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誰有都不如自己有
朔州州城往西三十里,是仙岩鎮。
退避三舍是成語。行軍三十里為一舍。仙岩鎮是剛巧在大路邊。
西邊夕陽下,停著十萬莊家軍,旌旗招展,實際是七萬。軍容整齊,嚴肅但並不拘謹;埋鍋造飯,將士在輪流吃飯。炊煙一片有點像戰場硝煙。
東邊夕陽照著疲憊的臉,從路上到地里到滿山遍野,實際約二十萬百姓,從早上到現在,大家說不出什麼心情。
有人在使勁鼓吹莊家軍強盜,來打朔州老百姓。
但大家都有眼睛,莊家軍沒有強盜那種德性,沒有一點殺氣。雖然來的莫名其妙,沒準莊家軍要做什麼,這就不是吃瓜群眾能管的。
老百姓對莊家軍的感情,皇帝咬牙切齒。
雖然大家因為莊家軍,從早到晚受這一天的罪,但誰讓他們來的?
在東邊的最前面,朔州都尉帶著守備軍六百,各種高手、打手、流氓、狗腿等約兩千。這夥人都比莊家軍窮凶極惡。前面一高高的旗杆,上面挑著一孩子。
無數人寒心。莊家軍還沒打過來,就把孩子挑上,算什麼?
有人想起大梁城,殷商國沒打進來,錢大先搶了。
楊進被挑在旗杆,整整一天,太陽曬,一口水沒喝,中午就想昏,但他咬牙忍著。他想看到娘來,開始不想看到娘來,後來又想娘來救他。
現在意識已經模糊,但他依舊睜著眼睛,雖然和眯著差不多。一會兒想著,誰會來救他;一會兒想著,一定要好好和舅舅練功,將來不被人欺負。
楊進還記著,他要保護妹妹,不知道妹妹怎麼樣了?
一陣風吹動旗杆,一陣寒氣,楊進透心涼,又感覺好舒服。
好像娘來了?他努力睜大眼,只見天上,一條紫色的龍飛過來,後邊大紅如晚霞燃燒。不是迴光返照,娘好像真的飛來了。
莊上弦將楊進放地上,都尉、一夥高手一直在周圍,登時如臨大敵。
俞悅拎著表姐飛過來,女王好像嚇到了。
俞悅將女王放一邊,再抱著表外甥,莊上弦一身殺氣。
一夥高手正要怎麼著,登時腿軟,實力弱的紛紛吐血,夕陽下吐的特妖艷。
俞悅不理莊家戰神,表外甥還小,苦頭也吃夠了,給他擦臉收拾一下,再喂他一葫蘆水。
楊進現在特痛苦,累極了剛放鬆,特想就這麼昏過去;看著救命恩人各種酷炫,他特興奮崇拜還沒看夠。這樣兩種強烈的情緒與本能鬥爭,他痛苦。
俞悅佩服表外甥,意志力夠強。不知道像誰?
莊上弦感受到這種精神的力量,想起自己小時候,一回回這麼扛著。
為母則強。景倩倩看著兒子痛苦、狼狽,頓時女王爆發,衝過去拔出一高手的佩刀,拚命砍向都尉。
都尉使勁想閃想還手又什麼都想不了,被鎮壓在這兒挨刀。
景倩倩實際擔心兒子一天,有點崩潰,看到血濺,刺激的瘋狂,砍了一刀又一刀。
莊上弦從她身上又看到精神的力量。並不是每個為母則強,有的母親就不行,所以精神力有不同。很難悟又如此奇妙。
其他人嚇到了。少夫人聽說驕傲,但從沒聽說這樣潑辣。
俞悅將楊進交給恬妡,再拉住表姐,發泄過就好了,來收拾美美噠。
景倩倩好像女王血脈覺醒,任由表妹拾掇,自己兇悍的像母老虎盯著幾個幫凶。
一個高手忙解釋:「這都怪莊家軍!」
一個親兵大聲喊:「莊家軍強盜要來掃蕩朔州!楊進是為了朔州百姓、為了刺史,看莊家軍到現在都不敢動!刺史大人教出的好孫子!」
親兵準備了一大堆說辭,慷慨激昂,聽得人熱血沸騰。
景倩倩揮刀要砍他,被表妹硬拉著,改大罵:「放你娘的狗屁!誰說莊家軍是強盜,要掃蕩朔州?是你們造謠!打量我不懂?這麼明白有誰不懂?就是有些人看莊家軍不爽,變著法要刁難逼迫詆毀他!」
景倩倩不想對莊家軍的事兒說太多,就指著幾個幫凶,使喚表妹:「殺了他們給我兒報仇!我捐給莊家軍一百萬兩白銀!」
俞悅送表姐一個大拇指,霸氣!再示意莊家戰神,一百萬兩呢。
景倩倩回過神,好像是挺爽。以前她就是一顆棋子,像她兒子就會被挑在旗杆;第一回自己手裡真正握有大筆財產,換了個人似的。
景倩倩不心疼這些錢。若非表妹她一輩子拿不到。她要拿穩還得靠表妹。若是真正掌握,至少有五百萬,捐一百萬不影響她過日子,兒女又小。
楊進被親親娘親嚇昏了。景倩倩抱著兒子安心了。
東邊州城過來的方向,路上人全部讓開。
州城的諸曹、宿老、名流等來了,並帶著大批衙役、護衛、高手。
老百姓騷動,看來等一天,該有結果了。看情形、看天氣,應該不太壞。
諸曹、衙役等都到東邊的最前面,圍著墨國公。
西邊莊家軍始終沒動,動起來老百姓指定緊張。大軍行進都要先準備,修路架橋,這麼多人馬過去,地皮能踩壞一層。
朔州提前沒任何消息,莊家軍到這裡非常突然,或者說行動迅速。
現在行動依舊迅速,五分鐘搭起十五米高台。
莊上弦拉著月牙直接飛上天。夥計拉著白老等飛上高台。
老丈嚇得腿軟,但有事兒,他真硬忍著沒犯病。要享受萬眾矚目,肯定要付出代價。
莊上弦開口、猶如冰雨甘霖灑落大地、灑在每個人頭上:「年初,大梁城失守,國難當頭,寡人受命。朝廷沒有一兩銀子一粒糧食,寡人保家衛國責無旁貸,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得就近來到朔州,向諸位購糧。」
夕陽下反射著晶瑩的光芒,那是無數人的眼睛。
朝廷對待莊家軍,盡人皆知,莊家軍打了勝仗,依舊被逼到這份兒上。
被逼到這兒!總不能讓莊家軍餓著,皇帝不差餓兵,咱的皇帝就能幹出這種事兒。大家對墨國公都理解,支持!來買吧!
莊上弦下令:「每石七百文,由白家等代為收購。若有一萬石以上,可單獨到州衙申請。其次,今戰況不明,為防止尼羅爾國偷襲,宴寧將軍將率宴寧軍駐守朔州。宴寧軍嚴禁擾民,違者軍法處置。百姓亦勿得驚惶,各安生理;並且不得無故騷擾駐軍,影響操練等,違者嚴懲!」
大家好像都聽懂,又費了一陣來消化。
簡單說,莊家軍將朔州佔了。莊家軍對老百姓沒影響,大家各干各的。
老百姓因為對莊家軍的感情,如果真不擾民,大家平時也沒空管。
莊上弦最後下令:「宴寧軍駐守期間,為保證軍隊的消耗,朔州任何物資不支持向外出售。價格相同時,宴寧軍有優先購買權。」
俞悅跟著莊上弦到高台,一句話都沒說上。
莊上弦看著月牙,想說?
俞悅搖頭,不想說。下面人太多,她說了也聽不見。
莊上弦看著月牙,依舊這麼弱小,不過小其實是不小了。
俞悅不理他,天上他都能想。佔了朔州,各方肯定有反應,皇帝又要睡不著。
莊上弦也有反應,睡不著,所以他很少睡。空了再占幾個地方。
白老反應不強。莊上弦既然興師動眾的到這兒,肯定沒有空手的道理。他又沒準備獨佔。給老百姓的價高,回頭從別的地兒找補,蠻有意思。
比如朔州的糧好吃,每年賣邯鄲至少五十萬石。以後一石多賣一兩銀子,不給錢就別吃。邯鄲就這麼對付莊上弦的。
白家高手代白老喊話,和墨國公的差距太明顯,勉強能傳到三分之一距離:「莊家,世代忠良,墨國公仁德,百姓之福!我們百姓也知道好歹,白老將送莊家軍一千匹馬,景小姐將捐一百萬兩白銀!」
地上一片嘩然。景小姐是誰?不過白老明顯支持莊家軍。
白家高手繼續喊:「刺史楊升通敵,已畏罪自殺。我相信莊家軍,能保護我們的國與家。」
地上幾乎暴動!刺史通敵!自殺了!
老百姓不是太在意。有很多人在意,墨國公到朔州,直接把刺史搞死。
墨國公沒弄死張孑傑,沒弄死賀昌珉,偏把楊升搞死,因為楊升罪大惡極?這樣說起來,楊升這麼緊張,還是沒能逃過一劫。
楊升的民望不錯,不過和莊家軍一比,人都比死了。
老丈激動的站出來喊:「莊家軍被逼的沒米下鍋,那些將士吃的已經是稀飯。大家要賣糧,就抓緊。我在每縣設三個點。」
下面沒人聽見。不過很多人認得這位,這麼大年紀還這麼拼。
具體的要詳細安排,還有很多事要做。這麼大事兒沒幾天都消化不了。
太陽下山,晚霞更絢爛,好像無限的熱情釋放。
地上,老百姓鬆一口氣,確定莊家軍不是來、下次絕不信謠言。莊家軍在這兒,大家離得近,還要賣糧,糧價其實比別人高,興奮,激情。
※※※
俞悅、莊上弦、景倩倩、諸曹、名流等又回到州城、州衙。
州衙一片肅殺,管士騰依舊守在這裡。周圍燈火通明,空氣中陣陣熱浪與淡淡的血腥。
體仁堂,很清涼,夜色中幾分平靜。人沒來時地方空曠,人濟濟一堂時像共商國事共襄盛舉的積極向上。
氣氛就是積極的。今兒墨國公殺人很少,和赤峰城比,近似於無。但刺史楊升死了,朔州被佔了,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一些親楊家、親朝廷、別有用心的,這會兒不敢作。
景倩倩更衣回來,和其他人坐一塊。
其他人都不問,少夫人坐這兒做什麼。沒準又一個丞相夫人呢。飛鳳將軍也在。
刺史夫人被拎出來,楊進和妹妹也被抱來。
刺史夫人現在很狼狽,心裡又明白;因此見孫子孫女往上撲,一邊哭:「進兒、嫻兒,我可憐的孫女,這是哪個賤人乾的!」
景倩倩一把將女兒抱走,看著她胳膊腿被掐的青一塊紫一塊,夏天單衣都擋不住,差點氣吐血,盯著刺史夫人咆哮:「老貨!這都是你乾的好事!刺史死了,你也去死!省的他一人寂寞,勾搭別的女人。你放心,我會將你們葬在一塊!」
刺史夫人尖叫:「你把自己女兒照顧不好,憑什麼怪我頭上!」
景倩倩應道:「我就是怪你頭上又如何?你還是趕緊死吧,或者我把你像我兒吊起來,再讓人將你掐死。」
這掐死不是掐脖子,是掐全身到活活掐死。
俞悅心想表姐的法子夠特別,不過光掐能掐死么?
刺史夫人不要死,撲向老丈、中年縉紳、年輕的衙役,飢不擇食狀。
一個高手掐斷她脖子,沒必要在這兒演了。大家都累了一天,昨晚幾乎都未眠,緊張刺激最令人疲憊,早點完事好回去休息。
老丈性子挺乾脆:「刺史沒了,接下來?」
莊上弦問:「諸位有何意見?」
坐了二三百人,包括附近趕來的知縣、鄉紳等,大概都聽過墨國公傳聞,他讓人提意見,是可以提。但這個事兒,不好提。墨國公佔了朔州,不安排自己人?
或者這是在試探?莊上弦就是強龍,地頭蛇的力量不容小覷,雙方如何相處、劃分利益,一直都是問題。但莊上弦太霸道,有時候先講,大家好衡量。
白老顧慮少一些,真正的莊家人品行都是上三品。大家想衡量莊上弦,他也想衡量大家。白老坦白說:「可以從別處調人來,對邯鄲盡量熟悉。朔州和邯鄲一向關係特殊,應當謹慎處理。」
老丈有股不服輸的勁兒:「朔州、楊家在常山郡也是盤根錯節。」
長史有四十來歲,能在楊升手下,能力不容小覷:「有宴寧軍駐守,未必需要刺史。」
不少人眼睛一亮,把這皮球踢回莊上弦。
其實外邊來大家不太願意。這兒選一個,別人又不平衡。再說朔州這麼搞,一定會面臨巨大的壓力,除了莊家軍,別人頂不住。
赤峰城之前搞那麼瘋狂。現在莊家軍把朔州佔了,事實上將宋國佔了一塊,有人更要瘋。赤峰城二十萬大軍大家都敢搞,朔州想起來那麼多瘋子就恐怖。
戶曹忙附和:「宴寧軍挺好。宴寧將軍是咸晏吧?聽說他乃將相之才,能出將入相,朔州父老就全仰賴他了。」
言下之意一個小小的朔州,咸晏隨便就能罩著。
咸晏本姓上官,不像莊家軍那麼多舊部,聲望隨莊家軍卻是在的。
莊上弦下令:「就由長史權掌刺史事。」
權是權且、暫時之意。是讓長史吳趣暫代朔州刺史。
長史嚇一跳,真跳起來,忍著沒跪下,一身的汗:「下官德薄能鮮,難當重任。」
俞悅說道:「你在朔州任長史近十年,朔州的事你熟悉,刺史的事你大概也知道。如今形勢你知道,故而維護朔州清平你責無旁貸。再說有諸位輔佐,有宴寧軍駐守。墨國公還要在這兒一陣,你要勤勉那。」
長史特糾結,這時候頂上去,和楊升一夥算對上,還不知道墨國公會不會逼他非干不可。這不是個好差事啊。常山郡的水很深。
景倩倩插話:「刺史常說吳長史屈才,日後可繼任朔州。」
長史要給景小姐跪,這是坑他么?
長史跟著楊升這麼多年,不是楊系也逃不了干係。莊上弦敢用他,或許想讓他穩住楊系局面,起到一定作用?長史一腦門官司,難難難。
白老不爽:「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長史在為難什麼?」
言下之意現在難,以前跟著楊升、通敵、不難?那就問題更大了。
長史一咬牙,豁出去了。莊上弦現在給他面子不要,就是上趕著找死。
做了決定一身輕,長史曾經也有抱負,想想現在能不能施展拳腳,干那麼一番?有莊上弦在前面頂著,其實也沒那麼難受。
莊上弦再下令:「寡人慾將朔州發展更進一步。」
其他人愣著,沒聽懂。一些人還在想著長史的事,墨國公做這決定,再次尊重了地頭蛇。
俞悅其實蠻看好長史,他只要肯干,一定能幹好,有圓滑又有一定堅持的人不多。她給莊上弦補充,轉移大家注意力:「鞏州的發展大家都知道吧?墨國的現狀諸位有聽說吧?朔州呢?赤峰城是第一選擇,卻不是最好的。」
朔州的地頭蛇們,皆是虎軀一震。不論多累,都迴光返照似得精神!
墨國早就揣進墨國公口袋,充滿了傳奇!鞏州成了新的聖地,尤其年初、及確定墨國公挂帥后,青西江翻了!波瀾壯闊能比上馬林大河。
朔州富庶,但大家也嚮往鞏州那種、光芒!
能坐這兒的腦子都不錯。墨國公擺明了要霸佔西北方,朔州在邯鄲正北,大梁城在西邊,加上東邊墨國,南邊許國公的南陽郡。不敢繼續想下去,其實又有何不可?只要有能力,或許誰都做夢一兩回。
大梁城莊家軍在那兒守了幾十年,等墨國公拿回來,就姓庄了。
俞悅看大家蠻能想,邯鄲也能這麼想,可想而知羅擎受會多、精彩。
這也沒什麼好說的。羅擎受讓莊上弦來送死,咱不過是反擊,誰輸誰贏全憑本事。
俞悅喝口茶,繼續:「朔州和鞏州、墨國不同。朔州物產豐饒,離大梁城不太遠,肯定以此為基礎。殷商國不滅,戰爭就不會停,以後大梁城守軍不會少於二十萬。將士保家衛國,不是苦役,他們理應有更好的待遇,提升戰鬥力,才能在戰場打勝仗,且活著回來。靠朝廷不現實,朔州離戰場距離剛好,能安心生產、發展。」
眾人眼前都出現一幅藍圖。
朔州將成為大梁城的後援。一個朔州肯定不夠,遠了有鞏州,朔州就在這距離不遠不近。
這樣說,赤峰城確實不好。朔州還連著整個常山郡。
俞悅看有些人已經想到:「單純為大梁城,不是上策。但有大梁城做前提,朔州本身富庶,可以建成常山郡中心。往北是尼羅爾國,東北邊蘇坦王國更加富裕,西邊可以和殷商國流通。這成了一條走廊,不像青西江天成,潛力卻差不多。」
這幅藍圖畫完了。而朔州南邊是邯鄲,邯鄲南邊是鞏州。朔州和鞏州將邯鄲夾在中間像肉夾饃。
中間的肉夠肥。墨國公不像以前任何人,他的定位一直是:發展。
大格局高層次的發展。上馬能打仗,下馬能治國,能發展經濟,神能力滿格。大家有了事做,少了閑心去爭吵。
不過墨國公話少,一直是飛鳳將軍說,大家想到殘月公子。
但這和大家無關。在這樣發展的重要時期,多少事兒要操心,抓住機遇,沒準就雞犬升天。
吃過宵夜,大家放鬆一刻,昏昏欲睡又興奮的睡不著。
楊升一系的人基本沒處理,這會兒也在想,有太多事要想,腦容量不夠的痛苦。
兵曹弱弱的問:「守備軍?那個若是太守來呢?」
常山郡太守管著朔州,現在把朔州佔了,一腳踩他老臉上。他來,以什麼態度對待?赤峰城薛漢一家被斬,和太守的關係絕對不友好。
莊上弦冷酷的應道:「讓他來找寡人。」
大家都放心了。有高個兒頂前邊,後邊好乘涼,越想越覺不錯。
一個護衛來向景倩倩回話:「經查明,姐兒是被楊三郎妻妾所傷,她乳母重傷。」
景倩倩大怒:「那些毒婦!她們在哪兒?」肯定是楊府,「立刻將他們都趕出去!楊府我不要,送給衙門!朔州要發展,需要地方,楊府位置正好。楊家在州城、城外別院等不少,不會餓死他們,我過幾天也搬出去。」
俞悅勸表姐:「你搬出去做什麼?」
景倩倩看著表妹,有點恍惚:「你看到了,我就是個傀儡。我兒子、我女兒,我,都沒人在乎。」
俞悅應道:「難道你會在乎他們?他們都是不相干的東西。你自己在乎自己就好。自然有人會在乎你。」
景倩倩一笑,燈花爆:「你說的不錯。我現在有錢,西湖邊有個別院,再買些、重建一下,我們母子重新開始。你剛到朔州沒去過西湖吧?那兒夏天游湖很美。」
景倩倩看墨國公,想必他會帶表妹去游湖,一對璧人。
※※※
次日中午,重重的雲遮天蔽日,天色變暗,一陣狂風刮過,更勁爆的消息傳來。
宴寧將軍,將兵十萬,到沄州把亓家馬場的馬全搶了!馬駒也沒放過!
一萬人先送上萬的馬駒到朔州,宴寧將軍沒來。
搶不好聽,亓家肯定罪大惡極,亓家確實不是東西。但事實,或大家寧願用搶,咱莊家軍是不是霸氣側漏?亓家就該被殺光搶光。
大家都鬆一口氣。總算在朔州沒搶。不管怎麼說,搶還是讓人心驚肉跳。隨即又慶幸,墨國公親自到朔州,又、那麼友好、仁德,墨國公千歲。
西湖,離刺史府不遠。
俞悅今兒沒空去,就算籠絡表姐這朔州新任富豪,去楊府看她。
楊府其他人已經趕出去,其他地方在忙著收拾。景倩倩有能力控制住。
東邊第一個大院子,也有點忙亂。畢竟很多事兒具體做起來,千頭萬緒,要處理。
樹下幾個媳婦躲陰閑聊。跟著景倩倩的人或許意氣自得。
景家的陪房好像翻身做主人,在朔州呆十來年,這會兒講一口和朔州不同的邯鄲話,恨不能再貼一個丞相府或皇親的標籤。
「聽說莊家軍將沄州搶了,果真是強盜!」
「帶兵的哪個不是強盜?打仗和強盜有什麼不同?不過他再厲害,也比不上丞相!否則怎麼會幫咱小姐?」
俞悅看著一尖刻驕傲的婦人,瞧這話說的,瞧她打扮的像俞婉。
俞婉嫁到景家,現在沒楊家好,沒準還沒這婦人光鮮、滋潤。
這婦人越說越來勁兒,指著屋裡像教訓閨女:「咱小姐也真是,憑什麼給莊家軍一百萬兩!一百萬那!有這銀子,不如給丞相府,那才是自己人!」
幾個媳婦附和:「沒錯。以後可得提醒著小姐,銀子不能這樣亂花。」
這婦人捂著胸口,一百萬兩花的她心痛:「若沒有丞相府,她哪來的銀子?何況進哥兒小,將來長大科考出仕等還得指望丞相府。」
俞悅懂了。到正屋第二進,起居室。
景倩倩有些疲憊,又還算好。楊進病倒了,他妹妹也病了。
景倩倩看著表妹,打起精神又不是太拘謹,倒了茶自己順便歇會兒。
俞悅喝著表姐自己弄的花茶,不得不說朔州水土好。
景倩倩養的也很好,快三十歲了看著和二十差不多,隨意的閑聊:「我小時候,外祖母總是教我和安平公主這樣那樣,公主聽得津津有味,我昏昏欲睡。」
俞悅樂。安平公主比她大一歲,假如一個五歲一個四歲,五歲又是羅家出來,那心思多;四歲若是像楊嫻小蘿莉,又是這酷熱的中午,指定睡。
景倩倩回憶小時候,也有點昏昏然:「外祖母、外祖父本來就不喜歡我父親。我父親是朱式的學生,外祖母、外祖父讓他做事他總不太願意、做不好。我父親經常一個人抱怨,這不行那不行。」
俞悅說道:「你們姐弟得了令尊的遺傳。」
景倩倩想一陣,點頭:「我弟弟比我父親更倔強,外祖母把我們景家都不喜歡。把我嫁到楊家,基本沒我什麼事兒了。」
俞悅起個標題:一個豪門女的自白,或真實的丞相外孫女。
景倩倩突然女王力爆發,變得特真實,豪門珠光寶氣的有點晃眼:「我現在懂了,我既然這個出身這個位置,我就把自己活舒坦了。」
這意思就算她被表妹利用或怎麼地,她先過癮了再說。
俞悅支持表姐:「這一點令弟不如你。消極的將自己弄的別彆扭扭。」
景倩倩如遇知音:「我就說他沒用。有本事使出來啊。大男人又不是我女人。我作為女人,想活舒坦,也得拿出本事。否則指不定誰作妖。」
俞悅了解。肯定有人以為表姐成了符號、牌坊,莊家軍把她利用了又能管她多少?欺她孤兒寡母,楊佑年沒死意思差不多。
俞悅豎起耳朵外面還在講,她講表姐:「你不差錢,可以給丞相府,做你靠山。」
景倩倩冷哼一聲:「靠山?以前就沒靠住,現在銀子給出去又能靠住?誰有都不如自己有,自己攥在手裡別人才可能求你。否則給了他們認為是理所當然。」
俞悅放心了。表姐給了丞相府就沒她份兒了。
景倩倩又昏昏欲睡。很多事、兒女一塊病了、很傷神。
俞悅吃茶吃點心,和表姐各自琢磨事兒。
屋裡很靜,時間悄悄從屋頂溜過。
外面天更暗,風變大,空氣悶熱壓抑,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景倩倩睜開眼吃口茶,看著表妹又說道:「楊佑年從邯鄲回來,和莊家軍、墨國公、那個叫殘月的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
俞悅點頭:「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突然一笑,可不是么?
景倩倩也笑,有些自嘲:「他開始還不錯,你懂的。後來被他父親、母親不停洗腦,他不算好色但也不拒,謂之風流。這點我和外祖母一樣,不喜歡一堆亂七八糟的女人,拉低我的層次。再後來,我弟弟習武他不會,我弟弟讀書他不如,我弟弟沒用他比我弟弟其實更廢物。」
景倩倩停下三分鐘,撥雲見日:「原來我早就知道,他又廢又蠢。」
俞悅怕表姐形成「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的想法,勸勸:「你要求太高。」
景倩倩搖頭:「他志大才疏,又善妒。明明不如我弟弟,會用各種借口方式掩飾。一個連我弟弟都不如的男人。」
俞悅心想,景亦晗知道他姐這樣說他嗎?
景倩倩貌似覺得,她弟弟是廢物,別人就是狗屎。
一聲驚雷一道閃電,好像反了,隨即天昏地暗,狂風大作。
俞悅透過窗戶看外面,朔州綠化好,樹木在風雨中蕩滌。這場雨後,就快入秋,能涼點了。
剛那位尖刻驕傲的婦人進來,拿了個杌子坐景倩倩旁邊,算夠自覺了。
俞悅覺得,坐杌子不配婦人的身份,該換一個。
景倩倩沒做聲。這些形形色色她從小見多了,她現在也不在乎。和這種人計較,純粹拉低她的檔次。
婦人擺好自己的姿態,認真嚴肅的講:「丞相夫人,您外祖母,今年六十五,僅次於整壽。您應該提前準備禮物,不能失了體面。」
景倩倩沒做聲,看看錶妹。
俞悅眨眨眼睛,看她做什麼?這婦人夠聰明,變著法的掏表姐銀子。
婦人看什麼飛鳳將軍,頗有些不屑。這麼小這麼弱這麼妖,又來騙她家銀子的吧?她有責任牢牢護著自家銀子,對騙子不客氣:「您外祖母從小將你養大,是至親。現在楊家分來這些財產,您理應孝敬長輩。沒有她護著,誰會把你當回事?人心險惡,有些人恨不得把你骨頭都啃了,你要多長個心眼。」
俞悅心想,這婦人哪來的底氣?賀梅琴皇太后給了她懿旨,所以她能不把表姐當回事?
景倩倩說道:「財產是我兒子的。」
婦人立刻反駁:「和你有什麼不同?你兒子難道不該孝順你?」
俞悅樂。兒子孝順他娘,他娘拿來孝順外祖母。反正這些錢都應該裝到賀梅琴口袋,否則十惡不赦要來了。
婦人怒瞪騙子:「我說的難道不對?或者你們莊家軍成天坑蒙拐騙搶,對這些基本的道德都不懂、不顧?你們這樣肆無忌憚,囂張跋扈!」
俞悅氣勢放開。婦人吐血,姿勢擺的好,全吐到她華麗的羅裙上。
俞悅氣勢收斂。婦人緩過勁兒、怒目相向,威武不屈。俞悅猛地又將氣勢放開,婦人再次吐血,捂著胸口差點將心臟碎片吐出。
俞悅收了氣勢。婦人連滾帶爬,一邊尖叫喊高手。
來兩個高手,搞不懂狀況。景小姐坐那兒悠閑喝茶,嘛事兒沒有。
婦人靠在門口,抹嘴角的血模樣狼狽,更是瘋癲:「殺了她!她威逼少夫人,要騙少夫人交出財產!她是來搶的!你們不要被她的樣子騙了!」
兩個高手看著飛鳳將軍發抖,人家能飛的高手,威逼景小姐這婦人怎麼變成這樣?
景倩倩發話:「將她一家都打發了。」
婦人尖叫:「不能!我是丞相夫人安排照顧你的!我必須照顧好你,不能讓你傻傻被人騙,被人欺負!不論是誰,我不怕!」
景倩倩突然特疲憊、頹廢:「你以前的東西都帶走,再賞五百兩銀子。」
婦人尖叫:「我不走!我不能眼看著你被騙,我死也不走!」
婦人坐地上撒潑,爬到景倩倩跟前,又惡狠狠的盯著罪魁禍首。
俞悅看錶姐對賀梅琴感情複雜啊,或許被拿捏慣了,從小被教育、洗腦,影響很大。
景倩倩裙子被弄一團團血,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激的她爆發,抄起茶杯砸地上。
婦人又瘋狂又潑辣,更來勁兒,哭天嚎地。
景倩倩忍無可忍,抄起茶壺砸她頭頂,抄起花瓶砸她頭頂。
婦人倒在地上,血染紅眼睛,死不瞑目又看不清。
景倩倩也紅了眼睛:「將她一家都殺了!誰再鬧事,殺她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