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閆寶書怎麼也沒想到完四寧會突然來這麼一下子,猝不及防彷彿被嚇的不輕,直到完四寧跑出老遠沒了人影,閆寶書才漸漸的冷靜下來。完四寧來這麼一出到底是為了什麼呢?純粹的開玩笑嗎?閆寶書絞盡腦汁的想了好半天也沒能想出答案,最終只能歸納到完四寧是在和他開玩笑。
傍晚時分,廠礦大院的喇叭響了起來,這是下班時候才會放的,閆寶書正準備帶閆寶龍離開時,團里的幾個演員從門口又退了回來,「這麼大的雨咋回家啊,你們誰帶雨傘了?」
閆寶書聽到這裡下意識的往窗外看了一眼,果真是下起了瓢潑大雨,碩大的玉珠擊打在窗戶玻璃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不仔細看還以為是下起了冰雹呢。這回不用急著走了,閆寶書換好了衣服就帶著閆寶龍在角落裡坐了下來,利用這空餘時間來詢問閆寶龍今兒偷師如何。
兄弟兩個這一座就是一個多小時,在雨勢逐漸變小之後,閆寶書立刻拉著閆寶龍往家走。這樣的情況閆寶書不太可能去陸向北家了,心想著明天再給他帶零食過去吧。事實上如果不是路向北腦袋上有傷,陸家人死活都不讓他出門,這個時間段他早該出現在閆寶書的面前,傻笑著替他撐起了雨傘。以上都是閆寶書自覺幻想出來了,儘管是幻想,閆寶書的心裡依舊是覺著甜滋滋的。
「哥……哥……」閆寶龍搖晃著閆寶書的手臂,「哥,你笑啥呢?」
閆寶書回過神,輕咳一聲道:「沒啥,咱加快點腳步,別一會兒又下大了。」
兄弟兩個一路上連跑帶顛的終於回到了家裡,進門之後金桂琴給他們一人下了一碗疙瘩湯,到了晚上,傾盆大雨再次降臨,甚至淹沒了老閻家的院落,如果不是門檻子夠高,這水一早就灌進屋裡了。
閆寶福下班回來時澆成了落湯雞,儘管他此時此刻狼狽不堪,卻也不難從他的臉上看到幸福的喜悅。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這麼個道理了。閆寶福換了身乾爽的衣服,隨後甩了腳上的鞋爬上了炕。閆寶書的身上蓋著四方形的小棉被,他正享受著睡意來襲的時刻,突然閆寶福掀開被子,把他那雙冰涼的腳丫子塞了進來。
閆寶書頓時精神了,一扭頭看到閆寶福笑嘻嘻的說:「咋了,不睡了?」
閆寶書和閆寶福也有很久沒這樣聊過天了,他轉了過身,手托腦袋的笑著說:「哥,還有幾天俺嫂子就進門了,到時候你可得加把勁兒啊,我還等著抱我的小侄子呢。」
閆寶福依舊是老樣子,再涉及感情問題時臉上一紅,「瞎扯啥呢。」
「咋了,我說的可都是大實話。」閆寶書從炕上爬了起來,和閆寶福肩並肩靠著火牆坐著,「哥,這幾天我都沒時間和嘮嗑,俺嫂子的彩禮你最後是咋整的?」
閆寶福嘆了口氣,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和閆寶書說了個詳細。家裡窮這都是沒辦法的,可總不能讓閆寶福打光棍吧?還是那句老話,人姑娘家能嫁過來那是看重他這個人了,至於彩禮,意思意思就得了。
客套漂亮話誰不會說啊,老丈人家雖然把話說的好聽,但閆寶福不能不懂事,最後他是咬著牙關東拼西湊再加上自家有的錢,總算把三十六條腿湊的差不多了,至於其他的「大件」嗎,閆寶福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每個人活著都有數不盡的坎坷和與困難,但只要腳踏實地的去做事,老天爺總不會對他太苛刻。喜事將近,閆寶書也決定了這幾天不能總往陸向北那邊跑,他還得幫著閆寶福忙活忙活。一想到這裡,閆寶書也沒什麼睡意了,而是輾轉到了小屋,拿起鉤針和毛線開始準備給未來嫂子的禮物。
第二天一早,閆寶書用挎包把毛線團之類的都塞裝了起來,在吃完早飯後帶著閆寶龍就出門了,抵達文工團以後,閆寶龍就老實的跟後台坐著,看著那些演員排練節目,而閆寶書則是一邊幹活,閑暇之餘找個沒人看得見的地方鉤會兒東西。
由於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整個城市到處都是泥巴,尤其是廠礦大院附近,因為這裡是出產煤炭之類的,於是這泥土和煤灰一混和,那結果真是不堪入目。等到了中午,太陽終於捨得從雲朵里露出了頭,好似要將四面八方無死角的照個通透。閆寶書此時正帶著閆寶龍往大造方向走,由於是飯點時間人太多,兄弟兩個不得不繞了個遠路,也正是因為閆寶書想要圖個輕快,他和閆寶龍這才剛繞到樓後頭,迎面就撞到了一個熟人。
杜新國和幾個完四寧的兄弟正躲在樓後頭抽煙,從他的穿著打扮來看,杜新國也成功的進入了廠礦大院工作。閆寶書和杜新國說起來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可就是因為陸向北的關係,兩個人打了個照面后都沒給對方什麼好的臉色。
杜新國一甩手扔掉了手裡的火柴,煙就銜在嘴角,一副放浪不羈的德行仰頭看著天空,「哎……時間差不多了,你們幾個先回去工作吧。」
「新國,你……沒事兒吧?」
杜新國笑道:「操,我能有啥事兒啊。」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臨走之前警惕的看了閆寶書兄弟幾眼后才舉步離開。待樓後頭陷入了一片尷尬的寂靜后,閆寶書在閆寶龍的腦袋上摸了一下,「寶龍,你一個人先到樓頭等我,哥有點事兒。」
閆寶龍似乎有點擔心,「哥……我能跟……」
閆寶書微笑著打斷了他的話,「去吧,哥沒事兒的,在樓頭等著我,別亂跑啊。」
閆寶龍只好點頭答應了,一路小跑的離開了這邊兒。
在樓后只有閆寶書和杜新國兩個人時,杜新國選擇先聲奪人,「我就猜你會來找我的,不過沒想到會這麼遲。」
閆寶書笑了笑:「陸向北的情況剛穩定一下,我只是沒騰出功夫找你罷了。」
杜新國抽了一口煙,「那正好啊,今兒誤打誤撞讓你碰上了,說吧,你想知道啥?」
「明知故問,我就想知道那天到底是誰對陸向北下的手。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啊,畢竟是你偷偷告訴我的。」
杜新國猛的一拍腦門,「有這回事兒嗎?我咋就不記得了。」
閆寶書眯縫著眼睛,「杜新國,你好歹和陸向北稱兄道弟那麼多年,就算現在不跟著他混了,難道過去的情誼你一丁點都不記得了?」
杜新國笑了,「你別激我,我知道你後面會說啥。」
杜新國可比陳宏兵聰明多了,既然剛才的話沒用,那閆寶書也只能直截了當的問了,「嗯,我不激你,不過你肯定也沒忘了過去跟陸向北東跑西顛時建立下的感情吧?不然你不會見到我就讓我去找他的,對嗎?」
杜新國不可置否,聳了聳一撇嘴說:「隨你怎惡說吧,我說不記得就是不記得了,至於那天是誰對向北下手的我也沒看見,我不止對你這樣說,就是前兩天來人調查時我也是當著那些人的面這麼說的。」
閆寶書猜想大概是遼寧那邊和這邊的人聯手開始調查此事了,「杜新國,其實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就是不說,我也能猜到是誰幹的。」
杜新國噗哧笑了:「那你還問我幹啥?難道就因為沒有證據?所以不敢對那個人下手?」杜新國掐滅了手上的煙,弔兒郎當的朝閆寶書走了過來,到了跟前,他小聲說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至於你想幹啥都隨便你,不過要快。……其實,我很早就看出來了,你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要狠。」說完,杜新國邁開大步快速走到樓拐角處離開了。
閆寶書不知道杜新國怎麼突然就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他到底怎麼狠了?看樣子想要從杜新國這裡問出那天的事情不大可能了,就算是用陰招,以杜新國的個性來看也未必會說實話,既然是這樣,那就乾脆去找「當事人」吧。
閆寶書從樓后出來時閆寶龍一副擔憂的表情看著他,「哥,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吃飯去吧。」
中午飯吃完以後,閆寶書和閆寶龍回了文工團,又是一下午的忙碌時間過後,閆寶書讓閆寶龍自己回了他家,他則是去食雜站上給陸向北買零搭嘴吃,可是這路程才走了一多半,閆寶書突然就想起了杜新國的話,「不過要快」四個字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閆寶書停下腳步,輾轉反側想了好半天,最終還是決定了接下來的要去做些什麼。
閆寶書沒有去食雜站,而是回了廠礦大院,他在女工宿舍那邊找到了正在給石翠洗襪子的顧軍。
「你……你咋來了?」顧軍顯然沒料想到閆寶書會來,手裡拿著石翠的襪子有些抹不開面子了。
閆寶書笑道:「不就是給媳婦兒洗個襪子嗎,沒啥丟人的。」
顧軍連忙綻放了笑容,「就是就是,那是我媳婦兒,別說給她洗襪子了,就是端屎倒尿俺都樂意。」
閆寶書不過是想給他一個台階下,結果卻引來這麼一句讓人肉麻的話。閆寶書連忙撲棱了一下胳膊,「肉麻死了,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顧軍笑嘻嘻的繼續洗襪子,「你咋來了?有事兒找我啊。」
「嗯,我想去找陳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