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重回原點

  楊庭滿當然知道，在這個洋溢著過節氣氛的夜晚之中，發生了太多太多他既不能預料也無法掌控的變故。甚至連那個美麗與智慧並存的唐香蘭，都被迫做出了最艱難的抉擇。


  楊庭滿的內心強烈地抗拒著回憶這些讓他心碎的事情。甚至於連他這樣的科學天才，都開始毫無理性地幻想著，自己的世界和時間能永遠定格在那個令人陶醉的夜晚——那個有唐香蘭陪伴自己的夜晚。


  這個世界最珍貴最難得的靈丹妙藥，並不是能讓人長生不老的仙丹。至少對於楊庭滿來說，長生不老這種事情，在理論上其實並非完全不能實現。


  真正讓楊庭滿感到痛苦的，是無論什怎樣尖端的科技，都無法彌補已經失去的時光和珍愛。無論在哪個世界里都沒有後悔葯可買。


  沉浸在既甜蜜又痛苦的回憶當中，楊庭滿再一次走到了一處岔路口。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黯淡火光，楊庭滿提醒自己眼下並不是多愁善感的時候。他本來就是個把所有的精力都用於著眼未來的科學家，短暫地觸景生情之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收回自己的心神。很快就恢復了和他身份相稱的平靜和鎮定。


  憑藉著昏黃的火光，他仔仔細細地觀察著眼前這四條狹窄的岔路。一路走來，岔路和火把的設計對於楊庭滿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了。


  按理來講無論岔路有幾條，火把放在哪兒，楊庭滿都不會感到有什麼意外。然而這裡顯然不是講道理的地方。楊庭滿雖然有著充足的心理準備，卻依然被自己的意外發現所震驚。


  說來也是有意思，這一處岔路口的設計，最大亮點竟然是毫無亮點。然而這並不能讓楊庭滿感到任何寬慰，因為這處岔路口和他遇見的第一處岔路口，竟然是一模一樣！

  算上這一處岔路口，楊庭滿已經經歷了五處岔路。他很清楚地記得，之前所遇見的所有岔路口，雖然從外觀上來看並沒有多大的區別，但是岔路的數量和火把的數量，以及火把擺放的位置都各不相同。


  然而這一次看到的岔路口，和第一次一樣是由四個狹窄的岔路組成，一個散發著黯淡光線的火把，歪歪斜斜地擺放在最左的側岔路邊上，同時不斷有噼里啪啦的響聲從火把上傳來，好似設計者對楊庭滿發出的嘲諷和挑釁。


  「怎麼可能會這樣？」楊庭滿雖然極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卻還是把自己的疑問脫口而出。因為他實在不能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楊庭滿用充滿了疑惑的口氣自言自語說道：「難道.……難道說.……我又回來了？我又回到了原點？我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岔路口嗎？」


  黑洞洞的岔路口依然讓人感到無比的壓抑，昏黃黯淡的火把依然讓人感到煩躁和焦慮。但是楊庭滿此時的心境卻和第一次看到這些的時候完全不同。如果說現在還能有什麼強烈的感覺，可以刺激到他早已麻木的神經，那一定就是因為極度恐懼而產生的刺骨寒意。


  忽然間一個可怕的念頭忽然出現在楊庭滿的腦海之中。似乎這條看似是一條路走到黑的筆直山洞，竟然很有可能是個出不去的死循環。他所有的努力有可能只是在白白浪費時間和體力。等待他的最終結局，也許只有困死在這個可怕的死亡循環之中。


  這個念頭在楊庭滿的腦子裡一閃而過，但是僅僅是這樣轉瞬即逝的念頭，也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他趕緊用拳頭猛捶自己的腦門，提醒自己一定不要被這種恐怖情緒所控制。


  楊庭滿很清楚，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冷靜冷靜再冷靜。畢竟，他走過的四條岔路，只是所有選擇組合的1/96。另外也不能排除，這一次岔路口的設計和第一次雷同，只是一個意外的巧合。


  楊庭滿習慣性地用右手大拇頂在嘴唇上面，開始回想自己第一次看見岔路口時的情形。可是無論他怎麼回憶，和眼下的情景都是完全意義上的一模一樣。


  楊庭滿還記得，當時他得出的結論是：走有火把標示的岔路，成功脫險的概率最高。但是就在第四個岔路口上，就在看見天堂島的城市徽章之後，他的心神受到了很大的干擾，並沒有延續之前的選擇策略。


  楊庭滿走到火把的下面，開始撥弄著厚重的青苔。他有一種預感，這一層迷仙術的設計者一定會像之前一樣，給他留下什麼線索。


  楊庭滿的手指上再次傳來鑽心的疼痛。要知道即便是到了現在，楊庭滿的手上還是鮮血直流。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強行「加班」，他那十個手指頭自然要用更加猛烈的方式向自己的老闆抗議。


  但是楊庭滿已經顧不了那麼多。如果不能找到那個該死的設計者留下的提示，恐怕他到死都要被困在這個讓人壓抑的山洞裡出不去。


  一想到這種可怕的結局，楊庭滿就感到不寒而慄。活活的餓死或者渴死，並且在這之前因為精神崩潰而發瘋，這種死法無論用多麼恐怖的詞語來形容都不為過。比起這種噁心的死法，楊庭滿倒寧願被華龍升一棍子敲死，至少那樣能讓他死的痛快點。


  心中的恐懼讓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本來深綠色的青苔很快就變得血紅一片。但是楊庭滿就算再著急，也只是個來自天堂島的科學家，並不是傳說中的鋼鐵戰士。他的手指經過這番折磨之後實在有些吃不住痛。楊庭滿因此不得不停了下來。


  然而楊庭滿並沒有收回自己的手，而是開始在岩石的表面不斷地摸索。如果設計者留下的線索和之前一樣，是利器造成的刻痕，那麼即便不繼續處理這些讓人火大的水生苔蘚植物，也一樣能靠觸摸感覺得出來。


  楊庭滿閉上了自己的眼睛，認真仔細地在地上摸索著，用心地感受著從手指上傳來的微妙變化。然而他感覺來感覺去，除了因為受傷而產生的劇痛之外，幾乎是一無所獲。


  楊庭滿並不甘心，他將搜索的範圍擴大，幾乎像是瘋了一樣半跪在地上，到處亂摸。


  也不知道他這樣摸了多久，忽然他的手指猛地向下一沉，似乎是落入了一個凹進石頭的縫隙之中。


  那條縫隙筆直而光滑，斷然不是天然形成的。楊庭滿幾乎可以肯定，這道凹槽和那個刻在地上的天堂島的徽標，一定是使用了相同的製作方法。


  楊庭滿心中大驚，連忙把自己的身子湊了過去。他想借著微弱的火光看個究竟。然而那火光實在是太過昏暗，和沒有也沒什麼區別，楊庭滿就算是俯身趴在了地上，距離近到連鼻尖都頂在了凹槽的上面，卻依然無法看清它的全貌。


  楊庭滿只好放棄用眼睛看清楚的計劃，轉而用手指順著凹痕的方向比劃了幾圈。


  他一邊用手比劃著，一邊在心中想象著那些凹槽勾勒而出的圖案。當他終於搞清楚那個凹槽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之後，心裡頓時就是一涼。剛剛還因為有所發現而激動得漲紅的臉，瞬間就變成了像列印紙紙一般的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