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被黑色九分褲裹著的長腿擋住了她出去的路，可茜從眼尾悄悄地瞥了一眼，收回，又瞥了一眼。
這會兒，她點的歌的歌曲信息已經在屏幕上展示出來了……
「學長……讓一下。」
呼——
可茜強自鎮定地起身，回到原先的那個位置。
說要聽她唱歌的梅婷學姐不知道去了哪裡，她的包還放在沙發上。
歌曲的前奏已盡——
可茜握著話筒，因為不太適應，進入得慢了一點，開頭的幾個字幾乎被音樂掩蓋住。
直到到了第二句歌詞，她才跟上了音樂的進度。
總得來說，可茜唱得很一般。因為她熟知這曲子樂譜的緣故，也不是五音不全的人，所以一首歌下來倒不至於跑調。但是比起那些擅長唱歌的人，就是差了幾分換氣和修飾音技巧，以及少了幾分感情。
都是一個部門的人，場面樣子還是要做做的，大家都禮貌友好地鼓了掌。
反正張可茜是知道了，唱歌這一項自己是拿不出手的，打定主意接下來不再丟人現眼。
所以儘管劉淦又叫她再來一首，她也沒有再唱，而是安靜地當個聽眾，聽著大家一首接一首，坐到了結束。
其實許多人並不然。很多人去ktv唱過一次歌，或者是收穫掌聲后，就停不下來了。所以，ktv的包廂里總能催生很多「麥霸」。
這就是張可茜的一部分性格吧，七分安靜，兩分不自信，還有一分對外物提不起什麼興趣的冷淡。
也或許在周圍人的眼裡，她是這樣的：溫和，不愛表現，對周圍人沒有什麼攻擊性。
誰知道呢？
……
一個學期下來，因為在工作上的經常接觸聯繫，環科班級的學委李曉佳也漸漸了解了張可茜被外面傳言掩蓋下的性格。
有一次，李曉佳因為在校外和朋友吃火鍋，一不小心，吃high了，趕不及回去領鑰匙。她本想打電話讓室友去代領的，結果唯一一個在寢室的室友，還推脫著要趕作業。
那天正好是張可茜負責分發鑰匙，李曉佳無奈之下，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拜託張可茜把鑰匙送到自己的寢室。
——其實張可茜完全可以拒絕她的，因為這已經不是學習部成員工作範圍內的事情了。李曉佳也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張可茜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從這一件事之後，張可茜在李曉佳的印象里就被貼上了一個「樂於助人」的標籤。
李曉佳是一個挺實誠爽朗的姑娘，長得也不錯。
這樣子的姑娘愛慕誰，從來不刻意遮掩，是以她們寢室的人都知道李曉佳喜歡院里有名的景哲學長。
有人跟李曉佳悄悄說，她認識的那個張可茜聽說跟景哲關係還不錯的樣子。
李曉佳一聽，眼睛就亮了。
其實吧，那個「有人」，說白了，就是酸葡萄心理，自己肖想景哲，卻知道自己遙不可及。又見李曉佳這麼張揚，老聽著她直言對景哲的愛慕之意，心裡就是各種不舒服，就想以不靠譜的傳言讓李曉佳也打退堂鼓。
她神秘兮兮地說，聽說景哲似乎對有臉蛋有身材的張可茜挺好的呢，不然怎麼會讓表現平平的她進學習部……
李曉佳根本沒注意到這個室友的隱晦之詞，也沒有被帶偏方向，只抓住了重點——張可茜跟景哲挺熟的呢。
挺熟的……挺熟的……正愁不知道找誰幫自己傳情書呢……那自己……就可以叫她幫忙遞情書咯？
張可茜一定不會拒絕的吧。
事實上，李曉佳來自習室找她的時候，可茜一開始是驚訝的。不過她轉而一想，像景哲這種男生，能俘獲一大票少女的芳心也是再正常不過了吧……
當李曉佳把白底碎花的信封遞過來的時候，可茜在那一瞬間，走神了。
「……越早越好噢，最好今晚就能轉交給他。」
可茜接過李曉佳的裝載著她對他的傾慕心意的信封，看著她笑得燦爛又好看，耳邊是她連連重複的「謝謝」……
可茜一向不太會拒絕女生，尤其是這種不算很難辦到的請求。
她想，的確不難辦到吧。
但是這一次，可茜忘了要自然地回一句「不客氣」。
走回寢室的路上，她險些踏空了台階……
她咬咬唇，扶著樓梯扶手，很快把自己的那一點點不對勁的情緒自我歸結為：只是因為……這個時代還有人寫情書，竟然不用高效率又便捷的通訊工具，所以才覺得怪異吧。
……
回到寢室，可茜拿起手機，屏幕亮了又滅。
解開的手機屏幕，再一次滅了，她還在猶豫，要怎麼措辭把景哲約出去。
那個信封就隨意地放在桌面上。
陳月華為了補考，和學長去圖書館啃書；徐慧去超市囤零食。寢室里只剩在桌前看書的賈小玲和她。
從低著頭擺弄手機、把手機放回桌面，再到拿著桌上的少女心滿滿的信封出門……可茜在這十幾分鐘里的種種動作，都被賈小玲不動聲色地盡收眼底。
而那一頭，正幫舍友小b打遊戲的景哲在讀取進度條的間隙，伸手撈起手機，點開簡訊。
下一秒，他推開鍵盤，站了起來。
景哲沉默而又迅速地換好了衣物。
「誒！景神！別走啊，先助我打完這一……」小b在他身後涕泗橫流地哀嚎，景哲置若罔聞，腳步不停地出了宿舍。
儘管，他的心裡一陣訝異，可茜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更不要說約他出去……
很快出了宿舍大樓，景哲抬頭看了一眼如往常一般的天空。
真是一個晴朗的夜晚。他心說。
……
可茜從宿舍樓直行幾十米，右拐，沿著長長的綠化帶走到盡頭，到了約定的地點：西區操場。
來這裡鍛煉的學生很少。因為這是學校里年代最久的操場，場地最小且不說，運動設施也比較陳舊比較少。平常來這散步的基本都是學校的教職工。
燈光很足，隔著百米開外，張可茜都能認出跑道邊那個挺拔高挑的人。是他。
穿著一身淺灰色運動服的他，在三五結對散步而過的人的對比之下，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格外的好看。
今夜的月亮不知藏到了哪朵雲之後，不願出來，亮閃閃的星星綴滿了天幕。
可茜慢慢走近。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點一點慢慢縮小——她看他身後的亮得刺眼的星空，看他身旁的經過的三兩行人，看他腳下的沉默的跑道……唯獨沒有看向他的眼睛，沒有看見他猶如星辰閃亮的眼睛。
「景哲學長。」
「嗯？」
背在身後的右手不知道為何就是……不想伸出來……
可茜深吸一口氣，極力忽略心裡的越發強烈的某種奇怪的情緒。她咬咬牙，還是沒看他，雙手遞上那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意味著什麼的信封。
白底碎花的信封。
漂亮的食指和拇指很快把它拈起，接過。
——景哲的心跳快了幾拍。
他收到過類似的信。知道這代表著什麼，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他看著面前低著小腦袋的女孩，略薄的唇微微抿起，壓不住，還是壓不住唇角，唇角控制不住地，悄悄地翹起。
墨色的眸里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躍動和溫柔……
怎麼辦，有點麻煩了，他想。他現在突然很想唱歌。
在這一瞬間，他搜腸刮肚，竟然想不起別的什麼溫柔纏綿的情歌。
景哲抬眼，又看了一眼今夜的星空。
唯一一首符合情境的，大概只有……嗯……一閃一閃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他空著的手，虛握成拳，壓在唇上——嗯，怕唱出來，嚇到她……
「這是李曉佳給你的……」
——如果可茜此時抬頭看他，必定能看到他的黑眸在一瞬間變得暗淡。
如星辰的隕滅。
一秒，兩秒，三秒……得不到面前男生的回應，張可茜秉著呼吸，覺得站在這裡的每一秒都難挨。
她的指甲不知不覺地壓陷進了掌心。
可茜硬著頭皮道：「那……我先走了。」
到底還是沒看他。
……
西區操場到宿舍樓的路程，來時的五分鐘，回時被拉長到了十多分鐘。
一路上，張可茜全憑著下意識的反應在往回挪。
「嗨……」在圖書館抄了一晚上實驗報告，眼睛都要花了，李世奇沒想到甫一出來，就有一場美好的艷遇。
呃……可惜漂亮學妹似乎沒反應，李世奇有點尷尬……把舉起的手轉向後腦勺，抓了抓頭髮。
美女高冷一點……好像……也是可以原諒的吧。
李世奇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