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身世
也許是被雲軒那認真嚴肅的表情和眼神影響,楚雲在他說完話的時候還忍不住深吸了口氣,像是真的在做心理準備。
她覺得自己的心撲通撲通的,好像快從胸膛跳出來了。明明都不知道雲軒要說什麼,但她卻有種是非常非常嚴重的事情的預感。
雲軒沉默著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後才輕輕一笑,雲淡風輕地說:「其實,我並非人類。」
「……什麼?」她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當機了一下。
——並非人類,是什麼意思?
楚雲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著雲軒,但怎麼看都覺得他就是一個和他們沒什麼差別的人。
難道,他真的是從天界來的神仙?
「嚴格來說,是一個不完整的人類。」雲軒邊說邊站起了身子,緩步走到了洞窟口。
他看著外面無邊的夜色,低聲說:「我是一個兵靈。」
「……什麼?!」楚雲嚇得咻的一下站了起來,眼睛瞪得老大的,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他是一個兵靈是什麼意思?這難道是最新的形容詞?
雲軒忽然轉過了身子,淺棕色的長發在半空中盪起了漂亮的弧度后柔柔落下。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抬起手在空中隨意一揮,以他們為中心的方圓百里內的土地忽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裂,甚至連幻境的空間都忍不住抖了抖。
他的金眸里流轉著異樣的光芒,將他襯得越發出塵虛幻,惹得楚雲忍不住正視他剛才的那句話。
「這是靡創造出來的地方,空間里自然而然帶著些許兵靈力量的粒子。我不需要武器也能破壞這個地方,這就是我的力量,一個……半兵靈的力量。」他說道。
楚雲頓了頓,忍不住詢問:「可是你現在……等等,我還是不敢相信。我所知道的兵靈應該是很奇怪很殘暴的東西,它們,它們甚至沒有屬於自己的意識和智力,只是被作為兵器或是屠殺者的存在。但你不一樣,你長得……呃,長得很漂亮,而且還能修鍊,能鑄造武器,甚至很快就能突破成為煉武君……你怎麼可能是兵靈呢?還有,半兵靈又是什麼意思?」
「我與那些你所知曉的兵靈不同,正如你所說,我有我自己的意識甚至是思考能力,於異界的兵靈來說,我也算是異物。然而,我卻也是他們無法違抗的異物。」說著,他眸光微微一暗:「只要我想,我隨時能夠操控兵靈,甚至吩咐他們做事。」
「他們沒法違抗我,因為對他們來說,我是親人一樣的存在,雖為異物,卻是同類。」雲軒嗤笑了一聲,繼續:「而靡只是空間的意識,它想要的便是這種操控兵靈的能力,甚至妄想統治異界及現世界。若是被靡發現了我的存在,絕對是它想要抹殺的對象。」
不等楚雲說話,他又道:「可是,我終究只是半個兵靈。就算靡獲得了我的力量,它依然無法達成它的夙願。即使兵靈被我操控,它們也無法在沒有高階修士的獻祭下降臨現世界。半兵靈即不完整的兵靈體,我需要依靠這具人類的身子才能存活,使用我的力量。」
楚雲想了想,心中驀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覺:「等等,你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我?我們要討論的,難道不是我的事情嗎?」
雲軒不知怎的突然沉默了下來,楚雲的心跳也隨著他的反應而增快了跳動的速度。
有種不祥的預感。
許久,雲軒突然輕聲一笑,嘴邊的笑容特別溫柔。
「因為……你是我的妹妹啊。」他說這句話時候的語氣帶著幾分延綿,像是壓抑著許久的心情或秘密終於得到了釋放的解脫,又帶著些許滄桑和無奈。
心跳似乎停止了一剎那,雲軒這句話就像是九天玄雷那樣落到她身上,一下子把她給炸得久久都反應不過來。
這在她聽起來,簡直是滔天玩笑。
雲軒說什麼?她是他的妹妹?這是什麼跟什麼?
「雲軒,你要是不知道理由我不會怪你的,你何必去編這些故事來欺騙我呢?」楚雲怒問。
雲軒像是早就預料到她無法立刻接受,所以也沒有急著解釋,而是問:「你知道為何我要在治好你的眼睛之後才把這些事告訴你嗎?」
楚雲沒有回答,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
「我用了兵靈的力量修復你的眼睛,但你應該記得我曾說過,那兵靈的力量是用來修復武器及兵靈。這意味著除了這兩樣東西,它的治療能力並不會對其他事物起到作用。」雲軒說道。
他抬頭看著怔怔望向自己的楚雲,耐著心又問了一遍:「你的眼睛,好了嗎?」
楚雲沉默不語,雙目卻逐漸發怔。
有什麼事比你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自己多了個哥哥,而且你倆還不是人類的事還要恐怖?
楚雲暫時想不起來。
楚雲愣了許久才搖了搖頭:「不,這不可能!雲軒,也許我應該和你坦誠一件事,這樣你聽了之後就不會這麼想了。其實我是……」
雲軒未等她把話說完就將她打斷:「你想告訴我,你是從很遠的地方穿越到了這個世界的是嗎?」
她說話的動作一頓,睜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笑道:「原來師兄早就把這件事兒告訴你了。」連她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笑聲裡帶著隱隱的顫抖。
「公子不曾與我提過此事。」雲軒輕聲說道。
楚雲垂在身旁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握成了拳頭,她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雲軒雖然也有一些不舍,但早在他決定將事情全盤托出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面對這種情況的準備,所以語氣溫和地又問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何會知道這件事。」
楚雲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半個字。
她看著站立在自己面前,周身氣息溫和似水的銀袍男子,思緒一晃,忽然覺得這種氣息有些熟悉,好像曾經在什麼地方,什麼人的身上也感受過。
「我當然知道了。」雲軒的聲音淡淡的,但卻帶著他的情緒滲入了她心底。
他輕輕一笑,說:「畢竟當初是我們將你送走的啊。」他停頓了一會兒,又放輕了語氣補充:「應該說,是爹親自將你送走的。」
楚雲瞳孔一縮,怎都沒想到他最終給出的會是這樣的解釋,心情極其複雜,疑問諸多,卻又不知該從何詢問。
良久,她才顫聲問道:「那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雲軒一嘆:「為了保護你。」
「這是什麼破理由?為了保護我就把我送走?還有,你說的把我送走是怎麼回事?你說你是兵靈,又說我是你妹妹……那你告訴我,我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理清了一些事情的楚雲突然覺得有點崩潰。
她在地球上生活了二十年,一直都以為自己是穿越到這個大陸的,是個外來者。
可是現在突然有人告訴她,她其實是從這個大陸被送走的!更可怕的是,她甚至可能從頭到尾都不是人!
「或許我應該告訴你一個故事。」雲軒說道。
楚雲沉默不語,但也沒有阻止他說故事的打算,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終於,在他開口說話之前她搶先詢問:「那你告訴我,你爹他……是不是叫,雲千珏?」到把這句話說完,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會問出來。
她只是在雲軒說了那些事情之後,突然聯想到這個名字而已。
她突然覺得有點可笑,倘若雲軒說的都是真的,雲千珏也真的是他……們的爹的話,那她和溫瑞一直以來的疑惑也就能夠得到解釋了。
然而,這也意味著她必須接受雲軒所說的事情,包括了她不是真正的人類的事。
雲軒眸中果然閃過了些許詫異:「你知道?」頓了頓,他語氣突然激動了幾分:「你見過他了?
楚雲神色獃滯地盯著倆人之間的篝火,失魂落魄地回答:「或許吧。」
雲軒僵硬了片刻,道:「是,我們的爹叫雲千珏,娘則名楚然。你的名字,便是自他們二人的姓氏取得。」
楚雲心情複雜地在臉上抹了一把,她蹲坐在地上伸手捂住臉讓自己冷靜了許久,才淡淡地開口:「你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縱使她不想承認這件離譜的事情,可一切一切發生在她身上的詭異事件都能夠通過這個原因得到解釋。
因為她和雲軒是所謂的兄妹,所以她才能在他悲憤到極點的時候感覺到他的情緒。
正因為她的身份可能不是人類,她在面對那些兵靈的時候會有異常的狀況。
更因為她的親爹是雲千珏,她才見到他的時候才會有那樣奇怪的感覺,而他對待自己的態度也才會如此奇怪。
「若我們倆不是人,莫非我們的……爹娘也不是?」楚雲猶豫了許久才說出這個稱呼。
她對雲千珏只有模糊的印象,對待自己所謂的親娘更是不曾見過面,要她說出來的時候還真有些彆扭。
雲軒卻是搖了搖頭:「不,他們是人類,是修士。」
楚云:「……」感覺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了。
她抿了抿嘴:「如果真如你所說,人類豈不是隨時都能創造兵靈出來?」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兒啊!
「並非如此。」雲軒說道,「爹娘他們一人是有望將靈術修鍊至最極致的境界的靈尊,另一人是已經達到了最極致的境界,超越煉武尊的存在的修士。這樣的修士將不再受到天道約束,可長生不老,與異界的兵靈交流,甚至能破開虛空進入異界,或是時光的隧道。僅有這樣的人,才有幾率能以精氣血養活兵靈體。」
提到家人,雲軒的神色越發柔和:「我們的娘是已達到了極致境界的煉武師,或許該稱她為煉武帝更為合適,可謂大陸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任。他們倆非常相愛,也很希望能夠擁有自己的孩子,但礙於娘親身子的問題一直無法受孕。爹雖然並不介意此事,娘卻為了此事而煩憂。」
雲軒說話的聲音非常輕柔好聽,叫人能夠有耐心地聽他把話說完,哪怕是長篇的故事。
「一日,她突發奇想,想要將器靈孕育成人。這種事情也不是全然辦不到,以她和爹的能力,想要孕育器靈也非絕無可能。更何況對他們來說,他們有大把的時間去嘗試,直至成功為止。」
「她尋了許久終於尋得滿意健康的器靈,此時那所謂的器靈還只是一團尚未徹底開了靈智的靈體,非常適合慢慢養大。」
「然而實際上,她所尋來的靈體並非器靈體,而是兵靈體。一般來說,被大陸孕育出來的兵靈體不能長存於世,甚至會在靈智開竅前消失。畢竟大陸與異界不同,無法容納兵靈體的存在,那實在有違天道。待他們二人發現帶回來的是兵靈體時,靈體已經在他們日夜用精氣血的孕育下有了意識,更是成為了活物,所以他們決定繼續將兵靈體養大。」
楚雲沉默了半響,問道:「那個兵靈體,就是你?」
雲軒淺淺一笑:「是我們。」
楚云:「……」她和雲軒竟然還是同胞胎?
她的心情好像更加複雜了。
雲軒見她神色糾結,眼瞼微斂後接著道:「兵靈體在成長的過程中分裂為二,這導致兩團兵靈體變得極其不穩。其中一個兵靈體為了讓另一個順利存活下去,便將自身大半的精氣給了對方。畢竟這樣的分裂……本來就不該發生。」
楚雲聞言,心驀地一顫,突然想起了雲軒方才說的,自己是個不完整的兵靈的事。
「你……」
「雲兒,你知道嗎?我本來應該消失,本該死去。可此事到底被爹娘及時察覺,他們為了將我保住,花費十年的時間不眠不休替我進行了靈氣灌輸,最終強行造出了一具人類的身子,並將暫且修復的我注入那具身子之中。」
「所以你現在明白,為何我說我是半個兵靈了嗎?我和你不同,你是完整的,甚至有自己的思考能力與意志,是超越了那些兵靈的存在。你會通過兵靈的力量接觸它們並且聽見它們的聲音,是因為它們想向你表達靡的事情。只可惜現在你的力量還不足以和它們接觸,你連自己的兵靈力量都還未完全覺醒,更別想同靡對抗了。」
楚雲聽得心裡微微一抽,眼眶不知何時變得濕濕的。
這不是她的本意,她明明沒有多大的悲傷,可是心靈卻好似和雲軒產生了共鳴,就像……她雖然根本不記得所有的事情,但云軒當初為她的犧牲卻深深烙印在她靈魂之中,所以她會為了雲軒而感到不舍。
雲軒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身前,有些無奈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吸了吸鼻子,問:「好吧,那你當初為什麼要這麼做?」見雲軒的目光有些不解,她咬了咬牙說:「你為什麼要抱著犧牲自己的想法救我?」
「以你的力量,當時要是不主動把精氣輸送給我,你肯定能夠成為活下來的那個,並且也不會活成現在這個樣子,成為一個不完整的兵靈了!」
雲軒愣了一下才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直至她要因為羞惱而不搭理他的時候他才抬手在她頭上輕輕撫了撫,笑道:「因為你是我的妹妹啊。」
「或許你沒有印象了,我卻記得很清楚。就算我們還是兵靈體,卻已經開始了意識上的交流。」雲軒說著,把手收回後用食指在空中輕輕劃了一圈劃出一團散發著金色柔光的光團,「就像這樣。」
楚雲看著他指尖跳動的光芒,鬼使神差地伸出自己的食指學著他在空中劃了一下,一團月銀色的柔光竟是受到金色光芒的指引從她指尖流轉而出,就像個歡快的小孩子高興地湊到金色光芒身旁。
意識似乎在這一瞬間被奇怪的感覺侵入,但和溫瑞元合時截然不同。
這是一種非常純凈,卻又讓人覺得非常眷戀親和的感覺,而且……真的很熟悉。
雲軒臉上表情雖然還是淺淺的,但反射著金銀色光芒的金眸里的欣喜藏不住,他忍不住感嘆:「當時的你可喜歡我了,老是纏著我讓我陪你說話,累了不想搭理你你還會鬧。」
「說實話,沒有人一開始就願意心甘情願放棄什麼。」聽著雲軒的話,她緩緩抬起了頭,他目光里的包容和溫暖讓她的心裡微微一動。
「我的意識醒得比你早,成長也比你要快,在你剛分裂出來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我們倆之間註定有一人要消失。我在這塵世間飄蕩了許久,生在一個不應該的空間里,等待的只有靈氣聚合后再度分散。直到爹娘將我們養大,我知道我有這個機會活下來。我原本已經做好了準備,做好了捨棄你的準備。」
說到這裡,雲軒忍不住伸手在她額頭處輕輕一戳:「我卻沒想到你的手段實在厲害,等到抉擇時日的到來,我卻先比意識要快做出了決定。你是我的妹妹,親妹妹,我終究無法看著你消失。更何況你那麼喜歡我,我也沒理由讓你失望。」
「呸呸呸,誰喜歡你了,別趁著我沒小時記憶就亂說話。」楚雲說道,眼眶卻是紅紅的。
「是嗎?」雲軒笑吟吟地說道,「你小時候做了好多蠢事,我就不一一細說了。」
楚雲抿了抿嘴,氣呼呼地把指尖的光團抽離,不再繼續和他進行所謂的『交流』。
雲軒心裡那又高興又得意的情緒都感染了她一身,簡直受不了!
「那你剛才說的,為了保護我將我送走又是怎麼回事?」楚雲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聞言,雲軒臉上的笑容也淡了許多。
「雲兒你要知道,一個完整的兵靈體對修士來說是多麼大的誘惑。只要得到它,他們可以利用它來製造一把遠比神器和魔器要強大的武器,甚至可以利用它操控異界的兵靈,這樣的東西,有哪個野心勃勃的人不想得到?這也是兵靈體為何不能長存於大陸的原因,即使有人尋得將它用來煉器,也只是催化它的死亡罷。」
他說完這番話后,倆人之間再度陷入了詭異又漫長的沉默之中。
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猜到了什麼。
「你的事情終究被大陸上的人給發現了,可想而知,一個已經有了胚胎的兵靈體,已經確認能夠存活甚至就快要誕生的兵靈體,這是多大的誘惑。一時間,大陸上那些高強的修士都想要得到你。」
「爹娘固然強大,但先別提娘這些年為了孕育我們花費了多少精力,就連爹他……你可知道他原本是個靈尊?距離萬人之上的靈帝這一境界,他不過差了那麼幾步。可是為了我們,他的境界卻是從靈尊掉到了靈君。僅憑他們二人根本敵不過全大陸的高強修士,娘自己留了下來對付那些可恨之徒,只差爹和我帶著你逃走。」
楚雲問道:「你說的大陸,是輕武大陸?」她不是懷疑什麼,只是按照輕武大陸現在這個情況,根本不可能把一個煉武帝,無敵一樣的存在的人給逼上絕路。
咳咳,這是實話!
雲軒笑著拍了拍她的頭:「自然不是,我們的爹娘皆是來自浮生大陸。浮生大陸……比起輕武大陸,它是個更加強大的地方。在那裡靈君根本不算稀有,就算是靈尊也有好幾位,戰鬥力乃輕武大陸所不能及。」
「爹知曉終究無法成功保你平安,外人亦不知我是半個兵靈的身份。為了將來有朝一日能將你尋回,他讓我留在輕武大陸並在這裡修鍊,然後與我分開。是直到他利用娘給他的破開時空之力將你的靈體送到時光洪流,送離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才找上了我。他怕你因為這一遭會影響身子,便獨自前去為你尋找靈心草。靈心草能聚靈聚氣,若你在穿梭的過程中元神受損,回來也能用靈心草修補回來。只是這靈心草必須必普通靈心草要難尋,因為它的藥效必須必普通的來得高階許多。」
雲軒眸光變得有些渙散:「奈何他這一去,卻不再回來。」
末了,他想起楚雲剛才說見過雲千珏的事兒,正想詢問,卻見到她的樣子比自己還要獃滯,好像聽到了什麼令人震驚震撼的事情,久久不能回神。
楚雲現在的心情怎是震驚震撼能形容的?
雲千珏,靈心草,她當然還記得那株靈心草!就是因為這棵靈心草,雲千珏才會在和惡龍打鬥的過程中死亡!兜兜轉轉,卻沒想到那株靈心草竟是為自己尋來的!
她還記得她問過雲千珏為何要去找靈心草,對方和她說不記得了,卻執意要她把它帶走。
如今一想這哪是不記得?他分明什麼都知道,連她的身份他都清楚,他只是不能說,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說罷!
雲軒欲言又止地看著楚雲,見她眼角有淚珠滑落,甚至還不顧形象地哭了起來,心神在一瞬間也受到了些許影響。
他素來嘴拙,也不知該如何出聲安慰,更何況他自己也有些感傷,也只能保持沉默,連想問的問題都問不出口了。
應該說,瞧楚雲這樣子,估計也不需要問了。
許久,楚雲才停止了哭泣。
她抬手擦了擦臉頰處的淚水,說:「自己的妹妹呢,也不會想著出手幫忙擦一下淚水,活該你追不到月吟姑娘。」
雲軒:「……」
她又道:「我還沒問你呢,你為什麼不不肯接受月吟姑娘的感情?你明明就喜歡人家,而且睡都睡了還不想負責?」
雲軒:「……」這話題會不會跳得太遠了一些?
想歸想,他還是老實回答:「我的兵靈體不完整,到底還是要受到靡那個空間的約束,我不能與這裡的人相愛。我要是承認了自己的心意只會害了她罷,到時候她要面對的可不止是九天玄雷這種劫難那麼簡單,甚至是異世界之道落的大雷劫。」
楚雲抿了抿嘴。
雖然在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有些不應該,但她還是有些擔心:「那我和師兄呢?」
雲軒沉默地盯著她看了好幾秒,才淡淡地回道:「你不一樣。」
楚云:「……」總感覺他的語氣里好像帶著幾分幽怨和不快?
她從衣領里掏出了一條鏈子:「這是……爹給我的。」
雲軒似乎認得那一條項鏈:「你果然與他見過面了。那他人……可還好?」
「一點也不好。」楚雲老實地回答,像是想起了什麼,她又氣呼呼地說:「他還說什麼心愿達成,於是就消失不見了,你說他討不討厭?」
雲軒覺得自己好像看見楚雲手中鏈墜上的靈光在聽見楚雲這句話的時候顫了顫,他愣了愣,想看仔細一些那靈光又恢復了原樣。
他看著楚雲又傷心又氣憤的樣子,只能輕嘆了一聲。
楚雲抬頭看著他,半響后又忍不住問:「你……真的是我的哥哥?雲千珏真的是我爹?」怎麼辦,她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雲軒無奈一笑:「該說的我都說了,是不是事實,相信你的心會給你一個答案。」
楚雲撇了撇嘴,低聲說:「那也不對啊,你瞧瞧你,再瞧瞧咱爹,雖然我沒見過娘不過看你這副皮相她估計也是個絕世大美人。」頓了頓,她又反手指著自己問:「那我怎麼就長殘了?」
也不是說她不好看,她覺得自己這張臉放在地球上好歹也能當個系花的。
只是想想雲千珏再看看雲軒,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啊,偏心也不是這麼偏法。
雲軒似乎被她這個問題給弄懵了,老半天才忍不住笑出聲來,笑得楚雲都哀怨地看著他了,他才忍俊不禁道:「那是因為你還未完全長成。」
「你別忘了,從頭到尾穿越的都只是自己的靈魂,哪怕和現世長得一樣,這皮囊終究不是真正的你,可以說是暫且容你一用的容器吧。」
雲軒這個解釋讓楚雲聽了簡直覺得恐怖。
敢情她用了那麼多年的身子只是個容器?
雲軒抬了抬手想再次摸摸她的頭,可是又想到剛才楚雲那番無法徹底信任的話語,他最終還是把手收回:「不急,成長終究是需要時間。這期間一切有關兵靈的事情我都會幫你處理,你只需安心修鍊就好。」
他又想起夜尹離去前的話,有些不安地提醒:「雖然已經過了幾百年,但這幾百年對浮生大陸那些高階修士來說不過是一瞬。只怕他們還未放棄過這個想法,在你徹底成長起來之前絕對不能被他們發現你回來的事情。否則……他們定然有千百種方法將你魂魄剝離,他們的目的,可是將你煉成滅世大殺器,成為他們在這座大陸的傀儡兵靈,甚至利用你召喚異界的兵靈來對各大大陸進行仲裁。」
「我絕不能讓他們傷害你。」雲軒認真嚴肅地對著她說道。
雖然她到現在還無法輕易接受自己就這樣多了哥哥,多了父母的事實,可是雲軒的關心與擔憂她卻是能夠真切地看見感受到。
她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抱住了他,感受著他身上熟悉又親近的氣息,她低聲認真道:「我會去接受你,接受這些事的,但我還需要一些時間。」
雲軒雙眸微微一顫,他的身子甚至變得有些僵硬,面上神情卻越發柔和。
他猶豫了片刻,最後緩緩抬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道了一聲:「好。」
「你們……在做什麼?」
溫馨的氣氛在這一刻被一道突然闖入的聲音打斷。
那道暗沉中似是帶著幾分危險味道的聲音過於熟悉,熟悉得楚雲和雲軒皆是一愣,一時半會兒都沒能反應過來。
強大的威壓在這一瞬間釋放,幾乎壓得楚雲喘不過氣來,心裡更是無數黑線和冷汗。
很好,她的師兄找上門來了,而且還是在這種時候。
想也不用想,這個傢伙八成是誤會了什麼。
溫瑞和啟書然也是因緣巧合下來到這個洞窟附近的。當時他還未走近就已經察覺到了楚雲的氣息,所以就加快腳步趕來。
只是沒想到,他一過來,見到會是眼前這一幕。
楚雲和雲軒?這是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過的事。
啟書然更是直接伸手捂住了眼睛,但還是忍不住透過指縫來偷看外面的情景,眼裡有些懊惱。
這自然是在懊惱楚雲和雲軒這兩個人了。
他們倆齊齊攜手不見已經惹得溫瑞大怒了,結果人找到了竟然還,還抱在一起!
別說這個一路上都快黑化得不似正常人的溫瑞了,就連他一看都要亂想好嘛!
雲軒的境界更在溫瑞之上,自然是不會受到他的氣勢威壓影響。
他擔心的是楚雲,正想將她護在懷裡讓她承受的傷害要少一些,卻被她輕輕推開了。
她搖了搖頭和他說:「沒事兒的。」
溫瑞將他們二人有些親昵的舉動看在眼裡,心裡雖是明白事情絕非他所想那般,但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高興。
「反正他是我師兄,還是我愛人,遲早要知道這件事。」楚雲朝雲軒說道,目光卻是看著前方的溫瑞。
溫瑞的雙目果然眯了眯,像是在等待她的解釋,施壓的氣勢也收回了些許。
楚雲想了想,不知道該怎麼理一理這個前因後果,而眼下也只有溫瑞和啟書然倆人,她就很乾脆地指了指雲軒說:「這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溫瑞:「……」親哥?
啟書然:「……」等等,哥哥是什麼意思?!
雲軒:「……」果真簡單粗暴。
楚雲只好緩緩將剛才雲軒和她說的事情簡略地道出,甚至連她是兵靈的事情都說了。
啟書然先不說,對於溫瑞,她本來也沒就想要隱瞞什麼。
她只是覺得沒這個必要,不管如何,這件事他遲早會知道,還不如早點說出省下麻煩,免得到時候又要搞出什麼誤會來。
啟書然聽完早就傻得無法正常思考了,倒是溫瑞從頭到尾都不發一語,神情晦暗不明,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楚雲笑了笑,也沒有介意什麼,轉身就走出了洞窟,讓裡面的三個人,也讓自己冷靜冷靜。
也是,這種事情連她本人都無法接受,要她師兄去接受也需要一些時間吧?
思及此,她又想起了那日遇見的雲千珏,心情再次變得複雜起來。
若當初知道他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她就會……會怎麼樣呢?
雲千珏和楚然,這兩個傻子,明明有好好的一輩子可以過,卻為了兩個都算不上是從他們那裡親自生出來的孩子賠上了性命,她實在無法理解。
同樣的,這些事情如果是真的,她也會有極重的罪惡感。
她會忍不住想,是不是只要沒有她,他們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了?
本來只是希望能多個人陪在自己的身邊,結果她連這個都沒能做到,他們倆反而還要遭遇那種事……
心情好沉重。
身後傳來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但她還是很快就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還能是誰?不就是那個砸了一整缸子醋的師兄嗎?
想到他為了這件事在生氣,她就覺得好氣又好笑。
她怎麼可能和雲軒搞在一起啊!雖然說,他會生氣就表示在乎自己……
「好吧,其實我也有錯,應該說是我的錯。我應該提前和你說一聲才和雲軒離開,就不該走得那麼匆忙。」楚雲轉過身子,在見到溫瑞的時候就先行開口認了錯。
她確實是有錯。
早知道溫瑞會這麼生氣,打死她都會先和他說一聲。
溫瑞的樣子比剛才平靜了許多,他不發一語地看著她,眼神里明顯帶著幾分哀怨。
許久,他才開口詢問:「眼睛怎麼樣了?」
楚雲眨了眨眼睛表示:「挺好的,雲軒……我是說我哥真的替我治好了眼睛。」
「是么?」溫瑞不以為意地說道,楚雲不想去拆穿他。
明明就很在意。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說:「我給你報仇了。」
楚雲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報什麼仇?」
溫瑞眸光一沉:「你的眼睛。」
「……你遇見芳華了?」不過,她會進來也不奇怪。
「嗯。」溫瑞悶悶地回答。
楚雲實在是被他的樣子給逗得沒脾氣了,趁著他沒有防備突然就將他撲倒在地,跨坐在他身子上,而且還是那種非常引人遐想的姿勢。
溫瑞下意識伸手扶住她的腰,眉頭微微一皺正欲開口,就被她先一步揪住了領子微微提起。
她朝他湊近,幾乎貼著他,享受了片刻倆人之間氣息交纏的感覺后才開口喚了他一聲。
「溫瑞。」她笑道,「我知道一時半會兒要你接受我這個詭異的身份非常難,你若是因此覺得不適你可以立即告訴我,我隨時都能給你冷靜的空間。哦對了,你要是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沒法接受,你可以告訴我,我也能隨時都離開……」
「楚雲!」溫瑞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出她的名字,打斷了她越發誇張的言語。
他的眼睛甚至因為憤怒而發紅,眼底還有紅光在流轉,好似隨時都會爆發。
「我愛的人是你,不是你的身份,不是你的力量,而是你這個人!我不管你是什麼,我只要你在我身邊!」他怒道,抓住她的手也把她抓得發疼,像是怕自己手一松她就會逃開。
楚雲說:「可我現在連人都不是。」
溫瑞語氣一沉:「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楚雲笑了:「所以啊,你到底在怕什麼?」
「正如你愛我一樣,我也愛著你,你覺得我像是會隨時就拋棄你和別的男人攜手私奔離開的人?溫瑞,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或許我表達喜歡的方式沒有你這般露骨,我也不知道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有安全感,但是你好歹對你自己有點信心啊!你這麼優秀的一個人,你都不嫌棄我了我為什麼還要嫌棄你?」
看著溫瑞有些怔愣的表情,她心裡突然爽快了不少:「你何必去管其他人怎麼看怎麼想?反正你是我一個人的師兄。」說著,她伸出手指在他胸膛處戳了戳才接道:「你這裡黑成啥樣我能不清楚?我早八百年前就已經接受了,還會在乎它會變得有多黑?」
「我哥當年可以為了我捨棄自己,同樣的我也能為你捨棄我的一切,哪怕是我的性命,你明白嗎?!」
她話剛說完就被一股力量重重往下帶,旋即撞入一個溫暖結實的胸膛。
他在她耳邊喃喃道:「不管你捨棄什麼都不能是你的性命。」
「那對我來說,是最大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