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信件
第73章 信件
他不相信
“你看看那信寫的什麽。若是實在不行, 這封先壓了。”
薑鈺公主喃喃自語:“算了,先別看內容是什麽, 隻扣了便好。”
她又擔憂起來:“你說, 她知道了以後,會不會怪我?”
大宮女沉聲道:“郡主通情達理,您又是替她著想, 她不會怪您的。這天底下, 難道還有盼著孩子不好的母親嗎?怕是沒有。您的一片苦心,郡主都知道。”
“那就好, 那就好。等事情弄清楚之後, 我才放心讓她走。若是這樣情輕易讓她回去,以後萬一有委屈,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
話音未落,門前閃進一抹身影。來者四十歲上下,一席華袍,身形周正,是當今薑國君王,薑鈺公主的皇兄。
國君擔憂自己胞妹, 特意前來探望。看薑鈺公主坐在床榻前,精神已經好了許多。他放心道:“最近幾天怎麽樣?”
薑鈺公主輕輕閉著眼睛。
這頑疾癔症, 短時間怕是難以康複。國君心中暗暗垂淚,不忍心看著胞妹變成這副樣子,便問大宮女:“這是怎麽回事?”
大宮女跪在地上:“公主前不久好些了。可今天…一起床, 看見小郡主不在身邊, 就有些著急, 便成了這副樣子。現在好不容易睡著了。”
國君澀然。數十年前, 是父皇一意孤行, 將孩子送走,胞妹才得了瘋病。如今十八年過去,好不容易才把那可憐孩子找了回來。
大宮女見狀,垂淚道:“小郡主若是離公主而去,怕是這病要雪上加霜了。”
國君給胞妹掩了掩被子:“鈺兒,你先睡。安心睡吧,柔兒不會離開。”
就算是他自私自利,隻為自己的妹妹著想,也要把柔兒多留幾日。實在不行,就斷了夏國那邊的聯係,薑國此地青年才俊眾多,可以選擢一番留在宮裏。這事非同小可,需得細細斟酌一番。他是為了妹妹,也為了自己親生的侄女兒的終身幸福!
江柔安前不久把信寄出。卻久不見回信。
那信裏寫,她已經呆夠了日子,母親的情況也穩定了,自己很快回去,叫李邵修不必擔憂。江柔安嚐試著在信裏問,能不能將母親一同接走,在夏朝同住幾日,也叫她盡一盡孝心。
可是信久久未有回音。
江柔安不免擔憂起來,看著朱紅窗外連綿起伏的雪山,西向的桐州方向,是不是李邵修不太願意把母親一同接回去?若是添了麻煩,不接也是可以的,最近書信來往也算是方便。
算起來,她已經來了快半個月。信隻開頭寄了三封,第四封信寄走的時候,已經五天未收到回信了。
怎麽回事?還是路上泥濘難行,車夫腳力慢,沒有送到呢?
與此同時,桐州官邸。
李邵修沉默無言。她已經離開了整整十五天。她口中承諾,三天一封信,可第四封信遙遙無期。
穀太宰眼瞅著眼前帝王這幾日狀態不佳,論政時也不再精神奕奕,問的最多的一句,也是有無薑國的來信。
思念滋味,摧心折肝。穀太宰本來不相信這些兒女情長,現在看來,全然懂了。
情關,怕是誰都難過!連天下君王都不過如此。
終於,臨天黑時,小廝急忙跑到室內,雙手捧著信,驚喜道:“信來了!娘娘的信送來了!”
李邵修麵色平和。還好。他並不是期待她信裏的話,而是牽掛著她是否平安。
夜幕闌珊,府邸處屋外幾個女使忙碌,晚風輕輕吹拂著簷角的銅鈴,發出泠泠的響聲。
李邵修緩緩展開紙頁。
“夫君親啟”四個字了然無蹤。
“夫君。”
“我已經在王宮住了半月,一切都好,勿操心。”
“此番寫信,有一些話想對您說。”
“我當初嫁入王府,是承蒙您的恩情。但是,事到如今,我必須得承認,恩情大過於愛情。如今回家,我仔細想過,或許我們二人根本不算是良配。您身為君王,以後會遇見許多比我更好的女子…”
不算是良配?恩情大過愛情?
什麽叫做不是良配?
什麽又叫做恩情大過愛情?
李邵修目光須臾冷了下來。
窗外細雪,又肆虐起來,裹著厚重的雪粒子,把他的額頭攪的劇痛,看不清楚信上的字,隻依稀辨認出來最後一句。
“我們還是和離。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李邵修緩緩把信放下。
和離?什麽意思?分開?
她真的是這麽想的嗎?真的是嗎?
那些甜言蜜語,濃情蜜意,夜深人靜時的親昵,都是假的嗎?
就連和離這樣冷冰冰的句子,她竟然能說出口。
她…
李邵修閉上眼,緩了緩心神。
她明明親口說過愛他。
現在到頭來,她找到了母親,找到了家人,就要棄他於不顧嗎?
顫抖的指尖放下信紙。
李邵修回眸吩咐道:“備一匹快馬!”
穀太宰疑心道:“已經這樣晚了,殿下要去哪兒?”
他察覺出帝王的情緒被平靜表麵掩蓋,底下早已經暗流洶湧。穀太宰心道不好,察覺出李邵修念頭:“陛下!您要三思而後行!至少明日一早再出發,臣去為您準備通關文碟!沒有文碟,您是進不去的!”
李邵修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他不相信。
不相信那些話是輕而易舉,從她嘴裏說出來的。
除非他親耳聽見,親眼看見她說出口,才相信。
——
薑國。江柔安怏怏不樂,揪著手中一株含苞欲放的白曇花。信久久收不到,舅舅又說是天冷路難行,馬車進不去出不來,她怕是得過幾天才能回去。
舅舅勸她,能不能一直留在薑國。
留在薑國,身邊陪著母親,自然是好。可是,江柔安心中還有牽掛,她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棄李邵修於不顧。他們是一同拜過天地,敬過祖先的。他給了自己足夠的寵愛和縱容,她也得對他負責任一些。哪裏能說一走了之就一走了之呢。
江柔安禮貌的回絕了舅舅的建議。
殊不知,她的信已經被偷梁換柱,早就送到了桐州府邸。
遠處遙遙的幾點星光璀璨,忽的被厚重烏雲掩蓋,似乎醞釀著一場暴雪。
這暴雪紛紛揚揚,開始下起來,天地之間,一片昏暗。
夜幕時分,薑國王宮,值守的將士換執的當子,幾人圍著篝火,捧著熱酒。
“別盯著看了,黑天雪地的,能有什麽人來。”
“是啊。咱們兄弟幾人,先喝了這好酒,再說別的也不遲。”
“來來來,幹了!”
誰都沒有察覺,罅隙中,一行黑衣人影靈巧的飛簷走壁,穿過宮門,越過圍牆,所到之處,鴉雀無聲。
王嬤嬤收拾了床榻。來了薑國王宮快半個月,她對薑鈺公主的舊事略有耳聞,不過琢磨著時候,也該往回走了。
身後那大宮女笑道:“嬤嬤看起來經驗豐富,做起事來手腳麻利的很,怕是您在夏朝宮中服侍已久吧。”
王嬤嬤笑著點頭:“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大宮女微笑:“家中有一個妹妹嫁到了夏朝,奴也跟著去了一趟,夏朝那處民風淳樸,人們都很好。”
王嬤嬤看了眼窗外:“如果有時間,就多去那邊玩兒。可看見小郡主了嗎?”
大宮女道:“剛剛看見郡主在書房裏寫信呢。”
王嬤嬤心中了然,怕是在給皇帝寫信報平安。可惜天氣不好,又下了這樣大一場雪,信件難以送出去。
書房,燭光點點。燈影籠罩在書桌上,一縷金黃。
江柔安展開紙筆:“夫君親啟。”
===第89節===
“你怎麽總是不給我寫回信啊?寫信時字多一點又怎麽了。那會兒還口口聲聲說想我,現在又惜字如金,我才不相信你想我呢。”
“不過也不怨你。最近天氣不好,馬車也進不去出不來的。對了,我在此處學了一種新的字體,你看看,我寫的好不好看?”
江柔安看了一眼自己的爛字。不免有點心虛,學了很久,還是寫的不好看,歪歪扭扭的,怕是有人照著自己的筆跡寫一封也能以假亂真。
不過應該沒人那麽無聊。
江柔安重新蘸了蘸墨水,思來想去,把“江柔安”三個字用薑族字體寫出來,又蘸了蘸墨水,把“李邵修”三個字寫了出來。可惜“修”有點難寫,她忘記怎麽寫了。
於是抬起脖子,打量四周一眼,向不遠處讀書的薑綏求助:“表哥,能不能幫我個忙?修字,用薑族字體怎麽寫呀。”
薑綏放下手中書本,走到江柔安身旁,用另一隻新筆,在紙上寫了一邊:“修字非上下結構,是有些難寫。我寫大一點,你描著。”
江柔安笑了一下:“這是我夫君的名字。”
薑綏看著江柔安,覺得這個妹妹很是可愛,便點頭笑道:“你夫君的名字?這樣看來,你寫他的名字比寫你的名字好看太多。”
江柔安照貓畫虎,擺了擺手:“我夫君寫字很好看的,這字便是他親手教的我。可惜我天賦不高,學不會的。”
薑綏了然,放下筆,彬彬守禮的提醒她:“臉邊有墨跡,自己擦了吧。”
江柔安忙點了點頭:“好。表哥,您去忙吧。”
不知何時,書房外走廊窗前站了人,目睹著屋內的一切。
屋內桌前那纖細身影,是他日思夜想的模樣。可書房裏不隻有她自己一個。還有別人。是她的表哥。
一口一個表哥,叫的可真親切。
她那表哥,湊在她身前,提筆寫字。燭光溫暖,他們時不時相視一笑。
她前腳和自己提了和離,後腳,便已經有閑暇之心練字了麽?
他若是貿然出現,她會是驚喜還是驚嚇?
會不會怨他?怨他已經提了和離…卻還是跟著粘了過來。
李邵修怔在原地。
心中悄然而生想法,難不成,他的妻子,移情別戀了嗎?
可是,她剛剛和自己說了和離,轉頭和別的男人一同寫字,又絲毫沒有防備心,離得這樣近。
李邵修的胸中似乎有火在燒,燒的他太陽穴突突直跳,神誌不再清明。
這副親密無間的模樣刺痛了他的雙眼。
她膽子真是大了。
不是說寫信嗎?他苦苦等待,等不到。
原來她在這花前月下。
她真的好狠心。
萬箭穿心,也不過如此滋味。
李邵修沉默,胸中最後一口氣忽的溢出,連帶著喉間都是血腥味道,反應過來之後,他壓抑著呼吸,有些慌亂無措,該怎麽辦?她若是真的要離開自己,該怎麽辦?該怎麽辦?他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說:
李某:我不能沒有老婆嗚嗚
再走個轉折,估計還有個四五章就能完結了030
感謝在2023,02,18 15:57:35~2023,02,19 14:29: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57053443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57053443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