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第33章 33
這幾日草原又在下雪, 雪花不是很大,但是一直沒停,地上也積了不少雪。謝芷清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靴子上沾了不少雪花。
走到秘密基地前麵的懸崖邊時, 謝芷清伸長脖子往下看了看。
按理說,郎卅聽覺那麽好, 應該能聽到他的腳步聲, 隻是下麵一直沒個動靜, 謝芷清甚至有點懷疑,郎卅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但還是決定先下去看一看。
之前沒修好的小台階終於也修好了,隻是估算距離的時候算岔了,最後那兩三級台階明顯比上麵的更高, 謝芷清走了好幾遍, 還是不習慣,這次也和之前幾次一樣腳底打滑, 踉踉蹌蹌地從台階上衝下來。
謝芷清“哎哎”幾聲, 心裏還擔心著會不會因為踩了雪而滑倒。
隨著一聲低低的輕笑, 他落進了熟悉的懷抱。
“郎卅!”謝芷清笑著撲進他懷裏,“原來你在呀!”
郎卅用雙手緊緊擁住謝芷清, 低頭問道:“怎麽過來了?”
邊說邊攬著謝芷清的腰走進了小山洞。
看起來郎卅已經在這兒待了好一會兒了,柴火燃得旺旺的,山洞裏溫暖又明亮。
然而除了那一攤柴火外, 這山洞裏既沒吃的也沒喝的。
“你在這兒發呆啊?”謝芷清笑道。
郎卅也懶洋洋地笑了笑,沒回答, 隻含糊著應了一聲。
過了老半天, 郎卅才抬頭看看外麵, 開口道:“外麵的台階修得不好, 回頭我重新弄一下,每次看你走上走下,我都怕你摔了。”
“沒關係啦。”謝芷清坐到他身邊,用手指戳戳他的胳膊肘,小聲說,“我知道你在這裏,所以……”
再之後的話他不好意思說了,郎卅卻明白。
他知道郎卅就在這裏,知道隻要郎卅在,他就不會摔倒——隻要郎卅在,就一定會接住他。
郎卅拉長聲音“嗯”了一聲,點點頭,道:“也是,那行,那就不折騰了。”
兩人安靜坐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
後來,還是郎卅先開了口。
“塔尼斯又出去了。”他把雙手撐在地上,是很放鬆的姿態,說道,“不知道去哪兒了,可能是去找郎瀟瀟了吧。”
“哦哦,我說呢。”謝芷清恍然大悟,“難怪今天早上沒有來找阿忒斯出去玩。”
郎卅無奈道:“狼隨主人,塔尼斯心也大得很,整天就想著出去玩。阿忒斯像它那麽大的時候,都知道幫我牧羊了。”
“哎呀,你是狼王嘛。”謝芷清輕輕靠著郎卅的肩膀,說,“她又不是狼王,想的東西肯定沒你多,也……”
話說了一半,謝芷清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他思考了一會兒,比劃著說:“總之就是,她年紀小,經曆的事情、接觸的人,遠遠沒有你多,所以……肯定有很多事情是她沒有想過的。”
謝芷清強調道:“不是不想了解,是根本沒有想過要去了解——郎卅,我說的對嗎?”
郎卅卻搖搖頭,“這些不是理由——小清兒,我問你,你與她同歲,這些事情你會考慮,她為什麽不能呢?”
謝芷清語塞。他隻能搖搖頭,安慰道:“或許……可能真的是巧合呢?”
他偷看了郎卅的調查資料。
蕭齊真畢竟是駢陽國的皇子,總不可能小道消息滿天飛,郎卅的侍從打聽了半天也隻打聽到一點點人盡皆知的事情。
而這個“人盡皆知的事情”,偏偏叫人心焦得很。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這位皇子並沒有娶過正妻。而在今年六月份的時候,他身邊的一個小妾死了——生老病死,不足為奇;他們這個年代,皇子納妾再正常不過了。真正讓人奇怪且擔憂的是,這個小妾是蕭齊真身邊去世的第三個女人。
一人如此是偶然,兩人如此是巧合,三人如此,實在顯得過於詭異了。
對郎瀟瀟這種沒有感情經驗、心智單純如一張白紙的人來說,擁有這種過往的蕭齊真,絕對不是良配。
郎卅聳聳肩,道:“是不是巧合,誰又知道呢。算了,不管她了,郎瀟瀟那個脾氣,我說了她也不會聽,總之到時候把這些事告訴她,其餘的,各人有各命吧。”
他甚至還有心情開個玩笑,“各狼有各命。”
謝芷清也跟著笑了笑。
他忽然想起郎瀟瀟曾經問過他的問題。
好像就是不久之前,郎瀟瀟才問過他愛不愛郎卅,問他愛情是什麽,又沒頭沒腦地問他恨不恨郎卅。
謝芷清隱約能理解她這種想法的來源,但老實說,即便是現在,他也有過這些方麵的想法——他從來都沒恨過郎卅,一丁點都沒有,在他們這段感情最開始的時候,他對郎卅甚至心懷感激。感謝他拯救了他的國家,感謝他事事為自己著想,感謝他為了這場和親所做的一切。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時郎瀟瀟提出的這個問題,實在問得他一頭霧水。
謝芷清轉念一想,至少在這件事上,郎瀟瀟比他想得更多。
他把這件事講給郎卅聽,隻隱去了“恨不恨郎卅、恨不恨這段親事”的部分,安慰道:“瀟瀟也不是什麽都不懂,她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成熟些呢!”
郎卅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此刻聽謝芷清說都有點不敢相信,“這是郎瀟瀟那個瘋丫頭能說出來的話?”
謝芷清笑著錘他,“不要老是罵她啦。”
郎卅搖搖頭,表情誇張地撇了撇嘴。
他們不再繼續討論這個問題,隻是安靜地靠著坐在一起。
郎卅這幾日確實因為郎瀟瀟的事情很是苦惱,現在雖然事情沒有解決,但有謝芷清在身邊,他竟覺得心情奇跡般地變好了。
他捏捏謝芷清的耳垂,終於發自內心地笑了。
見他終於笑了,謝芷清也不再擔心,他摸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今天偷看了你的資料,關於蕭齊真的那些。”
郎卅側頭看看他,說:“你看算哪門子偷看?我的東西你想看就看,我沒有什麽是不能讓你知道的。”
謝芷清抿著嘴笑了笑。
郎卅又說:“我的東西就是你的——我對你毫無保留。”
謝芷清的頭垂得更低了,那片熟悉的陰影又從他的耳垂緩緩爬到了臉側。
郎卅清清嗓子,傾身過去吻住他。
山洞裏燃燒著的柴火把謝芷清的側臉映得微紅,他閉著眼睛,表情很乖。
郎卅伸手抱住他的時候,他也主動環住了對方的腰,老實地讓那人把自己抱起放在大腿上。
郎卅咬住他的舌尖時他躲了一下,低頭說道:“還沒到晚上呢……”
“白天就不可以嗎?”郎卅低頭尋找著他的嘴唇,反問道,“沒人規定隻有晚上才可以吧?”
謝芷清說不過他,扭頭不再回答。他的睫毛撲閃著,羞怯又大膽地主動著。
他碰碰郎卅的唇,聲音幾不可聞。
“白天也、也可以吧……”
混亂間謝芷清感覺頭發一鬆。他麵前睜開眼睛看看,原來是發簪被郎卅取下來了。
“小清兒……”郎卅在他耳邊呢喃著叫他的名字,又低頭去吻他濕潤的眼皮。
謝芷清嗚咽一聲,不再去看他如何擺弄自己的長發。
如墨一般的黑發在郎卅手裏繞了幾圈,那人不知從哪裏學來的技巧,簡單幾下就將他的長發重新束好,隨後從自己的胸前摸出個東西,固定好了那一頭長發。
謝芷清無暇在意。他抱緊郎卅的肩膀,下巴靠在上麵,雙目失神地微睜著。
先前郎卅點燃的那一堆柴火逐漸燃盡,隨著外麵天色漸暗,小山洞裏隻隱約可見兩個人影。那白皙纖長的手指死死摳著另一人的肩膀,過了許久才終於放鬆,留下一連串淺淺的抓痕。
謝芷清再睡醒時,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
他身下墊著郎卅的披風和外套,身上蓋著自己的衣服。
柴火的餘溫還在,山洞並不太寒冷。他緊了緊身上披著的衣服,出聲問道:“郎卅,你在哪裏?我看不到你。”
與此同時郎卅出了個聲,腳步聲也立刻傳來。
謝芷清又被他好好地抱進了懷裏。
“本來想再找點樹枝點個火,”郎卅說,“結果上去一看,外麵雪太大了,樹枝都是潮的,一時半會兒生不起來。”
謝芷清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軟糯鼻音,道:“不用再生火啦,反正你看得到。”
“你不冷嗎?”郎卅問。
謝芷清動動手腳,說:“不冷。”
郎卅伸手摸了摸,小皇子的手腳當真一片溫熱。
“這倒是奇了。”郎卅新奇道,“在房間裏有壁爐和暖水袋,你的腳都還是冷冰冰的,怎麽到了這荒郊野外反到暖和起來了?”
謝芷清抬頭看看他,在狼王殿下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露出鄙夷神色。
那當然是因為,比起那些東西,還是郎卅的身體更溫暖啦……
謝芷清撇撇嘴,在心裏暗戳戳地抱怨著郎卅的不解風情。
不知道是不是心事憋了太久,終於說出來後輕鬆許多,又或者是方才在秘密基地胡鬧的那一通也發泄了郎卅的壞情緒,總之從小山洞裏上來的時候,郎卅的心情肉眼可見地轉好。
他同以往每次一樣,背著謝芷清走在回家的路上。
“小清兒,後來我又想了想,”路上郎卅主動開口說道,“我覺得可能是郎瀟瀟平時給人的感覺太不靠譜了,所以我總是覺得她隻會闖禍。也許你說得對,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所以我想,我就先不要設想這些了,等她回來,有個機會好好聊聊,再看看之後的打算。”
謝芷清在他背上點著頭,說“好”。
之後,郎卅又說:“這兩天因為她的事忙活了挺久,明天開始不管了!”
謝芷清又笑,道:“狼王的工作真是隨心所欲啊。”
“哎,對,就是隨心所欲。”郎卅把人往上托了托,“反正沒人管得了我。”
說著他又低聲罵了一句:“要說起這點,那個死丫頭的性子還真是像我。”
謝芷清哈哈大笑。
今夜天氣很好,月亮又圓又亮,皎潔月光像是有了溫度,照得謝芷清暖呼呼的。
謝芷清趴在郎卅背上,時不時抬頭看看天空。
草原的夜晚總是一片黑暗,除了月光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能夠照亮夜晚的光亮了。可這樣的黑暗如今卻能帶給謝芷清無盡的安全感。
他用側臉蹭蹭郎卅的肩膀,心想,如果有狼王在,即便麵前一片漆黑,他也不覺得黑暗。
謝芷清摟緊郎卅的脖子,歡喜道:“月亮真好看!”
“啊。”郎卅不明白話題怎麽就轉到了這裏,但還是順著他的話抬頭看了一眼天空,說,“今天的月亮好亮。”
“嗯!”謝芷清碰碰他的臉,在他耳邊小聲應了一句。
那晚睡前謝芷清習慣性地伸手去拔簪子——這一下才發覺手感不對勁。
他連忙跑到梳妝台前坐下,對著銅鏡一看才知道方才郎卅在他頭上鼓搗著什麽。
原來,郎卅給他換了一隻簪子。
謝芷清拔下這隻簪子,放在手中仔細端詳著。
是一根綠檀木發簪,
謝芷清攥在手裏摸了摸,心裏開心得緊。
他把新發簪好好放在梳妝台前,小跑著回到床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嘿嘿!”他衝郎卅笑,笑容傻乎乎的。
狼王故作嫌棄地推了一把,很快又把人抱進了懷裏。
又是一夜好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