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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神女和魔君(四)

  第64章 神女和魔君(四)

    月宮

    沉雲落霜, 陰風怒號。地宮之中,火燭幽暗,細微的光芒串成光柱, 隨著竄入地宮內的夜風擺動。


    燭火流影中, 一件玄色的大氅掉落在地,闊大的外氅之上卻陳著兩隻如白玉的|腿。


    而在那白玉之前的少年,則彎身執筆,沾了些鬆煙墨,在那白玉的表麵繪花。


    突然之間, 那白玉微動,隻聽女子的一聲輕哼。


    “好癢,,”


    蘇念梔陷在沉夢之中, 隱隱約約竟覺著有什麽東西在自己的兩膝之間爬動。


    她想要將那毛絨絨的東西推開, 卻反被一道強力所鉗製, 使得她烏發動彈。


    而那股力量將她困鎖之後, 又不斷地用輕軟的毛絨在她的膝蓋前繞動。


    “嘶——”


    蘇念梔實在是忍不了了,她猛然睜眼, 右腿踢向了與她正對著的人,想要掙脫束縛。


    “亂動什麽?”


    “別把我的花弄髒了。”


    蘇念梔不僅沒踢中謝妄清,反倒是又朝著他身前靠了幾分。


    她此時在知曉自己身在謝妄清的寢宮之中,而他竟然敢掀起她的衣裙, 在她的腿上作畫!

    蘇念梔望著那燭火之下的玉麵,低聲斥道:“禽獸!”


    謝妄清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白玉花瓣上, 陡然聞聽蘇念梔的輕斥,這才緩緩抬頭。


    他笑眼微彎,冷笑著開口:“禽獸?”


    “我本來就是啊。”


    蘇念梔聞言一時語凝, 她喉間微哽, 忽然覺得謝妄清說的倒也有理。


    狐狸怎麽不算是禽獸呢?


    她頓了半晌, 直到謝妄清再次蘸取了些清墨,墨水滴在了她腿|上,泛開冰涼之時,她才回神。


    謝妄清唯恐這張畫布跑了,因此緊緊攥住了蘇念梔的腳踝。


    蘇念梔的麵色有些發紅,她憤然開口,換了個詞道:“流氓!”


    這一次,謝妄清連頭也不曾抬起,隻專心地用筆勾勒著那花瓣的外沿。


    “你罵什麽都沒用的。”


    “反正你也快死了。”


    謝妄清說著,騰出了右手,指向那石壁上懸掛的頭骨和畫皮:“這些都是你想救的人的屍|體,他們全都掛在這兒了。”


    “怎麽樣?”


    “好看嗎?”


    謝妄清藏著笑意的話音方落,隨即便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嘶,,”


    蘇念梔本就怕癢,那毛筆的一端毛絨沾水,冰涼入骨。


    她難以承忍,因此不自覺地便哼出了聲。


    她一邊反抗,一邊低聲斥罵謝妄清,蘇念梔雖自小得仙悟教導,不可說些粗話,可眼下她著實忍不了了!


    “流氓,,啊。”


    “下流,,”


    女子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殿門之內傳出,殿門之外立著的兩道身影紛紛一怔。


    血風旋過,掀動紙頁碎聲。


    “哇,真刺激啊。”


    風影把耳朵貼在那殿門前,想要聽得更清楚些。


    祭無卻抬手將狸貓拉了過來:“少主的事情你也敢管?”


    風影不滿地哼聲道:“你就不好奇嗎?”


    “那可是少主第一次帶女人回寢宮欸!”


    祭無若無其事地應聲:“那又怎樣?”


    風影用爪子戳了戳他道:“一看你就沒怎麽看過話本子,我在人間時,曾看過一些話本子,裏邊兒提到魔君和神女,便是一段相愛相殺的故事。”


    “依我看了那麽多年話本的經驗,咱們少主在最後肯定會喜歡上這個小神女,我得將他們的故事

    寫下來,日後拿去賣,,”


    “哎喲!”


    風影的話還沒說完,便吃了一記暴栗。


    祭無白了他一眼:“少主隻不過是拿她來作畫罷了。”


    “作畫?”


    風影嗤聲道:“作畫需要發出這種聲音?”


    風影剛剛說完,女子的聲音再次傳出。


    “啊——”


    “謝妄清!”


    “你混蛋!”


    蘇念梔看著謝妄清在自己的腿前搭放了一張棉布,將冰塊兒置放在了棉布之上,隔著一層棉布,在她的腿上滾冰塊。


    她想將腿收回,然而都無濟於事。


    謝妄清的力氣太大了,何況她現在還被注入了謝妄清的妖血。


    這妖血和她的仙靈血本就不能相合,在其身內相互搏鬥,早已將她的氣力消耗殆盡。


    隻剩下一張嘴皮子尚且能動了。


    “再動,我的冰塊兒就得滑下來了。”


    謝妄清得用冰塊兒讓那花印嵌得更深些,待會兒才好用刀一點一點地剜著蘇念梔的外皮。


    在察覺到蘇念梔的異動之後,謝妄清輕笑出聲:“你先別急,你瞧瞧我掛在石壁上的外皮可好看?”


    被謝妄清拿來當了畫布的人皮,最後都會被掛在石壁之上。


    蘇念梔抬頭而視,隻見滿牆都是繪了花的人皮,而在穹頂之上,則用妖法嵌了一片枯骨。


    她還沒有瞧清枯骨之內的東西究竟是什麽時,卻見本來還靠伏在她膝蓋邊上的謝妄清,突然湊身到了她麵前。


    蘇念梔險些碰到謝妄清的臉,猝不及防地便跌進了一雙蘊笑藏波的眸子裏。


    “你還想做什麽?”


    “要殺我就快點兒。”


    比起在她身前作畫這種奇恥大辱,她寧願立即死在謝妄清的劍下。


    隻見謝妄清望著蘇念梔,嘴角微微一勾,明音晴朗。


    “殺你?”


    “我比較喜歡能自己動的。”


    “等我畫完了,再將皮給扒下來,這樣作畫才有趣。”


    他的右手已經將畫筆換成了刻刀,即使在明黃的燭光之中,刻刀仍然泛著淩寒之光。


    “馬上就到你了噢。”


    謝妄清的目中翻然騰躍起愉悅之色。


    他轉了轉手腕,刻刀冰涼的一端便點在了蘇念梔的腿|上。


    謝妄清埋首凝視著自己用畫筆勾勒出來的芍藥花,滿意地點了點頭。


    刻刀一起,便直直向著蘇念梔而刺去。


    可就在那刻刀堪堪要劃破女子的肌膚時,“當”聲驟起,刻刀落地。


    蘇念梔用盡全身的力氣,攥住了謝妄清因為雄黃酒而顯露出來的狐耳。


    她曾經聽說過,對於妖族而言,他們的耳朵是最為敏感的。


    因此,當蘇念梔攥住謝妄清的狐耳時,謝妄清竟然呆愣了半晌。


    蘇念梔趁著謝妄清尚未回神,撐手起身,踩過謝妄清落在地上的玄色外氅,朝著月宮的殿門跑去。


    *

    “怎麽沒聲兒了?”


    “剛才不還是很激烈的嗎?聲音那麽大來著。”


    風影察覺到了殿中的聲音漸漸消退,兩眉緊緊攢擰,他彎身想要朝門縫處移動,就在他眼睛剛剛定在那一道門縫之中時,卻見殿門被人推開,將他撲倒在地。


    “哎喲——”


    風影跌坐在地,揉著自己的後腰,祭無上前兩步,想要將風影扶起。


    然而殿中竄出的一道人影卻將二人隔開。


    女子的幃帽已經掉落,掛繞在臉上的麵紗則半垂在下頜之處,她衣衫淩亂,衣襟微微敞露,而裙擺更是被堆疊成皺,從她


    的兩膝之中不斷往外透著清水。


    風影和祭無看著麵色有些泛紅的蘇念梔,齊齊呆愣在了原地。


    祭無:“小狸貓,我現在有些相信你說的話了。”


    風影眨了眨眼:“我也沒想到我猜的這麽準。”


    蘇念梔不知這二人究竟在說些什麽,她回頭一看,上前奪走了祭無的長劍,轉頭便飛身而去,離開了月宮,融入了沉影之中。


    風影和祭無兩人陷於呆滯之中,等到謝妄清緩步走到了他們身前才回神。


    此時的謝妄清用靈法強行將狐耳壓了回去,他沒想到蘇念梔竟然敢碰他的狐耳。


    “得想個法子好好折磨她。”


    謝妄清眼簾微垂,再次抬頭時,目光中已經顯露嗜血的赤色。


    他轉頭看向了一側的風影和祭無,彎笑而言:“你們倆是打算讓我去追蘇念梔嗎?”


    風影點頭:“是啊,這得要魔君您自己去追才有,,”


    風影還沒說完,便被祭無抬手捂住了嘴:“屬下這就去把那不知好歹的祭司給追回來!”


    他說完,便帶著風影一道而去。


    徒留謝妄清立在血月之下,他將手中的刻刀高高舉起,血月落下的紅光點在刀刃之上。


    沉夜之中,他輕聲說到:“我很好奇,這刻刀刺破你肌膚時的聲音究竟是什麽樣的呢,,”


    *

    地牢

    刺鼻的血腥味和著水淹的黴臭味在地牢之中蔓延,枯草堆裏的老鼠成群,雜聲不斷。灰鼠趴在牆角,啃噬著殘軀血肉,像是永遠也不會饜足一樣,瘋狂地攫取枯骨上掛著的碎渣。


    蘇念梔是被“嘀嗒嘀嗒”的水聲所喚醒的。


    她睜眼之時,目之所及唯有一方黑黝黝的鐵壁。


    蘇念梔記得自己跑出謝妄清的寢宮後,便立時旋身欲走,準備破開結界,離開魔域。


    可誰知她身體中的妖血在那時控製了她,分明她已經將豁口打開,卻仍然因為妖血而留在了魔域之內,隨後便被趕來的風影和祭無又抓了回來,關在了這座地牢內。


    蘇念梔搖了搖頭,渾身酸軟無力,她動了動腿,刹那間,那冰塊兒和毛筆在她身前遊動的感覺再次襲來。


    “嘶,,”


    她輕歎出聲,身旁卻驟然響起一道清冽溫潤的嗓音。


    “你醒了?”


    蘇念梔循聲而瞧,地牢之中唯有一個窟洞是透著天光的。


    借著那點兒微弱的光芒,蘇念梔這才看清了眼前人。


    眼前之人青袍裹身,發束檀木,麵若冠玉,薄唇微張,在微光的映照下,青衣公子彎身頷首向著蘇念梔一笑:“蘇姑娘。”


    蘇念梔微頓,她記得自己被捆在囚靈架上時,似乎曾見過這個青衣男子。


    那時所有的人都為了能夠斬殺蘇念梔後,逃出魔域而拚命,隻有他一人立在火影深處,靜靜地看著眾人互相殘殺。


    而蘇念梔能打量了一番眼前人後,卻發覺他並非是魔域的妖邪,是和她一樣的人。


    並且,她觀此人之態,應當是修仙之人才有的靈姿。


    蘇念梔亦是回以輕笑,隻是她不解,為何眼前的青衣公子會知道她的名字?


    他被關進來後,謝妄清為什麽沒有殺他?

    許是看出了蘇念梔的疑惑,青衣公子一邊從木盒裏取出了藥瓶,一邊對著蘇念梔解釋道:“在下姓陸,名叫陸明懷,乃是妙隱宗的弟子,是一名醫修。”


    “陸某知道蘇姑娘有許多問題要問,陸某會邊給蘇姑娘療傷邊一一告知於你。”


    陸明懷的右手掌心呼化開金色的暖光,他為蘇念梔輸送靈氣之時,則輕啟唇瓣道:“陸某與蘇姑娘一樣,是被

    魔域的妖邪給抓回來的。”


    “半月前,我曾和師姐扶翎一同下山去到了浮煙城,本是奉命斬殺浮煙城的山妖鶯歌和青木。”


    “卻不料遇上了來奪取山妖妖力的謝妄清,我和師姐並不是謝妄清的對手,因此,我被謝妄清帶回了魔域,而師姐則僥幸逃走回到妙隱宗,尋找救我的法子。”


    “謝妄清原本也是想要將我用作畫布的,但他見我是醫修,便將我留了下來,魔域的妖怪隻會殺人,不會治病,凡是受了傷的妖邪,統統由我治療。”


    “所以,謝妄清才留了我一命,而現在他們讓我來給蘇姑娘治療,多半也是為了讓蘇姑娘康複後,繼續找新的法子折磨你。”


    陸明懷的話音突然一頓,他目光一瞥,落在了正站在鐵門之外偷聽的風影。


    蘇念梔也察覺到了風影的存在,她轉頭,便和風影的目光相撞。


    風影微愣,趕忙背過了身,他的手中拿著一支筆,另一隻手則捧著宣紙。


    似乎是在上邊兒寫著什麽。


    “小神女遇見心軟的醫修,笑若明花,魔君危!”


    風影在紙上寫下了這一句話後,便繼續偏頭,想要聽清蘇念梔和陸明懷的對話。


    “我早就聽聞有一大祭司名為蘇念梔,會入魔域殺魔君,這才猜到是蘇姑娘,蘇姑娘是為民入的魔域,陸某定會想法子助你逃出去。”


    “逃出去?怎麽逃?”


    蘇念梔不解,陸明懷則向前移動了幾步,靠在了蘇念梔的耳邊:“今日是月圓之日,謝妄清會去祭拜他的母親,而我的師姐會在招搖山的結界處等我們,那時,應當可以逃出去。”


    “當真?”


    “當真。”


    陸明懷神色認真:“我們隻有這一次機會,必須得試試。”


    二人小聲密談,挨靠在了一起,落在風影的眼中,幾乎是臉貼著臉在說話。


    風影一時氣急,連忙抓帶著紙筆跑出了地宮,一轉身便到了月宮的殿門外。


    “少主!”


    風影的呼聲中似乎夾帶了淚音。


    他跪倒在了謝妄清的腳邊,而謝妄清卻旁若無事地欣賞著那滿壁的畫皮和頭骨。


    “真美啊,,”


    “可是美則美矣,卻總感覺還不夠靈。”


    “就等著蘇念梔的那張皮了呢。”


    謝妄清歎然而笑,卻被風影拉住了衣角。


    風影高聲道:“少主!”


    “又出什麽事了?”


    謝妄清懶然回頭,看向了自己腳邊的風影。


    風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像是別人將他喜歡的話本子全都偷走了一般,帶著怨氣開口:“少主!”


    “你的小神女正和那破醫修卿卿我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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