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棄子
「師傅,這可怎麼辦?」
鄒容頭上出了汗,陰陽台上的兩位越吵火氣越大,就如兩個火藥桶,稍稍一碰,都會毀滅對方。
「這陰陽台極其排外,以為師現在的實力,進不去……」
鄒容聽到就連師傅也難以阻止,他真的後悔了,應該早點還回玉簡。
「師傅,我決定了。」
「嗯,順應本心即可。」
聽到師傅的回應,即使只是淡淡的幾個字,卻給了他莫大的勇氣,他就差這一點。
陰陽台上,爭吵使得兩位令主都無比暴躁,鄒玄理本就是劍修,今日本該陽脈勝出,卻因為陰脈有幽冥鬼眼,功敗垂成,他提出三個條件,其實已經是一種屈服,有違他的劍者之道。
鄒潛作為一家之主,積威甚重,何曾如此低聲下氣過,可先有傳承玉簡丟失,又敗於陽脈之主,打擊不小,拿出幽冥鬼眼,其實是一種無奈之舉,這是屬於歷代家主的傳承之物,陰陽台上本不該出……
「二哥,我也是陰陽家一脈令主,怎麼就觀不得密咒?」鄒玄理聲音更加低沉。
「我說過了,現在不行……」鄒潛冷冷回道。
「二哥,看來陽脈劍道的決然,你還是看不起……」
「三弟,陰脈尊嚴也不容後退……」
「好!好一個陰脈尊嚴,是我錯了,劍者,就該出劍,不該多言……」
鄒潛並未再應,無論是陰脈令主還是陰陽家家主,都不容他再出言,生死之外,還有精神傳承。
「師傅……」十三位劍士,看到師傅白陽劍亮起,都單膝跪倒,他們是一群孤兒,他們隨著師傅修劍、練劍、殺敵,患難與共,他們懂師傅,更懂師傅的劍。
「父親、家主……」鄒家公子、陰陽家長老弟子張口欲語,卻難以再言,陰脈尊嚴不容後退啊!
「陰陽密咒在我這裡……」鄒容大步向前,大聲喊道,他滿頭是汗,高高舉著陰符囊。
「什麼?」陰陽台上下都看向了他,陰陽密咒一直被家主親自保管,怎麼會落到此子手中?
鄒潛紅著眼,顫聲道:「小九,不要胡鬧,你的心意為父明白……」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九公子想以此挽留家主,雖然魯莽,卻不失至誠至孝之心。
鄒容看著父親的神情,有些羞愧,他正色道:「父親,密咒玉簡真在我手裡,」說著他將玉簡取出,高高舉起。
「怎麼會?」
是真是假,鄒潛和眾位族老一眼便知。
諸位長老和弟子看家主和鄒容的眼神不對了,陰陽家最高秘要怎可如此輕率的交給子嗣。
「父親、三叔、還有諸位長老、師兄師弟,鄒容私盜秘法,願意領罰,」鄒容對著陰陽台拜倒,高高托著傳承玉簡。
「胡鬧,你怎如此不知輕重?領罰?你可知這是叛家之罪!」
執法長老,白眉抖動,怒聲斥責,他是真怒了,以前胡鬧也就罷了,竟然連傳承密咒都敢偷。
鄒容低頭不語,他不需要解釋,也無法解釋。
「小九,告訴父親,這是你怎麼得到的?」鄒潛陰沉著臉,自己密室陣法重重,莫說毫無修為的小九,就是天師修為,也得費一番功夫。
「……」
「小九,你倒是說話啊!」鄒雲急了,這個罪責可不小。
「父親,容兒無話可說,甘願領罰,三叔,這就是陰陽密咒,就為了它,兩脈相鬥,兄弟相殘,不值……」
鄒潛看著跪得筆直的九子,除了擔憂又多了幾分自豪,九兒真長大了,不管他是如何盜取玉簡,單單能站出來,敢站出來,就非常人可及。
他一伸手,玉簡飛上陰陽台,落入手中,然後他淡笑著遞向鄒玄理。
鄒玄理看了自家二哥一眼,並未接過,他看著台下的鄒容,開口道:「你可願拜我為師,傳我陽脈劍道。」
眾人詫異,這位什麼意思?鄒容也感到一陣不可思議。
見鄒容沒應,鄒玄理接著道:「你若願意,我便不觀玉簡,抵你私盜秘法之罪!」
「為什麼?」
「因為你有劍心,坦蕩無畏,敢作敢當。」
「謝過三叔好意,容兒不願……」
眾人嘩然,如此即可免除懲罰,又可拜得名師,竟然這般捨棄,這不是傻,就是笨,可九公子真的傻嗎?
鄒玄理,神情更加專註地看著他,片刻后,說道:「不錯,真的不錯,三日之內,要是改變主意,隨時來找我,」說完飛身下了陰陽台,再未看玉簡一眼。
鄒潛淡淡一笑,也飄身落下,兩人同時掐咒,陰陽分割,陰令陽令各歸其主。
鄒玄理帶著十三位弟子回歸白陽樓,白陽樓是陰陽家陽脈道場,雖然陽脈弟子總是漂泊在外,道場長年封鎖,可白陽樓總是陽脈的白陽樓,無論陰脈令主,還是弟子,都不得擅闖。
「小九,去看看你三叔吧!」鄒潛收起玉簡和陰魚令,溫言道。
諸位長老聽了,眉頭一皺,眾位弟子也有些不滿,這是公然放水,徇私枉法,要保自己兒子。
「家主,此言不妥,九公子所犯罪責不輕,不可輕恕,」執法長老鐵青著臉,當著眾弟子的面,要是他不出面,以後誰還將陰陽家家規放在眼裡。
「九兒……」
鄒容抬頭看著仍要出言的父親,微微一笑道:「父親,容兒長大了,既然犯錯,自然當罰。」
鄒潛看了一會兒子,長嘆一聲,他不知該喜該悲。
「九弟,不可任性……」
「小九……」
鄒容看著四周一臉擔憂的兄弟,心中感動,他對著執法長老道:「鄒容在此,請長老治罪。」
執法長老看向閉目不語的家主,面色一正,冷然開口道:「鄒容,陰陽家第九少主,頑劣成性,罔顧家規,私盜家族至高密咒,罪同叛族,當廢其修為,追回所修,終生監禁。」
莫說他人,鄒容自己聽了,臉都綠色,這位長老也太不留情面了。
「是不是重了?」鄒潛淡淡地問了一句。
「是啊,小九還是孩子……」
「他也沒有修為在身,重了……」
「這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本性不壞,這段時間叛逆了點……」
「和孩子叫什麼真,執法長老,重了……」
眾多長老不管是出於本意,還是給族長面子,都開始求情。
執法長老的臉都黑透了,合著都是好人,就他一個老頑固,大家都開口了,他也不能不理,咳嗽一聲,等眾人安靜下來,又開口道:「鄒容,念你年幼,又無修為在身,從輕發落,自今日起,逐出陰陽家,是為陰陽棄子。」
「長老……」
「此為終判,日落前離府,」執法長老宣完,不再理會眾人,黑著臉轉身離去。
……
鄒府大門前,鄒潛看著對他三跪九拜的九兒,眼圈泛紅。
「父親保重,孩兒不孝。」
「你並無不孝,是為父對你有愧,為父知你有本事,可外面不比家裡,一切保全自己為先……」
「父親放心,孩兒會照顧好自己的……」
「小九,這是大哥給你準備的……」
「這是二哥的……」
「還有我的,小九,要是不順心,就回來,即使不回鄒府,在陰墟,也沒人敢欺負你……」鄒雲心裡難受,九弟才十一歲啊!
……
鄒容將一個個小包袱收入陰符囊,躬身一禮,剛一轉身,淚如泉湧,怎麼也止不住,他抬首挺胸,大步離去,留下一個堅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