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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花朝節

  第6章 花朝節

  兔子燈,糖葫蘆


  周時像是展翅花蝴蝶,將自己所見所聞一股腦兒的倒出來:“這花朝節,前朝時便有了。按照一貫的禮數,天擦黑時才足夠熱鬧。”


  的確是熱鬧。商鋪鱗次櫛比,街上大大小小的人兒摩肩接踵,每人臉上都不約而同的帶著雀躍的神色。


  江柔安被吸引,她轉頭瞧見街旁架著一輛木車,車旁掛著幾隻肚兒渾圓的兔子燈。


  周時心下了然,獻寶似的將那燈全都買了,遞給江柔安一隻。


  微亮的暖光照亮了柔安的臉頰。她局促的擺了擺手:“這…我不能收……”


  “花燈而已,滿大街都是,又不貴重。”周時洋洋自得,“就算是哥哥給妹妹的見麵禮。”


  聽著旁邊人一口一個“哥哥”,“妹妹”。李邵修不虞的皺緊了眉頭,橫在二人之中,下命令一般:“拿著吧。”


  聽信王殿下這樣說,江柔安才小心把燈接過來。


  的確是很漂亮的燈。柔安不由得捧在手裏,細細看著。


  隻不過是幾根樹枝,白宣紙糊的而已。她卻如獲至寶。


  ===第6節===

  李邵修往前走了幾步,忽然人潮一陣湧動,不知道從何處竄出來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將周時團團圍住。


  “周公子!”


  “周公子,真的是你?可還記得奴家?”


  一群姑娘七嘴八舌起來。柔安一手拎著燈,頗為詫異的瞪圓了眼睛,看著麵前的這一幕,看來周公子在京中頗為受歡迎…


  正想著,江柔安被人群推搡著往後退。身後的人不鹹不淡的攬住她。


  “走吧。”


  “可是周公子?”柔安詢問。


  李邵修眉頭皺的更深。他撥開人群,開出一條路,聲音略微顯得冷淡:“你覺得他能出來?”


  好像是不能。


  江柔安安靜的跟在李邵修身後。


  又路過一家糖葫蘆攤子,琳琅滿目的糖葫蘆各式各樣。有夾芝麻的,豆沙的,棗泥的。


  攤子周圍圍著一圈五六歲的孩子,眼巴巴的盯著糖葫蘆。


  江柔安不免多看了幾眼。


  那神情,和周圍圍著的一圈孩子如出一轍。


  李邵修隨意掏出銀兩,將一車糖葫蘆都買了下來。


  “吃吧。”


  他隨手遞給柔安一根,又□□幾根,遞給了身旁圍著的五六個毛頭小孩子。


  小孩子歡呼雀躍:“謝謝叔叔!謝謝漂亮姐姐!”


  李邵修臉色發沉,他有那麽老麽?


  不過細細想來,他確實比身旁的姑娘大八歲。


  柔安實在是沒有忍住,噗嗤一笑。正巧天上一輪銀亮煙花炸開,煙花倒映著姑娘的側臉。


  漂亮柔美。


  李邵修的心裏微微軟和下來,一股陌生的感覺將他包圍。如同寒夜中將冰冷的手掌緩緩浸如溫熱的水中,他的胸膛裏不由得生出一股暖意,密密匝匝蔓延到四肢百骸。


  “多謝世叔!”


  姑娘笑的眼睛彎彎的,她看著他,細心的幫他擦掉了昂貴黑氅上掉落的稀碎糖渣。


  糖葫蘆酸甜的汁液在口中微微融化了,江柔安感到安心,她心想,世叔長相如此俊美,又心思良善,以後必定會配得京中的某位世家佳人。隻是不知,什麽樣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世叔呢?

  江柔安偷偷抬起眸子,她壯著膽,看著比她高許多的男子。他生的一副過人的樣貌,高鼻薄唇,銀冠黑發,眼底是恣睢傲人的底氣。雖說高人一等,但他也從未在自己麵前端過長輩的架子。


  信王殿下著實是一位大好人。


  柔安心中默默的想。


  糖葫蘆實在是甜,叫人愛不釋手,江柔安咬下來第三個。


  她唇瓣沾了糖漬,伸出來一點香舌,舔掉了嘴角邊兒上粘著的糖沫。


  李邵修眸色漸深。他回過神,對上柔安純淨如水的眼神,她仰著頭,又輕聲道:“多謝世叔。”


  “無事。”


  李邵修似乎心神不寧。


  江柔安察覺到他的變化,很快吃完了糖葫蘆。時候不早了,街上的人逐漸變少。


  也該打道回府了。


  人來人往,卻不曾想,遇見了不該遇見的人。


  眼前停了一盞桃紅色的轎攆,車上下來了個身披大紅坎肩兒,手捧銀耳香爐的中年貴婦。


  王香雲從轎攆中下來,她拿帕子擋住嘴,定睛看了片刻:“喲,這不是柔丫頭麽?深更半夜,你怎的獨身一人在外頭,也不怕遇見個歹人,失了姑娘家的清白。”


  王香雲並未留意江柔安身後頭的男人。她隻自顧自道:“怎麽?我瞧著你都瘦了,怕是信王府上的日子不好過吧?”


  她以為沾了個遠房親便能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做那些春秋大夢去吧。信王傳言暴戾,脾氣忽冷忽熱,哪裏是那麽好相處的。


  如今在街上瞧見這落單的丫頭,仿佛進一步印證了王香雲心中的猜想。


  她不由得沾沾自喜起來,在府上時便看江柔安不順眼,得知她同信王殿下攀上關係後,更是嫉妒不已。


  而如今,情況倒是不同。


  王香雲笑道:“怎麽?真讓我說對了?要我說,你過不下去便回來。前街那戶馬夫的大兒子還等著提親來呢!”


  李邵修並不識得麵前女子。隻從她口中隻言片語中,推斷出來對麵人的身份。


  他緩緩從陰影中走出,聲音淡漠:“怎麽?”


  一瞬間的火光照亮男人的側臉。一向漠然的眼底結冰,不免讓人心驚膽寒。


  王香雲細細分辨,從男人身上價值不菲的雲紋黑氅上看出來端倪。他不會是…


  “本殿倒不知道,她住進王府之中,受了什麽委屈?”


  王香雲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行禮。


  “信王、信王殿下恕罪,民婦眼拙…”


  王香雲如墜冰窟。


  怎麽會?那丫頭才住到信王殿裏不過月餘,就已經得了信王殿下的庇護?

  李邵修語氣平淡,並未再看跪著的中年女郎。


  聯想到在將軍府初遇時,梨花樹下那抹瘦弱的影,他麵上的不虞更深幾分,語氣帶了幾分嚴苛:“你就由著她當街這樣數落?”


  江柔安啞然。她身份擺著,的確隻能聽,不能開口。


  王香雲雖說是將軍府的大奶奶。可將軍府中江家大爺是何行徑,眾人都舉目共睹。老將軍早年間征戰打下的家底,一步步被不成器的兒子敗落了。


  李邵修並沒有給王香雲留麵子。


  直到那道不可忽視的冰冷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王香雲才有機會喘口氣。她抹了把額前冷汗,辱罵著身旁的婢子:“你這不長眼的東西!看見信王殿下,也不知道知會我一聲!”


  小奴婢哪裏見過高高在上的信王,隻是沉默的挨訓。


  看著離去的一男一女背影,人群中,男子身形高大強壯,女子嬌小玲瓏。一黑一白並肩,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王香雲心中猛然而生一種可怕猜想,嫉妒怒火中燒,她的指甲尖深深掐進肉裏。


  李邵修一路上在馬車裏閉目養神,沒有再開口。


  夜已深沉,月華如霜,地上落了層薄雪似的白。


  —


  “這是柔安姑娘今兒剛做的。”


  外閣幾上擺著一圈點心。以糯米粉裝飾,散發著盈盈的色澤,裝飾擺盤,無一不透露著姑娘家精巧的心思。


  “還有這封護膝。聽柔安姑娘身旁的小雙說,姑娘做了半月有餘呢。說是快到雨季了,夜裏風大犯潮,早些準備總是錯不了。”


  王嬤嬤語氣中帶了點讚許的意味。“府裏有這麽個心思靈巧的小姑娘,也算是增了點兒人情味。她可是惦記著您這世叔的恩情。”


  李邵修手裏捧著兵書,隻嗯了一聲。


  王嬤嬤心中歎息,她年幼入宮,二十歲餘便升了掌事大宮女,一心一意照顧著七皇子。她眼看著七皇子從豆丁點大的孩童,長成現如今的信王殿下,也清楚信王是個冷薄的性子。


  性情冷薄,長此以往總是不好。


  先帝育有八子,沒那麽多的精力顧及到所有人。七皇子便是屢屢受冷落的那一位。記得那年,七皇子才不過六歲,好不容易盼來父皇,先帝隻是檢查了功課知識,告誡他認真刻苦讀書,便早早離開了。


  七皇子的母妃安氏不受寵愛。


  七皇子年幼便是懂事的。他從不哭鬧,從不像太子或者三皇子四皇子那樣哭鬧著湊向帝王的身邊尋求父愛。


  直到先帝崩殂,太子登基,七皇子被封為信王。他自請出疆場,一戰便是十年之久。


  戰場刀劍無情,充滿殺戮,冷唳的風沙更是磨礪人的心性。


  戰勝回來時,往昔沉默無言的七皇子失去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傳言中冷漠暴戾的信王殿下。


  恐怕再這麽謠傳下去,以後都沒有姑娘敢嫁進來。王嬤嬤愁上心頭。


  將手裏的絡子放下,王嬤嬤取出細針,挑開了香爐中的舊煙。


  香煙嫋嫋,殿中充滿了柔和的香氣。日光晴朗,春末夏初,園子裏一片深淺交織的綠色。


  “殿下,今兒日光晴朗,您應該出去走走。”


  王嬤嬤絞盡腦汁勸著:“春園裏的花都綻開了,又來了幾匹好馬。您不去瞧瞧麽?”


  她又自顧自說:“昨兒我還瞧見柔安姑娘了,她自己困在屋中說憋得慌,前不久去馬院選了一匹矮馬,如今不知道騎的有模有樣了沒有。”


  不知道被哪句話打動,拿著兵書,對一切都絲毫不感興趣的男人此時此刻才緩緩放下手中卷軸,看向了窗外。


  作者有話說:


  看見寶寶們的營養液或者評論,作者會馬上彈到桌子前麵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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