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曲流生
早飯還沒吃完,飯館外面就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叫喊聲,楚雲嚇得差點被嘴裡的饅頭噎到。坐在她對面的宮凌羽似乎也愣了一下,不過還是很好心地給她遞了杯水。
和他道了一聲謝,倆人才一起站起身子朝早已聚集了圍觀之人的圍欄邊往外看,想探看這忽然間的是發生了什麼事。
從飯館這裡往外看去就是淮陽城其中一條大街了,只見一個賣著花燈的攤子前圍著許多人,仔細一瞧似乎還有一個人躺在地上。圍觀的有許多,卻沒有人敢上前去觸碰。
見到這情況,楚雲和宮凌羽自然是顧不上吃東西,忙往下趕去。
待他們倆人來到事發地點的時候,一些清羽宗的弟子早已聞聲感到,甚至還見到了流音門的掌門符苼月及她的幾名女弟子。
「凌羽師兄。」清羽宗的人見到宮凌羽都朝他打了一下招呼,符苼月見到他雖然沒說什麼,但還是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
倒是他們見到她和宮凌羽一起出現,都忍不住默默打量了她幾眼,像是在猜測她的身份。
楚雲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在對上他們的目光之後禮貌地笑了笑,隨後將目光移到躺在地上的男子身上。
倒在地上的人是一個身材頗為圓潤的中年男子,從他頗為華貴的衣著來看,此人家境應該是不錯的。只是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可怕,布滿血絲的雙眼睜得老大不說,原本應該是烏黑色的瞳仁竟然化了。若不是還沒完全化成液體,估計都不知道他眼裡的黑色水漬原來是瞳仁。
除了這有些瘮人的狀態及嘴角掛著的血痕之外,他身上似乎沒什麼外傷。
宮凌羽見到此景面色也不太好,眉頭微微皺了皺才開口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目睹了這名中年男子死亡全程的是那花燈攤子的老闆娘,見大家都看著她,她便顫抖著回答:「這位大人,我,我也不清楚啊!」
「這老爺他只是經過我攤子前罷,我當時見他面色慘白雙眼發黑樣子看起來特別可怖就多看了幾眼,誰曉得他突然就發作了,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周圍路過見到的人也幫忙解釋:「李大娘說的沒錯,這張老爺咱們城裡的人都認識,平時人挺好的,錢賺得多但也沒少做好事。我這不經過正想跟他打招呼,就看見他整個人站在原地抽搐。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呢,他就倒地身亡了……」
符苼月將手抵在下巴處思索了片刻,然後才抬頭看向宮凌羽:「對於此事,凌羽公子怎麼看?」
宮凌羽聞言微微一笑:「應當是與符掌門同一個想法。」
符苼月點了點頭說:「事已至此,諸多門派勢力聚集在淮陽城的緣由,想必大家都心照不宣了。若原本只是我們各大宗門之間的爭奪也罷,如今此人身上詭異的傷一看就是來自魔族之手,看來他們也對神器有念想。」
魔族?最近這兩個字出現的頻率有點高啊……
那天在武雲門就見到他們那囂張肆意的作風,沒想到溫瑞昨晚才提醒了她一下,今天就有人出事了。還以為他們頂多就是埋伏,然後偷襲各大宗門的人罷,如今一瞧他們果真是心狠手辣,大白天殺人不說,竟然還挑無辜的普通居民下手。
她原本還以為魔族的人會來找他們這些修鍊人士的麻煩,可今日慘遭毒手卻是普通人,這是為什麼?難道這位張老爺身上有什麼他們想知道的秘密,又或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的秘密?
鑒於淮陽城也算是清羽宗底下管理的其中一座小城,出了這種事情清羽宗的人自然是得善後的。因為宮凌羽得忙著處理張老爺的屍體,她也幫不上什麼忙,和他說了一聲之後就先離開了。
楚雲倒也沒有馬上回去客棧,而是在城裡四處兜兜轉轉,就怕哪兒又要傳來出人命的吶喊。
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看起來都很正常,可如果魔族的人已經潛入淮陽城,那他們又會躲在哪兒?
說來她現在都還沒搞清楚魔族是怎麼一個情況,他們是一整個群體呢,亦或只是其中一批來自魔域的人罷?
隨意瞎逛了好久,在她打算先回客棧修鍊暫時不要去想這些事情的時候,被一個剛買完包子的人影引起了注意。
其實那人身上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和大多數在城裡來來往往的修士一樣,穿著低調普通,還披著黑灰色的斗篷。
只是他在付錢的時候她剛好不小心看見對方斗篷底下的衣服,那是極其普通的黑色衣服而已,仔細瞧的話卻會發現腰際處往上一些些有暗紅色的印紋。
衣服上有點印紋當設計沒什麼,可如果這印紋讓她覺得有些眼熟的話,就有什麼了。
她腦子裡雖然還在想著究竟在什麼時候見過那個標誌,但雙腳已經默默跟上了那名離去的人影。楊追命還是教過她要如何藏匿自己氣息的,所以倒也不必擔心會馬上被對方發現。
就這樣跟了一段距離,迎面突然走來一個人。她剛想讓開,對方就直接狠狠撞到她身上了。
她還沒來得及抬頭看清撞到自己的人是誰就先聞到了一陣濃郁的酒氣,惹得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待她將身前那跌跌撞撞還帶著一身酒味的人扶好,才發現對方竟然是曲流生。
沒錯,就是那個看起來非常囂張的紈絝公子曲流生。
楚雲愣了一下,心想這人怎麼大白天喝了那麼多酒。無奈地伸手扶住他不讓他繼續撞上來之後,她頓時想起自己還在跟蹤人來著。
探頭朝曲流生身後一看,不出預料的,原本正在被自己跟蹤的人身影早已消失。不過也多虧曲流生這麼一撞,倒是讓她想起自己在哪兒見過那個標誌了。
不正是之前武雲門大半夜被偷襲時,那群身穿黑衣,被武之威稱為魔族的人,身上的衣服似乎就有這樣的標誌啊!
也就是說,她剛剛跟丟了一個極有可能與張老爺之死有關係的人,罪魁禍首還是面前這個喝得醉兮兮的曲流生。
曲流生神識已經不怎麼清醒不說,嘴裡好像還嚷嚷地罵著什麼。楚雲心裡也是有些納悶,可直接把人丟在大街上也不知道會給周圍的居民惹出什麼事情來,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還有,他每次出現不都是帶著一大堆人的嗎?怎麼在要緊的時刻,他周圍就一個人都沒有了?
想了一下,楚雲還是把人給帶回了飛鴻客棧。
主要是她突然想起初次見到曲流生是在客棧內的飯館,她便猜測他應該也是住在那家客棧。
事實證明她沒猜錯,待她把人扶回去問掌柜的時候,掌柜就讓店小二和她一起把人扶回了房間。
原本想說有店小二在,她只需要把人扶回去就好。結果扶回房之後倒好,人家直接死命抓住她不讓走了,還生氣地拍了一下桌子:「我話都還沒說完呢走什麼走?你們一個兩個,是都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嗎?」
「沒爹沒娘怎麼了?沒有他們我現在不也是活得好好的?」
楚雲低頭看了一眼他緊緊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感覺一時半會兒甩不開,她只好無奈地和小二說:「那個,能麻煩你送點醒酒湯過來嗎?」
「好的,姑娘稍等。」說完小二就離開了。
旋即,她轉過頭橫眉豎眼盯著那發酒瘋的人,硬是用另一隻手直接把人給按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咬牙道:「你給我老實點。」
大概是她的語氣有點……凶,曲流生愣了一下不鬧了,但表情還是一副迷茫呆愣的樣子,很明顯沒有了自己的意識。
楚雲坐在桌子的另一邊扶了扶額,剛才拖著他回來的時候他就一直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好像是被人說了閑話還是咋的。
想了想,她語重心長道:「你說你平時如果不那麼囂張自傲的話,人家還會在背後說你么?做人嘛,凡事留一線,日後好商量。就你這脾氣和態度,要不多虧你有實力,我就不信你還能活到現在沒被人打死。」
不過,他這脾氣和性格究竟是怎麼養出來的?聽人家說他師父的人品還不錯,為什麼就出了這麼個拉仇恨的徒弟?
可曲流生彷彿沒聽見她的話似的,發了好久的呆才突然又開口:「當初是他們嫌棄我在先,直接將我拋棄野外。之後入了個小門派終日被人欺負打罵,我最後滿身傷跑了出來,若非遇見師父把我帶迴流歌門,我早就死了。」
「我還得感謝他們呢,要不是他們把我拋棄,恐怕也沒今日的我。」說著他突然幽幽地轉過頭看向她:「你以為我想這樣嗎?你們以為我很喜歡這樣的自己嗎?!在這個世界,你要是不硬氣一點就要被人欺負!」
「你當個好人有什麼用?人家不僅不領你的情,反而還要踐踏你的尊嚴以欺負你為樂。」說著他冷笑了一聲才繼續:「所以,我寧願欺負人也不想再被人欺負。呵,你們這些什麼都沒經歷過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說我?」
聽完這些話,楚雲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的好,也不確定他究竟是真醉還是假醉,意識請不清醒。
不過,沒想到曲流生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悲慘的過往……這讓她又想起了遠在雲霄宗的師兄蕭子塵。其實她一直也很疑惑為什麼宗主和楊追命都不幫忙制止一下門裡的人,每次問了楊追命他都是一副『那小子好著,你就別瞎擔心了』的表情。
可要說楊追命不是好師父的話他又是非常關心他們的,至少她感覺得出來他是真的很疼她和師兄。難道,他把這種事情當成是師兄的歷練,希望他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成長起來?
在她走神的時間裡,曲流生的情緒似乎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明明前一刻還一副『爾等凡人怎能理解我痛苦』的姿態,下一刻突然就雙手抱頭撐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你說師父是不是因為受到那些人的影響,所以對我的態度也慢慢有了改變?我明明是如此尊敬他,他對我來說更像是親生父親一樣的存在。他以前也是把我當成親生孩子那般照顧教導,可為何現在卻如此冷淡?你說人是不是都如此善變?」
「……」楚雲心裡表示這麼深奧,如此哲學的問題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回答。而且她穿越之前學的也不是心理學專業,真的不知道應該要怎麼開導。
就在她以為曲流生還要繼續哭訴下去的時候,他突然砰的一下直接把頭砸到了桌子上,把她給嚇了一跳。後來一看,才發現他這是徹底醉得昏死過去了。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在小二把醒酒湯送進來之後便也離開了房間。
只是很不巧的,她從裡面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幾名過來找曲流生的流歌門弟子,他們看她的眼神,別提有多驚悚驚訝了,一臉『你怎麼會從咱們曲公子房裡出來?』的表情。
楚雲也懶得解釋,只指了指房內:「你們曲公子喝醉了,好好照顧他吧。」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原本以為曲流生的事情只是個小插曲,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她隔天從房裡出來,就聽見外面都在說曲流生和宮凌羽打了一架。打架就算了,曲流生竟然還打贏了,兩邊就吵了起來,最後竟然還扯上了流音門。
等等,她不過就是睡了一覺,怎麼好像錯過了一個世紀的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