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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人間正道是滄桑。

  第八十三章。人間正道是滄桑。


  隴西距離京城相隔何止萬里,而這萬里之途,太平王府的眾人需要一步一步的走過去。這一路上,倒真真的讓太平王體會了一次什麼叫虎落平陽被犬欺。


  宮九自然是沒有興趣和他們一起同甘共苦,所以,在上路了兩三天之後,本就體弱的太平王世子便順理成章地「病逝」了。


  對於宮九來說,這只是他的脫身之計,然而對於太平王本人來說,卻是自己的兒子死得不明不白,莫說最後一面,就是連具屍體,太平王都沒有見到。


  中年喪子,這是人間至痛。更何況經歷了此番變故,他對自己一直效忠的皇帝也產生了些許的懷疑。


  那所謂的龍袍,無論是他還是小皇帝,彼此應當都心知肚明,知道那實在是子虛烏有的構陷。而他為了國家大義,可以忍受這種污衊,可以讓太平王府一朝傾頹,可那小皇帝,卻連他的妻子兒女都不肯放過嗎?

  太平王心中愈發痛苦,而他們也一日一日的,距離隴西越來越近了。


  宮九說是要保護太平王府一家的安全,便沒有食言,在他拋開太平王世子這個身份之後,他便和葉且歌以及葉英師徒一道隱藏在暗處,在這期間,他們三人一道擊退了數次暗殺。


  似乎是派來刺殺太平王的刺客一直都沒有迴音,小皇帝那邊這手段也愈發的狠厲,派來的殺手從尋常的刺客變成了皇家專門訓練過的死士,最終,甚至還換上了幾個在武林之中也能叫得上名號的高手。


  只是這些所謂的高手,自然也不是宮九等人的對手。考慮到藏劍山莊所在的西子湖畔,到底還是安慶的國土,宮九和葉且歌有意識的沒有讓葉英出手。而葉且歌在動手的時候,也沒有用自己標誌性的重劍,轉而換上了一柄宮九提供的尋常寶劍,雖有些不順手,可是對付這種貨色,已然足夠。


  對於這位新登基的小皇帝,葉且歌最初的時候其實並沒有什麼惡感。甚至在他登基之初的開倉放糧救濟百姓之舉,葉且歌雖然明知他是在收買人心,但是卻也對他產生了幾分尊敬——最起碼,和他的父皇相比,葉且歌能夠看得出來,他是想要做一個好皇帝的。


  只是經過太平王一事,葉且歌卻覺得這人有些天生薄涼,少有容人之量了。身為人君,殺伐果斷固然重要,可是若少了一分仁厚,卻也難免淪為梟雄。


  梟雄固然能夠奪得天下,可一個天下之主,並不能僅僅是個梟雄。


  而從京城到隴西的千里之途,太平王的一眾婦孺,竟然走了整整三個月。當他們到達隴西的時候,已經是這年六月的初夏了。


  這一年的夏天彷彿特別熱,葉且歌生於南海,南海本就是終年炎熱之地。按說葉且歌並不應該怕熱,可是這一年,就連是她,都覺得天氣有些酷熱難耐了。


  這種炎熱並不是葉且歌的錯覺。


  這天方才到晌午,葉英和宮九坐在客棧之中,客棧的四周分明還擺放著冰盆,可是卻也很快化掉,根本抵擋不住外面席捲而來的熱意。


  取了一個乾淨的銅盆,葉英伸出手,將內力凝聚於掌心,不多時候,水面上便凝結了二指厚的一層冰,正冒著絲絲的涼意。


  葉英將那一層冰放到了碗里,他手中只拿著一個精緻的銀勺,手腕微微用力,腕骨優美的凸起。也看不清他是如何動作的,只是片刻之後,那一塊冰就變成了細碎的冰屑。


  宮九則將新鮮的水果用手上的匕首飛快地片成薄片,整齊地擺放在葉英削好的冰屑上。


  等到宮九將一勺調製好的椰漿甜露澆到了這碗水果冰屑上的時候,葉且歌恰好從門外走來。她的額頭上還有一層細碎的薄汗,手中的鐵劍也猶有一絲血腥。


  葉英對葉且歌招了招手,伸手撫上自家徒弟的后心,指尖是一點些微的汗意,讓葉英皺了皺眉。從懷中掏出一方素帕,葉英為葉且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而後問道:「這次是幾個人?」


  葉且歌笑了笑,就著葉英的手將自己的一張小臉擦的乾乾淨淨。一直到她安安穩穩的坐在桌邊,伸手舀起了一口碗里的碎冰,葉且歌這才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哼哼唧唧的說道:「八個。是少林伏魔拳的路數。」


  「居然還牽扯到了出家人?」葉英皺了皺眉,心中也開始覺得這皇帝做事有些不妥當了。


  那從舌尖蔓延開去的一點冰涼,驅散了這個夏天的燥熱,葉且歌嘆了口氣,說道:「不僅僅是少林,剛才我收到了唐天怡儀的來信,他說皇帝找上了他們唐門。」


  「唐門?」宮九稍微有了一些興趣,於是便問道:「唐門的人來信,難道是提醒阿葉,讓你小心些嗎?」


  葉且歌沉默了一下,終於還是如實說道:「不。他想讓我手下留情,別把那些唐門弟子打死。」


  知道葉且歌說的打死,就是那種沒有摻雜任何水分的打死,宮九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了聲。扇了扇摺扇,他有些調侃的對葉且歌說道:「若再讓這小皇帝折騰下去,說不定得各大門派都派人過來輪一遍,那時候阿葉你可就凶名遠播了。」


  朝堂之中的事,怎麼好在江湖搞得人盡皆知?葉英深深的覺得,這個剛剛登基的皇帝,實在是有一些稚嫩,行事也太過莽撞了些。


  不理會宮九的調侃,葉且歌搶過他的摺扇扇了扇,心中卻有些抑鬱。這種抑鬱並不是因為他們這一路歷經多少追殺,而是因為越往隴西行進,路上的景物便越發的頹廢荒涼。


  一開始的時候,葉且歌還以為這是因為地勢的原因。可是當他們路過大片大片的田地的時候,田裡枯黃殘敗的植物,卻在清晰地告訴葉且歌,如今這四處瀰漫的荒涼之景,並不僅僅是因為地區的緣故。


  習武之人寒暑不侵,身負一身內力,本就能很好的調控自己的體溫。可是卻並不能排除一些極端的情況,譬如當年在沙漠之時,葉且歌那時內力已經小成,卻依舊免不了一身細汗。


  而今年,她特別經受不住這種熱,再看身邊的宮九,也沒有比自己好上多少。於是葉且歌已經能夠肯定,今年的天氣的確並不尋常,而那傳說中的「大旱」,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只是旱情之事到底是天災,葉且歌縱然心中焦急,卻也無能為力。她只期盼這小皇帝應對天災的手段,能有他對付族叔的手段的一半高明,總能讓百姓少受一些煎熬。


  只是沒有想到,在她到達隴西的時候,那裡被稱為是人間地獄也不為過了。


  安慶已乾旱了整整兩年,只是,盛京到底是天子腳下,而藏劍山莊所在的西湖又一貫是富碩的商賈聚集地,所以葉且歌對於這場乾旱,其實並沒有多麼直觀的感受。


  ——直到她抵達了龍溪,這座對於安慶隴西的小鎮。


  隴西本就是乾旱之地,尋常豐年的時候,這裡所收的糧食,也僅僅夠這裡的居民果腹而已,而去年整個安慶都是乾旱,隴西乾脆就是顆粒無收。


  皇帝雖然開倉放糧,可是他能夠放出來的糧食到底有限。而這些有限的糧食,絕大部分是要供給京城,穩定人心,另外的一部分則是要供給邊疆,畢竟那裡還有數萬守護安慶國土的軍士。


  至於龍溪這種既不屬於安慶的要地,又不屬於邊疆的城鎮,幾乎是沒有發放到什麼賑災的糧食的。


  當葉且歌踏進龍溪的時候,便覺得周遭的人看向她的目光有些不對勁。那是一種近乎貪婪的目光,讓葉且歌泛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白雲城的商鋪遍布整個安慶,就連龍溪這樣的小地,也還是有一間客棧,並一間商鋪。白雲城的所有買賣之中,自然是分為賺錢的與不賺錢的,而這裡的商鋪肯定是稱不上賺錢,他們存在的意義不過是為了收集信息罷了。


  這樣的老闆遠遠的看見了葉且歌一行人,慌忙的將葉且歌拉入了客棧之中。他一早收到城主的命令,說小姐不日將至,讓他好生安排。客棧的老闆在白雲城的管事中也算是精明的能幹的了可是這一次,他卻險些愁白了頭髮。


  城主說要好生安排,可是如今龍溪這幅光景,又該如何安排?

  「這外頭的人看我的目光,怎生如此奇怪?」進入了客棧之中,葉且歌見老闆將客棧的門死死地鎖緊,又聯想到方才在外看見的種種異狀,不由得疑問出聲。


  老闆張了張嘴,最終只能苦笑一下,如實道來。


  「不瞞小姐,如今整個隴西已經沒有一點餘糧,可是隴西家家戶戶都能吃得上肉,小姐可知這是為何?」掌柜的笑容苦澀,似乎想到了什麼極為恐怖的東西,渾身竟然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葉且歌到底不是單純的過富家小姐,她經歷過戰亂,見識過無數人間慘象。「易子而食」這種事情她也是聽說過的。


  只是當事情真正擺在她面前的時候,葉且歌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緩緩吐出「易子而食」這四個字,葉且歌的臉上儘是寒意。


  老闆搖了搖頭,苦澀道:「易子而食?那是去年冬天的事情,等到了今年,災荒越發嚴重,有些人已經開始吃自家的親子了。」


  對安慶的慘狀,宮九並不在意。只是見葉且歌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他不由出言轉移話題道:「那你們也吃過人肉?」


  事實證明,九公子其實並不是一個很體貼的人,他這個話題轉移的也並沒有多少多麼巧妙,甚至有些生搬硬套的味道。


  只是,老闆聽了便連連擺手,急切地為自己辯解道:「沒有沒有,我們這家店的夥計還有我吃的都是白雲城特地送來的各種糧食。況且早些時候,災情還沒有那麼嚴重,我們也存儲過一些糧食,如今還能支撐一些時日。」


  葉且歌點了點頭,正想要說些什麼,只是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呼喊聲,眾人凝神細聽,便能夠聽出幾個男子粗魯的呼喝聲,其中還夾雜著一個婦人凄厲的哭聲。


  「你們放開我的孩子!!!」


  婦人的聲音高且尖細,那孩子二字更是刺痛了葉且歌的本就緊繃的神經。她神色一凜,提劍便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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