沈秋倒出來半袋藏好了,剩下的準備回去孝敬宏公公。
路過上書房看到兩位十一二歲的皇子被一群宮奴簇擁著往裡面走,隱約聽到打死那個小畜生之類的污言穢語,沈秋跪伏在地上,看著兩人走過才站起來。正想抄小路回熟火處,就見一個小公公驚慌失措的從上書房跑出來。
沈秋覺得心口悶悶的,便踩著樹看了一眼,這一看就怒紅了眼。
滿腦袋血躺在地上的小孩子可不就是他剛才沒找著的小彥子嗎?
沈秋下意識的要衝過去,走到上書房門口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主僕有別,他現在一時衝動進去了,可能兩個人都出不來。
他站在門口,死盯著躺在地上的小孩,直到聽到皇上駕到習慣性的跪在地上,有黃色袍角從面前走過,後面跟著一群太醫,他們大約是以為哪位皇子受傷了,面色十分著急,可進去之後發現是個比乞丐還不如的孩子,一時全都愣住沒了主意。
還是和皇上一起來的貴妃看了看地上的孩子,提醒道:「皇上。這是九殿下。」
九殿下?沈秋愣了愣,不禁抬頭,卻正對上小孩微微睜開的眼睛,漆黑如墨,閃亮如星,此時卻籠罩著一層悲痛和委屈,沈秋瞬間便心疼的紅了眼,但他能做的卻是將腦袋埋的更低。
沒關係的,忍過去,忍過去就好了!他現在受的苦終有一日會加倍還給那些人!
因為,他是九殿下,是這個國家未來的主人,是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傳說中的男主啊!!
好像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兒子的皇上十分隨意的讓人替他診治,又覺得這孩子有失皇家顏面讓人把他重新安置,那位貴妃微紅著眼,說了些孩子很可憐的話,便接過了這項工作,讓人把小皇子洗乾淨換了衣服送到春耕院。
沈秋默默的聽著,直到所有人都走乾淨,他才從地上爬起來飛快的向春耕院走去。那裡距離小彥子原本居住的冷宮並不遠,但要好上許多。
貴妃娘娘~親自吩咐的事情,又遣了貼身宮女去打點,自然無人敢怠慢,甚至聽到了風聲的太監總管還送來了四個奴僕。
沈秋回到熟火處就聽到有人在八卦今天在上書房發生的事情,他裝作不知道聽了兩聲,便去做自己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他裝作不經意經過春耕院,遠遠看見站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小孩深吸一口氣,猛地跑過去一腦袋裝在他身上,隨即受了驚嚇一般跪在地上請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請九殿下饒了奴才!」
景彥眼睛閃了閃,表情有些愣怔,但他在別人眼中向來都像個傻~子,原本在院中收拾東西的宮婢跑過來,怒斥了沈秋兩聲,便要讓他走,卻被景彥阻止。
小孩身形瘦弱,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單薄而蒼白,但他的眼睛卻很亮,如同陽光下的寶石,閃爍著難言的光芒。他伸出手阻止宮婢上前,低聲道:「起來。」
沈秋有一瞬間覺得眼前的小孩子變了氣勢,但也只是一瞬間,他站起來,弓著腰,像一隻煮熟的蝦子,恭敬安順。
貴妃娘娘派來送早膳的公公遠遠看見這一幕,目光微閃,走到小孩面前時悄悄打量了他一眼,便恭謹的彎下腰:「嫻貴妃聽聞九殿下~身子不好,著奴才送了溫養身子的葯膳,還請殿下慢用。」
景彥抿了抿唇,回憶著幾位皇兄的樣子點頭謝過了面前的公公,卻不知道說什麼。但這幅姿態落在別人眼中則成了穩重自持,那位公公心中喜悅娘娘終於找到一位願意扶持的皇子,態度越發恭謹:「九殿下可還有吩咐,若是沒有,奴才便告退了。」
景彥抿著唇想了想,手指指向旁邊幾乎沒有存在感的沈秋,微微沙啞的聲音低沉冷漠:「這個,我要了。」
那位公公先前是看到了這人不小心衝撞了九殿下的,此時又見這人身上沾著碳灰,臉上也髒兮兮的,想來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太監,但還是訓著規矩問了一句:「你,所屬何司?」
沈秋身體瑟瑟發抖,把一個衝撞了主子的小奴才形象表演的十分到位,聽見這人問他,更是臉色蒼白如紙,磕磕巴巴的說:「奴···奴才熟火處春···春貴。」
那位公公皺著眉,似乎不太滿意他是個結巴,但隨即便鬆開:「既然九殿下點名要你伺候,你便跟在九殿下~身邊吧。」
沈秋忙跪下稱嗻。
去熟火處收拾了東西告別了宏公公,在眾人或嫉妒或羨慕的目光中,沈秋深吸一口氣離開了這裡,既然開啟了支線劇情,那麼主線劇情大概就會被暫時放在一邊吧。
進了春耕院,就被人拽著袖子拉近了屋子裡,門被關上,小孩怒氣沖沖的聲音傳出去:「誰也不準進來!」
沈秋看著他十足的主子模樣,噗嗤一聲笑出來,捏了捏他柔軟的臉頰,看著抱著自己腰~腹的小孩:「怎麼了?」
「不喜歡。」小孩瞪著眼睛,眉毛微皺,心裡滿是說不清楚的情緒,好一會兒他才又低低的補了一句,「不喜歡你跪別人。」
小孩聲音很輕,沈秋沒有聽清楚,扭頭看到桌子上放的膳食,矮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肚子:「怎麼還沒吃飯?」
「等你。」
沈秋一邊喂小孩吃飯,一邊和他講待會兒自己要做的事情,他也不確定這種方法能不能成功,但總歸可以形成威懾,小孩抿著嘴不樂意,低著頭無言的抗拒。沈秋又勸了好一會兒,最後保證這只是個玩笑,小孩才半信半疑的答應。
殿門緊閉,沈秋摔了好幾個碗,一邊驚叫一邊躲避,殿外懶散的宮人聽到這個聲音都圍過來,湊著腦袋竊竊私語,正不知發生了什麼,就見方才進去的小公公跌跌撞撞從大殿跑出來,慌張中被門檻絆倒,瞬間面如死灰,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看著殿中緩緩走出的小孩。
他這時候年紀還小,但沉著臉一臉陰鶩的樣子已經可以唬住人,小太監見無處可逃,驚慌失措的跪在地上,忙不迭的磕頭:「奴才知錯了!求九殿下饒命!奴才知錯了!求九殿下饒命!」
旁邊的宮人看到他這副驚恐又絕望的模樣,情不自禁的跪下,一時整個春耕院氣氛詭異,十分凝重。
景彥的聲音有些沙啞,此時因為故作的生氣越發嚇人,他眯著眼睛,盡量連貫的重複沈秋剛才說的話:「本殿下是父皇親生的兒子,你不過是個小小奴才,讓你伺候本殿下用膳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可你竟然膽敢對本殿下不尊!來人!給本殿下鞭責五十!」
沒人有動,沈秋也恰到好處的愣住,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越發凄厲的哭嚎起來:「奴才沒有!奴才不敢了!請九皇子饒過奴才!」
「怎麼?沒聽到本殿下的話嘛?還是說,你們這些人一個個的都不把本殿下當回事,非要我去啟稟了父皇砍了你們的腦袋才肯聽話?」小孩子陰測測的笑著,似乎只是在說一件平淡的事情,旁邊有兩個小公公對視一眼,突然手腳麻利的起身,走過去架住了沈秋的手臂,卻又聽到站在門檻內的小孩陰測測的笑聲:「就在這打,本殿下要親眼看著這個不長眼的奴才怎麼被打死!」
兩個小太監被小孩聲音里的狠毒嚇得抖了抖,但隨即便去找了鞭子過來,沈秋掙扎著要跑,被湊上來的人一起摁住,拴在凳子上。
破舊的短鞭頭部已經散開,劃破空氣的尖嘯與鞭打在鮮活*上的悶聲讓小孩的心也跟著抽痛,他一眨不眨的盯著趴在凳子上的人,心裡默念著鞭子數,暗道,自己欠他的,總有一日要還給他。
第十五鞭剛落,沈秋的腦袋便垂了下去,景彥冷哼了一聲,聽到執鞭的小太監抖著聲音說:「殿下,他暈過去了。」
景彥哼了一聲:「沒用的東西。把他拉下去不準吃飯!」說罷,轉身關上了門。
室內一片黑暗,外頭沒有說話,他能清楚的聽到那人被拖下去的聲音,也許是被扔到了柴房,景彥這時候多少有些明白這人是在為自己立威,只是竟然用這種方式。他抹掉臉上的眼淚,暗暗咬牙,總有一日,總有一日,他會讓欺辱過他們的人全部付出代價。
沈秋又浪費了一管菊必爽軟膏,感受到背上的清涼,趴在滿是灰塵的土炕上嘆了口氣。
【系統,那個傳道受業解惑的支線任務難道沒有什麼輔助工具之類的嗎?我一個人,真的是做不到啊。】良久,沒有回應,沈秋又嘆了口氣,正準備閉上眼睛休息,就聽到一聲提示音。
【叮——宿主獲得新的獎勵:百科全書。(僅限本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