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火海無情
今晚的夜色，來得比以往要早一些，也更加黑沉一些！
盱眙東門城門處，一隊隊兵馬賓士呼嘯而出。
大軍前頭，披紅錦戰袍，穿銀色鎧甲，手執寬背大砍刀的張士義，臉上掛著胸有成竹的笑容，仿若一位百勝將軍。
「鄧愈小賊，今夜我必要將你擒殺！！！」
張士義在心中冷然腹誹一句，目光剎地變得陰寒恐怖，而在他身後的無論是將領還是普通士兵，都是怡然自得，好似他們待會要去廝殺的，不是過萬破虜軍，而是萬頭羔羊。
因為之前張士義的連連進攻，鄧愈『被迫』將大營后移，距盱眙城約莫四十餘里，等張士義率軍趕到時，已是二更時分。
遠方的破虜軍大寨，燈火點點，隱約間能看到哨樓上的士兵伏在欄杆上打盹，寨內頗為安靜，一股無形的寒意似乎在向外擴張、籠罩。
張士義瞅了瞅，沒多做思考，便作勢要下令衝鋒，這時，在張士義旁側的呂珍卻是勸道：「張將軍，要不要先派人前去打探一番，等確認敵軍沒有埋伏，再發起進攻！」
「哼，那鄧愈小賊早被我殺得膽寒，我們直接進攻，便能獲得大勝，何需顧慮重重，如果被巡邏的敵兵發現，打草驚蛇，逃了那鄧愈小賊，那我們豈不是白費了功夫！」
「張將軍，可是.……」
「夠了！廢話少說，今夜正是一舉殲滅破虜軍的大好時機，各部聽令，隨我衝殺！！！」
張士義怒聲將呂珍的話語打斷，一夾馬腹，好似一支離弦的箭矢，飆飛沖向破虜軍大寨，在他身後的一萬八千士卒（第23章，張士義發兵時的三萬兵馬已改為兩萬），齊齊高舉兵器，振臂高呼，好似一頭頭凶虎惡狼，緊跟在張士義身後。
張士義策馬飛馳，一馬當先沖入破虜軍后寨，凝聲大喝道：「鄧愈小賊何在？你家張爺爺來取你性命！」
張士義的暴喝聲在寨內迴響，不過令他驚異的是，這浩大的營寨竟然毫無反應，一個兵卒的影子都沒看見，張士義的心臟猛地一揪，臉色霎時變得極為蒼白。
緊隨在張士義身後的無數周兵，也很快擁入破虜軍大寨，他們各個臉生兇相，兵器緊握，做好隨時廝殺的準備，哪知這寬敞的營寨內，除了己軍人馬，竟連一個鬼影都沒有。
極為詭異的氣氛將一眾周兵籠罩，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突然間，從營寨周邊的草叢內傳來窸窸窣窣的嘈雜聲，緊接著，一道道耀眼的火光出現在四面八方，黑沉沉的夜色剎地被照得火亮火亮。
「射！！！」
鄧愈面色無喜無悲，隨著虎翼流雲刀揮落，數千根燃燒的火箭衝天而起，然後迅疾地墜落到破虜軍大寨內。
無數的箭破虛空聲響驟起，以張士義為首的一眾周兵望著漫天的火光，個個都是驚得臉色劇變。
「咻咻！咻咻！！咻咻！！！」
只見數之不盡的火箭將視線內的虛空全部遮蓋，密集的火箭倏然墜落下來，不知多少周兵被火箭射中，渾身冒起火光，一邊慘烈地嘶叫，一邊慌亂地四處衝撞。
與此同時，火箭也落在營寨內的帳篷、欄杆、還有鄧愈令人提前準備好的稻草堆上，烈火剎地隨風洶騰而起。
鄧愈不斷大喝放箭，三千餘弓弩手玩命地撥動弓弦，火箭不止，亂飛虛空，隨著越來越多的火箭墜落，整個營寨火焰張天，周軍士兵一片大亂，互相推擠，躲避著火的同袍。
就在這時，數十根火箭朝張士義圍射過來，張士義止住驚愕，連劈數刀，將火箭砍落後，急忙連聲喝道：「撤，快撤！！！」
張士義扭轉馬頭，就想逃去，只是周圍一片大亂，四處都是大火，周邊的兵馬又被那漫天的火箭逼得胡亂衝撞，一時間根本無法衝出營寨，而一眾周兵聽到張士義喝喊撤退，頓時好似瘋了般往營寨出口衝去。
不過，周軍人馬實在太多，加上四周到處都是燃燒的火焰，能夠給予他們逃生的空間實在太少。
死亡的危機迫來，一些人開始變得瘋狂，為了逃生，他們使命的推擠前方以及左右的同袍，一時間，一片片人影如飛蛾般撲入火海。
即使有不少幸運兒避開了同袍的魔掌，也往往避不開從天上墜落的火箭，整個破虜軍大寨內，此起彼伏響起的，都是喝罵聲，慘叫聲，箭矢破空聲和火焰燃燒聲。
僅僅不到半個時辰，周軍的傷亡數量就超過三千人，而其中有一大半的死者，是被同袍推倒在地，生生被踩死，或是被同袍推向一邊的燃燒火海，被活生生的燒死。
對於這等慘烈景象，鄧愈儘管強穩心神，但依舊腦袋混亂得厲害，或許要成長為一個真正的、合格的梟雄，首先要做的，便是要學會漠視生命！
朝代更迭的亂世，人命低賤如斯，一將功臣萬骨枯，這一戰過後，枯的何止萬骨！！！
火海滔滔，越來越多的周兵死在火海之中，張士義感覺自己宛如身處在一個大火爐中，四面都是吞人的火焰。
「滾開，滾開啊！！！」
或許是生命遭到威脅令張士義失去了理智，只見張士義忽然面目變得極為猙獰，竟然舉起寬背大砍刀，劈向前頭擋住他生路的士卒。
幾個士卒反應不及，或者根本沒有料到自己的主將會對自己下手，接連被張士義砍死，張士義一衝而過，踏著己軍的屍體前進，眼見前方又有人阻擋，森冷的寬背大砍刀又是抬起。
前頭的士卒留意到後方的慘叫，見到殺人者竟是他們的主將，雖然氣憤萬分，卻不敢反抗，連忙擠出一條道來，讓張士義通過。
張士義狀若瘋狂，那猙獰面目被火光照耀得尤為恐怖，策馬橫衝直撞，如果有人阻擋，立刻舞刀就殺，等他衝出營寨時，發覺周邊隨他逃出來的僅有不到六千兵馬，剩餘的還在火海之中拚命地掙扎。
張士義眼見帶來的大軍超過半數深陷火海，氣得雙眼赤紅，失去了這麼多兵馬，絕不能再丟了盱眙城，否則，他堂堂誠王胞弟，就得灰溜溜地敗退回高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