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嫁妝小偷
第25章 嫁妝小偷
這一年的農曆十月初五,夏桑漁 27 歲。
她的生日禮物是一本結婚證,聽起來很像一個懲罰。
她誰都沒告訴,因為她從小學開始,就是單人戶口本,她從大爸家裏的戶口遷了出來,但也入不了自己家的戶口,於是單開一本,自己就是自己的戶主。
她帶上了戶口本、身份證就跟商陸去了婚姻登記處。
等待排隊的期間,桑漁問:“你緊張嗎?”
商陸搖搖頭:“不緊張,一張證而已。”
桑漁問:“那你抖什麽腿?”
商陸麵色平靜:“我隻是想踩縫紉機。”
他麵不改色地用衣擺擦了擦浸濕手心的汗,被他袖子蓋住的手表正在瘋狂地提示他心率過高,人工智能著急得都想幫他打急救電話了。
桑漁卻很誠實:“哦,那我很緊張。”
“你想反悔嗎?”
“那也不是,我做了決定,就不會輕易後悔,就像你說的,不過就是一張證,而且,除了我們也沒人知道,你還給了我那麽多東西和錢,商陸,我感覺,我好像在賺錢賣身,我在給你打工。”
商陸“嗯”了一聲,問她:“所以,那天你答應,是因為我說我會給你錢?”
“當然,你不知道你說你銀行有很多個三千的時候,有多迷人。”桑漁微笑,“不過,我需要糾正一點。”
她義正言辭:“我的工資不止三千!快四千了!”
商陸說:“嗯,那我也有很多個四千。”
桑漁說:“我從來沒聽過這麽動聽的情話。”
她轉頭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的心髒“砰砰砰”地直跳,她在他的瞳仁裏,清晰地看到了她的倒影,他的目光比起平時,更加溫和體貼,她甚至在這個被身邊人評為“傲慢毒舌 BKing 男”的身上,看到了溫柔的影子。
她收回目光,深呼吸,再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
“你有告訴商阿公嗎?應該沒有吧?”
商陸搖頭:“說好的保密,當然會保密,而且,他年紀大了,接受不了我們這麽新潮的結婚方式。”
“說的也是。”桑漁又問,“那你怎麽拿到你的戶口本的?”
“我爸媽離婚後,我的戶口就跟著我媽媽了,我和媽媽都沒改國籍,保留國內的戶口和身份證,在國外隻拿長期居留,我回國本來就會用到戶口本,所以我媽在我回國的時候,就把戶口本給我了。”
桑漁點了點頭,又有些遲疑:“那……你也沒告訴陸阿姨吧?”
商陸很有耐心:“也沒有。”
桑漁安心了:“我也是,這樣我們分開的時候,就不會為難了。”
商陸偏頭看著她,但笑不語,他想到了一句土話,很想送給桑漁——“沒有離異,隻有喪偶。”
但太不吉利了,他們都要好好的。
桑漁的手上還拿著一份合同,她和商陸都簽了字,是商陸擬定的,然後讓她拿去找周律師,讓周律師修改的。
商陸在合同裏標明了他的財產情況,他願意將他的婚前財產都變成雙方共有的婚後財產,等離婚的時候,桑漁就可以分到一半。
簽合同的時候,桑漁糾結了許久,她的財產雖然不多,也就她四位數的工資卡餘額和她爸給的十萬塊轉賬,但也是她多年努力的成果,她不太想分給別人。
商陸卻很善解人意,說他不缺這點錢。
桑漁惱羞成怒,說她也不缺他的錢,大家財產各管各的。
商陸卻道:“那你要想好了,常言道,婚姻是女人的墳墓,不婚不育保平安,蠢女人才結婚,離婚要掉女人一層皮,結了婚男人就變了,你不趁著我現在還有點良心,以後就不好說了。”
他像個婚姻調解師:“口頭的承諾始終隻是空話,在許下承諾的那一瞬間,大多數人都是真誠的,就好像此刻的我,你覺得我們認識了很多年,你很相信我的人品,我答應了你不合適,隨時就能分開離婚,但人心易變,領證了在法律意義上,我們就是夫妻。”
“我也沒結過婚,不知道結了婚的我會是什麽樣子的……說不定很變態呢,你還是相信錢吧,還有白紙黑字的公證合同。”
桑漁僅存的良心消失了:“我不結了!商陸,你該不會家暴吧?賭博?嫖娼?然後欠債一堆,想變成夫妻債務,讓我共同還債?”
商陸誠懇承諾,他無暴力傾向、無任何惡習,並把這些寫成合同條款,注明違約責任。
桑漁再想到這是商陸非要邀請她結婚的,她拿走商陸婚前財產的一半,便也理直氣壯了許多。
她原本還想約定婚姻關係存續期間,各自債務各自承擔,但周律師告訴她,這個約定沒什麽大意義。
因為現在夫妻共同債務以“共債共簽”為主要原則,如果商陸個人對外借債,他不能證明這筆錢用於夫妻日常生活債務等共同債務,那她不用對債務負責;如果能證明,那他們夫妻簽的合同所表達的夫妻雙方意思自治效力不能及於不知情的債權人,也就是說,如果商陸真的想讓她一起還債,就不可能告訴別人,他們簽了這個合同,那她一樣要對外負責這份債務。
當然,周律師也說了,合同所達成的夫妻債務契約也是有一定法律效力的,能簽書麵合同、再去公證也是個非常不錯的選擇,就是全都條條板板的話,他們夫妻會更像一個屋簷下的好朋友了。
桑漁覺得,她倒是不必做得如此決絕,畢竟她還是很想睡商陸的。
留點情誼,增加情趣。
更何況,她總共就幾個鋼鏰,他的錢更多。
桑漁回過神,心滿意足地合上這份合同,安心地等待工作人員的叫號。
商陸看到她拿合同的樣子,淺笑了一下,忽然道:“你沒覺得合同裏,少了什麽條款嗎?”
“什麽條款?”
“忠誠協議。”
“什麽?”
他重複了一遍:“忠誠協議,雖然我們是這種關係,但是,我們也要對彼此的……身體忠誠,你說是不是?若一方婚內出軌了、家暴了、一夜情了,就要淨身出戶,你覺得怎麽樣?”
桑漁想也不想,就搖頭拒絕。
雖然她目前為止,沒出過軌,和謝久賀在一起也是忠誠不二,但她總覺得,有時候人的情感是無法控製的,她無法保證未來的自己是什麽樣的,所以,怎麽能讓她用實實在在的金錢去承諾呢?
她和夏桑純雖然出身在同一個破碎的家庭裏,她們兩人都知道夏正坤出軌了,但她們的反應卻一點都不一樣,夏桑純還因此罵過她道德低下、沒有良心。
夏桑純害怕成為單親家庭的孩子,一心想要撮合天天吵架、打架、出軌的父母,她跟著張榕女士到處跟蹤、捉奸夏正坤,用“不認這個父親”來逼迫她爸回到這個家庭,她也因此習慣討好她爸,天天怪她媽年老色衰,還不體貼、不溫柔,才導致老公出軌,還動不動就去辱罵小三一家,她本人也因此不肯結婚,發誓要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的好男人,傻傻相信真愛就不會出軌、離婚。
而桑漁呢?
她根本就無所謂她父母離不離婚,這是父母的事情,她也從不會去指責夏正坤出軌,更不會從張榕身上找他們夫妻關係不好的原因。
初中那會,張榕女士抱著她哭,讓她一起罵小三壞女人,罵夏正坤賤男人,讓她發誓如果父母離婚,就一定要選擇跟媽媽,再跟夏正坤斷掉所有關係,不認他這個爸爸。
桑漁隻承諾,她會跟著張榕生活,會養她老,其餘皆不提。
張榕便怪她冷血無情,疼她這樣沒心的孩子一點用都沒有,她苦苦維持婚姻,就是為了未成年的她。
桑漁也不反駁,她的確沒什麽心,隻覺得他們煩。
關小三什麽事?對不起這個家庭的人隻有夏正坤。
她也不需要父母婚姻完整,反正她小時候就換過新爹媽了,她也不需要別人可憐,她很會安慰自己的——
“多個爹媽,多條出路。”
而且,離婚了也改變不了夏正坤是她父親的事實,更何況,他們父女關係很一般,她本來就隻打算盡一般的法律贍養義務,離不離婚都一樣。
而媽媽是不一樣的,她的未來設想裏,有張榕女士。
商陸見夏桑漁果斷搖頭的樣子,歎了口氣,慢慢地說:“桑漁。”
這次他不連名帶姓地喊她了,溫柔得讓她害怕。
“我有點受傷,不管怎麽樣,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你卻拒絕承諾你的忠誠,不願接受你違背的後果,盡管我的要求如此低。”
桑漁很堅定:“商陸,我沒有良心的,指責我是沒有用的!不然我們這樣約定,誰違背忠誠協議,誰就立馬提出離婚,怎麽樣?”
商陸:“不怎麽樣。”
“好吧,商陸,我可以口頭上跟你承諾,我肯定對我們的關係很忠誠。”桑漁倒打一耙,“如果你非要簽在白紙黑字的合同上,代表你不信我,你懷疑我的人品,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商陸沉默了。
桑漁繼續給他洗腦:“而且,忠誠協議的法律效力也很有爭議的,簽了也沒什麽用,周律師說了,沒有強製法律執行力,有些法院還不受理這類的訴訟呢,夫妻之道,貴在真誠、友愛和彼此信任。”
她抬眼一看,屏幕上已經在閃爍著他們的號碼了。
她握住商陸的手,站起來,微笑道:“好了,商陸,輪到我們結婚了。”
後來,等到最高法明確規定法院不再受理夫妻忠誠協議的糾紛後,桑漁忍不住得意地告訴商陸,她當初的決定是多麽英明!
*
領證的過程很順利,沒一會,兩人就拿到了兩本新證。
走出登記處,門口就停放著桑漁的小電驢,商陸握住她的手,給她的無名指戴上了他兩年前買好的鑽戒,另外的食指和中指各戴了兩個大金戒,他還給她的手腕,左右套了兩個沉沉的百克大金手鐲。
“這是什麽?”
“結婚禮物。”
“哪來的?”
“買的。”
“你買的金子花紋還挺複古的。”
“嗯。”
而診所樓上。
商阿公正翻箱倒櫃地找他亡妻留下的嫁妝,他今天正想拿出來回憶他的老妻,卻怎麽也找不到了。
“誰偷了?明君,給我叫警察來!這是我老婆留給商陸娶老婆的!!”
明君姑姑靠在門框上,翻了個白眼:“誰會偷啊?家裏就三人,你去問商陸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