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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章星河陷落

  第37章 章星河陷落


    顧嘉年覺得自己沒辦法思考。


    那些信紙隨著他鬆開手指的動作, 如同雪山崩陷般散落一地。


    上麵的字跡停頓又生澀,筆鋒遠沒有他的回信與曾經在書上看過的那些讀書筆記一樣行雲流水。


    塗塗改改,淩亂不堪。


    仿佛一字一句間, 皆是猶豫與停頓。


    顧嘉年恍惚地抬起頭,視線慢慢地從地上的信件挪到眼前男人的臉上。


    室內透亮頂光下, 淩亂黑發在他深邃的眉眼落下小片陰影。


    他依舊如初見那般皮膚白皙, 睫如蟬翼,好看到不像是個真人, 而像個攝人心魄、沒有影子的吸血鬼。


    一如當初那個荒蕪花園裏,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 她透過一圈圈的煙霧與點點猩紅看到的那張臉,英俊又頹喪, 令她窒了呼吸。


    他是她少年時期最喜歡的作家。


    是帶她走進閱讀大門的那個天賦異稟、閃閃發光的硯池。


    也是冷靜自持、聰敏成熟,每一次都能輕易找到她的遲晏。


    但這個她曾經以為就算坐上時光機也不能與他有交集的人, 此時此刻卻在她麵前卸掉所有防備, 毫不掩飾自己的緊張。


    緊張到唇邊沒有一絲散漫的笑意。


    如同考生與考官地位對調, 他在這個原本令人絕望的長夜裏,懇切地問她要一個結果。


    顧嘉年的心底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原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曠野之上她的那片星河, 真的在為她陷落。


    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在這一年裏兵荒馬亂、膽戰心驚。


    她喜歡的這個人,也同樣喜歡她。


    見麵前的女孩子一直在愣神,遲晏的心底逐漸閃過了一絲絲的不確定。


    他緩了緩呼吸,簡略重複道:“顧嘉年,一年過去,你還喜歡我麽?你要是不想說話,那就點頭或者搖頭, 好不好?”


    夜風叫囂著被困在窗外,點著燈的屋子裏,女孩子忽然抬起頭。


    卻沒有如他說的那般點頭或是搖頭。


    到了這個份上。


    她怎麽可以不勇敢。


    顧嘉年的淚水再一次湧上來。


    那些所有的愧疚、不安、痛苦的情緒,此刻全部集中成為同一種從未變過的情感。


    “喜歡。”


    “我一直非常非常非常喜歡你,沒有變過。”


    好半天後,遲晏的聲音終於散去了緊繃,重新帶著點不經心的笑,嗓音沉沉,胸腔顫動:“嗯。”


    他覺得自己的確有點荒唐。


    除了收到那句“遲晏哥”後短暫的幾分鍾裏,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她的喜歡,這明明是道送分題。


    但在剛剛那一瞬間,竟然本能地感覺到了不確定。


    怕她拒絕他。


    好在他的小姑娘從來都不是一個小騙子,這結果也終究沒有超出他預想。


    不然真該如賀季同所說,今夜要過不下去了。


    “我這裏隻有兩個選擇,喜歡的話,也就是說——”


    “——你同意跟我談個戀愛?”


    顧嘉年這次沒有說話。


    很長時間之後,她咬著唇點了點頭。


    “那——”


    遲晏扯著嘴角朝她張開雙臂,眼眸中滾動著濃到化不開的情緒,“重新抱一下?剛剛沒抱夠,怕好不容易找到你,再把你嚇跑。”


    顧嘉年的眼眶還紅著,臉色卻比眼睛還紅。


    室內靜悄悄的,曖昧升騰起來。


    清淩淩的燈光下,眼前的人如蠱。


    顧嘉年兩隻手攥起來,心跳狂亂著,拿出了當初上考場的勇氣,往前挪了兩步。


    她移開眼不敢看他。


    卻伸出手慢慢地攀住他的腰,收緊,燒紅著臉埋進他胸口,熱燙的眼淚淌進他襯衫前襟上。


    遲晏的懷裏撞進一個溫熱纖細的身體,他低下頭,下巴觸到女孩溫熱的發頂。


    與之前那個在廣場上克製的擁抱不同,她纖細的胳膊仿佛在與緊張情緒作對,以一種破釜沉舟的架勢,使勁地抱緊他。


    她的呼吸聲紊亂急促,在通過空氣到達耳朵之前,率先通過皮肉與骨骼。


    勢不可擋地抵達他的心髒。


    遲晏的眼眸忽然沉下去,半晌後終於收緊手臂,同樣重重地圈住她。


    心髒被填滿。


    在此之前,他偶爾會覺得某些文學作品裏的愛,有誇大的成分。


    現在隻覺得。


    他們寫得還是不夠入骨。


    書裏描述過千萬種相擁。


    可哪裏及得上此刻這樣心動。


    光陰困在一方沉靜旖旎之中,動彈不得。


    不知道多久後,顧嘉年吸了吸鼻子,聲音軟糯著說:“其實我今天傍晚也想抱你的。”


    “就是不敢。”


    遲晏抬了抬眉,敏銳地注意到她說的是“傍晚”。心裏揪了一下,問她:“見到我了?在哪?”


    顧嘉年靜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說:“就在工作室樓下,我剛下樓沒多久,見到你和韓遂還有……蔣菡一起從車上下來。”


    在那個陰冷潮濕、布滿青苔的拐角處,她覺得渾身寒冷到戰栗。


    看著他那樣耀眼地下了車,夕陽落在他臉上、身上,鍍上金光。


    心裏衝動地產生過一個念頭,想衝過去厚顏無恥地抱抱他,好歹蹭上一點點溫度。


    但是她最終沒有。


    不敢也不願把他扯進跟她一樣的絕望裏。


    遲晏敏感地注意到她話語中,第二個名字前那個停頓。


    舌尖忽然有點澀。


    他抬起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吃醋了?”


    顧嘉年沒有吱聲,不想撒謊,但也不想承認。


    靜了一會兒後,遲晏歎了一口氣:“那是我猜錯了?不該汙蔑你。老實說,今天是我醋到不行。”


    “——什麽?”


    她聽到他沉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抬一點頭自己看。”


    顧嘉年懵懂地照做,從他的胸口稍稍仰起頭,入眼是他修長白皙的脖頸、棱角分明的喉結和……那對如同翅膀般的鎖骨。


    她的視線驀然凝住。


    心裏像被螞蟻爬過。


    這對鎖骨曾經很多次出現在她夢裏麵,如今卻離她隻有幾公分的距離。


    顧嘉年的臉徹底燒起來,心裏有點羞恥,又聽到他悶悶的笑:“別亂看,是讓你看領口。”


    “……”


    顧嘉年心虛地移過目光,這才注意到他襯衫領口的第一顆扣子並非刻意解開,而是被扯掉了。


    原本應該有紐扣的布料上隻留著一截短短的黑色線頭。


    顧嘉年沒明白他的意思,茫然地讀著題幹:“扣子掉了?為什麽?”


    遲晏深吸了一口氣,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胸口悶:“自己扯的。今天收到你的消息,我還以為你變心了,跟哪個小男生跑了。”


    “我當時真的醋到不行,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


    “……哦。”


    顧嘉年聞言不可控製地彎了彎唇角,好半天後咕噥道:“那,就算扯平了。”


    遲晏原本是為了安慰她,可提起來心裏還是有點別扭,沒好氣地說:“你以後不準用這個稱呼了聽見沒?什麽遲晏哥,聽得我腦殼疼。”


    顧嘉年覺得有點不公平,在他懷裏囁嚅道:“可是……你自己不是偶爾也會自稱'哥哥'。”


    “那不是正好。”


    “?”


    “你對其他比你大的人,都會禮貌地加個敬稱,隻有對我不會。”


    “而我對其他比我小的人,從來不會這樣自稱,我又不是賀季同那個騷包。在你麵前這麽說,那是因為喜歡你。”


    大作家邏輯滿分。


    顧嘉年突然覺得他說得好有道理,“哦”了一聲。


    好像確實是,他在其他人麵前大多時候都很冷淡。那次北霖的首映會,他走在韓遂身後,還被誤認為是個冷臉耍大牌的藝人。


    可忽然又覺得不對勁,她抬起眼看他,疑惑道:“我記得你第一次在我麵前這麽說是在帶我去晝山的那天晚上,你那會兒說‘帶你去哥哥的母校,去看晝大圖書館’。可是那個時候你又不喜歡我。”


    遲晏挑了挑眉對上她的眼。


    “記得這麽清楚?把我的每句話都記心裏了?”


    “……”


    顧嘉年哽住,若無其事地偏過頭不看他。


    “那你自己都知道,在那之前我沒有用過這個自稱吧?”


    “我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你,應該算不上是禽獸吧?畢竟那天晚上,你正好成年了。”


    隻是當時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現在回想起雲陌雜亂的薔薇從裏那個滿身傷痕問他借煙的女孩,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恍悟。


    他又不是什麽慈善家。


    在他的生命裏,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她這樣讓他心疼。


    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讓他大半夜陪著翻山越嶺,也不願看到她墜落。


    不是喜歡還能是什麽。


    顧嘉年被他這個突如其來的表白整得措手不及,心裏又是開心又有點無措,誰知道他又接著說:“不過——”


    “——剛剛讓你看衣服領口之前,你盯著我好幾秒……在看哪裏?”


    “……???”


    這種話他怎麽能問出口的?

    顧嘉年臉騰得紅到爆炸,整個人都羞恥起來,手上的力道便不自覺地鬆了鬆,下意識想逃跑。


    隻是剛抽離了一點,卻被人拽回來。


    顧嘉年的下巴猝不及防地磕上他胸口。


    “不說就算了,我還沒抱夠——”


    遲晏的一隻手幹脆利落地壓在她單薄後背,將她緊緊按在懷裏,另一隻手抽空抬起來。


    目光滾動著看了眼腕表。


    十點五十四分。


    意識清醒著沉溺,卻又好脾氣地自控著,公事公辦般給自己設限。


    “——再抱六分鍾好不好?湊個整點。”


    “然後我們回家。”


    “……”


    “嗯。”


    *

    遲晏住的地方離工作室並不遠,和之前去過的賀季同家在隔壁小區。


    顧嘉年跟著遲晏走進其中一幢。


    一樓還堆了一些裝修器材,大樓裏設施也非常新,像是這兩年剛造好的小區。


    遲晏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釋道:“這房子去年你走之後我讓賀季同幫我看的,是新樓盤,樓上樓下都有人在裝修,白天會有點吵——”


    顧嘉年莫名覺得他這個解釋有點不明的意味。


    她隻在這裏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要回雲陌,白天吵不吵的她也聽不到。


    不過他語氣那麽正經。


    顧嘉年覺得自己想多了,卻立馬聽到他更加正經地說:“——畢竟,以後你要住這兒,還是要跟你說一聲的。要是覺得太吵,咱們就換個老一點的小區。”


    “……”


    遲晏說完,慢悠悠地晃進了電梯,轉過身挑眉等她:“不進來?”


    顧嘉年跟著走進去:“……誰要以後住這裏了?我明天就回雲陌了。”


    遲晏不置可否地點頭:“但是你過兩個月不是要來晝山上學麽,你男朋友家就在這,還非得回寢室住?”


    顧嘉年聽到那句“男朋友”,愣了一下。


    對哦。


    剛剛的擁抱和他的告白,美好到太不真實。


    總覺得像是在夢裏。


    可如今這個忽然轉變的稱謂,和眼前陌生的電梯、熟悉的人卻真切不作假。


    她低下頭,心裏跟著燒起來,嘴角卻翹著放不下去。


    許久後才咕噥了一聲:“那我也要去寢室住的。”


    遲晏好笑地看著小姑娘紅彤彤的耳朵,彎了彎嘴角,按下樓層號,不再逗她:“哦。”


    顧嘉年靜了一會兒,又想起什麽:“遲晏,你不是晝山人嗎,為什麽又要特地買房子?”


    她說著,又想起那次遲晏帶她來晝山,原本打算在工作室休息,後來事發突然,又去了賀季同家裏。


    他好像從來沒提起過自己在晝山的家。


    電梯慢慢往上,遲晏靜了片刻後散漫地問她:“怎麽,對我的事這麽關心?”


    “也是,咱倆現在這個關係,我們停停是應該知道。”


    他雙手插兜,語氣平淡地說:“我媽去世得早,遲延之……也就是我爸的房子被抵押來還他的賭債了,他現在住哪、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至於爺爺的幾處房產早就拍賣了,隻剩了雲陌那個祖上留下來的別墅。”


    顧嘉年想起之前賀季同在電話裏跟她說過一些遲晏的事情。她側過臉看著他寡淡的神情,心裏忽然有點難受。


    他比她大六歲,走在她前麵。


    她最難的時候有他陪著,但他最難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孩子。


    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做不了。


    甚至對於他那些年的經曆,她都隻是一知半解。


    顧嘉年想起雲陌別墅裏拉緊的窗簾和永遠隻有他一個人的大房子,突然輕聲說:“我又重新考慮了一下,我今天把爸媽的聯係方式都拉黑了,除了雲陌沒有地方可回。而且我又不能總是回雲陌,還得留在晝山兼職賺生活費呢,所以——”


    “——如果……如果你家有空餘的房間,我周末或者放假可以來蹭住嗎?”


    “嗯,有的是房間。”


    遲晏知道小姑娘變卦背後的意思,心裏軟下去,卻又半開玩笑道:“你要是嫌房間不夠大,我們還可以買大一點的房子,雖然比不上從前,我現在也算是很有錢。”


    “……”


    電梯在十六層停下。


    遲晏帶著她走到其中一個單元門前,伸手打算按下開門密碼。


    顧嘉年下意識地禮貌避開,卻被他扯住,被迫盯著密碼界麵。


    遲晏慢吞吞地按下六位數字,不藏不掖。


    “看好,密碼是你生日。”


    “這下信了吧,我今天可不是為了安慰你,我是蓄謀已久,一往情深。”


    顧嘉年怔住,好半天後紅著臉“嗯”了聲。


    她知道遲晏今天是想哄她開心,才會一直一直說這麽多好聽的話。


    他真的是個作家。


    天賦異稟的那種。


    哪怕平時總是一副散漫冷淡的樣子,隻要他想哄一個人,情話簡直信手拈來,比誰都會。


    顧嘉年咬了咬唇,強迫自己要習慣,總這樣下去會心律失常的。


    突然又想到他剛剛說的另外一個可能性。


    “如果不喜歡的話,我就再勾引你一下。”


    他什麽都不做,隻要站在那裏,就已經足夠能蠱惑她。


    要是蓄意做些什麽,顧嘉年覺得自己大概會瘋。


    *

    遲晏家的裝修依舊很有他的個人風格。


    客廳裏布置成小型藏書室,沒有電視,也沒有整排的沙發,像個堆滿書的異世界。


    隻不過顧嘉年來不及注意這些,她剛換上拖鞋,便聽見了一聲細細的貓叫。


    片刻後,一隻皮毛烏黑發亮的貓咪從房間裏漫步出來,神情傲慢又睥睨。


    它看到遲晏回來,睨了他一眼,然後腳步慵懶地走到它的飯碗前,抻了個懶腰半睜著眼看他。


    不像是在迎接主人,反而像是等待歸家的仆人去伺候它。


    顧嘉年睜大了眼睛:“這是……咕嚕的孩子?都這麽大了?”


    “嗯,你給我留的另外一個麻煩,確實是個麻煩。”


    遲晏說著,好脾氣地走過去,給它換糧換水開罐頭,趁它低頭吃罐頭的時候想摸下它腦袋,卻被“呲”了一下。


    遲晏收回手,“嘖”了一聲。


    “還是個祖宗級別的麻煩。”


    顧嘉年小心翼翼地跟著他往裏走。


    貓咪通常很有領地意識,也怕見生人,顧嘉年怕驚嚇它,忍住沒靠近它。


    忍不住又問道:“那你給它取名了嗎?”


    “嗯,”遲晏把客廳的窗戶打開,讓新鮮空氣灌進來,驅散房間裏略微有些沉悶的味道。


    他轉頭看她一眼,意味不明地拖長了音:“叫‘走走’。它太懶了,沒事從來不動彈,我想讓它多走一走。


    停停,走走。


    顧嘉年臉有點紅,不太相信:“真的叫‘走走’?”


    “騙你幹什麽?”


    “但是那它不就……跟我同輩了?”


    “你要這麽理解也不是不行,”遲晏打趣道,“畢竟以後,你也是我家小祖宗。”


    “……”


    遲晏不再逗她,去廚房裏給她洗了一盒草莓,又拿了幾罐酸奶。


    他讓顧嘉年坐在客廳角落的單人沙發上,伸手揉揉她腦袋,笑道:“你先吃點東西,我去給你外婆打個電話。畢竟我們停停扯的那個謊,別說外婆了,連‘走走’都不能信。”


    “……”


    顧嘉年叫住他:“遲晏,那個……你準備跟外婆說嗎?”


    “說什麽?”


    顧嘉年的聲音低下去:“就……我們之間……的關係啊。”


    遲晏的神情認真了些:“你希望我告訴她嗎?聽你的。”


    顧嘉年想了想,覺得還是不太想跟外婆撒謊。


    而且,外婆又不是不認識他。


    她點了點頭:“嗯,那你說吧。”


    遲晏挑了挑眉,覺得她真是比她想象中勇敢好多。


    他還以為她會不敢說,畢竟才剛在一起。


    他應了一聲“好”,然後走到陽台上,隨手拉上了玻璃門,找到通訊錄裏顧嘉年外婆家的電話。


    一通電話打了一個小時。


    期間顧嘉年吃完了大半盒草莓,喝了兩瓶酸奶。


    還和走走對峙了好幾次。


    好在那隻貓天性傲慢,大概看她細胳膊細腿的沒什麽危險,不太瞧得起她。


    自顧自吃完罐頭,在旁邊用爪子懶洋洋地洗著臉。


    顧嘉年咬著吸管,亂亂地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像是在坐過山車。


    心裏卻還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她往外看,隔著一道玻璃門,遲晏倚著陽台的欄杆收起電話,在她望過去的時候也恰好轉身撞上她視線。


    下一秒,他推開玻璃滑門走進來。


    真真切切地對她笑。


    顧嘉年窩在沙發裏,牙齒把透明的塑料吸管咬出了一個洞,沒忍住也跟著笑起來。


    一晚上了,遲晏終於看到她眉眼彎彎笑意滿滿的模樣,哪怕臉上還帶著淚痕,眼皮也腫著。


    心髒酸軟的同時,繃緊的弦總算徹徹底底鬆懈下來。


    不枉費他今天晚上使盡了渾身解數,恨不得管賀季同借一張嘴。


    他走過去,靠著沙發扶手摸摸她頭發。


    “不傷心了?”


    顧嘉年搖了搖頭,誠實地說道:“還是傷心的,畢竟今天做了一件很出格的事,我把我爸媽都拉黑了,還罵了他們。而且……我還是有點難過,覺得他們傷害了你。但同時也很開心。”


    “還罵人了?怎麽罵的?”


    “不跟你說,”顧嘉年眨了眨眼,臉上的笑容又稍稍收起來一點,手指攀上他的衣角,“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他們還說你什麽了啊?喬薇姐說,後來你們進了辦公室裏。”


    遲晏頓了一下,覺得沒必要再戳一次小姑娘的心肺。


    但她又一臉認真。


    於是隻挑了個別話,半開玩笑道:“也沒什麽,他們除了說要告我之外,就是說要找我父母,讓他們來教育我。”


    “啊?”


    顧嘉年緊繃的情緒被打破,突然感覺有點好笑,怎麽這麽多年來招數都沒變過,之前對陸許陽是這樣,對遲晏還是這樣,令人無語的同時又覺得,“……他們好幼稚啊。”


    遲晏笑起來,晃了晃手機。


    “也還行,畢竟,誰還不會告家長了?”


    “不然你以為我這一個小時,都在跟外婆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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