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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沒有幾個人能做到一帆風順的,可閆寶書怎麼也不願意相信,鞏小海年紀輕輕的就遇上了這麼大的坎兒。在完四寧載著閆寶書回家的路上,閆寶書不停的祈禱著,真的希望鞏小海是安然無恙的,還能看到他生龍活虎笑看一切的傻樣子。然而,事與願違,當完四寧按照閆寶書的指示抵達鞏小海家的時候,他們只不過是站在大門口就能聽到屋裡傳來的凄慘的嚎啕大哭的聲音。


  閆寶書整個人瞬間慌了,渾身似乎沒有了力氣,勉強攀住了完四寧的肩膀才勉強站穩。閆寶書知道這樣的哭聲代表著什麼,鞏小海真的沒有了,他還那麼年輕,他的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為什麼……閆寶書用力的抓緊了完四寧的肩膀,後者則是一臉的深沉,「寶書,你跟我說說,到底發生啥事兒了?」


  閆寶書鼻子發酸,搖了搖頭說:「進去再說吧。」


  閆寶書推開了鞏小海家的大門,見到的則是院子里擠滿了人,絕大多數都是廠礦大院上的工友,而另外的一小部分才是鞏小海的家人以及親戚。鞏小海和閆寶書關係匪淺,這家人自然是認得他的,鞏小海的母親已經哭暈過了幾次,這會兒正被街坊四鄰扶著坐在一旁安慰著,倒是鞏小海的父親一臉的蒼白,在看到閆寶書時點了點頭,「寶書來了。」


  閆寶書眼眶發紅,「叔,小海他……」


  鞏小海的父親擺了擺手,整個人看上去都蒼老了幾分,「這都是命啊。」


  命嗎?閆寶書無言以對,在安慰了鞏小海父親幾句后,他帶著完四寧進了屋裡,鞏小海的屍體就放在靠近爐台的木板子上,一張白布遮擋住了他的臉龐,閆寶書走過去掀開了白布,僅是看了一眼,閆寶書的眼淚再也不受控制了。鞏小海的腦袋被砸出了半個缺口,雖說是經過處理了,仍舊有血跡染紅了身下的木板子。閆寶書此時顯得異常激動,他蹲下身,仔細端詳著鞏小海的遺容,往常那個談笑風生又愛八卦是非的小夥子沒了,此時躺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閆寶書伸出手在鞏小海的臉上輕輕的摸了一下,「都說這是命,小海,你覺著呢?」


  「寶書。」完四寧蹲在閆寶書身旁,拉過白布替鞏小海蓋上,「我還記得他,他和你是好朋友。


  」閆寶書哽咽道:「他跟我同歲。」


  完四寧嘆了口氣,「別難過了。」


  閆寶書抹了一把眼淚,起身時繞過了完四寧直奔了屋外鞏小海的父親而去,「叔,小海不是要去土建隊的嗎,為啥跑到二採區上工了?」


  「這……」鞏小海的父親一臉的哀傷,懊惱的往地上一蹲,雙手不停的抓撓著頭髮,帶著哭腔說:「這都怪俺,都怪俺啊。」這頭鞏小海父親的話音剛落,另一邊倒過氣兒的鞏小海的母親突然發狂似的吼了起來,「沒錯,就是怪你,都怪你,你還我的兒子。」


  場面一度失控,哭的哭罵的罵,閆寶書別無辦法只能拽著鞏小山去了鞏家的裡屋,進屋后閆寶書把鞏小山拉到身前,「小山,你跟我說,到底咋回事啊,你哥咋突然就跑到二採區上工了?他不是要進土建隊的嗎?」


  鞏小山不改往日的形象,大鼻涕浪湯的說:「俺爸不讓俺哥進土建隊,說土建隊干一個月能掙幾個子兒,後來俺哥就聽了俺爸的話去了二採區下井採煤,結果就……」


  閆寶書總算明白了,感情是鞏小海的父親為了能夠讓家裡的條件寬裕一點就逼著鞏小海去了二採區,他才十七歲啊,以現代社會的環境來講,他還只是一個孩子。事已至此,鞏小海也已經沒了,閆寶書難過的用雙手抹了一把臉,「小山,你哥安排哪一天出殯知道嗎?」


  鞏小山搖了搖頭,「俺爸沒跟俺說。」


  「好,我知道了。」閆寶書對鞏小海是惋惜的,除此之外還有別樣的情緒存在,一種是哀傷,而另一種就是憤怒,是對鞏小海父親的憤怒,這種憤怒似乎支配了他隱藏在心底的那個邪惡的靈魂,瞬間讓他聯想到了閆永貴,他們都是一樣的人,一樣的不差分毫。閆寶書緊握雙拳,透過窗戶看著屋外那抱頭痛哭的場面,人死了才知道後悔,閆寶書也真是替鞏小海感到不值。


  或許,這真的就是命,鞏小海沒有攤上一個好的父親,更沒有投生到現代社會的那個命,他今生今世註定要在這個年代走完他短短的十七年光陰。


  「寶書哥?」鞏小山見閆寶書不說話,便伸手推了推閆寶書的大腿。


  閆寶書回過神,「嗯?」


  「寶書哥,你說我哥就這麼死了,那往後我家是不是會越來越窮啊?」


  閆寶書的火蹭的就上來了,合著鞏小海活著就是要為了改善你的生活存在的?鞏小海啊鞏小海,如果你自己都覺著不甘心,那就睜開眼睛看看你的這個家,如果你心存怨恨,那就讓你的魂魄回來,通通把他們都嚇死吧。閆寶書懶得再看鞏小山一眼,推開他后閆寶書準備出門離開,也就是在往外走的時候,閆寶書突然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個薄的本子,他對這個本子有印象,這是鞏小海的,在學校的那段期間,他總能看到鞏小海一個人偷偷的在上面寫著什麼。


  閆寶書停下腳步,轉過身到了桌前拿過那個本子翻開來看,第一頁上面寫著,「晴朗的一天,卻又很冷,我本想趁著今天不用去學校偷個懶睡個懶覺,結果天才剛亮,就被我爸喊了起來去劈柴,沒辦法,我只能穿上半厚不厚的棉襖去外頭幹活。忙了一上午,我的手都凍僵了,等到吃中飯的時候,我回到屋裡去缺發現,鍋里只給我留了兩個窩頭,一點菜都沒有了。」


  閆寶書看完這一段便把本子合上了,隨機竄進了兜里。出門時,閆寶書來到木板子前和鞏小海說話,他低聲道:「小海,你的日記本我拿走了,我知道這是你的*,但我想除了我之外,再沒有人會看了,所以請你答應,同意我看你的日記本。」說著,閆寶書伸手探進白布握住了鞏小海冷冰冰的手,「我們是朋友,永遠都是。」


  閆寶書在鞏小山的陪同下出了屋,完四寧正跟外頭站著,閆寶書沖他使了個眼色后完四寧便到大門口等著了。閆寶書臨走之前和鞏小海的父母說了幾句,他決定在鞏小海入土為安那天會來幫忙,隨後才舉步離開。


  「去哪?」完四寧推著自行車問道。


  閆寶書想了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會兒吧。」


  「好。」


  完四寧原本今天是想找閆寶書玩的,他想讓閆寶書融入自己的組織團體,結果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得已,完四寧的計劃必須改變,他在閆寶書的要求下載著他去了自己常去玩的那片樹林子。這片樹林子緊挨著鐵道東,這裡是完四寧小時候用來躲避父母偷偷抽煙的根據地,由於春暖花開,樹林子里的一片小水泡子的冰漸漸融化,兩個人就坐在水泡子旁的石頭上聊了起來。


  鞏小海的死讓閆寶書聯想到了「曾經的往事」。那時候他上大一,班裡有個女同學長得很漂亮,閆寶書和她的關係很好,在後來的慢慢的相處中,閆寶書知道了她的家庭狀況,她家兄弟姊妹四個,她排行老二,可就是因為她家的條件不好,在大三那年,她輟學不念了。說來也巧,閆寶書有一次被同事拉著去夜店玩的時候,他見到了那個輟學的姑娘,早日的清純不見了蹤影,卻而代之的是濃妝艷抹。剛認出對方的時候,她想要躲避,可能是因為在學校期間她和閆寶書的關係很好,最終還是認了閆寶書這個同學。街角的麻辣燙小餐館里,她喝了很多酒,最終和閆寶書道出了實情。原來她輟學是為了讓弟妹能夠繼續讀書,她得負責工作掙錢養活他們,她自身是非常不願意的,她也想要繼續讀書,她想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可事與願違,如果她不答應,她的父母就會做出各種苦情的姿態來融化她,沒辦法,她只能答應了。後來呢?她就成了現在這樣,在閆寶書去的這家夜場里當小姐,既坐台也出台,她說:「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恨他們每一個人,更恨我自己。」


  鞏小海的狀況和她差不多少,就是因為父親的要求,他才答應去了二採區,結果就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了。人生看似有很多選擇,其實又有點像是無路可走,如果你不是一個人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著各種各樣的羈絆。


  「別難過了。」完四寧笨嘴拙舌,讓他開玩笑可以,可要讓他安慰一個人卻難如登天。


  閆寶書嘆了口氣,看著水面說:「歪嘴子,你說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咋就差別會這麼大的?」


  完四寧聽不太懂,「啥意思?」


  閆寶書轉過頭問他,「你爸對你好嗎?」


  完四寧點頭,「好啊,我爸賊疼我。」


  閆寶書苦笑道:「就是了,所以攤上一個好的家庭才是幸福。」閆寶書撿起地上的石頭扔進了水裡,咕嘟一聲過後,閆寶書說道:「我都覺著我快要憤世嫉俗的過頭了。」閆寶書站了起來,伸展著雙臂說:「歪嘴子,我想喝酒,你奉陪嗎?」


  完四寧站了起來,「捨命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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