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第678章 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木之青忽的閉上眼睛,兩手合在一起。
她就這樣安靜的矗立在冰地之上。
此時恰巧還有一股狂風吹過,卷過她的衣衫,卷過她披風下的碧綠裙角,卷過她色澤光亮的長發。
狂風吹啊吹,帶著這抹痕跡無限消減,直到深入冰原之下。
一望無際的冰原下有一處天然冰洞,一個人坐立在冰洞之中,睫毛都結成了霜,身上穿著鮮亮的紅衣,不知道維持這個姿勢多久了,身上到處都是冰霜,仿佛整個身子都要結成冰了,但是衣衫上鮮亮的顏色卻依舊。
被消減過後的狂風吹過地底的人,她若有所覺的顫動著結冰的睫毛。
狂風低了下來,似乎有一個人在歎氣,帶著無限憂愁緩緩途徑冰原之上。
木之青並不動彈。
一個站在冰原之上,一個坐在百裏冰原之中。
明明相隔甚遠,卻仿佛有著屬於她們的默契。
心照不宣。
又更像是在僵持,但是又更像是尊重他人意願的一次問詢或者等候。
木之青在等著她的結果。
在等著她的同意。
風在傳訊她的訊息。
冰洞中的人靜坐良久。
冰原上的人自始至終未曾動彈過一絲。
“唉……”
若有若無的歎聲回蕩在暗無天日的冰洞中,很快無聲。
盤坐在冰洞中間的人睫毛顫動,冰霜撲朔朔落下。
她睜開了眼,烏黑的瞳孔寂靜。
下一秒,她消失在冰洞中,冰洞空無一人。
數股涼風卷襲在冰原上,木之青的對麵站著一個紅衣女子。
木之青睜開杏眸,杏眸一彎。這再也不是從前那笑不達眼底的模樣,而是出自內心的高興。
“木……”
紅衣女子似乎許久沒說話了,啞著聲音說出這個字便再也沒話了。
“姚童道友。”木之青輕聲叫她,往前走了兩步,“這樣的你不管是未來還是過去,都將隻有你一個,若是無聲無息走了,世上哪還有第二個你呢。”
柔聲到這幅模樣的木之青極少出現過,她對姚童當真是溫柔到了極致。
再是不通世故的姚童,都不免眼中複雜。
“又有什麽好記掛的呢,孑然一身並不壞。”
木之青柔聲道,“我不想你一個人孤單的走。”
姚童愣愣的看著她,忽然說,“我自小就是個怪胎,我不愛任何人,我討厭任何人,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了,靠近我了,我隻會嫌他們吵鬧,並沒有留戀之心。”
她就像個白眼狼,永遠不會記任何人的好,木之青惦記她做什麽。
木之青不答,上下看了姚童全身,問道,“你的骨琴呢?”
姚童不說話。
木之青又靠近了她,“按理來說,上次所見的傷勢隻是讓你無緣化神期罷了,即使有損壽命,我這次出關後,也不該算到你的死期就在今日。”
姚童就要死了。
她的死期就在今日。
她知道這一點,沒有誰比她更清楚明白了。
姚童是一步步看著死期到來,並且獨自坐在冰天雪地的地底之下,打定了主意坐化離去。
可是到頭來,偏偏有木之青這樣的變故出現。
“若說你心存死誌,故意讓自己的傷加重,這不是不可能,但是以你的性子,如果要做到那個地步,不如直接了結自己的性命,所以不是這個原因,那是因為什麽呢?”
姚童黑黝黝的眼睛看著她,不發一言。
木之青愛惜的道,“我猜,你的傷勢之所以加重到這個地步,一定和消失不見的骨琴脫不了幹係吧?”
木之青眼中的愛憐不似作假,這種愛憐並不是男女之間的,更像是朋友之間的惺惺相惜。
木之青和姚童絕對算不上知己,但是在此刻,帶給姚童的感覺卻不亞於知己。
幾千裏的距離,木之青得知她的死期將近,也絲毫不怕浪費時間精力,獨自跑來見她。
姚童張了張口,到底是說道,“我將他融入了我的骨血。”
這個“他”到底是它還是不是它,已經不重要了。
木之青再度靠近了姚童,她們之間的距離隻不過在咫尺之間。
也是在這個刹那,直挺挺站著的姚童身子忽然在涼風中搖晃,最後軟倒身子,本該倒在冰地中,卻因為木之青恰到好處的靠近,她接住了她。
姚童無力的躺在木之青懷裏,張了張口似乎想繼續說出什麽,卻先吐出一口血。
聰慧如木之青,剛見到姚童的時候就意識到她已經是強弩之末。
強弩之末的姚童本不必管離地底那麽遠的木之青的,可是她還是自願出來見她了。
木之青很好的支撐著姚童的身子。
姚童在不住吐血,木之青摸了一手黏濕。
她伸出手一看,原來姚童的衣衫縱使暗紅,但是更多的是從皮肉之間滲出的血。
血染紅了整件衣衫,變得更加暗紅。
就連姚童裸露出來的手和脖頸都滲滿了血。
她看上去慘不忍睹,姚童卻一點都不在意。
忍受著這樣的痛苦到底值得嗎?
節靈如天神一樣站在身旁,眉毛微皺,即使並不言語,但是他並不讚同姚童的做法,隻是多年來的涵養讓他選擇了安靜旁觀,不發一言,不會去打擾木之青想要送友人的心思。
木之青為姚童輸了些靈力,充滿盎然生機的靈力減少了姚童的痛苦。
“謝謝。”姚童吐出的血讓衣襟更加暗紅。
她笑了笑,“我並非是放不下他,隻是我生來不喜歡欠人人情,他自私的做下決定,我卻不可能領他的情。”
木之青靜靜的聆聽。
姚童靜了一會兒,隻是這麽一會兒,她黑沉沉的眸光就暗淡了一些。
有那麽一瞬間,木之青將現在的姚童和年少的姚童重合在一起。
年少的姚童總是獨自坐在龐大的樹前,就像現在這樣仰望著木之青。
姚童眼裏一陣恍惚,忍不住抬起沾滿血的手,似乎想要觸摸木之青的臉頰,向來怕髒怕累的木之青沒有任何反應。
冰涼的手摸到更加冰涼的臉頰。
姚童喃喃說,“從初見時我便想說了,我看見你總有一種親切感,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