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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旦為朝雲暮為雨。

  第一百零二章。旦為朝雲暮為雨。


  從南海到盛京,老神醫和白雲城的暗衛們星夜兼程也走了足足十日,而葉英竟只是心念一動,用了一盞茶的功夫而已。


  不屬於凡間速度的疾行讓他一頭長發散亂,閉關時候沒有換洗的衣物也讓他看起來有些許的狼狽,甚至,他衣襟上的血跡還沒有干透,臉上還有新冒出的零星胡茬。


  可是如今顧不得這樣多,老神醫上前一把捉住了葉英的手腕,將人拖進了葉且歌所在的房間。


  連門也顧不得關上,老神醫飛快的對葉孤城道:「這人,便是老頭子說的第三種法子的關鍵了。」


  葉孤城望了一眼睜開了雙目的葉英,沉默的抿唇,卻是示意老神醫繼續說下去。


  老神醫滿意的搭上了葉英的脈搏,一邊最後確認著,一邊說道:「此人跟且歌氣息同根同源,唔……老頭子直說吧,對於且歌那孩子,反倒是這人的精氣比城主你還要更合適一些。之前我把那雙修的法子教給過他,不過他修鍊的武功跟那法子不想適宜,這才只能作罷。」


  收回了按著葉英脈搏的手,老神醫滿意的摸了摸鬍子,繼續道:「眼下這人有所突破,想來是無礙了。且歌那裡耽誤不得,城主跟老頭子一道出去吧,好讓他……」稍微頓了頓,老神醫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微妙的尷尬,卻還是繼續說道:「讓他和且歌行敦|倫之禮吧。」


  眼見著葉孤城周遭的寒意越盛,老神醫上前拉住葉孤城,將連忙將人往外拖,一邊拖一邊絮叨道:「雖然委屈了咱們且歌,但是總歸那是個她自己可心的,如今救命要緊,至若許多虛禮,待到且歌身子大好,再補上也不遲。城主如今雖然是天下之主,卻到底是個江湖人,也不要太講求什麼繁文縟節了。」


  葉孤城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呢?他早就知道會有那麼一日,有一個男人會把他的妹妹從他身邊帶走。他也心中明鏡也似的知道,那人十有八|九便會是葉英。可是真的到了這麼一天,他還是沒有辦法從容面對。


  心頭是翻湧的不舍,可是在經歷了幾乎要失去自家妹妹的痛苦之後,這些不舍又彷彿變得微不足道了。他是人兄長,縱然是將葉且歌當做女兒再養,許多事也終歸沒有辦法詳細囑咐開去。更何況如今他妹妹還昏迷著,對著葉英,葉孤城便更沒有什麼話可說了。


  抿唇半晌,葉孤城只得乾巴巴說一句:「大莊主……小心些吧。」


  葉英方才縮地成寸而來,氣勢磅礴,鬧出的動靜不小,至少已經驚動了在旁的宮殿里的陸小鳳、花滿樓、宮九以及玉羅剎等人,就連西門吹雪,他手中雖然端著一碗葯,卻也是運轉著輕功而來。


  眾人不約而同的抵至葉且歌的房間外,聽見的便是什麼「敦|倫」,什麼「俗禮」,什麼葉孤城讓葉英「小心一些」。這些人中,陸小鳳看慣風月自不必細講,宮九和玉羅剎又是什麼沒見識過?西門吹雪醫術高絕,自然明白老神醫話里的意思,就連花滿樓這樣的謙和君子也不由瞬間尷尬,明白葉先生要和且歌做些什麼。


  「這是要做什麼?」眾人不好多言,宮九卻不在意那麼多,他直接衝到了老神醫面前,葉順帶攔住他要關門的手,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老神醫知道這是自家表少爺,然而這種事情,到底是不好說的。正在他神色為難之際,只見那邊玉羅剎微微撩了一把自己的一頭銀髮,斜倚在欄杆上,目光卻是一錯不錯的盯著葉英,語氣不甚分明的說道:「兩年未見,大莊主的眼睛,這是大好了?」


  一直到玉羅剎開口,葉英的目光才第一次從葉且歌身上稍稍移開。他轉身回望著玉羅剎,琥珀色的眸子深如瀚海,分明是波濤洶湧,可是細細看來卻又恍若是不起波瀾。


  兩個男子同樣的滿頭銀髮,同樣的一身白衣,只是他們相對而立,很輕易的便讓人察覺出他們二人的氣質迥然。


  葉英坐在了葉且歌的床邊,輕柔的握住她的一隻手。少女小小的手掌嵌入葉英的掌心,那一點冰涼讓葉英方才就隱隱作痛的胸口更痛。


  許久,葉英將自己的溫度傳遞到葉且歌手上,將她被捂暖的手放回了錦被之中,而後側頭答非所問的對玉羅剎道:「玉教主尚且有為愛妻一夜白頭的機會,而葉某……連為她一夜白頭的機會都沒有。」


  葉英的一頭墨發,早就在出關之際染上霜雪之色。他為藏劍白頭,為守護藏劍而放棄雙目,於是也便沒有了為葉且歌白頭的機會。玉羅剎一代梟雄,尚且能夠用這樣的方式證明自己對妻子的愛戀,而他葉英一旦失去摯愛,又用什麼去證明他真的愛過呢?


  所以,他能夠放下很多東西,卻唯獨不能失去葉且歌。數十年的苦修一夕放棄,可是葉英不悔。因為那些讓自己後悔的事情,葉英此生只要做一次便也足夠了。


  葉英此言一出,玉羅剎臉上一貫肆意的笑漸漸收斂。透過開著的房門,玉羅剎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面色蒼白的少女,最終對葉英點了點頭,輕聲道:「那便好好待她。」


  說著,玉羅剎伸手捉住了還在老神醫那裡糾纏不休的宮九,抬手將人敲暈,直接拖著便走了。


  少了最鬧騰的人,餘下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很早以前就知道葉先生和且歌之間的那麼點子事兒,不過此刻撞破,說是不尷尬那是不可能的。無論是陸小鳳這樣的風流浪子,還是花滿樓這樣的溫潤公子,一時之間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乾咳了一聲,陸小鳳誇張的笑了笑,最終支支吾吾的說道:「啊……那個什麼啊……那個……那個等葉先生和且歌成親的時候,記得通知我們哈,說來我和且歌都是相交那麼多年的朋友了,她出嫁用不用我背啊?」


  葉孤城:我果然還是很討厭陸小鳳。


  花滿樓因為目盲,所以對氣息尤為敏感。感受到了來自葉孤城那裡的低氣壓,花滿樓扯住了陸小鳳,無奈道:「且歌是有兄長的,哪裡顯著你了,倒是你這個四處打秋風的,還是好好尋思著送什麼賀儀才好。」


  順著花滿樓的力道,陸小鳳也看見了滿臉慍色的葉孤城。冷不防被一口涼氣嗆住,陸小鳳咳嗽了一陣才道:「啊哈哈哈哈,是哈是哈,且歌有葉城主呢。那我們就先走了啊,不耽誤葉先生給且歌治病了。」


  說道「治病」二字,陸小鳳的臉上扭曲了一下,卻是腳步不停,跟花滿樓一道一陣風也似的走了。


  西門吹雪比這幾人來的早一些,將老神醫所說的法子聽了大概,細細一思量,他也覺得此法可行。再加上葉且歌和葉先生本就兩情相悅,這種事情倒也並不為難。


  只是有一事,猶疑了片刻,西門吹雪還是對老神醫說道:「世人多及笄便孕子之女子,然葉且歌骨骼細弱,老前輩所言補心之法也不知效力如何,貿然有孕恐怕……」


  聽見西門吹雪在懷疑自己的醫術,老神醫本是瞪起了眼睛,不過聽他所言也有十分道理,少了方才那些閑雜人等,老神醫便也就直說了:「既然是補充精|氣,那精|血定然是要入體的,且那種不入體之避孕之法也不是十拿九穩,如此一來倒有些為難了。且歌如今一十有六,的確骨骼未成,為了她身體著想,懷胎之事最好等到她雙十以後才好。」


  西門吹雪看了一眼葉英,道:「萬花有一方,男子按月服之,一方可避一月,連服三月可避一年。」


  只是世人看重子嗣,以多子多孫為福祉,鮮少有男子主動避孕的。縱然有避孕之法,也多數是作用於女子罷了。想到此處,西門吹雪又補充道:「若是想要子嗣的時候,只需要停用三月便是。」


  房|事被這樣討論,葉英卻也沒有心思覺得難堪了。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葉且歌身上,聽見西門吹雪的話,他直言道:「有勞西門。」


  他當然是喜歡孩子的,特別是那個孩子身上有他和且歌的血脈。然而此時此刻,與且歌的身體比起來,那些都已經變得不重要。葉英知道一會兒他要對自己的小徒弟做什麼,然而如今他的心中除卻疼痛,就連半點綺念也無。


  魚雨,葉英並不覺得是羞恥之事。因為所行是為了挽救他心愛的人的性命,所以便變得越發的嚴肅了起來。


  說到底……是他委屈了這孩子。


  葉英嘆了一口氣,將西門吹雪煎好的葯一飲而盡。他站起了身,屋內的眾人也默默的退了出去。


  屋內燃起了溫暖的炭火,葉英匆匆洗凈這一路的風塵。一頭銀髮還有著蜿蜒而下的水痕,他將之隨意挽起,僅著了單薄的中衣,走到了葉且歌的窗邊。


  男子掀開了一床錦被,修長的手指拂過床上小姑娘的額角,一寸一寸的向下,最終流連在她蒼白的唇上。


  嘆息一聲,葉英傾身覆了上去,燭影搖曳之間,兩道身影糾纏在了一起。


  葉且歌只覺到周身是一陣溫暖,彷彿她在雪地之中獨行許久,卻驟然被人抱入了溫暖的懷裡。眉眼酸澀,她努力睜了睜,最終落入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里。


  先是這雙眸子,而後,是男子散落的銀髮,以及環抱著她的臂膀,最後是他們交纏的身體。松雪一樣的氣息蔓延開去,將葉且歌包裹,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兩人如今這幅光景,葉且歌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最後索性嘟囔了一句「這一定是個夢」而後便又閉目想要睡過去。


  葉英停下腰腹的動作,像是安慰小動物一樣輕輕的吻了吻葉且歌的髮際,低醇的男子聲線裡帶出絲絲縷縷的異樣魅惑,他俯在葉且歌的耳畔,將溫熱的氣息噴在葉且歌微涼的耳廓,卻是不容她逃避一般的說道:「不是夢。且歌,這不是夢。」


  葉且歌周身一震,身體一個哆嗦,而後便聽見一聲悶哼,葉英喘了喘,卻盡量平穩的對葉且歌道:「且歌,你且先按為師說的運功。」


  想到如今光景,葉英輕笑:「不,該說是為夫了。」


  葉且歌本就有些懵,聽見這句話,更是慌得幾乎要坐起來。只是腰間和……那裡的疼痛讓她驚喘了一聲,便又跌了回去。


  葉英也不好受,只是他只能儘力安撫著明顯慌亂的小徒弟,然後耐心又溫柔的引導著她運行內力,許久之後,葉且歌的內息漸漸平穩下來,蒼白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紅。


  可是,葉英睜開眼,抹去頭上的冷汗的時候,卻看見了他的小姑娘已經淚流滿面。


  面上浮現出一絲慌亂,葉英擁著葉且歌,抱在懷裡細細的哄:「怎麼了且歌?是哪裡不舒服?還是……」男子的喉結滑動一下,語氣中無端幾分旖旎:「還是疼了?」


  葉且歌流了很多的眼淚,還被小小的噎住,不停的打著嗝,當真是狼狽得要命。葉英伸手從床頭勾過來一方手帕,覆在葉且歌臉上,幫她細細擦乾淨臉上的淚水。


  沉默了半晌,葉英道:「且歌不願意么?」雖然是權宜之計,卻到底……太過唐突了吧。


  葉且歌的淚水流的更凶。她抽噎著,聲音還有些嘶啞的道:「師父,且歌怎麼能讓師父……」


  她喜歡了這個人這麼久,卻從沒有想過這一日。她習慣了仰著頭看著,卻從沒有奢望過佔有。師父說心悅於她的那一日,葉且歌近乎是歡喜瘋了,可是越欣喜,她卻越害怕——這樣的一個人,她何德何能,能將他拉下塵世,世間沉淪呢?


  在葉且歌還混沌的時候,周身的溫度讓她眷戀又欣喜,可是她清醒過來以後,腦海中唯一的想法卻是那段唱詞:「拾釵人會薄命花,釵貶洛陽價,落絮飛花辱了君清雅。」


  她何苦辱了師父的清雅?葉且歌這樣想著,只覺得周身的暖意褪去,剛剛舒適了許多的胸口也開始疼了起來。


  葉英看到身下的小姑娘臉色蒼白,知道這孩子想左了。嘆了一口氣,他像是抱著孩子一樣的將人抱起來,輕聲道:「我們兩情相悅,可是?」


  葉且歌低著頭不答話,葉英也不逼她,繼續道:「為夫也是個男人,可是?」


  刻意變換的稱呼讓葉且歌臉色越紅,葉英輕笑道:「且歌莫不是覺得,師父清心寡欲到在心愛的人面前都能夠忍住?」


  如此良辰,葉且歌不由瞪圓了眼睛,彷彿不認識葉英了一般。葉英卻不由她胡思亂想,看了看天色,他已經熾熱的手指攏在了葉且歌的腰側,一個用力,將人壓倒在了錦被裡側。


  是了,夜還漫長,他家小徒弟的心脈也才剛剛有了起色,所以,他還需要在努力一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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