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水牢
「嫵雅。」辛輿的手急切地摸索著她,他的手觸到她衣衫破爛的肩頭,顫了一下,改為摸向她的臉。
她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在黑暗中小心地摸索著她的眉眼。
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穿著丘陵國侍衛的衣衫,外面披著的斗篷是首領侍衛的服飾。她還注意到斗篷上有血跡,她想這斗篷原來的主人,大概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個念頭讓她有些生氣,王宮裡的侍衛,都是她親自驗看過的,那首領侍衛說不定還是她親自挑選的,就這樣被這個傢伙殺了?
可是她隨即就想到,如今的王宮早就今非昔比,守衛她水牢的侍衛,都是陌生的面孔,他們對待她,就像是對待一條毒蛇,他們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厭惡。
不會又如何呢?反正她不在乎,這世界上她只在乎一個人,而那個人卻下令將她關進了水牢。她猜他重傷之下起了疑心,畢竟她的權勢早就大過君王,他會起猜疑再正常不過。
沒關係,她可以等,他會知道真相的。她一向相信真相就在那裡,只要人願意去挖掘。
「嫵雅,真的是你。」辛輿欣喜地道。
她甩掉腦子裡的那個人影,看向他。
辛輿是斬瀧國的大王子,尚未登基,不過也快了。辛輿很幸運,他有一個正統嫡出的身份,他也夠狠,所有的嫡親兄弟,都被他在十四歲那年殺光了。
斬瀧國的國王老了,如今只剩下這麼一個兒子,也就只好盡心培養唯一的子嗣,斬瀧國的國力倒是因此蒸蒸日上起來。
不過相比之下,禍起蕭牆的丘陵國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半年前,丘陵國因為嫡庶奪位而元氣大傷,死的人太多,連王宮都顯得空蕩蕩起來。丘陵國的國力也大不如從前,然而她卻覺得值得,只要覃瑾瑜成了大王,一切都會好起來,她對此一直都深信不疑。
可是現在看著辛輿,卻讓她想起了近來斬瀧國在戰事上佔盡上風,她皺起眉頭。
她不喜歡看到辛輿,因為覃瑾瑜討厭他,他們是戰場上的對手,這麼多年來,各有輸贏。為了一塊蘊藏著金礦的山脈,兩國打了許多年,覃瑾瑜幾次將辛輿困在絕地,但最後都被他逃了回去,不但如此,還帶著大軍捲土重來,差點反滅了丘陵國。
覃瑾瑜總是說辛輿就是一隻蟑螂,打不死,又趕不走,討厭至極。她其實挺能理解覃瑾瑜的厭惡,每當這個傢伙派人悄悄潛入她的梧桐台,遊說她去斬瀧國當祭司時,她就覺得這個傢伙真是太討厭了,真的像一隻趕不走的蟑螂。
只是可笑的是,被關進這又腥又臭的水牢的這段日子裡,他卻是唯一的一個冒險來看她的人。她的那麼些親信,那些巴結她的官員們,都去哪裡了?就算覃瑾瑜有手腕,能收服她的人,那麼這麼多年的情誼,也該來看看她吧?然而,一個都沒有呢.……
而這個辛輿,身為敵國的王儲,卻冒著天大的危險,潛進敵國的王宮,來看望一個水牢的囚犯?誰會做這樣的事?只有辛輿這樣的瘋子吧。
「你這是何苦?你知道覃瑾瑜說過,要是抓到你,就用皿煮了你。」她帶著股惡意地道,覃瑾瑜討厭的人,她也會討厭,覃瑾瑜想要殺的人,她就會幫他殺掉。
「嫵雅,你跟我走吧。」他痛心地摸著她的臉:「你瘦了,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覃瑾瑜那個混蛋不值得你這麼待他。你跟我走吧,去給我當祭司,我這輩子都不會娶王后,只和你廝守一起,好不好?」
老祖宗傳下的規矩,一旦成了祭司,就等於將生命奉獻給了這個王國,祭司終身不能婚配,但卻不禁男女之情。
辛輿這樣說,等同是許給她無冕之後,他們不能有光明正大的名分,卻可以廝守一生,只是他們不能有孩子。
這是很重的承諾,尤其是在辛輿是斬瀧國的唯一皇子,他若要與她廝守,就等於放棄了皇位的傳承。
「你瘋了。」她喃喃地道。
「嫵雅,跟我走吧,我以古山神起誓,我們永遠都在一起,辛輿只要嫵雅,只和嫵雅共度一生。」他急切地抓著她的手:「嫵雅,相信我,我會比覃瑾瑜那個混蛋好一百倍,嫵雅!」
她默默地抽回了手。
「嫵雅!」他反手抓住了她,抓得那麼緊,她用力掙了一下,竟沒掙開。
「辛輿,你再不走,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她冷聲道。
「嫵雅,你為什麼還不醒悟,覃瑾瑜那個混蛋只是在利用你,從一開始他就在利用你,他利用你對他有好感,幫他廢了覃宣城,扶他當了大王、又在受傷後用你解毒,將你害得功力盡失。現在你沒有用處了,他便將你一腳踢開,嫵雅,你為什麼到現在還執迷不悟?你還要這樣自己騙自己多久??」
「你胡說!」她的手掌猛然掐上了他的脖頸,她的牙咬得咯吱作響:「辛輿,你真是活膩了,好好的大王不當,要到我的丘陵國的王宮裡來送死。我們是敵人啊,辛輿,你的大軍殘殺的士兵,就是我訓練出來的將士,那將你的士兵害得死傷大半的瘴氣,也是我搞出來的,辛輿,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你到底哪來的自信,敢潛入這裡,敢要求我跟你走?」
她的手指冰冷,緊緊地鎖住他的咽喉,她要殺死他易如反掌,她知道人身上的每一個死穴,她甚至都不需要費太大的氣力。
他僵直著身體,他抬起手握著她掐著他頸部的手腕,卻沒有用力。
「嫵雅,你還不知道吧?覃瑾瑜就要大婚了,就是和那個雙蕖國的公主,那個曾經受你的庇護的可憐女人。」
「你說什麼?」她狐疑地瞪著他:「瀛蕖?你說瑾瑜要娶瀛蕖?」
怎麼可能?她有些啼笑皆非,瑾瑜會娶那個廢物?那個瀛蕖除了流眼淚和說對不起,還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