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早朝
冬日的早上，天亮得晚。
當一輛輛馬車，一頂頂小轎，還有一匹匹駿馬匯攏到皇城時，天邊才透出一絲白色，於是，朦朦朧朧中，一個個人影從馬車中，從小轎中走了出來，騎著馬的武將自然也下了馬，把韁繩遞給了隨從。
人流逐漸沿著玉石台階往泰安殿移動，自有相熟或交好的官員互相打招呼，雖然不敢大聲喧嘩，也為這肅穆的泰安殿添了一點生氣。
今日大朝，連六七品的臣子都有份覲見，平日空曠的泰安殿也變得熱鬧起來。
各府各家的車馬隨從把皇城門口安置的院子堵了個滿滿的，小廝護衛們相互湊在一起閑聊，畢竟這裡不是戒嚴的地方，嘮嘮嗑，吃點自帶的點心，或是呷一口隨身小壺裡的酒，喝一杯熱乎乎的水。
有一部分小廝尤其興奮，一年也沒幾個大朝，官位低的根本就沒幾次機會進入皇城，自有投機的想讓自家的下人打探消息，攀附權勢。
謝大謝二，謝東謝南，乃至平安平樂都在。不錯，今日連隱退的老國公爺也來了，畢竟爵位還在呢，而且他也想看看戰敗的北酋人的態度。
謝琛和謝珣也有份參加大朝，只是這兩人直至走到泰安殿前，還是想不明白，自家嬌滴滴的表妹怎麼也來了，混在隨從里，這合適嗎？如果不是素來穩重的齊大侍郎開口，謝大將軍點頭，兩人都要以為這是誰捉弄人了。
今日大朝的日子選得好，永嘉帝坐上御椅的時候，已經有微弱的陽光照在了站在泰安殿外的官員身上，不錯，泰安殿雖大，也容不下那麼多人，六七品的小官基本上都站在了殿外，根本見不到皇帝。
只聽得裡面有尖叫般的嗓音，「陛下駕到！」謝琛謝珣忙隨著眾人跪下磕頭，「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著底下黑壓壓的人頭，永嘉帝坐下，德公公繼續尖著嗓子，「平身！」
陸煜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除了上次接受嘉獎，這是他第一次站在泰安殿內，要說不激動，那也不可能，只不過他向來沉穩，又屢經生死，旁人只瞧著他不動聲色，彷彿一直以來都是殿內的一員。
冗長的朝議，其實說話的始終只是前面幾個大員，莫說殿外的人，就算是陸煜站在殿內，耳力又好，也不過聽了個十之二三。
終於等來了一聲，「宣大齊使者覲見。」「宣北酋使者覲見。」
層層呼喝聲從泰安殿一聲接一聲往外傳，眾人不由得精神一振，兩邊的人齊刷刷地把眼睛往外看。
此時，陽光已經照亮了泰安殿前長長的台階，寬闊的御道，穿著鎧甲的御林軍左右分立，那長槍頭上殷紅的纓穗隨風舞動，更襯得人精神煥發，威風凜凜。
大齊和北酋出使的隊伍相繼進了皇城，沿著御道往泰安殿走來。
眾大臣眼中，大齊的二皇子高澈和北酋大皇子宇文周並排而入，後面跟了兩國陪同的官員。
此時，小鶴看到了追風，追風以眼神稍一示意，小鶴不聲不響地跟了過去，旁邊的謝東也隨之而去。
今天，謝東得到的命令是跟著表小姐，保護她。而其他人得到的是按兵不動的指示。
小鶴今天是男裝打扮，穿著和平安平樂一樣的小廝服飾，倒也不敢易容，只是畫粗了眉毛，臉上敷了點黃粉，把白凈的肌膚遮了，儘管這樣，還是十分的清秀靈動，只不過讓人一下子不會懷疑這是個女的罷了。
追風見只有謝東跟過來，也不說話，加快腳步轉出院子。
北酋和大齊的其他人安置在另一院子，追風領著人進去，有一個御林軍過來，直接把他們帶進一個房間，扔了兩套御林軍服飾和一件內侍服飾過來。
追風和謝東快手快腳地換了御林軍服飾，小鶴更簡單，也不脫衣服，直接把內侍的袍子罩上了，很好，從脖子遮到腳，袖子有點長，稍微攏一攏就好。
裝扮好的三人很自然地進了北酋使隊的院子，小鶴手上端了一壺酒，謝東和追風各拎了一罈子。
帶路的御林軍直接跟帶隊的北酋侍衛長說，「陛下聖恩，賜酒與諸位。」
「謝大陳皇帝陛下賜酒。」侍衛長接過酒，招呼四人，「請幾位裡邊歇歇。」
小鶴尖著嗓子說，「謝大人，陛下有命，不敢懈怠，請大人分賜，小的告辭。」
趁著眾人注意力集中在酒上的時候，故意往院子里停著的馬車那兒站了站，才順著出了院子。
沒走幾步，追風急問，「怎麼樣？」
小鶴點頭，「齊大哥沒有猜錯，的確是狼，估計還是狼王。」
原來昨日，齊默雲對那個罩著布的籠子起了疑心，借著喝醉嘔吐的機會，靠近了內院，追風跑過去扶的時候，齊默雲靜心凝神，那一瞬間，彷彿聽見了雞鴨瀕臨死亡的叫聲。
齊默雲哪是一般人，他馬上想到了手下報告時所說的話，「有一輛馬車看守的特別嚴，只是拉車的駿馬似乎很不精神。」「這兩日，北酋隊伍要了很多生肉和活雞活鴨。」再聯想到北酋人的圖騰，齊默雲馬上得出了結論。
回府後，齊默雲就傳信給了小鶴。
小鶴是在雪泠園見的齊默雲。
這一次，齊默雲單刀直入，問起了白狼和那次狼群中的情形。
小鶴倒也沒有迴避，畢竟她和狼的互動都被齊默雲撞上了。
齊默雲聽到小鶴真的能和所有狼交流的時候，還是很詫異。雖然他已經見過狼群是如何護著她的，可總以為那是小鶴死裡求生的無奈之舉，不知道狼群就是小鶴招來的。
他慎重地提出了請求。
小鶴遲疑了。
理智上，小鶴知道這樣不好，她現在是鎮國公府的表小姐，不是山野丫頭，怎麼可以出頭露面，做如此引人注目的事？
可是，感情上來說，齊默雲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他對她實在幫助良多，讓她無法拒絕。
更何況，北酋是鎮國公府和自己的敵人，若是有機會，他們決不會對鎮國公府的人手軟的。
於是，小鶴答應了，前提是必須取得老國公爺或謝大將軍的同意，因為現在她出去代表的可不是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