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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三個人上了自行車一路飛馳,身後則是雞飛狗跳人聲嘈雜,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何等場景。按理來說做了這種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應該有點緊張害怕,嚴重了甚至會感到驚慌恐懼,可此時的三個人不僅沒有這種感覺,反倒有種大快人心行俠仗義的興奮感縈繞在每個人的心裡頭。


  悶頭狂奔幾分鐘后,身後漸漸平靜了下來,顧軍大口喘息著放慢了車速,「沒人追來,慢點吧。」顧軍鬆了車把,用腳控制著自行車的平穩度。經過剛才這麼一鬧,顧軍身上出了不少汗,他順勢摘了腦袋上的棉帽子,遺憾道:「要不是向北沒把人壓住,我還得狠狠削那犢子。」


  陸向北一聽這話不高興了,「顧軍你小子真會找人背黑鍋啊,要不是你中途去撿石頭,咋會讓高百川有機可乘。」陸向北低頭看著閆寶書的後腦勺說:「寶書,虧了你剛才攔住顧軍這虎犢子了,不然咱三今天真得闖大禍,就顧軍那手上沒輕沒重的,把高百川打死也說不定。」


  顧軍搶在閆寶書開口前說了話,滿面笑意的說:「我也被那犢子喊的心煩意亂,不然也不能這麼沒有腦子啊。」說完,顧軍沖閆寶書拱起雙手,「謝寶書兄弟及時讓我清醒,才不至於犯下大錯。」


  閆寶書噗嗤笑了,「顧軍,你假不假啊。」


  「是挺假的。」顧軍撓了撓頭,笑道:「不過說真的,你剛才要不攔著我,我非得給那犢子開了瓢不可。」


  閆寶書微笑道:「客氣了啊,既然是兄弟,那我們就應該團結一致,擰成一股繩,揚長避短才不至於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向北你說是不是。」


  這話對陸向北來說無比受用,「對對對,就是這麼個道理,往後啊,咱們行事多深思多考慮。」


  顧軍一旁也表示贊同,「你說咱們打了高百川這犢子,那往後該怎麼辦啊?要不要揭發他偷廠里的東西啊。」


  「揭發,必須要揭發。」陸向北表示。


  閆寶書低頭細細琢磨了一下,「揭發是應該的,高百川偷的那些東西是屬於國家的是屬於人民的,要我說,像他這種兩面三刀的人,就該嚴懲。」閆寶書抬手搓了搓鼻子,「你們說是匿名舉報好呢,還是咱們寫了大字報貼到廠礦大院呢?」


  陸向北嘶了一聲,「我贊同寫大字報,不給敵人留一絲餘地。」


  顧軍舉雙手贊成,「對,就寫大字報,堅決不給敵人留後路。」


  閆寶書微微點了點就不在說話了,他心裡想著就高百川腳踏幾隻船這種事情就已經夠可氣的了,沒想到他還敢偷廠里的東西,雖然不知道他打算用那些鋼筋做什麼,就偷盜行為而言,再加上欺騙他人感情,就這種人勢必要嚴懲。


  事情最終有了定論,三個人也就沒再這件事上過多的浪費精力,顧軍一邊騎車一邊提議,「咱們搓一頓去咋樣,慶祝我們馬到成功行俠仗義。」


  陸向北大笑,「我看行。」說著陸向北低頭和閆寶書說:「寶書,咱一起去吧?」


  閆寶書敏感的發覺陸向北的細心,他這麼問無非是怕閆寶書回家晚了遭到家裡人的訓斥,不過他現在連綁人打架都學會了,挨頓罵也就顯的不那麼重要了,「嗯,那就一起去吧。」


  陸向北笑容大開,一旁的顧軍無意中掃了一眼,他只覺著這個時候的陸向北笑起來時眼睛異常的明亮。顧軍和陸向北都一樣,是個對待感情沒什麼頭腦的人,不懂卻假裝很懂,實際上青澀的很,「哎,向北,我算是發現了,在你心裡寶書比我重要啊。」


  陸向北一愣,扭過頭看著他說:「啥意思?」


  顧軍撇嘴笑道:「你是不知道自己剛才笑起來那德行,看著我都起雞皮疙瘩了。」顧軍故意胡擼了一下胳膊,笑道:「你就生怕寶書去不成,咋地,有兄弟陪著你不高興啊。」


  「你這……」陸向北笑不可支,「寶書你瞅見了沒,這小子吃醋了,我說咋這麼酸呢。」


  閆寶書明白顧軍和陸向北口中的吃醋是什麼含義,這其中並非夾帶了感□□彩,而是真正的友誼,這就好比從小玩到大的兩個夥伴,突然有一天其中一個跟另外一個人走的近了,就這種落差而言,「吃醋」也是非常正常的。


  顧軍一句玩笑話沒人會放在心上,就連他自己也是如此,他笑著說:「為了不被你們排除在外,我決定了,從今兒起你們去哪我就跟到哪,誓死跟隨組織一同朝革命的道路上前進。」


  陸向北笑道:「好好好,你想跟著就跟著吧。」說著,陸向北和閆寶書一同笑了起來。


  顧軍也不覺著難為情,反而提議道:「吃完飯咱們去洗澡吧,我剛才跟高百川家的倉房裡弄個了一身的煤渣子,瞅瞅……」顧軍伸長了手臂,讓閆寶書和陸向北看清了他的衣服袖子,「我這身衣服是沒法穿了,向北,晚上回去給我找一套你的,舊點破點都沒關係。」


  陸向北也不吝嗇,「沒問題,褲衩要不?」


  閆寶書低著頭,噗嗤笑出聲了。


  「滾犢子,誰穿你褲衩子啊。」


  今晚三個人都消耗了不少體力,為了補充能量,三個人回到廠礦大院那邊,就在高百川帶著那姑娘吃飯的地兒吃了晚飯,小米飯三大碗,分量還算足夠,一盤炒白菜還有一盤西葫蘆,待三個人都有了飽感后,便出發去了職工澡堂子。


  由於洗澡是臨時起意的,所以他們都沒有帶澡票,為此陸向北只好一個人去了趟煤質科,找陸向南那裡要了三張澡票。回來之後,三個人立刻竄了進去,脫的溜光跳進了池子里。


  「唉呀媽呀……舒服死我了。」顧軍靠著池壁坐下,閉著眼睛一副老氣橫秋的德行說:「泡個澡真他嗎的舒坦啊。」發表完想法,顧軍睜開了眼睛,朝著一旁坐著的閆寶書調侃道:「我真沒想到啊,寶書你都多大了,竟然還穿……紅兜兜。」最後三個字顧軍壓的很低,以防被別人聽了去。


  陸向北昨晚就發現了,如果他想的起來就不會帶著閆寶書來洗澡了,現在他心裡有點後悔,為此他狠狠地瞪了眼顧軍,「瞎咧咧啥呢,寶書穿不穿關你啥事。」


  顧軍無辜被罵,一撅嘴,「寶書大兄弟啊。」顧軍從水裡挪動著到了閆寶書身邊,一揚手便摟住了閆寶書的肩膀,「瞅見了沒,這向北護你就跟護犢子似得,這往後我是一句你的不是都不敢說了。」


  前一刻閆寶書還處在難為情的狀態中,別說陸向北了,就是他自己都忘記自己穿了一件紅兜兜的事情,脫衣服的時候如果不是陸向北掩護的及時,恐怕周遭的那些人全都要看見了,至於陸向北是如何掩護的,閆寶書不想過多的贅述,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他也不至於被顧軍這麼調侃。


  陸向北坐在閆寶書的另一頭,歪著腦袋說:「別聽顧軍瞎咧咧,我們啥都沒看見。」


  閆寶書嘆了口氣,笑道:「其實也沒啥,我姐說我這一年總是多病多災的,所以才……」


  陸向北打斷了閆寶書的話,「顧軍不了解我還不了解嗎,要說這一年裡,你可沒少被陳宏兵和大嘴怪他們折騰。」


  顧軍一旁聽的一知半解,「那你咋不替寶書撐腰呢。」


  陸向北慚愧道:「我那時候還不認識他呢。」


  顧軍表示心疼,攬住閆寶書肩膀的手又緊了幾分,「寶書你放心,從今往後誰他嗎的要敢欺負你,兄弟第一個不同意。」


  閆寶書笑道:「那我還真得謝謝你了。」


  顧軍呲牙笑道:「要謝我還不容易,來,給兄弟搓搓背咋樣?」


  「有多遠滾多遠。」陸向北罵道:「寶書還沒給我搓過背呢,哪裡輪的到你。」說完,陸向北從水池裡站了起來,轉身趴到了池沿上說:「寶書,來,幫我搓搓背。」


  閆寶書剛才瞥了一眼陸向北,躲閃的目光很快就被他隱藏了過去,就在他準備起身幫陸向北搓背的時候,顧軍搶先一步拿了毛巾,賤笑道:「搓背是吧,那別麻煩寶書了,還是兄弟來吧,我這手法一般人比不了。」話音落下,顧軍卷好毛巾沖了上去,照著陸向北的後背狠狠搓了幾下。


  陸向北疼的直打機靈,從池沿上爬起來就撲向了池子里的顧軍,兩個人瞬間打成一團,水花飛濺,笑聲歡愉,閆寶書坐在一旁看的興高采烈,而池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是笑看這兩個大小夥子鬧成一團。


  晚間,三個人洗完了澡,陸向北和顧軍騎車把閆寶書送到了家門口,由於顧軍這次過來是避難的,所以他要跟著陸向北回家,三個人站在大門口嘮了會兒磕后就做了短暫的告別後,閆寶書才推門進了院子。


  屋裡幾個小的正在寫作業,閆寶福和閆永貴坐在炕上嘮嗑,閆玉芬則是陪著金桂琴坐在地下準備做粘豆包所需要的東西。閆寶書開門進屋,一家人都朝他看了過來,緊接著就聽見閆永貴不悅的語氣說:「這麼晚才回來你嘎哈去了。「


  閆寶書摘了狗皮帽子和挎包,「去洗澡了。」


  閆永貴眼皮一耷拉,「跟誰去的?」


  閆寶書納悶地看了他一眼,「跟同學。」


  「放屁。」閆永貴操起炕頭的枕頭朝閆寶書砸了過去,也幸虧閆寶書躲閃的快,只聽「砰」的一聲,枕頭砸在了門上。


  金桂琴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你這老東西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閆永貴急赤白臉地說:「說啥說,這段時間老子沒管他他倒好,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胡混,咋地,他也想犯個錯誤,那往後老閆家還不要出門見人了。」


  閆寶書一時摸不著頭腦,「爸,您說的這都哪跟哪啊。」


  閆寶福護弟心切,急忙下了炕,趿拉著鞋就把閆寶書往門外推,他是真怕閆寶書一個把持不住再跟閆永貴剛上,要說這個家裡最像閆永貴的還屬閆寶書,脾氣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閆永貴多少顧及閆寶福,罵罵咧咧的同時看著閆寶福把閆寶書推了出去。


  小屋裡,哥兩坐在炕頭上,閆寶書仍舊不理解閆永貴今晚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二哥,咱爸到底是為啥發這麼大的脾氣啊。」


  閆寶福嘆了口氣,「還不是寶龍那小子,我今晚帶他去洗澡了,回來他就說他看見你和兩個小子在澡堂子里鬧成一片,還說那兩個小子一看就不是啥好人。」閆寶福又是嘆息,苦笑道:「要說這小子也是眼尖,我跟裡頭洗了半個多小時也沒看到你啊。」閆寶福替閆寶書拿了枕頭,「寶龍這小子太能杵壞兒了,我和咱姐不管怎麼跟他使眼色都不行,晚上哥就陪你在這屋睡,也省的咱爸罵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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