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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介書生

  寧澤走上講經台,整理衣冠,對著起身的學子躬身行禮……


  學子不分老幼,整理衣冠,行尊師之禮……


  數千人,博帶廣袖連成一片,雖無一言,文風蔚然……


  寧澤落座,站立兩旁的白鹿和四不象,也恭順下伏,豎耳聆聽,眾學子也紛紛落座,無座者,肅然而立。


  「天道與地道,可觀、可悟,而不可控,唯有人道由人而生,自然隨人變遷,文道又分文武之道,很多學子問我,文武二道,到底哪一道為重?」


  隨著寧澤話落,大儒學子,各自低頭思考,文武之道,何為重?


  「當今天下,人族居四方,有四大古國,三方大教,異族佔八荒四海,若天下為十,人族僅占其一,我人族,外尊龍、鳳、麒麟諸多大族,內修文武,才得以自保,人族並不強大,因何屹立天地之間?」


  又是一問,人族因何屹立天地?


  「既然人族不強大,是否可以全民習武,棄文從武?」寧澤再問。


  三問道出,寧澤閉口不言……


  許久,寧澤開口問道:「可有答案?」


  「我等愚鈍,請先生釋疑……」眾人反覆思考,雖有見解,卻稱不上答案。


  寧澤淡然道:「往大了說,這是人誕生之初就思考的問題,也是人族一路走來,不斷修的道,往小處說,這是每個人一生的選擇,修文還是習武,這三個問題,每個人都應該深印心中……」


  「先生,您為我人族大智慧者,當有見解,還請解惑,」一位老者起身、躬身、虔誠求道。【零↑九△小↓說△網】


  「我的答案終是我的,並非這天下答案,也不是眾生答案,不可說,若是有百家宗師論道,我當可一說,今日卻不能講,畢竟名聲累人,我若說出自己答案,萬千學子就會墨守成規,以我之答案為尊,無益有害……」


  下面小童有些懵懂,少年學子似懂非懂,名家大儒有些明白。


  「先生所言,我等必謹記於心,時時思考,不敢旦忘……」


  寧澤頷首,微微笑道:「每次諸位齊聚,下有入學童子,上有博學大儒,禮樂不能講,太深,故事不能說,太淺,實不好講……」


  眾學子聽了,也是一笑,確實挺難為先生的。


  「先生,何不講講兩年前的人族之災……」周允大儒起身行求解禮。


  眾學子紛紛回頭看向提出建議的老先生,此老太無禮,先生講經,豈能由學子點派。


  「老先生面生,不知來自何方?」寧澤輕聲問道。【零↑九△小↓說△網】


  「九淵城……」


  寧澤看著面無表情,卻心有鬱氣的大儒,心中瞭然,隨之點了點頭。


  「兩年前的天傾之災,大家親身經歷,我不想多講,天災之後,我本也不想再提,今日老先生既然想聽,我就說說,因為我欠你和天下百姓一個解釋……」


  眾多學子,聽到寧澤沉重的聲音,心中有些不解,兩年前,先生與諸賢者挽天傾,而整合人道,功在天下,利在萬民。


  可先生從來不講,好像已經遺忘了那段事,有時候,他們甚至無法將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和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先生聯繫在一起。


  寧澤閉目,追憶道:「七年前,我寧氏在兩界關精銳喪盡,寧氏被大小勢力欺凌,禹皇有亡寧氏之心,眾族落井下石,寧氏存亡只在旦夕,當時我寧氏無人可用,不得已,子弟天下歷練,很多年輕子弟,走出家門,再也沒有回來……


  正是有了他們才有了今日之凡城,他們的犧牲,是我一聲令下,是我……六千子弟隨我北上,我重傷在身,閉關於北冥道宮,凡城初建,大禹大荒,齊齊發兵,那一戰,凡城攻破,我寧氏男兒又死傷千人……


  那些孩子,個個和我血脈相連,我一聲令下,他們在這苦寒之地一呆就是四年……生者死者,別人可以忘了他們,我忘不了……」


  「先生……」眾位學子想安慰他,卻不知從何說起……


  寧澤憂傷道:「諸天隕落,我和諸位一樣不安悲傷,在避無可避之時,我與近千賢者、億億萬人族合力,與天爭命……三千佛陀、萬古賢者、南北前輩,唯我寧澤一人得還……代價不可謂不大,是我寧澤親自將他們請出,再葬下……」


  「與天碑之斗,我碎了諸天,我知道那將是天災人禍,周天星圖散去,天妖天人臨世,一個個城池被奪,一個個洞天福地別搶,人族死傷無數,這些我都懂,我也明白,可我無能為力,我不是什麼在世賢者,不是什麼大智慧者,就只是一個人,天下百姓怨我也罷,恨我也罷,我都能接下,這本來就是我的罪責……」


  「所以我從不講天傾之災,不講諸天之禍,也沒有什麼值得講的,我只希望人族苦難,能磨礪出人族寶劍,在百年大災中,我人族憑自身建起一個個凡城,莫要讓苦難成為無盡的哀怨……」


  「天下人皆認為,兩年前是我人族勝了,真的勝了嗎?我們只是勉強活了下來,眾人怨我為何不平了天下,誅盡異族,諸位高估我了,我早已是疲憊不堪,只是沒有倒下而已,況且九天至尊豈是好與?八荒四海豈是好惹?」


  「我們誰都惹不起,也不能惹,要是異族一心,人族危矣,他們再怎麼樣,都是天人,天人總有人性,不會無故殺人,不會食人為樂,兩年過去了,也該安靜了,天人各有歸屬,人族當休養生息……」


  周允大儒看著講經台上憂傷的凡城之主,他心中澀然,他原來已經儘力,他想的是人族大局,一城一地得失,他只會記著,兩害相權,取其輕,遠近相衡,謀其遠。


  「周允無禮,先生苦心,老朽愚鈍……」老人深深拜倒。


  寧澤肅然道:「老先生快快請起,我的做法,本就不公,偏頗過多,不以多論少,不以少論多,這是天道,大公,而我的做法,對於家破人亡者來說,就是罪,罪無可恕……」


  「賢者大人言重……」眾位學子勸慰。


  寧澤澀然一笑,道:「諸位不必如此,我寧澤一直以公道為準繩,以問心無愧行事,可『公道』何其難哉?『無愧』有怎會恆有?人心總是偏的,我兩年講學問道,即是修道,也是我在向諸子學習,澤只是一學子,天下哪裡還有賢者?

  大公無私,何其難哉,澤只是一介書生罷了,也只願為書生,喜怒隨心,愛恨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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