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曖昧氛圍
第13章 曖昧氛圍
跟父母不親近,在心理學上叫失望性隔離,但桑漁覺得,她連失望的情緒都沒有,她隻有大多數時間的冷漠無視和偶爾的煩躁,她也不覺得自己不快樂,她明明每天都很開心。
她騎上她的小電驢,看見夏桑純和夏正坤一起下樓了,夏桑純挽著夏正坤的手臂。
夏正坤對夏桑漁道:“你姐她腰疼,又直不起來了,我先帶她去看老中醫,做針灸,等會我直接送她去學校,你開你姐的車去工作吧。”
夏桑漁笑了一下:“不用了,今天天氣很好,我騎電動車就好了。”
她的小電驢路過夏桑純的時候,扔下了一個詞:“弱雞。”
她沒管身後的夏桑純會如何生氣,加快了速度,在晨霧和早餐攤的熱氣中,離開了家,太陽剛出來,霧氣還未散,打在鼻尖有微微的涼意,她一路熱情地回應著和她打招呼的街坊鄰居,車鈴的清脆尾音悠悠地響著。
桑漁從小就看不慣夏桑純這樣,每天不是腰疼就是頭疼,一生病就是倒下兩三周,全家人都要圍著她,什麽都不用幹了。
而她是強壯的射手座,就算發燒到 39 度,也幾乎從不吃藥,不用多久就又可以活蹦亂跳了。
路過牙科診所的時候,二樓的黑色鋁合金窗橫向打開著,商陸就站在窗戶邊上,他低頭喊她:“夏桑漁,等我一下,我馬上下來。”
桑漁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每天上學前都要在商阿公的牙科診所裏等慢吞吞的琵琶精商陸,他吃飯要細嚼慢咽,飯後漱口要認真細致,打紅領巾要慢條斯理,再優雅地噴上檸檬薄荷味的漱口水,才能出門。
不僅桑漁急,連商阿公都會急,罵他是去上學還是去選美,但神奇的是,不管他出門前的準備步驟如何多,他也不曾遲到過,他做事情就是這樣不急不緩。
有一回考試的時候,桑漁做不出最後一道附加題,著急了大半天,去看商陸,見他麵色平靜,有條不紊地在試卷上寫劃著什麽,她還以為他會,直到考試成績出來,她才看見他的最後一道題也是空的,他那天隻是在草稿紙上畫了早上在巷子口遇到的一隻狸花貓。
好在今天商陸沒讓桑漁多等,很快就下樓了,他戴好了頭盔,很自然地就跨著長腿,上了她的電動摩托車後座,再把出診箱放在他的腿上,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我好了。”
桑漁轉過頭,想讓他下車,卻不曾想他離她太近了,幾乎就是後背貼著他的前胸,她一轉頭就是他唇形漂亮的紅唇,不知道是霧氣濕潤,還是他的熱氣傳來,她的臉頰有些熱,已經兩年了,按理說應該是模糊的,隻怪她天生記憶力太好,甚至記得他們如何擁吻的慢鏡頭細節。
商陸垂眸定定地看著她,兩人都沒說話,她手指蜷縮了下,記得這是在人來人往的診所門口,想說什麽,心卻重重地跳著。
隻那一瞬的遲疑,商陸就忽然用他的頭盔撞了下她的頭盔,不疼,卻一下衝散了那種難言的氛圍。
桑漁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隔著頭盔摸了下被撞的地方。
商牙醫擰著眉,問:“夏工,你不開車,在想什麽?想遲到嗎?”他還抬手看了眼他的手表,“麻煩快一點,石頭還在等著我治牙呢。”
桑漁深呼吸,忍著把他推下去的衝動,啟動了小電驢。
美食街的喧鬧聲掩蓋住了商陸手表微小的震動聲和鈴聲,他自然地把表盤轉向了手腕內側,不讓人看見上麵跳出來的實時高心率提醒。
“你似乎處於非活躍狀態,但你的心率一直高於 120 次/分。”
*
到了糖尾鎮上,霧氣完全消散,日光明媚,白雲像是剛吹好的棉花糖,漂浮在道路兩旁低矮的紅轉村屋上,近處的草地和不遠處的丘陵有著和動畫片裏一樣明豔的嫩綠色,一條小河蜿蜒穿過,最終會匯入龍江。
商陸問:“你去年一直在做龍江的整治項目麽?”
“嗯,但我們單位隻負責一個小河段,而我隻負責搭建小反應器,做完了小測驗,就換項目了,龍江的整治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估計又要重新招標,上麵換人了。”
“你現在手上有幾個項目?”
“好幾個啊。”桑漁隨口回答。
他們已經到了塘尾公園了,她停下車,先讓商陸下車,然後才繼續說:“我是分派到山洲的,主要負責技術解決部分,所以我一般不會完整地跟完一個項目,就好比糖尾動物園,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分析水質土壤等級和汙染源、找出解決方案、畫工程圖、確定反應器和裝置數量,等到進出水量、水質、土壤達標後,就交給其他組去對照著動物園的需求,等比例放大裝置,安裝完動物園所需的全部設備。”
商陸笑了一下:“懂了,你是專家。”
桑漁接著他的話:“專家提醒你,今天可不要再被石頭扔香蕉皮了。”
他沒什麽醫德心地說道:“不會的,謝駿說他今天會下狠手打麻藥,讓石頭多睡一會的。”
桑漁隻是笑,心裏卻知道百度派獸醫謝駿不敢,因為那天百度搜索告訴過他,曾經在眾多專家的治療下,猩猩“沙企”還差點因為麻醉過量而心髒停止,打麻醉,隻宜少,不宜多。
師太牽著石頭坐在紫竹庵門口,她正在喂石頭喝奶,石頭牙疼,鬧小性子不想喝,隻喝了一兩口就推開,師太心疼地撫摸著它的腦袋,耐心地想哄它多喝一點。
門口還掛著一竹竿的糖霜柿餅,大概是出太陽了,師太便拿出來曬一曬。
石頭先注意到了它的仇人來了,頓時眼神就凶狠了,要跳起來扔東西。
師太連忙攔住,安撫它:“石頭乖,是給你治牙的醫生,不是壞人,不生氣,等你好咯,就可以吃東西咯。”
桑漁想笑,還有些遺憾沒能看到石頭拿它手上的牛奶滋商陸一臉。
師太笑問:“你們來啦?”
商陸卻看了眼紫竹庵,問:“現在還能上香的麽?”
“當然可以。”
師太領著商陸進去上香,又問桑漁要不要一起。
桑漁想了一下自己空蕩蕩的口袋,狠心搖頭,賒賬是不好的行為,還是先跟菩薩請個假,等她有了年終獎了再去上香。
廟裏很安靜,沒有其他人,隻有商陸一個香客,多年未修繕,漆色掉了許多,露出了底下的木頭,翹起的屋簷伸入古樸的蒼天大樹枝椏裏,像一副年代久遠的山水畫。
商陸上完香,就去登記捐香油錢。
師太欲言又止:“不必這麽多的。”她不好意思告訴他,菩薩都花不到這些錢了,她要拿去養石頭、山雀雀它們。
“應該的。”
商陸想,他以前天天祈願謝久賀被分手,也是挺為難菩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