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野星為燈
第29章 野星為燈
入口處實在太過吵嚷擁堵, 沸騰的應援聲中,沒人能聽見韓遂的那句話,大家隻是看到他停步側身,手勢禮貌地讓身後那個小演員先進門。
隻有顧嘉年這個知情者通過他的口型猜到他在說什麽。
幾個韓遂的粉絲語氣不滿地抱怨著:“雖說我們家遂遂為人謙遜是很好, 但這個小演員怎麽回事啊, 這麽狂?遂遂好脾氣讓他先進,他還真就自顧自進去了?”
“對啊, 內娛又不是沒有長得帥的, 倒也不至於剛出道就拽成這樣吧?他當自己是導演還是編劇啊?”
“……”
隨著韓遂進場,門口的粉絲接二連三地離開, 各自尋找避雪的地方, 等著一會兒首映式結束再來。
顧嘉年看著那個黑洞洞的入口, 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她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才發現剛剛咬著食指關節時太過用力,兩側都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風雪漸猛。
顧嘉年拍了拍圍巾上的雪, 斂著眉對宋旻雯說:“走吧,我們也去找個地方避避雪, 首映式結束還要兩三個小時呢。”
宋旻雯見她神色淡淡, 以為她是因為沒見到喜歡的作家而沮喪, 安慰道:“小嘉年,你別難過,我聽他們說了, 老年人一向守時,可能早就提前入場了, 一會兒結束之後有一個小時的簽售,我們早點去,肯定能見到的。”
顧嘉年聽她一口一個“老年人”, 腦袋裏代入遲晏那張古井無波的臉,“撲哧”笑出聲來。
她搖了搖頭好笑道:“我已經見到他了。”
*
兩個人在劇院門口就近找了家必勝客坐下。
顧嘉年斥巨資買了一個黑椒牛排披薩套餐、一疊濃香烤翅和一份千層麵,以此慰勞陪她辛苦奔波的同桌。
宋旻雯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毫不客氣地坐下來大快朵頤。
披薩餅彼此拉著厚厚的絲,她歪著頭咬了一大口,幸福得眼睛都眯起來:“好吃!這課逃得還真不虧,就算老班明天讓我罰站都行。九中食堂除了那道板栗燒雞之外,其他菜可都太難吃了。”
顧嘉年也慢慢悠悠地啃著披薩。
必勝客的黑椒醬依舊是當年的味道。
北霖有許多家西式快餐店,漢堡王、麥當勞、賽百味……前陣子還開了一家據說在國外很火的炸雞店。
然而顧嘉年最喜歡的還是必勝客。
小時候,爸媽總會在她考試進步之後帶她來這裏,一家三口分著吃一個大大的披薩。
十歲左右的顧嘉年最喜歡吃黑椒牛排口味。
可惜自從念了初一之後,這麽多年過去,她再也沒有吃到過。
哪怕後來她有了可以支配的零花錢,可以自己一個人來必勝客,她也沒再點過黑椒味。
似乎每一次點單都會下意識地繞過那個口味,那個專屬於“小天才顧嘉年”的味道。
可今天看到菜單時,卻不自覺地點了。就好像在這短暫的幾個月裏,突然和內心深處那個執拗敏感的笨女孩和解了。
顧嘉年一口口咬著披薩,慢吞吞地想著,她本來就不是小天才。
這披薩呢,不管是什麽口味的,也隻不過就是一個披薩。
兩個女孩子看著瘦弱,但胃口還真不小。
一起分著吃完了一個十寸的披薩,又吃光那份番茄肉醬味的千層麵。
宋旻雯竟然還能再啃下兩根烤翅。
顧嘉年甘拜下風,摸了摸撐到爆炸的肚皮,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她想了一會兒,赧然道:“雯雯,一會兒你還得幫我個忙。”
“說吧,”宋旻雯挑了挑眉,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皮筋把一頭大波浪長發紮起來,繼續啃雞翅,“看在披薩和雞翅的份上,你叫我幫什麽都行!”
顧嘉年咬著可樂的吸管,小聲問道:“就是……等會兒你能不能幫我去排隊簽售?你晚上想吃什麽夜宵都行,我給你買。”
“可以是可以,”宋旻雯頓了一會兒,吐出啃得幹幹淨淨的雞骨頭,不解道,“但是你為什麽不自己去呢?好不容易請假過來,不見一麵嗎?”
顧嘉年吸溜一口可樂,點頭道:“嗯,遠遠看一眼就夠了,他應該不想我過來,怕我耽誤學習吧。”
“也就是說,”宋旻雯反應過來,好奇道,“你跟那個作者大大三次元裏認識?你們怎麽認識的啊?”
“嗯,”顧嘉年頷首道,“至於怎麽認識的……真要說的話,我從小就認識他了。”
她斯文地笑起來,補充道:“我的名字是他給取的。”
“哦。”
宋旻雯了然地點頭,聽著她的描述自顧自腦補出一個和藹的長輩形象,又問道:“對了,剛剛你說已經見到他了?剛才進去的好像隻有遂遂和一個配角演員吧?”
她說著,回憶了一下方才的陣容,腦袋遲緩地轉了轉,然後仿佛是想起了什麽,大驚失色地猜想道:“難道,他不是一個和藹的爺爺,而是個彪形大漢,混在遂遂的保鏢裏了?”
“不是,反正你一會兒去簽售會就能看到,”顧嘉年被她滿臉止不住的失望神色逗樂,忍俊不禁地問她:“雯雯,你為什麽這麽討厭硬漢啊?”
就連甩了前男友都是因為人家報了一個硬漢專業。
宋旻雯被她問住,慢慢悠悠地抽了一張紙,耐著性子仔仔細細地擦掉嘴角的油漬,而後眨了眨眼,搖頭晃腦道:“因為他們太不可愛了,凶神惡煞的,不好不好。當朋友可以,但我不想找這樣的男朋友。我就喜歡白白淨淨、軟軟萌萌,不會惹是生非、好脾氣任我欺負的那種。”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終於等到電影首映式結束。
簽售會是在劇場的小宴會廳舉辦,很難混在粉絲裏渾水摸魚。
顧嘉年擔心會被遲晏看到,便交代了宋旻雯幾句,自己坐在必勝客裏等她。
等買好給宋旻雯的宵夜,顧嘉年無所事事地盯著窗外的漫天風雪。
狂風有種鋪天蓋地的勢頭,昏暗的路燈照不亮被大雪蓋滿的視野。
顧嘉年發著呆,胡思亂想著。
不知道一會兒回去能不能打到車。
九中附近並沒有地鐵站,這麽大的雪,公交都有可能停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顧嘉年一直坐到店裏因為大雪提前打烊。
店員鎖了門,她隻好拎著一袋烤翅套餐,捧著杯熱可可站在必勝客的屋簷下。
這種狂風天,頭頂的屋簷完全起不了多大的作用,雨雪肆無忌憚地打在身上和臉上,圍巾與帽子統統失效。
顧嘉年凍到打顫,猶豫著要不要換個地方避雪,可思及自己沒有手機,擔心宋旻雯回來之後找不到她,隻好咬咬牙,往屋簷深處躲了躲。
這樣寒冷的天氣,每一分鍾都難捱。
大概半小時後,在她徹底凍僵之前,通往劇院的路上才有了動靜。
顧嘉年艱難地睜著眼看過去,昏暗的路燈下,宋旻雯撐了把黑傘小跑過來。
她耷拉著肩膀,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難道是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卻沒排到?
畢竟簽售有時間限製。
顧嘉年心裏不由得充滿了愧疚,將手裏已經溫熱的可可遞給她,張著凍到失去知覺的嘴唇,結巴道:“快喝……喝口熱可可,簽不簽名的無……無所謂。”
好在她一直在宴會廳裏,應該沒像她這樣受凍。
宋旻雯卻沒有接,耷著眉毛收起傘,然後伸手從羽絨服的內袋裏拿出一本書。
是本精裝版的《晝夜》。
她扁著嘴說道:“排到了,簽名也簽好了——”
顧嘉年眼睛亮了,伸出僵硬的手小心翼翼地捧過書,不自覺地忽略了宋旻雯欲言又止的語氣。
她的手指此刻很不靈活,勉強用掌心蹭開封麵,果然看到扉頁上有他的親筆簽名,而且還寫了那句她交代給宋旻雯的話。
“祝你歲歲有樂歲。”
原本她是想要另外一句的,但又怕會露餡,左思右想之下臨時改成這一句。
竟是超乎意料的滿意。
他的字體一如既往地遒勁張揚,一行字組合在一起頗有種行雲流水的氣勢。
顧嘉年摸了摸涼涼的扉頁,樂不可支地笑起來,簡直想要撲上前去給宋旻雯一個大大的擁抱。
可還沒等她行動,耳邊卻猝不及防地聽到她同桌低眉斂目的下半句:“——但是,我露餡了。小嘉年,對不起啊。”
“……”
顧嘉年有點沒反應過來她是什麽意思,下一秒,路的那頭傳來陣陣腳步聲。
她目光呆滯地抬頭看去。
漆黑的濃夜裏,風雪肆意席卷。
遠處有車子疾駛而過,車燈閃過,那個她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人,驟然出現在亮起的視野中。
遲晏依舊穿著方才那身黑西服,臂彎裏挎著件帶帽的薄絨夾克,沒有打傘,就這樣滿身風雪地朝她走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顧嘉年終於後知後覺地想明白宋旻雯口中的露餡是什麽意思。
她做出了這輩子最快的反應——慌不擇路地向左邁了一步,把自己藏在宋旻雯的身後,還掩耳盜鈴般閉上了眼。
腳步聲在刹那間拉近。
遲晏看著眼前企圖把自己藏起來的女孩子,呼吸停了一瞬。
她站在大雪裏不知道等了多久,幾乎快要成一個雪人了。
身上與頭頂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就連眉毛和睫毛上都結了一層白霜。
與之相比,小小的一張臉卻凍得發青,嘴唇被風刮得幹裂,耳尖通紅,身子還在幾不可察地發著抖。
遲晏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樣大的雪,她竟然擅自來了,還站在室外傻等了這麽久,連把傘都沒有。
今夜北霖的氣溫有零下十幾度,是真的有可能凍死人的。
他忍了忍,耐著脾氣伸手把小姑娘從她同學身後挖出來,三兩下拍掉她身上的積雪,又飛快地用手裏的薄絨夾克裹住她。
動作很輕,可語氣中卻不可避免地帶了一絲慍怒:“還閉著眼,躲我呢?”
顧嘉年藏不下去了,心髒砰砰跳著,緩緩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睛
“……遲晏?”她眨了眨眼,聲音卻如同棄療般發著抖,“好巧啊,你也在北霖?”
“……”
這下,就連宋旻雯都忍不住因為這個蹩腳的扯謊替她尷尬。
她小心地戳了戳顧嘉年,低聲說道:“小嘉年,別演了,咱們已經露餡了。剛剛我去幫你要簽名嘛,不知道是不是我演技太不自然,你——”
她說到這,腦海中閃過“給小嘉年取名字的長輩”這個概念,目光飛速在倆人之間轉動了一圈,最終敲定一個可能性最大的稱謂,“——你叔叔簽完那句話,突然問我喜歡這本書裏的哪個角色,我完全說不出來……後來就露餡了。”
“……”
“……”
“叔叔?”
“……叔叔?”
她話音落下,另外兩人的注意力卻默契地繞過了漏不漏餡,停在了另外一個地方。
隻不過話雖相同,語氣卻是不同。
顧嘉年的是迷惘,遲晏則是被氣笑了。
顧嘉年見他臉色不佳,連忙擺手:“沒有,我沒這麽說……”
她話音未落,便聽到一旁她那個傻同桌恍然大悟地接了一句:“那是……舅舅?也對哦,你們不同姓。”
她說著,臉上還露出一個“原來如此我可真是個大聰明”的表情。
顧嘉年:“……”
遲晏:“……”
*
幾分鍾後,兩個女孩子老老實實地跟著遲晏回到劇院小宴會廳旁的休息室裏。
宋旻雯悠哉悠哉坐在沙發上,一邊借遲晏的充電器給早就沒電了的手機充上電,一邊喝著熱可可玩遲晏借給她的pad。
隻剩顧嘉年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接受盤問。
遲晏搬了條凳子坐她對麵,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許久後,顧嘉年似乎聽到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又覺得可能是她的錯覺。
他沉聲問道:“什麽時候來的?在外麵等了多久?”
顧嘉年不敢撒謊,老實回答道:“沒等多久,之前我一直坐在必勝客裏,還吃了披薩,是他們提前打烊了我才出來的,我怕雯雯找不到我,才沒換地方……頂多就在外麵站了半個小時?”
“……半小時?還頂多?”
遲晏被她氣笑。
“你知道今天多少度嗎?”
顧嘉年搖了搖頭。
“……”
“不查天氣預報,不帶傘,連手機都沒有,你就敢來?”
遲晏的額角跳了跳,忍著脾氣問她,“翹課來的?”
顧嘉年原本聽著一項項指控,肩膀一寸寸垮下去,可聽到最後一句,她立馬又支楞了起來,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解:“沒有翹課,我有請假條的。”
她說著,從羽絨服的口袋裏翻出那張皺皺巴巴的請假條,攤開來遞到他眼前。
遲晏低下頭看了一眼。
心裏忽然就氣不起來了。
假條上,請假理由那一欄明明白白地寫著,“去參加我最喜歡的作家的簽售會。”
下麵還簽著“顧嘉年”三個字。
“最喜歡”。
連假條裏都沒有敷衍。
遲晏緩緩吐出口氣,抬頭看她。
幾個月沒見,她的頭發長長了許多。
此時坐在溫暖的室內,臉上被風雪刮出的青紅色總算消退下去半分,露出了原本的白皙底子。
漂亮的一雙眼下掛著兩個深深的黑眼圈,氣色很差。大概如信中寫的那般,分秒必爭地在學習。
即便是這樣,她仍是抽空請了假。
毫無準備地過來,隻是為了能夠見他一麵。
遲晏移開眼,語氣卻不可抵擋地軟下來。
“……怎麽知道我在這的?”
顧嘉年想了一下,安安分分地回答:“你給我的上一封回信,信封的左上角有北霖大學的校徽,我就猜到你是來北霖出差。然後……”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神色,繼續說道:“我又用雯雯的手機查了一下,看到新聞說今晚是《晝夜》的首映發布會,你也會參加……這才請了假過來的。”
“嗯,倒是學會當偵探了。”
顧嘉年有點不好意思,翹了翹嘴角:“也沒有啦,就是靈光一閃。”
其實隻是對他的事比較敏感。
“……不是在誇你。”
顧嘉年低下頭:“……哦。”
遲晏問完話,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
已經很晚了。
他盯著她的發頂,摁了摁太陽穴,緩緩說道:“假條上是不是寫著十一點半之前回校?現在已經十點半了,我送你們回去。”
“好。”
顧嘉年聽著他越來越軟的語氣,終於鬆了口氣。
*
遲晏借了輛工作人員的車,開車送她們回學校。
天氣太壞,視野差,路又被雪埋住,一路上看到好幾個出了交通事故困在路旁的車輛,有一輛車前蓋都撞得整個掀翻。
遲晏的臉色又慢慢地變差。
心裏有些後怕。
屬於都市的霓虹燈飛快倒退,車內一路靜謐無話。
兩個女孩子坐在後座麵麵相覷,就連神經大條的宋旻雯都感覺到氣氛有點壓抑。
二十分鍾之後,車子停在九中門口。
校園裏也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路燈被雪壓得越發暗沉,隻有二十四小時值班的門衛室還算明亮。
宋旻雯迅速打開後座的車門跳下車,一邊貓著身子躲著門口門衛的巡視,一邊往圍欄旁走去,還不忘回頭扔給顧嘉年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小嘉年,我先走了,我得找個地方鑽進去,咱們明天見啊。”
說著,已經動作敏捷地消失在了圍欄之下。
“……”
車廂裏少了一個人的呼吸,更加靜了。
顧嘉年眼觀鼻鼻觀心了一會兒,硬著頭皮說道:“那……遲晏,我也走了?還得去門衛那裏銷假登記,你回去路上開車小心點。”
她沒聽到回應,便想打開另一側的車門,偷偷溜下車。
卻發現車門上了鎖。
顧嘉年頓了一會兒,抬頭看向駕駛座的方向:“……遲晏?”
許久後。
他的聲音慢慢響起來,有一些緊繃:“這次就算了,不能再有下次了。這麽大的雪,開車不安全,或許連車都打不到,你同學的手機還沒電了。如果我沒找到你,你們打算怎麽回來?兩個女孩子,準備在外麵風餐露宿嗎?”
顧嘉年鼻子有些發酸,沒有吱聲。
更不敢說一開始她是打算一個人去的。
遲晏卻沒有再繼續說教。
他的語氣帶了些妥協,慢慢道:“賀季同的大學同學是九中的物理老師,我原本打算明天抽空過來,找他要一張尋訪卡的。不跟你說就是怕你沒頭蒼蠅一樣亂跑。”
顧嘉年愣住。
又聽到他繼續說:“難得來一次北霖,怎麽可能不來看看你,想什麽呢。”
狹窄的車廂裏,顧嘉年聽著他的話,心跳慢慢地加速,她咬了咬唇,問道:“那……那你明天還來嗎?”
“嗯,給你買幾件厚點的衣服,你身上這些可扛不過北霖的冬天。你這些天都沒回過家嗎?”
“沒回,上次期中考試之後,班主任給我爸媽發了成績單。他們打電話給宿管,讓我回家來著,我就說學習很忙,懶得回。”
顧嘉年慢吞吞說著,心思卻還停留在他的那句話上。
“怎麽可能不來看你。”
原來他也想著要來找她的。
原來不是她一個人想見他。
顧嘉年覺得整個人從頭到腳暖和了起來,血液順暢地流動著,耳朵也熱起來。
心情輕鬆下來之後,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於是扶著副駕駛的靠背,好奇地湊上前問道:“對了,雯雯是哪裏漏了餡啊?你為什麽想到要抽查她讀沒讀過你的書?”
遲晏笑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其實也挺適合當偵探。
先不說那個女孩子身上穿了九中的校服,模樣也與她信中曾提及過的同桌相符。
就說她讓他寫的那句話。
遲晏沒有回答,而是問道:“書呢?”
顧嘉年愣了一下,把捂在懷裏的書遞給他。
遲晏一隻手接過書,另一隻手從口袋裏拿出一支筆,咬開筆帽,在翻開的扉頁上又寫了一行字。
然後遞回給她。
“跟我在這玩對對子呢?”
他說著,解開了車門的鎖,沉聲道:“去吧,回去路上小心點。”
“嗯。”
顧嘉年重新把書捧進懷裏。
“遲晏,那我走啦……再見。”
她拉開車門走下車,卻發現他比她更快一步下了車。她站在原地,看著他慢慢繞過車頭,走到她身邊。
他伸出手,幫她攏了攏鬆掉的圍巾。
顧嘉年怔愣著沒有說話。
他離得很近,西服上依舊有好聞的木調香氣。
他彎下腰,漫不經心地叮囑她。
“小孩兒,你可得好好學習啊。但也要注意休息,好好吃飯,保重身體。雖然……很開心見到你,但你不能再像今天這樣胡來了。一會兒回去記得衝個熱水澡,把頭發吹幹。長線作戰,身體可不能垮。”
他沒說剩下的話。
畢竟。
我在你這裏,還有個懸而未決的麻煩。
*
那天夜裏。
顧嘉年洗完熱水澡,全身暖洋洋地坐在熄了燈的宿舍裏。
她打開小手電筒放在一旁,然後翻開了那本《晝夜》的扉頁。
他在原本的那句祝福下,又新添了一句。
“祝你歲歲有樂歲。”
“祝你年年是嘉年。”
原來他早就猜到了,她原本想讓他寫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