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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求死

  白雪、白馬、白衣,在這個白茫茫的世界里,跪倒著一人,用他那近於純粹的聲音說:「殺了我吧。」


  霍元甲平靜的眼神看向騎士,穿過他的身體,看往湛藍色的天空,看往飄浮在空中的那些雲朵。


  臉上帶著悲憫,這悲憫的神色同他瘦弱的身體結合,讓人覺得好笑,一個瘦的像個猴子似的人,這個看上去連溫飽都沒解決的人,臉上竟帶著悲憫。


  如果那神情是可伶的話,還正常些,可它確實給人悲憫的感覺,哪怕是閉上了眼睛,這感覺依舊往你的腦袋裡鑽。


  表情在這個時候已成為了虛假的東西,形狀、大小、外延性等等各種事物的屬性,都似乎變成了虛假,唯有那個感覺,無時無刻的往腦袋裡鑽。


  沒有依託的感覺,憑空產生的感覺,突然鑽進腦袋裡的感覺,看上去更像是假的,可感受到這些的吳貴,不願意也不能去懷疑他。


  懷疑自己的感覺,極有可能讓自己深陷在懷疑里,一個想東想西,不明白真的人,怎麼可能貫徹自己的道,怎麼可能信任自己的道。


  失去的求道之路,對一個武者,對於一個想要見到高山的人來說,還不如早早的死了算了。


  所以對這從心底生出的感覺,吳貴只能相信,並且真的相信,除非他能找到確實的證據,證明這感覺來自於幻覺或是虛假。


  這感覺在吳貴的心裡打了個轉,立刻消失了。


  光幕里的霍元甲站了起來,那個騎著白馬的騎士在風雪中一點點的遠去。


  「我殺不了你,我只殺該殺之人。」騎士的話從遠處飄來,在雪地里不停的迴響。


  霍元甲拍了拍了身上的積雪,看著自己瘦弱的身體,苦笑著,低頭說:「該殺之人,我殺了那麼多人,難道還不該死嗎。」


  「或許吧,我還有活著的理由。」霍元甲閉著眼睛,專註於自己的內心,尋找著自己還能活著的理由。


  父母、家人、親情、友情、愛情、夢想等等,一個個的算過來,每一個都是讓他活著的理由,聽從了這些,也就不用去死了。


  可霍元甲總覺得那些不夠,哪怕是加在一起,也不能讓自己活著,如果有羈絆就不用去死的話,這個世界還會有死人。


  如果自己殺了那麼多人,還能好好的活著,那活著的那個霍元甲還是自己嗎,霍元甲一遍遍的問自己,始終找不到答案。


  是的,最開始,霍元甲催眠自己,為得就是殺吳貴,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殺吳貴做準備。


  越是信任吳貴,在他面前越是卑微,殺吳貴的可能性越大。


  這是他在經歷了那幾場戰鬥中總結出來的,這個世界,這個吳貴的處事方式,像是刻板的反應,只要有合適的應答,就能成功的殺了他。


  確實,在經歷了那麼多后,在卑微和信任達到極點的時候,那個同催眠同時產生的意外被激發了。


  吳貴死在了意外之下,那個卑微的霍元甲同吳貴一同死去了,花費了三年的時間,霍元甲再一次的醒了過來。


  那段記憶,那段殺戮的記憶,那段喪失人性的記憶,同霍元甲一同醒了過來,他成了霍元甲的一部分,一個不能割捨的部分。


  霍元甲睜開了雙眼,一臉決絕,拾起了三年不同的刀,往脖子上輕輕一碰,霍元甲的身體就像鵝毛一樣輕飄飄的摔在了地上。


  霍元甲閉目思量的所有全被吳貴感覺到了,通過那道光幕,吳貴清楚的看見了霍元甲的內心,一段段視覺不可知的屬性,通過精神的翻譯,讓吳貴明白了。


  霍元甲死了,可他的形象在一次的在吳貴心中樹立了起來。


  為了除惡,樹立一段虛假的人格,為了恪守自己的信念,霍元甲承擔了虛假人格的一切,這就是霍元甲,在吳貴心裡再一次站了起來的霍元甲。


  吳貴受了霍元甲的影響,忘記了一件事情,在他選擇構建這個虛假人格的時候,他就該料到了現在的一切,他就該明白,他的雙手必將沾滿鮮血。


  霍元甲在最後思考的時候,忘記了這一點,他做選擇時,確實考慮到了會殺上一些人,但他沒想到會殺那麼多的人,會走那麼遠的路,量變產生質變,這積累起來的惡,讓霍元甲難以承受,所以在思索時不自覺的忽略了。


  吳貴的內心很複雜,千百種情緒交織在他的腦中,悲傷、怨恨、驚愕、高興、崇拜等等。


  在這些情緒的影響下,他什麼都做不了,也什麼都不會做了,只是獃獃的看著光幕。


  湛藍色的天空,包裹著大地,依偎在它懷裡的雲,向它撒嬌,忽左忽右,像找母親要糖的孩子一樣,拉著母親的胳膊搖晃。


  一朵朵雪花在搖晃中落在了樹上,雪花越級越厚,突然,嘎吱一聲,早就彎腰的樹枝猛地一彈,雪像卡車倒出的沙一洋,落在了地上。


  在這樣的天氣里,還有鳥在林中活動,彷彿做著遊戲,鳥在一個個枝頭上跳動,將上面的雪花抖落,在飛往別的枝頭,看上去極為怪異。


  路邊的山坡,陡立著一塊石頭,在平整的雪地上極為突兀,連綿的雪已將它覆蓋,看上去像堆成的雪人,如果在臉上插點水果,手上那幾根樹枝,那就更像了。


  霍元甲的身體,在這樣的雪中,消失不見了,雪平整的鋪在路上,每一處都可能埋著他的屍體,也可能什麼都沒有。


  遠去的騎士,突然又出現在了這條路上,馬上多掛了個鈴鐺,在風雪中增添了叮鈴叮鈴的聲音。


  馬蹄被雪遮住了關節,每走一步看上去都極為費勁,還沒走出幾步,風雪就將它之前的足跡覆蓋了。


  如果這裡是平原,如果有人無聊的在地上轉幾個圈,等他再看向四周的時候,他必定分不清方向。幸好這條路上有著顯著的標識,石頭、樹木、起伏的山坡,都做著成為了標記。


  馬一步步的前行著,不慌不忙,直到騎士拍了拍它的脖子。


  騎士跳下白馬,輕飄飄的落在雪上,雙腳站在雪上,就像踩在平地一樣。騎士在地上鞠一捧白雪,將它撒在空中。


  「我只殺該殺之人。」說完,騎士就在這片白色的世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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