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緋紅女皇」的搖籃曲
獲得自由的楊庭滿,渾身的骨頭沒有一根不疼得要死。他的頭上布滿了細細的汗珠,眼鏡都被汗水攪得模糊一片。本來他早已扛不住一天以來幾次三番的重創,但是看著撐起自己搖搖欲墜身體的「緋紅女皇」,那個薔薇一樣耀眼奪目的女人,此時正強撐著自己的步伐,吃力地邁著步子,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怨言。不知道為什麼,楊庭滿的心底里湧上一陣暖意,硬是咬緊牙關沒有哼出一聲。
「緋紅女皇」架著他一步一步地走出大門,絲毫沒有介意楊庭滿渾身的灰塵和污漬弄髒了她華貴的禮服。她盯著楊庭滿滿臉的傷痕,關切地問了一句:「怎麼樣,能撐住嗎。我的車就在外面,很快就到了。」
楊庭滿點了點頭。說實話在他看來,女王陛下今天確實有點奇怪。他對女王陛下的印象,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冰山美人。如果她這時嘲笑自己,挖苦自己,或者板著個臉冷冷地看著自己卻不發一言,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可是女王陛下這帶著關切的溫柔,實在讓楊庭滿難以理解,卻又有說不出的舒暢。
女王陛下欣慰地笑了一下,笑容之美連楊庭滿都看得有點痴了。竟然忘了把一連串的問題像機關槍一樣吐出來,砸向這個充滿了謎團的「緋紅女皇」。
女王陛下看出了楊庭滿的心思,說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但是現在不是時候。我們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這裡,誰知道那幫人一會兒哪根筋又搭錯了,追出來可就不好辦了。畢竟這裡只有我這個小女人和你這個重病號,真要是來硬的恐怕要吃虧。」
女王陛下酥軟的聲音讓楊庭滿感覺都快融化了,完全沒想到「小女人」這種自稱和事實嚴重不符。理論上來講,「緋紅女皇」稱呼自己老奶奶才合情合理。
楊庭滿就這樣像連幹了幾瓶烈酒的醉漢,在「緋紅女皇」的支撐下走了上百米,這才看見一輛通紅似火的加長版豪車正停在馬路邊。楊庭滿知道這輛車可是女王陛下最心愛的御用電力車,全世界也就只有這麼一輛。這輛只有女王陛下才有資格乘坐的「天堂島一號」,被女王陛下親切的取名為「疾風」。「疾風」在黑夜裡像是一匹瀟洒俊逸的紅色野馬,發出焦急而躁動的嘶吼。只要主人一聲令下,它就會賓士而出,疾如閃電。
楊庭滿跌跌撞撞地想要鑽進車裡,在彎腰的一瞬間,早已體力不支的楊庭滿失去了身體的平衡,渾身是傷的身體一下子栽倒下來。幸好接住他的是這輛豪車考究的高檔沙發。重重摔倒的楊庭滿感覺就像被一隻輕柔卻不失有力的大手穩穩拖住。這名貴沙發的觸感輕柔而溫暖,楊庭滿只感覺渾身的傷痛好像頓時好了一半。
楊庭滿知道在天堂島的法典中,明確要求天堂島的常住居民不得參與任何傷害野生動物的交易。顯然女王陛下自己也會嚴格遵守這一規定。那麼這種讓楊庭滿飄飄欲仙的沙發,其製成的材料,恐怕又是女王陛下不曾示人的秘密科技。
本來女王陛下是想和楊庭滿一起坐在後排的,看見楊庭滿像軟泥一樣癱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走到副駕駛的位置前,優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晚禮服,這才風情萬種地坐了進去。
疲憊不堪的楊庭滿躺在溫柔的沙發上,感覺一陣強烈的睡意襲來,兩隻眼皮開始不自主的打起架來。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聽到發動機震天動地般轟鳴,隨後他被慣性的力量狠狠地向後猛推。他的身體一下子就被死死地壓在沙發的靠背上動彈不得,他甚至還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只聽見窗外一陣狂風大作,咆哮的風聲震得楊庭滿耳膜嗡嗡直響。這種瞬間爆棚的加速度,在全天堂島,或者可以說在全世界,也就只有女王陛下的「疾風」能做到。
楊庭滿一陣氣悶,終於沒能忍住,輕輕地哼了一聲。女王陛下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稍微忍耐一下,一會兒就到了。」女王陛下的柔聲細語擁有著難以言喻的魔力,楊庭滿頓時感覺被擠壓的胸口舒暢了許多。
但是女王陛下自己卻覺得還得做點什麼,才能安撫楊庭滿痛苦難堪的傷痛。她低垂著美目想了又想,忽然靈感大發。只見女王陛下朱唇輕啟,開始哼唱了起來:
安睡吧,小寶貝
丁香紅玫瑰在輕輕爬上床,
陪你入夢鄉;
願上帝保護你,一直睡到天明,
願上帝保護你,一直睡到天明。
安睡吧,小寶貝
天使在保護你,在你夢中出現,
美麗的聖誕樹;
你靜靜地安睡吧,願你夢到天堂,
你靜靜地安睡吧,願你夢到天堂。
……
優美輕柔的德國搖籃曲就像盛夏午後的絲絲涼風,拂過了楊庭滿的全身。楊庭滿直感覺渾身說不出的舒暢和清爽,濃濃的睡意再次襲來。他就這樣一點一點地陷入黑暗之中,直到擺脫了所有的傷痛,也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女王陛下婉轉柔美的歌聲並沒有因為為楊庭滿的睡去而停止,相反變得更加悠遠而深邃,同時又飽含著淡淡的憂傷和凄楚。一曲過後,女王的眼裡已經模糊一片,一道細細的淚痕擦過她吹彈可破的臉頰,最終滑落在她鮮紅的禮服上,就好像在萬物空寂的清晨,散落在鮮艷奪目的玫瑰花瓣上,那一點晶瑩剔透的露珠。
「緋紅女皇」再一次回頭看了看陷入沉睡之中,表情祥和的楊庭滿。她笑了,笑得如此開心,如此欣慰。
她希望自己身上的重擔,永遠不要再傳給這個單純而又無辜的年輕人。但是這美好的願望真的能實現嗎?一切的一切,真的能像她所計劃的那樣完美嗎?
對於失敗的可能性,這個女人既不敢想,也不願去想。她很清楚,一旦自己出現哪怕一點小小的紕漏,這個美麗的世界,和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的所有人,都將再一次陷入萬劫不復的危機當中。
她為了改變這個世界命中注定的宿命,又或者說,「他們」為了最終勝利可以真正到來的那一天,已經等待得太久太久,失去了太多太多。這無數的痛苦和犧牲,都是為了打破那道殘酷命運所設下的枷鎖,為了完成那個偉大而崇高的理想。
「緋紅女皇」張開了自己的嘴,輕輕地對著楊庭滿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之後女王陛下就再也不發一聲。她只是默默地回過頭來,悄悄地伸出自己的右手,翹起了那隻白皙細長的大拇指,輕輕地頂在了自己朱紅圓潤的嘴唇之上,自此陷入了長久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