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錦帕
第40章 錦帕
隨著薑知棠的動作,所有人都期待著看到陳蹊謹被嚇一跳的表情。
然而,薑知棠身子剛直起來一半,就被陳蹊謹一根食指給按了回去。
“……”
一時間屋內氣氛尷尬。
尤其是薑知棠額頭頂著陳蹊謹那根修長勻稱的食指,尷尬地與陳蹊謹瞪眼。
大意了!
陳蹊謹眉眼柔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揶揄地問道:“想嚇我?”
薑知棠訕笑著,“怎麽會呢?”
陳蹊雲從背後插嘴道:“我就說五哥怎麽可能信你的伎倆。”
薑知棠掙脫額頭的封印,猛地從床上坐起,不服氣地懟他,“誰說他不信!他要是不信會跑過來看我嗎?”
語末,俏皮地朝陳蹊謹眨巴著眼,“是吧?”
陳蹊謹嘴角微揚,“是。”
見他這麽配合自己,薑知棠心裏頓時開心了。連帶著昨天被他冷落的事也拋之腦後了,此時精神十足地正和陳蹊雲鬥著嘴。
陳蹊謹看她氣色不錯,精神也恢複得很好,並從袖中拿出一本書遞給她,薑知棠定睛一看,“女紅秘籍!”
她驚喜地接過,隨意翻開幾頁,裏麵皆是繪圖精致的刺繡教程。
連忙問道:“這本書你從哪得到的?”
“從藏書閣借的。”
薑知棠似懂非懂地點頭,好奇地翻看著。可她記得當初在那個鎮上也有一本《女紅秘籍》來著,莫非這玩意根本不稀奇?
罷了,總歸都是學女紅的,能否學會還得看她自己。
陳蹊謹壯似無意地提到:“皇後給你的帕子繡得如何?”
薑知棠的表情一僵,心虛地回到:“還行。”
其實那個帕子從拿回來到現在她都沒有動過手。
不過,他為什麽好端端地提帕子?
下一秒,陳蹊謹給出回答,“那方錦帕可以借我看看嗎?”
一聽他要借帕子,薑知棠立馬就慌了,不情不願地問:“你也對帕子感興趣?”
陳蹊謹看出了她的顧慮,淡然一笑,“隻是覺得那個帕子眼熟。”
從皇後拿出那個帕子時,他便想起小時候在娘親身邊似乎也看到過一樣的帕子。
說來,他其實對皇後幫自己的事也很疑惑。當他問皇後關於父皇與娘親之間的事時,皇後的神情總會變得不自然,似乎是在有意隱瞞些什麽。
從他記事起,父皇便對自己不屑一顧了。他在最破舊的涼梅宮長大,與娘親相依為命。他沒有身在皇宮的概念,隻覺得涼梅宮外每日都有一群太監侍女端著豐盛的食物和最華麗的衣服送到另一邊的怡容殿。
在最燥熱的夏季,陪伴他的是娘親冰涼的掌心,到寒冷刺骨的冬夜,煨暖他的是娘親的懷抱。
他常常羨慕那些錦衣玉食的皇子們,也不止一次天真地問娘親,“為什麽他從來沒有看到爹爹?”
每到這時,娘親瘦削慘白的臉上浮現濃濃的哀愁和怨懟。
她給得回答從來都是:大抵是忙吧。
可到底在忙什麽呢,以致於他到現在都未曾見過一眼。
他不信,畢竟再忙碌也比不上那個天天一身黑裘龍袍的男人忙,他倒是天天看到那個男人在後宮六院流連。
也唯獨不會流連到涼梅宮。
娘親喜歡刺繡做胭脂,他們的日常補貼便是將娘親做得帕子和胭脂賣給宮裏的侍女和無名無分的小主們。
而皇後那方帕子的針線走向便是他最熟悉的。
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是在娘親死得那一晚。
寒冬臘月,宮裏張燈結彩,煙火璀璨。
他在涼梅宮聽到了後花園裏傳來歡聲笑語,其樂融融一片。
但他卻沒有任何心思去向往,因為娘親的風寒愈發嚴重,整日咳得心力交瘁,有時候他能看到那帕子上都是血紅的一片,比那胭脂還要紅豔。
娘親說她捱不過這次三朝節了。
她眼神放空,茫然地看著窗外綻放的煙火,臉上仍有向往,隻是有氣無力的喘息著。
他聽著娘親說話聲音越來越微弱,清楚的明白此後這涼梅宮隻剩他一人了,或許他也將熬不過這一年的寒冬了。
“我想見他。”
虛弱的娘親撐著脖子說了這麽一句話,原本神色平靜的他聽到之後,臉上閃過一絲堅毅。
他就這樣赤足踏進雪堆裏,拚了命地往後花園跑去。
跑啊,跑啊,就這樣他憑借薄弱的身軀擠進一群錦衣玉帶之中。
“砰”地一聲,他顫抖著身子大喊要求見皇上。
可他的聲音在一群歡聲笑語中顯得十分渺茫,根本無人注意到他。
也不知怎麽想的,或許是娘親向往的神情支撐著他,他就那樣頂著大雪跪了好久,也終於等來了皇後。
最後,他還是沒能讓娘親見到那個人,而娘親走時像是早已知曉了結局,嘴角含著隱隱的笑意,帶著最後的祈求將他托付給了皇後。
皇後將他帶到了那個人的麵前,他第一次完整地看清楚他。
這個九五之尊,他的父皇,後宮最為忙碌的人。
皇後和他談了什麽他並不知道,隻是從那以後他搬出了涼梅宮,成了這鄢朝的五殿下,賜允賢之名。
有關於小時候的回憶總是冗長而又艱苦的。就像是夢魘一般,總能將他困在思緒中久久無法回神。
不過,薑知棠後來還是把帕子拿了出來,且擺出了一副被戳破謊言也無所畏懼地神色。
陳蹊謹摩挲著帕子的針腳,正如他所料的那樣。
他好奇地問道:“你想在這上麵繡些什麽?”
薑知棠撓了撓頭,她還真不知道要繡些什麽,不過以經驗來看,古人都崇尚龍鳳呈祥之類的,不如繡個百鳥朝鳳好了,也正好襯托了皇後的身份。
“百鳥朝鳳嗎?”
陳蹊謹沉思了一下,以她現今的功底來看,似乎過於困難了。
遂擔憂地問:“百鳥朝鳳的針法多變,追求光線流暢,百鳥立體自然,羽毛色彩瑰麗,走線需得細膩精致。你當真有把握嗎?”
薑知棠被他這麽一分析,頓時腦子宕機,渾渾噩噩地問了一句,“不就一隻鳳凰和幾隻麻雀的事情嗎?有必要這麽複雜嗎?”
陳蹊謹:“……”
想來確實是他複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