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懟死你
粉牆低,梅花照眼,依然舊風味。? ? 露痕輕綴。疑凈洗鉛華,無限佳麗。去年勝賞曾孤倚。冰盤同宴喜。更可惜,雪中高樹,香篝熏素被。
今年對花最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吟望久,青苔上、旋看飛墜。相將見、脆丸薦酒,人正在、空江煙浪里。但夢想、一枝瀟洒,黃昏斜照水。
這詞,唱的是《如夢令》的調子,以冬日雪、梅為景,還真將這玉皇廟寫出了三分意境,沈章與眾人圍坐著,雖然面色謙遜,但心底還是有三分自得,除他之外,旁人也寫了幾,不過都不如他,這已然是最好的作品了,李貞、馬德榮幾人,也都寫了,雖然才情也是上佳,但比起這一,還是差了幾分,就連看他極為不順眼的秦知縣,也暗暗點頭,倒不愧是在汴州名噪一時的人。
文人相輕,雖然沈章技高一籌,面色也頗為謙遜,但骨子裡透漏出的優越感,還是刺痛了包括他好友李貞在內,陽谷縣讀書人的脆弱神經。
沈章與人敷衍笑著,他跟不在乎眾人對他的看法,鳳凰豈能與鳥雀同林,可惜陳慧娘不在,她是好詩詞的,在東京汴州城時也有才女之名,可惜自己的這般風采她是無緣得見,不過想來日後傳出之後,看她如何做想,一個小小的胥吏,不知半點文墨,怎麼能比得自家,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豈只是說說而已。
年紀此處,眼神冷鷲幾分,四周圍著的土兵衙役之內,並沒有西門慶,不然倒是能好好的嗤笑他一番。再看高坐主位之上的秦相公,與現在的幾個儒士高談闊論,對自己幾個指點評判,好一副高人模樣,沈章冷笑一聲,我看你還能在得意幾時?
正想著,忽見西門慶跨步而入,他剛剛跟慧娘溫存一陣,還未來得及占些便宜,二人便被鶯兒那個小丫頭拆開了,說是約她出門的蘇家姐兒正找她。
由於西門慶今日在陽谷縣當中也算是風頭頗勝,不少人都認得他,竊竊私語之後,馬德榮推了推沈鐘的肩膀:「你的仇人來了,要不要叫他出個丑。」
「看他行色匆匆,怕不知找那姓秦的有什麼急事?」
「你管他做什麼,反正他想做的,我便偏偏不叫他做,若是耽擱了,又怪罪不到你我的頭上,你等著瞧。」馬德榮與西門慶也算是結怨頗深,當然這可能只是他單方面作祟,西門慶從未將他放在心上。
沈章聽了微微一笑:「德容兄此言差矣,我聽聞西門慶幼時也曾讀書,現在適逢其會,不如請他也作詞一,也好附庸風雅嘛。」
馬德榮聞言哈哈一笑:「良臣兄教訓的是,看看他有什麼才情,能配的上陳家小娘子,若不然,不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兩人動靜頗大,引得周圍的眾人紛紛看顧。
「這不是西門都頭。」馬德榮冷哼一聲,攔住他的去路,斜眼瞧著西門慶。
這是還來尋我的晦氣?真是沒長腦子,西門慶冷笑,看眾人都往這裡探看,不願意失禮,拱拱手道:「這位秀才,昨日得罪,但王法無情,還請不要給聶媽媽說項,你們二人存有私情這乃是私事,恕我無能為力。」他這句話,說的陰陽怪氣,聲調頗高,將本就好奇的眾人,都吸引了過來。
馬德榮臉色漲紅:「你這廝胡說什麼?」他本想羞辱一番西門慶,哪裡想到,先被西門慶坑了。見眾人對他指指點點,顯然是將西門慶說的當真了。
指著西門慶的鼻子就要開罵,身後趕上來的沈章將他攔下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好好的下馬威,被他給毀了,若要是在不顧斯文,胡亂開口,當真丟臉丟回了東京汴州城。
「這是文會,些許的俗事不要再談,我剛才聽聞,西門都頭也曾讀過書,算是半個讀書人,不知今日一來,可有賜教?」
軟刀子殺人不見血,西門慶懶得搭理他,拱拱手:「我有要事找知縣相公,再者我一個粗人,雖然也好讀書,但都是不求甚解,怎麼敢在秀才公面前班門弄斧,沈公子盛情,小人先謝過了。」說罷,側身避開二人。
「不求甚解,好大的口氣,既然也讀過書,那就寫幾句詩來瞧瞧,秦相公每日勤於政事,富國安民,今日不好容易忙裡偷閒,縱情山水,無案牘之勞性,你便不要拿公事來煩他,放心,若是出了什麼差錯,都有我來擔當。」沈章不聲不響的撒下一個坑。
西門慶哪裡肯理會,一把將他扯開,只找秦相公去。
「西門都頭,莫非是看不起我們這些人。」沈章忽然高聲,這就是**裸的坑人,他見剛才灑下的坑西門慶不跳,只能逼問,若是西門慶再執意要走,那他可就能說,西門慶不屑於與這梅花小聚,這個可是群嘲,嘲諷的還都讀書人,西門慶雖然不怕,不然也不會罵出負心多是讀書人這句話,可他犯不著啊。
冷眼看著沈章,我特么背誦唐詩宋詞三百,還滅不了你?
他三人在這裡爭鬧,秦相公早早便看見了,他怕西門慶吃虧,也怕他當真有甚麼急事找自己,便差人過來問:「你們因何事吵嚷。」
沈章道:「倒不是什麼大事,我聽西門都頭也曾讀書,也寫過幾歪詩,今日得見,想請西門都頭留下墨寶,可惜西門都頭似乎不屑與我等為伍。」這高帽子待得,西門慶不寫都不行。
「不想西門都頭還有才名,那就寫下一來看看嘛。」
「就是,就算寫的不好,大家自會體諒,畢竟你只是個皂角小吏,又不是真的讀書人。」
看熱鬧的永遠不嫌事大,他們都知道西門慶與沈、馬二人的恩怨,雖然有些不恥他倆的行為,但這跟自己有什麼關係,這小子今日風土正盛,又得了那陳家小娘子為妻,多少人嫉妒的眼紅,都說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雖然這牛糞還算是長得周正。更何況剛才大家都在沈章面前落了威風,面色不好看,現時有了熱鬧,正巧拿他取樂。
「西門大郎,我若是你,就寫下一,這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萬一留下佳作,也好後世傳名。」
這就是赤.裸裸的挑釁了與挑事了,西門慶冷目看過去,這人他也認識,之前以為自己頗有才華,去慧娘府上提親,被他岳父一陣嘲諷之後,惶惶而逃,現在一事無成,倒來敢撥攔他。
「或許西門都頭當真有事,我們還是不要太過為難,畢竟詩詞一道,誰也不似那曹子建,七步成詩。」說話的是蘇正,就是那個被西門慶在獨龍崗救下的蘇家公子哥,他倒是個知恩圖報的,見西門慶尷尬,出言解圍。
「蘇兄知恩圖報,我是佩服,不過你不知,這西門都頭,也曾寫過一好詞,若不然我也不會有今日之請。」沈章看著西門慶笑道。
「哦?他居然真有佳作,說來聽聽。」好事者總是不少的。
來請西門慶的小吏,見了急道:「眾位相公,我家官人有言,要請西門都頭過去問話,幾位若真想與西門都頭談論詩詞,還請稍等些。」
「我等不過求詩一,又耽擱不了甚麼?良臣兄,你何不把這西門都頭寫的詞念出來給大家聽聽,也好然我等見識一番。」馬德榮三言兩語將小廝打了,繼續挑事。
沈章開口:『人生若只如初見……』
西門慶眉毛一擰,不想沈章這廝居然知道這詞?
「諸位或許不知,這西門都頭這詞是寫給陳家小娘子的,真真是一好詞,我自嘆不如,你們以為呢?」
「怎麼可能。」
「他能寫出這般的詩詞?」
眾人哪裡肯信,這等好詞,是一個不知文墨的大老粗,能寫出這般的詞來?那他們每天讀的書,豈不是都讀在了狗肚子里?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倒是絕美的。」
「他識的幾個大字……」
「我聽聞那陳家小娘子頗有詩才,怕不是陳家小娘子寫給他的吧。」
「兄台說的有理,怕是那陳家小娘子怕別人笑話自家相公不通詩詞被人笑話,特意寫的,若不然也不會是一副女子的口吻。」
「若不是就是他為了博得佳人歡心,花錢找別人寫的。」
「依照我看,莫不是沈章寫給陳家小娘子的?我可聽說,陳家小娘子當初跟沈章可是……」這廝滿嘴的陰陽怪氣。
「亮兄慎言。」蘇正怒喝。「這等辱人清白之事,怎敢胡說。」
西門慶笑了,怎麼說他是無所謂的,這幫文人的尿性,他知道,可若是敢傷害自己身邊的人,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氣了。
「都在吵鬧甚麼?這裡是吵架的地方么?有辱斯文。」秦知縣突然喝道。「魏亮還不閉嘴,你也是讀書人,這麼敢說出這般的話,聖賢書都讀在狗肚子了么?你的師傅與我有舊,我倒要寫封信去問問,他是怎麼教的學生。」
魏亮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抬頭望去,但見秦知縣正立在他是身後,雙目虎視,不怒而威,再加上最後那一句,他頓時臉色煞白,心中悔恨,方才圖一時最快,這下惹上了麻煩。
眾人見秦知縣怒,紛紛閃開,躲在一旁。
「沈秀才,這西門都頭找本府有要事相商,你一直阻攔是甚麼意思,莫非你做了甚麼事?」
沈章含笑道:「豈敢,豈敢,只是聽聞西門都頭藏有大才,滿腹詩書,特此一請罷了,既然西門都頭不願賜教,那便罷了。」
「就是,既然不願意寫,那便算了,還以為陽谷縣藏有什麼大才呢?」馬德榮的最後一句話,可以算是豬隊友了,簡直就是群嘲,沈章橫了他一眼,嘴唇微動,但也不解釋甚麼,反正這也是他心中所想。
西門慶看他二人模樣,在看剛才圍攻他的眾人尷尬臉色,不僅沒有動怒,甚至心中還有幾分笑意。
「剛才說的明白,我是沒什麼詩才的,不過你二人說我陽谷無人,未免狂妄了些,前幾日有一老翁,路過我家門前,與我攀談幾句,引為知己,臨走時,留下詞,雖然不應景,但我瞧來是極好的,還請諸君鑒賞。」
隨著西門慶的拿過筆直,邊寫邊朗聲高喝,一時間,眾人色變。
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望長城內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頓失滔滔。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
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
唐宗周祖,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耶律德光,只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男子漢大丈夫,當馬革裹屍,建功立業,誰耐煩似你等小兒女情長?我天朝太祖何等威武霸氣,一《沁園春.雪》懟死你們。
西門慶的字是不怎好的,雖然前世也把玩過幾日草書,可難等大雅之堂,但今日一題,豪氣畢現,原本還帶有幾分得色的沈章、馬德榮二人,面色難堪至極,當日得知西門慶寫給陳慧娘的詩詞時,沈章笑了好久,一個都頭,微末胥吏,能有寫什麼文章,大字認得幾個,已然是祖上積德。
這詞定然是別人寫的,他今日見了西門慶本想調侃一番,叫西門慶顏面盡失,也好找回往日的場子,還能叫他與慧娘心生干戈,哪成想,西門慶後世來人,不按照套路出牌。
不說風花雪夜,不提男女之情,只拿文字指點江山,何等的豪邁,他的詩詞,縱然再應景色,再是花團錦簇,在這詞面前,都黯然失色,甚至於不堪一提。
沈章原本直立的身子晃了晃,微微吐氣,輕嘆一聲,知道自己的計劃打了水漂,不僅沒有叫西門慶被眾人笑鬧,反而叫他在陽谷縣再度揚名,更重要的是,還跟讀書人結下了善緣,以後再想煽動別人對付他,怕是難上加難,畢竟他剛才說寫詞的人,是陽谷老翁。這雖然不算什麼,可他心中卻好似中了一擊猛錘,錘的他胸口難以直立。
好一個北國風光,好一個風流人物,沈章能預想得見,這詞傳出之後,會引何等議論,縱然西門慶說不是他做,但經他口中傳出,哎……
沈章再次哀嘆,現時滿朝上下,寫實題詞,儘是團團富貴,男女風月,這詞一出,好似金戈鐵馬縱然躍入羊群,誰也不能匹敵。不過,這次就算你贏了,又能如何,你遲早都是配充軍的賊配軍。
院子里在西門慶寫完詩詞之後,眾人默然,氣氛變得有些肅然,半響秦相公幹咳一聲「好詞,好詞,好一番英雄意氣,西門大郎,你真是好運氣,不知遇見了隱居在陽谷哪位大儒。這詞一出,當浮一大白。」
馬德榮沒想西門慶藉此揚名,憤然道:「這次又不是你寫的,你神奇什麼?都是偷來的。」
西門慶嘿然道:「你不知么?沈公子的方才讀的那詞,也是他老人家寫的,不怕告訴你,他寫的可不止一,你要想聽,待上元節時?來求我啊。」
「呸,你是什麼人,我……」
不理會馬德榮的滿嘴噴糞,西門慶小聲在知縣相公耳邊說了幾句。
ps:這是二合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